。
他走得很快，只用了几步就走到杜明哲的面前，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就抱住了自己的老师。
杜明哲一时大脑空白，他甚至只能在那时想到，哦，他都这么高了，已经比我还高了。
卫楠的拥抱很用力，一开始很错愕的杜明哲，几秒后就明白了。他读懂了对方胸膛传来的节拍，因为这感觉，他也曾有过。
杜明哲轻轻的回抱了一下，用手掌拍了拍卫楠的肩头，突然心里就泛起了一阵苦味。
当他的手在卫楠的肩膀上停住时，对方好像有片刻的僵硬，随即而来的是一段美好的寂静，夏日的蝉鸣也全被一层玻璃阻隔在外
。
在这并不长的时光里，卫楠一直闭着眼睛，把头枕在杜明哲的肩上，而手则环抱着他的脊背和腰。他心动了。这是他的班主任，
是他的老师，是个比他自己年长七岁的男人，可是他心动了。两年过去了，他越来越难以隐瞒自己的感情。
61.卫楠的天空（中）
在这并不长的时光里，卫楠一直闭着眼睛，把头枕在杜明哲的肩上，而手则环抱着他的脊背和腰。他心动了。这是他的班主任，
是他的老师，是个比他自己年长七岁的男人，可是他心动了。两年过去了，他越来越难以隐瞒自己的感情。
短暂的拥抱以卫楠一声自嘲的轻笑结束，他笑得有些无奈，低低的开口说：“对不起老师，我有点儿抽风，您别当真。”
而杜明哲只是看着他，没有什么别的表情，也什么都不说，这反而让他更加慌乱：“算了，我知道我越描越黑。您是不是觉得我
特别恶心？没事儿，我也知道自己不正常，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你和我一样，”杜明哲说，“和每一个人都一样，没有什么不正常。”
“您不用这么说。”卫楠不认为每个人都会接受这种事儿，而他的班主任，向来是脾气好得总被别的老师欺负，这样一个老好人
，像刚才那样说也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吧，“我的心情，您大概还是不知道。”
“我知道。”
“您不会知道的，”卫楠很想拉住他的手，但他忍住了，“老师，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吧？”
杜明哲愣了一下，表情里却并没有更多的吃惊，而后又淡淡的笑道：“是吗，那现在我知道了。”
卫楠不知道他的班主任此时会怎么想。尽管杜老师很单纯直率，可卫楠还是不能厉害到可以摸清这个男人的想法。他会反感吗？
他会离我远远的吗？他现在是不是正在故作镇定，而心里却盘算着如何与我断绝往来？
而出乎预料的，他的杜老师没有表现出极端的厌恶或惊讶，只是垂下眼睛，平静的问道：“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吗？”
卫楠有点儿发蒙，这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为了不被讨厌，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把这想法闷在心里，藏得很辛苦，可是今天
头脑发热的说出口了，结果竟比他的料想好这么多。尽管杜老师对他们总是很温和且宽容，但卫楠从未奢想过，他居然能够接受
这个，所以一时竟有些跟不上杜明哲的节奏：“您是指什么？”
“和女孩子在一起怎么样？两个男人的路不好走，你以后会明白的，总有一天要各走各的。”
卫楠笑得有些勉强：“我天生就喜欢男人的，我是同性恋。同性恋，您知道吗？我和女生拉个手都会不自在，这种感觉您大概不
会理解吧。至于今后的路好不好走，老师您又没试过，怎么会知道。”
杜明哲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来。卫楠心里一紧，觉得一定是自己口不择言的说错话，让老师感到不舒服，生气了。或许他此时会
觉得自己很恶心，再也不想搭理自己了。想到这些的卫楠刚要开口道歉，却看到杜明哲静静地一笑：“你说的也对，路怎么走是
要自己说了算的，怎么能只相信那些根本没尝试过的人呢？卫楠，你很好，作为老师我非常喜欢你。认真走你自己的路吧，我也
会努力的。”
这似乎也算是个理所应当的答案了。卫楠低头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不会是我的。”
“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这是最好的关系，不能更多了。”
“我会很不甘心。喜欢男人有错吗？喜欢自己的老师有错吗？”
“没有错，”杜明哲笑得就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我偷偷告诉你，我的初恋就是我的老师。”
卫楠很惊讶，因为他知道杜老师没有结婚，也没听说过他在和谁恋爱：“你们现在也在一起吗？”
“当然不了，”杜明哲的眼睛看向窗外，从四楼的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更棒的天空，“我们分手了，就在两年前。因为一点点
的小事，一点点的意见分歧。感情就是这样，你爱他的时候可以要死要活的去爱，可是当一直完美的东西不再完美的时候，你就
会有放弃的念头。”
“我不这么想，我愿意相信爱情，我愿意相信有些东西可以一直那么好。”
