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甜的，管吃。”小孩背对着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低头看看，似乎是白薯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都长在泥土里，我嫌脏，自己是不会去弄来吃的，不过倒不讨厌那味道，可以换
换口味。我又接着闭目静坐。
“你、你怎么也一个人在这里？你也回不去家了吗？”半晌，那边角落里的人忽然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到。
吃饱了也不怕人了，难不成还想叫我陪他聊天么？我没搭理那得寸进尺的小鬼，他也算识相，没继续吵下去。
等到外面太阳开始西落，我起身离开了山洞。我要去收集幽兰藤的毒液。这是种遍身是毒的藤蔓植物，尤以茎蔓上毒性最强。不
过那毒恰也是炼制灵药的材料，前阵子我在山崖那发现了一株，就想着等这场暴风雪过后去弄些毒液来。
走出去一阵子，我停下脚步，对着身后偷偷跟过来的小鬼说道：“跟着可以，别妨碍我做事，若是有危险我不会去救你。”说完
我又继续走我的路。
我话都说成这样了，也没将那小孩吓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仍旧在后面偷偷跟着我。只不过拜那一身大红棉袄所赐，我想不
发现他都难。跟就跟吧，我也懒得去管，反正若是危害到了我，我是决计不会为他而拖了后腿。
第四章：险情
随手捡个人，没想到倒是捡了条尾巴回来。
自那日起，也不知那小孩是怎么回事，整日里皆是闷声不响地跟在我后面。我去外面寻觅吃食，寻到野菜，打到野物，他都颠颠
儿地奔过去拾起来，等最后一块儿拿回去清理。当然开始时候还有些拘谨，后来大概也习惯了，很自觉便揽下了所有活计。那些
腌臜的东西我也不耐去弄，就全交与他了。明明是个干巴巴的小孩，没想到食量那么的大，他一个人能吃我两个的量，多干些活
也是应该的。
找食物的时候跟着我也就算了，甚至我去修炼他也偷偷躲在一边，不晓得在瞧些什么。又不可能偷学得会，总是看着又有何用？
而且从来一丝气息也不知隐匿，我即便想不去注意也很难。还好那小孩并不会过来打扰我，看就看吧，我也就随他去了。
这样又过了十几日。调息了这些天，我已经能够自由施放纯阳之火，这比我从前可是提前了不少年。虽说距离先天三昧真火尚有
不小的距离，但锻制些简单的法器已是足够。来此试炼前，父亲给了我一尊巴掌大小的三足乌金鼎，可炼制小型的法器，而这也
算是试炼的一部分。
前两日，我在山涧之底寻到了一块二尺见方的陨铁，这可是件难得的材料，可遇不可求。我心内也十分高兴。有了这陨铁，加上
这阵子搜集的冰晶核、玄玉髓、红根汁、鬼切花粉等物一块儿熔炼，再以古沉木助燃，定能制成一件不错的器物。
浇铸法器时还需一猛兽珍禽之血做引，这我也已想好。雪山中异兽颇多，不过我只准备试做个小型的法器，那过于凶猛的用来也
是浪费。这里生活有一种白尾四足蛇，一般也就是普通猫狗的大小，舌有分叉，喜食飞虫鼠蚁，只是动作十分灵敏，费些力气大
约能够抓到一只，用来倒也合适。故而我留心了方圆几十里地，寻到一处白尾四足蛇常出没的洞穴，在那处布置了几个陷阱，但
有白尾四足蛇经过，便会被那阵法困住，而别的飞鸟走兽却不会触发机关。
等待了些时日。这天午后，我正在冥想，忽而感应到陷阱那里有了动静，想来是困住了一只猎物。我不禁心中一动，忙起身，抓
起短剑就飞奔而去。
临近那洞穴，因不明情况，我并未直接过去，而是落在块岩石背后，打量着那处陷阱。我设下的阵法放出了银色光罩，那其中果
然困住了一只白尾四足蛇。只是体型过小了点，看样子不过是只幼崽。我有些失望。
幼崽的气血还是弱了，对我来说并无多大用处。我纵身一跃，跳到陷阱旁，蹲下来解除了阵法。银色光罩渐渐淡去，露出了受伤
