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别的转移注意力：“按老师那边都说好了吗？”
“不是昨天就说好了吗，”李治好像也找到了台阶，赶快接话，“得亏现在理科班不学历史了，不然两个老师平摊十二个班，我
看小安也没时间给你代课，就只能上自习了。”
“是啊。我就说我今天别请假嘛，你看还得给人家添麻烦。”杜明哲嘟哝道。
李治坐回床边上，相当不把他这次的反对意见当回事儿：“你得了吧你，啊，你这脸明天才差不多能消肿，你肿着半边脸上课去
，等着被刨根问底呢！你明天再回去，耽误不了什么事儿，今天我先替你看着十一班。”
杜明哲知道对方说得很在理，只能垂头丧气的答应了：“那好，谢谢组长，我明天一定去接您的班，麻烦您了。”
这突然回归了同事间的口气，李治还不适应的愣了一下。他知道现在说到工作上的事，杜明哲的这种态度很正确。只是自己和他
亲密惯了，突然回到事情本来的状态，反倒觉得过于生疏。
似乎是自己越来越有些公私不分了。归根结底，杜明哲是个老师，自己也是个老师，在学校里也多是用“老师”来称呼彼此。
李治在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想到了杜明哲和他的很多事情，最开始的，后来的，和现在的，然后他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关系本来
很简单，很普通，而发展站到现在，却谁也离不开谁了。
若是现在将两个人分开，那将是撕碎皮肤，割裂血肉的，让人痛不欲生的暴行。只是短短几个月而已，那个叫做杜明哲的人，却
已经扎了根，死死地长在自己的生命里。
李治回过神儿，揉揉杜明哲的头发，似乎心情很好地说：“谢什么谢，应该的。我把粥熬好了在厨房里，饿了就喝，别因为嘴疼
不吃东西。”
杜明哲老实的点头，李治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孩子，那我先去学校了。”
安敬平时算不上热爱工作爱到不吃不睡的那种老师，没她的课她就不来学校，活儿干完了也就走。可是她对学生有着很负责的态
度，对其他老师提出的需要也乐意帮助。
礼拜天李治的电话打来，安敬正在给老公买衣服，听说要帮杜明哲带一节课，她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下来。
当时在外边，也没多问，后来安敬才发现杜明哲这小子速度太快了，这个单元的新课都讲完了，所以这节课留给她的，是还没处
理的习题。
安敬其实很喜欢上课，但前提是讲课，而不是讲题。要是开新课的话，安敬会讲得很爽，她肚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故事，唐玄宗
啦孙中山啦，各种历史人物的八卦能说一节课，随便讲到教材上的哪一句，都够扯出一堆的。
可是换成捧着本练习册，一道一道的讲为什么A错了B对了，在她看来十分的枯燥，没意思，而且绝大多数题，只要上课认真听了
，又好好复习过教材和学案，那是很容易做对的，一想到这群学生连这种题都不会做，她又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这事儿，安敬中午在食堂可是好好的跟李治抱怨了一通。安敬的性格比较大大咧咧的，和她这个名字十分的不搭调，其他的
任课老师都因为李治是年级组长而客气一点，安敬却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一点没有客套的意思。
李治还是挺喜欢安敬这种大小姐和女豪杰相结合的脾气，所以也不嫌她烦，乐呵呵的听着，还说明天小杜回来，就让他给你做苦
力，咱们好好虐待他。
当然这也就是随口说说的，李治心想。你要是当真了，我可就反悔了。
42.洗干净等着
吃完了饭，李治和安敬搭伴儿回了办公室。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操心，聊点没营养的话题，说点不痛不痒的笑话。可
一旦进了教学楼，往那办公桌前一坐，您就还是个老师，您就必须得开始忙活您学生的那点事儿。
一转眼，开学已经两个多礼拜了，头几天还不适应的学生，也全都在大形势之下步入正轨。眼瞅着年级组都开始筹划第一次月考
了，李治手下的十一班却还有那么几个学生，连数学的寒假作业都没交上来呢。
李治当了这么些年的老师，什么样的学生也基本都算是见过了，什么样的头疼事儿也都算是经历过了，在这之中，唯独不交作业
这件事，让他很较真儿。
数学不像是语文历史什么的。语文作业，有的写了真的很没用，写了还不如不写，杜明哲班里不就有个从来不交作业，还回回语
文拿第一的姑娘吗。
可是数学这门学科，真的就只能靠练，你要是再对数学没天分没兴趣，那就真的只能指望着熟能生巧了。不求你做烂各大习题集
，你只要把我留的作业给认认真真的完成了，上课也听了，不懂的问了，分就不会低。
李治看着那几个名字，心中一阵愁苦——小子们，就那么几张篇子，卯足了劲儿两天就干完了啊，你们至于到了现在还交不上吗
？