“当然，你只有十八岁，我也希望你能那样去相信。”杜明哲依然看着窗外的那片天，天空发白而不那么蓝，空调的冷风吹动了
他的发丝，“可是后来我觉得，人总有一些时候是不成熟的。现在我回想起来，也许当初我和他根本就不是爱情。他只是我的老
师，从始至终都是，再无其它。只是因为他对我很好，才让我误认为自己爱上了他。”
“我不想因为这样的理由放弃。我知道我们没有可能在一起，可是你要允许我爱你！”
杜明哲的视线摇晃了一下。爱情，太重了，他从不敢想象，自己的学生竟会把这种感情赐予他。他有些乱，但仍然很坚决的说道
：“我不能允许。”
卫楠简直要哭出来，因为这回绝实在是太过无情，可是他还没能宣泄自己的失意，就得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回应。
那是一个吻。卫楠向来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可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实现了一生的愿望。他和自己的老师接吻了，和自己暗
恋着的那个老师接吻了。在他们相处两年的最后，他接到了这样一份让人惊喜又悲伤的礼物。
老师的嘴唇很柔软，就连呼吸也很甜。真的像是做梦一样。卫楠闭上眼睛，便有一滴眼泪轻轻地滑下。
即使这样，你又能给我什么呢？卫楠知道，他从杜老师这里得到的回答，永远都只能是拒绝。反正都要拒绝，却这样对待自己的
这个班主任，让他有些生气。而明知如此还因为这个吻而感动的自己，更让人生气。
杜明哲摸着卫楠的头，声音低沉地说：“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做得最缺德的一件事儿。”
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为什么还要做呢？杜明哲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他觉得就应是如此。他说不出为什么，可是他这样做了。
“你是我很喜欢的学生，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因为我爱我自己的每一个学生。”杜明哲说着，又抬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可
是对不起，老师只能说对不起，我这里有人了，是个让我爱的很深的人。我能给你的东西，都已经先被他抢走了。”
“她是谁？我要看看自己哪儿不如她。”
62.卫楠的天空（下）
“你是我很喜欢的学生，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因为我爱我自己的每一个学生。”杜明哲说着，又抬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可
是对不起，老师只能说对不起，我这里有人了，是个让我爱的很深的人。我能给你的东西，都已经先被他抢走了。”
“她是谁？我要看看自己哪儿不如她。”
卫楠笑了，他知道自己这只是气话，他相信杜老师也能听出来。
果然杜明哲没有当真，他笑着说：“你不用知道是谁了，你肯定比不上人家。好好努力吧，小伙子，你选了一条不好走的路。”
“如果有一天，我能变成比您还厉害的人，您会接受我吗？”
“那时候你会发现，你对我已经不是这种感觉了。”杜明哲此时想起了一句话，可他掂量了一下，还是没有对卫楠说出来，只是
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我跟你能有什么差别呢。”
“是啊，能有什么差别呢。”卫楠深呼吸了一下，又笑得很孩子气，“如果这次提前招生我被录取，大概就要去外地了，北师大
也就没戏了。其实我真的很想考北师大，也许打听打听就能听到杜明哲的故事了呢。”
“得了吧你，我进师大都是十年前的事儿了，谁还记得我啊。提招被录取的话，你的梦想就算是实现了，如果你为了我这么个人
放弃梦想，就太傻了。”
“您放心吧，我惦记了那么多年的军装，一定会穿上的。”卫楠顿了顿说，“其实今天我就没指望着能见着您，鬼使神差的就走
进办公室来了，就跟以前来问历史题似的，觉得很怀念。能在这儿再见到您，没准儿是天意呢。杜老师，再过十年，二十年，您
还会记得我吗？”
“我会记得你，等咱们都变成没牙老头了，我也能记着当时班里，有个叫卫楠的帅小伙子。”
卫楠并不会只因为这句话就满足，可他还是有些高兴，毕竟能被自己喜欢的人记住，已经很值得高兴。
“您说，爱一个人会没命的爱吗？”
“大概会吧，爱他爱到能为他死，也挺幸福的吧。”
李治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正看见卫楠愣愣的站在桌子旁边。卫楠是和他关系很好的学生，李治惊喜的哎了一声：“你小子，怎么
跟这儿呢？”
“我回来看看。”卫楠也没有被惊着，转过头来温和地笑笑，“老师好。”
李治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你班主任呢？”
卫楠于是抬了抬下巴，李治顺着那方向看去，就见杜明哲在两摞高高的书后面，正伏在桌上睡觉。