的小四足蛇。光罩最大的作用是限制行动，但强行撞击上去会有电芒刺痛肢体，久了也是会流血受伤的。这小四足蛇大约就是因
为流血过多，所以蜷缩在那边一动不动。毕竟是有灵性的异兽，既用不着它，我也不会多此一举灭了条生灵。我伸出手抓起小四
足蛇，准备将它带回去。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猛地传来一声低吼，那危险的感觉令人悚然，我不由得一颤，转过身来。几丈之外，一只白尾四足飞龙正扇
着翅膀悬于半空中，眼中满是怒火，直直地瞪着我。
修炼成四足飞龙的四足蛇可真是少之又少，不知该说我是倒霉还是幸运，竟能遇上一只。不过看它那震怒的样子，我手中的小四
足蛇恐怕正是它的孩子，再以兽类护短的性子看来，它是断然不会叫我安全离开了。
看来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即便在从前，我要战胜一只四足飞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以我当下这副孱弱的身体，能否活
下去还是未知。自然，我也不可能轻易认输的，不试一试，又怎知鹿死谁手呢？我静了静心神，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四足飞龙的
一举一动，一面慢慢放下那只小四足蛇，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第五章：意外
从我莫名其妙的再次活过来，这几个月内何时如此狼狈过，被只四足飞龙追得疲于奔命，着实可笑。幸好此处杳无人烟，我虽是
恨不得立时冲上去和那飞禽正面对战，但奈何实力摆在这里，以我如今这副模样，也只能东奔西跑，小心筹划该如何脱身。
不过我心内已有了个大概的计划。看似慌不择路地乱跑，其实一直是绕着一条线路打转，每间隔一段时间，还会从袖内掏出块符
石，快速印上火纹手诀后埋入地面隐蔽处。
费了半晌工夫，终于将印着手诀的符石在空地内围成一个半圆的法阵，再借一个躲避的机会，我跃进法阵的中心。四足飞龙并非
多么有慧根，见我停在那里，毫不怀疑有诈，直接便俯冲过来。我暗暗蓄力，静待那四足飞龙入瓮，即跳出法阵。
谁知这紧要关头竟突生事端。一声怒吼灌入我耳内，微一侧目，就见这段时日总跟着我的小孩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
平日里见他总是低头看地，似乎十分胆小，此刻却好似换了个人。他四肢着地，以兽类的攻击姿态趴伏在岩石上，怒视着半空中
的四足飞龙，浑身充满了野兽一般凶狠气息。我心下一愣，就连那飞龙也顿了身形，伸长了脖子往后面看去。
场面一时有些诡异。
正愣神间，飞龙竟弃了我，转过身朝那小孩冲去。这多管闲事的！我暗骂一声，大力扔出块印上火纹手诀的符石。
“烈焰，爆！”念出法咒，符石在碰到飞龙后“砰的”炸裂，化成炙热的火焰。飞龙被火焰灼伤，发出一声哀嚎，我想它该重新
转回来了吧。谁知，小孩趁着这机会也突然发力，猛地一跃竟抓住了飞龙的翅翼，随即狠狠地抓咬下去。飞龙哀嚎声更大，左右
扭动它牛一般壮实的身躯，想将小孩甩下来。
没想到那孩子心性倒是硬气，过了好一会儿，飞龙翅膀一扇，才将他狠狠地摔倒了地上。眼见那碍事的家伙又要狠命冲上去，我
只好出声阻止：“别去，过来！”
他停下来看看我：“你、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一面问一面飞快地跑到我边上，左瞧右看。
我一把抓住他胳膊：“待那飞龙再过来，你便跟着我一起跳开，若是慢了被烧成灰炭别怪我未曾提醒你。”
“我、我会跳开。”他呆呆地点头应到。
看他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副呆傻的样子，我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这会儿也没的余暇让人啰嗦，那飞龙受了伤，怒火更盛，长啸一