看看手表，还差几分钟就要十二点半了。作为数学课代表，侯律那孩子很是负责任，每天十二点半准时来问李治今天的作业留什
么，再回班写在黑板上。李治打算等会儿侯律来了，让她回十一班把那几个男生传唤上来。
名单上一共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打球去了找不着人，没办法，侯律很快的就把剩下的那个卫楠给抻上来了。
卫楠，学生们都爱叫他“天儿”。一个字再加上儿化音，听起来还挺亲切。表面上看起来卫楠这名字和“天”很不沾边，可要是
说起来，嗯，其实是有原因的。
教十一班的政治张老师是四川人，口音比较重，很多字都咬不清，一口川普，经常让学生们在课上笑场，他自己也不介意，就当
是娱乐大众。
四川话分不清“楠”和“蓝”，所以张老师叫卫楠的时候，只能说是“蔚蓝”。老张同志觉得听多了学生们就不会去注意了，可
拦不住这帮孩子的日子缺乏新意，已经无聊到拿这个给人起外号。
一开始是叫“蔚蓝的天空”，可是太长了，谁叫个绰号还这么麻烦，于是简称“天空”。时间一长，再加上平时说话都很口语化
，就变成了你直接喊一声“天儿”，卫楠他也知道是在叫自己。发展到现在，有些同学早上来了一进班门，看见了卫楠就会调侃
一句：“哟，今儿个天儿不错啊！”
有时候真的不能小看这些半大孩子的无聊程度，他们能把完全没内涵没联系的外号，相当顺手的安到别人头上，而且记得比人家
的大名还清楚。李治时不时的会在意一下，不知道学生们私下是怎么称呼自己的。
言归正传，卫楠这孩子，很听话，很踏实，虽然和普通男生一样有点贫，但也算乖的了。成绩不是数一数二，可在班里拿个前十
还是可以的，在文科男生里不算丢人的。
正是因为他平时挺老实的，所以这次的作业拖这么久，让李治更生气：“怎么的，你还准备不准备把寒假作业给我了？”
卫楠一阵纳闷儿：“嗯？曹老师没给您吗？”
曹明丽老师是教这两个班英语的，李治听了也诧异了一下，这和英语老师有什么关系：“曹老师怎么会给我你的数学作业？”
“她给没收了啊！”卫楠一挺胸脯，理直气壮，把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自己如何如何地认真完成作业，如何如何的整理好准
备上交，可是英语老师如何如何的找茬儿，如何如何凶狠的夺去自己装作业的那个文件夹，云云。
“得，得了，打住！”李治苦笑不得的挥手，“别说得你好像挺委屈，你要是没做错事儿，人家曹老师干嘛没收你东西？”
“李老师，您凭良心说，那天是返校，不是正式开学，我不穿校服上衣就那么罪不可赦吗？况且她又不是我班主任，就算我裸奔
，那也应该是我的班主任先开口吧？”
“哎哎哎，说着说着就没谱儿了！”李治在卫楠身上动作大力气小的打了一巴掌，“就你们那班主任，啊，他说不定真同意你裸
奔，说这是思想解放。”
卫楠把自家班主任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嗯，还真是。”
“什么还真是，说你作业呢！”李治赶紧把话题拽回来，“不能说没就没了啊，你得给我要回来啊！”
“我要了，她说等我表现好了，她亲自去交给各位老师。您说我现在表现好吗？”
李治还真想说挺好的，可自己好歹是个老师，他总不能不给曹老师面子，只能摆出官方脸：“既然我没拿到你的作业，就说明你
做的还是不够好，你的表现没能得到曹老师的认可。你现在马上去二楼找一趟曹老师，跟她承认错误，我今天放学之前必须要拿
到你的寒假作业。”
卫楠知道话说到这份儿上，他再怎么耍赖都耍不过老姜了，只能恨恨的答应下来，说声“老师再见”就出去了。
糊弄走了卫楠，李治依然头疼。
四个文科班给配了两位英语老师，一个是曹老师，另一个是唐主任。六十周年大庆的时候，天安门广场的阅兵需要学生方阵翻花
，将近十万人组成的人肉背景，十分壮观，但是训练当然是很难很枯燥的。A中也参与到这项任务中来，当时几乎全体高二学生
都参加了。
由于唐主任身兼学生处主任一职，所以负责训练学生。训练是很占时间的，为了让唐主任不那么辛苦，更为了保证教学质量，所
以从那时候开始，唐主任就只带一个班，这规矩不知为何，一直保持到现在。
以前班多老师多，还能平摊一下，可分班之后只给文科班留了两个英语老师，这就意味着本来就是十班班主任的曹老师，一共需
要带三个班。
一下管这么多班是非常累的，压力肯定很大，也需要老师有相当的教学方法和亲和力。结果半个多学年过去了，事实表明，曹老
师不仅没有把三个班的成绩拉上去，和学生的关系还一直很僵。
曹老师这个人有点神经过敏，而且很拿着老师的架子。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老师和同学的关系早就不是单纯的管教与被管教，
可曹老师还用七八十年代的观念来要求学生，方法也很死板。学生们大多很不满，在班里经常相互发牢骚，由于杜明哲这个老师
当得很和善，很好说话，所以也有学生来和他抱怨这些。
杜明哲曾经有些担心地和李治提到过这件事儿，不过只是一句话带过，因为他不喜欢把其他老师的缺点说来说去，也不想让李治
这样。