“我帮杜老师收拾了一下东西，他说有点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卫楠解释道。阳光已经不那么的讨人厌，而午后的天空依然炫目
。他曾经把自己的班主任当做天空，明朗又纯净，可现在他亲手摘下了那片天。
他可能只是一朵帮我挡住过多阳光的，柔软的云彩。而我，不应该寻找用来仰望的天空，而是应该去做一片天，等待有只鸟在我
的怀里安心的飞——卫楠对自己说道。
杜明哲坐在副驾驶上，而李治在一旁静静的开车。空调的细微的嗡嗡声好像被放大了一样，杜明哲的世界很吵，但他的心却很安
静。他略低着头，轻声开口说：“对不起，我好像做了很过分的事。”
李治愣了一秒，问道：“你是指哪方面？”
“我亲了自己的学生，我主动的。”
李治的手幅度不大的抖了一下，车子在并不拥挤的公路上打了个小小的弯：“是卫楠吗？他果然喜欢你吧。”
“你生气了吗？”
“算了，看在我和他关系铁的份上，就不打他了。”李治冷着脸说道，语气并不愉快，“可是我生气了。”
那天李治真的生气了，他生气的方式就是很少说话，并且找茬说杜明哲做的菜盐放少了，吃不下去，几乎没动筷子就回屋睡觉了
。杜明哲觉得自己应该很难过，简直要难受得失眠了，可是他半夜睡得很浅的时候，听见厨房的微波炉叮的响了一声，第二天早
上做饭时，果然发现水池子里有空盘子。
这件事竟然就这样过去了，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之后的同学聚会，卫楠也很少有机会能来。有时李治被邀请去参加，如果很巧
的碰到卫楠，这两个人之间也只是像朋友一样交谈，有一次还拼酒拼得大醉一场。
大约三十年之后，卫楠牺牲。听说他在战前安排人员编制的时候，不顾下级的反对，用自己替下了另一个师职军官，而这支级别
极高的机密小队离开之后，却没能再回来。
除了卫楠的两个老师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被换下来的人和卫楠是什么关系。也许他们约定好了要相守一生，也许他们许诺
过永远都不分开，可是，又有谁知道呢。
杜明哲在事情发生半年多后才知道这个消息。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没有出来。
第二天，一夜没睡的李治终于等到杜明哲打开屋门，仅仅一天，杜明哲却好像一下子老了，而他走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哑着
嗓子对李治说：“我觉得他很幸福。”
李治张开双臂，把杜明哲拥进了怀里，他还是那么瘦，抱在怀里都会觉得不够真实：“幸福是什么呢，我觉得爱一个人，爱得能
替他去死，也是很幸福的。”
那一瞬间，杜明哲想起了好多好多年前，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想起了卫楠那个孩子，他听到这句话时的动容，以及他赞同的点头
微笑。杜明哲突然就流下泪来。
杜老师，再过十年，二十年，您还会记得我吗？
我会记得你，即使你不会再回来看我，我也会记得，我的班里有个帅气的小伙子，他最后为了自己的爱人死去。
杜明哲的人生里有很多过客，或许卫楠只是其中一个。可是杜明哲知道，有些人是会被永远记住的，只因为他那么的可爱，那么
的勇敢去爱，那么的值得被爱。
有些人消失在我们的日子里，甚至还未来得及留下痕迹。我们的生活从未曾停下，车轮滚滚，马上就要驶向更远的地方。
可是有些人的生命，真的燃烧得好绚丽，美得让人心疼，可当你回忆起他的时候，你不是哭着，而是笑着。
请不要把这当成一件悲伤的事，你要知道，有一个男孩，从向他的老师告白失败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成长，最终成为了一片幸福
的，蔚蓝的天空。
63.障碍
六月中旬，李放开始张罗自己儿子的入学问题。
当哥哥的李治起初很不同意，毕竟在北京，孩子上小学都是六七岁才入学的，牛肉今年刚五岁，上学之后会比同学小个一两岁。
初高中的学生还好说，毕竟也算半个大人了，可是小学里的孩子可不会考虑那么多，万一送进学校后被欺负，岂不是要后悔死了
。
老哥摆出了一副硬派作风说“不能够”，小弟也不好反抗，思索再三，李放拿出了小杜老师当幌子：“你看看人家杜老师，不也
是提前入学的？难道比咱俩差了？”
“你别和他比，人家脑子好使，你儿子行吗？”李治很不爽别人拿自己老婆说事儿，因为这会让他难以还手。
“怎么就不行啦？在你面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成功案例，这么优秀的范本都摆在你跟前儿了，老李同志，你怎么还这么嘴硬呢！
”
李治一瞪眼：“他那叫成功啊？十九岁就参加工作了你以为那很不错啊？他连自己的学生都管不住，自己还是个孩子呢，那么早
进入社会有什么好的！”
杜明哲一开始觉得牛肉入学的话题自己不好插嘴，可现在话题已经跑偏到自己身上了，就不能坐视不管，于是揭竿而起：“说什
么呢你！谁管不住自己学生了？我学生和我的关系不好吗？我学生上房揭瓦了吗？十九岁上班怎么了，我还比你多拿三年的工资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