声，重新朝我冲来。
好，就是这样！待它飞入我设下的法阵，我拽着那碍事的家伙一跃而出。
“天火焚灼，起！”霎时，半空降下火雨，地面同时涌起一片半圆形的火海，将那飞龙完全困于其中，若非我如今法力低微，以
我当年的实力，这火阵可瞬间将那飞龙化为灰烬。当然，若在当年我亦不必用这繁复的法子。
火阵中，飞龙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那纯阳之火可熔化金石，任飞龙甲皮粗厚，也抵不住天火焚烤。不过，我仍旧在一旁警惕
着，以防生变。果然，野兽的求生意志实在强烈，遭受如此重创，那飞龙仍是挣扎着飞出了火阵，执着地向我这方向冲来。
“烈焰，缚！”我一手抓住身旁之人向后一跃，一手结印，同时念出咒法。火阵中天火瞬时化作一条火龙，将那飞龙紧紧缠住。
四足飞龙哀嚎声愈加凄厉。
“日出东方，天光赫赫，火神助我，烈焰无穷……”我低声念着咒法，一刻不敢停，那烈焰也便如泉涌般，熊熊燃着。
终于，飞龙一声哀嚎，轰然倒地。我也终于放下了心。这么一放松，方发觉法力透支严重，全身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身体有
些支撑不住，摇晃了一下，我只觉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觉。
第六章：故人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不同于重生以来的压抑沉闷。这次的梦，似乎连色彩都是明快的。可是我却说不出那到底是何一种色彩。我只晓得，那浅浅的颜
色令我心内十分轻松。
当所有的颜色如雾气一般褪去之后，我看见了那个有着浅蓝色双眸的人。同我记忆中的模样毫无二致，身上还是那套半新不旧的
蓝灰衣衫，面上也依旧是那副阴沉的表情，就那样直直地立在一片虚空之中。
这还是我第一次梦到这人，实在不曾料想到。但我随即猜出，大约我心内对这人过于歉疚，故而竟在沉睡中用神识幻化出了虚境
，造出了这人的形象。只是我从未如此刻这般注视过那人。
半晌，我叹了一口气。立时，这虚无之中好似吹过了一阵狂风，一切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明知那不过是幻影，我心下仍不由得
一惊。
我从梦境中惊醒过来，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浅蓝的眸子。无法形容我此刻的惊骇，我闪电般出手捏住了那人的颈项，另一只手擒
住对方双手，再用力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我、我没有要做坏事的！”那人艰难地出声。
听着那有些稚嫩的嗓音，我这才恢复清明，直视着面前之人，颇有些讶异。又是那个这些时日总跟着我的小孩。只是他往常总是
用长长的额发遮住大半张脸，此刻头发被水打湿，方露出了一双眼睛。一双浅蓝色的眼睛。
有色异瞳是异族的特征，绝非多么常见，这个小孩为何也有着同样的眸色？心中涌起千般思绪，我直直地望着面前之人，却见他
有些黯然地别开了脸。
松开钳制他颈项的手，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向我：“啊？我，我大名叫朔风，不过娘都叫我风儿的！我真没有要做坏事的，你信我啊！”
这回轮到我一脸呆滞了。朔风，竟真的是他？
“你父亲是何人？”我追问，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我……我没见过我爹，娘也不跟我说。不过，”他迟疑片刻，偷看了我一眼方继续说道，“不过我是知道的，娘一生病就会念
叨个名字，那次我听见她念过一夜的‘明山’，我猜那肯定是我爹的名字。不过我也不敢问……”
苏明山！果然，是苏雨的弟弟。我没有想到，世上竟会有这样凑巧之事，竟让我在这里再次遇到苏雨的弟弟。他现