其实就算杜明哲不说，李治也看出来了，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对学生来说，一个好的老师是学好这一科的重要因素，学生很
可能因为喜欢某个老师，而把本来不擅长的科目学好，相对的，也很可能因为不喜欢一个老师，把本来还不错的科目学得一塌糊
涂。
越想越头疼，李治干脆不想了。扭头看安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而冯老师又去了教研开会，于是心里痒痒起来，摸出手
机，给杜明哲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响起来，杜明哲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皱了眉头，他记得李治的号码，心想这家伙在学校还有工夫打私人电话，一看就是没
好好工作：“嗯？”
“怎么样啊宝贝儿，好点儿了没？”
杜明哲脸一红：“你用词注意点儿，小心你挂了电话就被别人问你宝贝儿是谁。”
“我当然是等没人了才给你打电话啊，太小看我智商了吧？”李治没心没肺的笑笑，很认真地问，“说真的呢，你怎么样了，好
点儿了吗，粥喝了吗？”
杜明哲当然不能说自己打点滴的时候从床底下找拖鞋，结果血液回流让他吓个半死，也不能说拔针头的时候做了快半个小时的心
理建设，只能回答道：“还行吧，有食欲了，粥喝了，身上也感觉舒服点儿，有劲儿了。就是嘴疼，前两天话说多了，今天特别
疼，不过应该是快好了。”
“我说你怎么说话都不清楚呢。”李治心疼地说，“那你就少说点儿吧。你的课安老师给代完了，没什么大事儿，你们班的孩子
也都挺乖的。我也快上课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碗就别刷了，晚饭也不用管我的，我在外边吃。什么都不用干，就早早洗干净
身子在床上等我回家吧！”
这话说得让杜明哲脸红到脖子根，他刚要发火，对方却相当有先见之明的把电话挂了，他也只好作罢。
本来是打算早早回家的，没想到上头突然要开会，说是讨论月考的事情。A中一直很重视月考，每次的排名都很残酷，考完还要
开班研，开年级会，搞得月考和期末考一样紧张。
鉴于月考在A中如此高的地位，这个会开到了六点多。从学校出来，李治去了附近的麦当劳，一边解决晚饭，一边打开笔记本，
把开会记录整理了一下，给几个没出席的老师发了过去。
工作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李治完活儿之后一看时间，我靠，竟然都八点多了，麦当劳里的客人都少了一大半。想到杜明哲一个
人在家等着，他赶紧收拾好东西，冲出门去。
晚上的公交车开得很悠哉，明明不堵车了，李治却依然用了一个小时才到家。
一进家门，灯黑着，李治心想杜明哲还挺听话，真的早早的睡了。悄悄打开厨房的灯，电热水壶还插着电，估计是烧好水了等自
己回来喝，李治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心里累的不行。昨天夜里为了照顾杜明哲，李治几乎没怎么睡觉，今天又忙了一天，他连动都不
想动了，只想赶快洗个热水澡。什么月考，什么卷子，明天上学再说吧。
统一供暖已经停了，从热腾腾的浴室里出来，只穿一条内裤的李治被冻得打了个激灵。他想着卧室应该开了空调暖气，就马上轻
手轻脚的颠儿过去。
杜明哲应该已经睡了，李治怕吵醒他，也不敢出大声。轻轻地打开卧室门，热气温吞的扑过来，屋里一片漆黑。
刚从开着暖灯的浴室出来，眼睛没适应黑暗，李治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摸索着爬上床，慢慢的掀开被子躺进去，身边的人散发出
的热量让他心里暖呼呼的。
那温暖的身体吸引着他，李治忍不住想靠近，想拥住这个人，想得到那温暖，于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感到身边的人轻轻一抖，李治也愣了一下：哎？没穿东西？
李治终于发现，原来杜明哲没睡，而是真的“早早洗干净身子”，在床上等着自己回家。
43.别想太多
那温暖的身体吸引着他，李治忍不住想靠近，想拥住这个人，想得到那温暖，于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感到身边的人轻轻一抖，李治也愣了一下：哎？没穿东西？
李治终于发现，原来杜明哲没睡，而是真的“早早洗干净身子”，在床上等着自己回家。
杜明哲平时睡觉总是穿着全套睡衣，长衣长裤，今天竟然光着身子装睡。这举动简直太可爱了，简直就像是在羞羞答答的发出什
么邀请一样，这对过了一个多礼拜清淡生活的李治来说，十分有诱惑力。
既然知道对方并没睡着，李治也不再客气，收紧胳膊搂住杜明哲，故意逗他：“这么热情，嗯？是不是等着我吃你呢？”
这在杜明哲看来，就好像做了坏事被抓包，或者恶作剧被发现一样，他的脸红得发烫，好在屋里没开灯，不会被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