在还这样小，除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同我印象里阴郁的青年可是毫无相似之处。当年因着他的知会，我大半的族人方躲过一劫
。我欠他一条命。重来一世，无所不能的天神竟将这人直接送到我面前，是在暗示我，应该从这个时候便补偿他的恩情吗？
神赐予我重新活过一次的机会，令我可以再次选择人生的道路，一雪前耻，想必，也要我不可忘记他人恩德。何况，看着面前虎
头虎脑的少年，不可否认我心内在奇异之中倒是充溢了几分愉悦。翻个身躺下，我用手臂遮住双目。此刻我心绪纷乱，我需要静
下心来思考一下。
“你怎么啦？没有事吧？”耳边，朔风着急不安地询问。
又听见他那稚嫩的嗓音，总觉得有些好笑。想一想，明明在记忆里一直是个老成持重的青年，一转眼竟变成个活泼的小孩子，这
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奇妙。
我这边兀自默想，一旁朔风顿了顿，重又开口说道：“我、我没有要害你的，我没害过人的。你要是，你要是讨厌我的样子，那
我就走……”他声音越说来越低，可怜兮兮的，听得我不由一愣，略微思索之后心下方了然。怕我嫌弃他的样貌，嫌他是异族么
？看他明明不过是个并无多少生存能力的孩童，却一人来到此处，想来过去的经历不会很愉快。不知，当年他是否也如今日这般
，独自生活在这杳无人烟的雪山之中。
侧过身子，见朔风低垂着头，颇为可怜的蹲坐在边上，我忍不住含笑反问：“我为何要讨厌你？说来，我该要谢你救了我一命才
对。”
“啊！”朔风猛地抬起头，呆呆地望向我，“你不怕、不怕我是怪物吗？”
我装出疑惑的神情，貌似十分不解，问道：“怪物？你是有四只眼睛，还是有三头六臂？不过就是个寻常小孩。若你指得是你蓝
色的眼睛，我知道，那是异族的特征。不过这又如何呢？你是何种族于我并无差别。”
也不知面前这小孩是否听懂了我话外之意，但见他仍旧是呆呆的，半晌才一脸地犹豫问：“那，你不在意我这个样子啊？”
“自然。”我微笑，“而且，浅蓝的眼睛，很好看，晶莹剔透，恰如碧玉琉璃一般。”
“啊！我没有，我不好看。”朔风立时忸怩起来，面上也泛起了红晕。
小孩子也会不好意思啊，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这个年纪也没法避免，也是喜欢听人夸奖的。看着面前满脸通红的少年，
我只觉得心情大好，笑着说：“可惜不曾带来镜子，不然你看了便知我并未说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岂会骗你。”
朔风面色愈红，一面慌忙摆手，分辨道：“没有，我不是，你晕倒了，我就是帮你送回来的。你才是好厉害啊，都能打过那么大
的怪兽。”
真是单纯实诚，我眼中笑意愈甚：“可你之前就冲出来帮我阻拦了那四足飞龙，而且，若是没有你将我带回这山洞，又守着我，
说不准我就被哪个野兽叼走了，或是被冻死在那里了，所以你自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有仙灵护体，冻死自是不会，被野兽袭
击倒是真有可能的。而且我定然昏睡了不少天，必定都是他在照顾我。我之前对他那样冷淡，没想到他竟不在意，那个时候他还
那样拼命地去与那飞龙厮杀，着实难得。
我想，我是没法不尽力报答他了。即便这个时候他未有大恩于我，但只要他仍旧是这般性子，我也会尽力满足他的愿望。
第七章：承诺
在近日所停驻的洞穴不远处，一座山峰顶端，我布下了一处炼器法阵。每日正午阳光最盛、天地精华最浓郁之时，我便来此熔炼
陨铁，制取法器，持续一个时辰。陨铁熔化于乌金鼎内，状若黑水，阵内充溢着纯阳之火，各阵位处闪耀着晶石的流光，那光华
再慢慢融入乌金鼎内，淬炼陨铁。如此这般炼器已持续了整整六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