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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归田——by梅八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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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路遥停了攻击。

怔怔的看着解三与小皇帝远去的身影。

那二人竟直接从众人头顶直跃出了契丹阵地,几起几落便已经落入骑兵之中,隐匿不见。

乌泰尔知道已经无法挽回,抬手便是一刀,直接从许路遥肩膀砍了下去:“叛徒!”

许路遥“唔”的一声,已倒了下去,背上伤痕深重,可见白骨,鲜血不住流出,他却再未曾出声,只是脸色惨白,神色凄凉。

乌泰尔举着弯刀走到许路遥面前,用契丹话愤怒的质问:“乌巴尔,你为什么要背叛族人,救那两个凶残的汉人!”

“我……”许路遥喘了口气,然后才抬头看他:“我没有背叛任何人。你也说过,我是个杂种,不属于我族。既然如此,谁对我

好,我就对他好。”

“杂种就是杂种!你以为他们会感恩吗?他们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许路遥虚弱笑道:“我知道。”

乌泰尔见他油盐不进,气得冒烟,又狠狠踹了他两脚:来人,给我把他锁了,带回去。让父亲处罚他!”

解三这边已随马队飞驰出去七八里地,方才扯缰停马。

早有领头将领成兵已连忙下马,叩首道:“皇上,将军,属下等救驾来迟,请降罪。”

“起来吧起来吧。”还没等赵离说话,解三已经翻身下马,拉起成兵,笑道,“大将军给我下跪,可担当不起喽。”

“将军您……”成兵倒是眼眶含泪,“将军许不记得小人,当年亦是军内小兵一名,大家都以为将军在枉死崖死了……可是……

“好好,乖,不哭啊。”解三哄小孩一样拍拍成兵的头,然后道,“既然如此,皇上便交给你了。”

说完此话,转身就往回走。

“解连芸,你给我站住!”赵离骑在马上怒喝。

解三回头看他,笑问:“陛下还有何事?”

“你要去哪里?”赵离压了压火气,问道。

“自然是要去救了我的亲亲阿遥出来。”解三轻描淡写的回答。

31.半条残命

“你要去救个契丹人?”赵离难以置信的问,“解连芸,你置朕于何地?”

“皇上,您说笑了。”

小皇帝策马而行,挡在解三面前,咬着牙气苦道:“阿三,朕与你相识如此多年,你、你难道真不知道我的想法?”

解三抬头看他,脸上还是那个淡淡的笑。

“陛下,若真有什么……”他道,“也早就过去了。”

“过去了?”赵离怅然若失,喃喃道,“你、你什么意思?”

解三一笑,负手道:“三年前,枉死崖一战,陛下是否以为我已经死了?”

赵离一震:“朕从未如此想过。”

“三月四日午时三刻,接到急报,自西域而归的钦差大臣于枉死崖遇袭,契丹士兵人数不下五千,我北獠关铁衣军三千人,上将

十五名,为救钦差全部出动。骑兵飞奔三百余里,人疲马乏,到时却丝毫没有钦差大臣的足迹。入枉死崖之时,便被人团团包围

,油桶炸药,火弹飞石,铺天盖地而来,枉死崖瞬时烧成火海。三千人,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大火烧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把三

千人的骨头当做材料,烧的昏天暗地……”

说到此处,赵离的脸色已瞬间惨白:“朕、朕以为……”

解三瞥他一眼,道:“陛下可知,解连芸是如何留得半条残命?”不待赵离回答,他继续说,“十五名虎将,合力挖出一个窄口

深坑,高可没人,点了我的穴道,将我扔了进去。你可知道,他们十几人烧的血肉全无只剩白骨,都不曾停下动作,除了燃烧之

声,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任由我破口大骂,却没有一人懦弱放弃。”解三讲到这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又朗声笑道:“

不愧是我带出来的铁军!真汉子!”

“我在那坑下呆了足足半宿,出来之时,还要将他们全部烧焦的尸体一一推开方才能够爬出。”他道,“将他们的尸骨烧成灰烬

,装入罐子里带走。”

赵离颤声道:“这、这都在朕意料之外。他们说你功高震主,朕……我、我只是想封大臣们的口。我不知道钦差遇袭这种小事,

你竟会亲自带兵出击。”

“解连芸和三千将士已死在枉死崖。”解三道,“陛下,站在你面前的乃是泼皮无赖不思上进的野人一个。”

“……”赵离手指微微发抖,竟有许多话,都再说不出去。

后悔与否,此时显得尤为渺小。

三千条血迹斑斑的人命,早已抹杀了所有一切可以做的能做的事。

“陛下。”解三抱拳道,“请陛下让路,解三去了。”

赵离几乎下意识的让开两步,解三便已经走过,只走了几步,便听见小皇帝叫他。

“阿三。”

他回头去看,赵离站在身后渐渐明朗的天幕之中,被风沙渲染的有些狼狈的面孔上有一丝不舍,那种依恋又惶恐的神情,解三已

经许多年不曾在赵离的脸上见过。

“阿三……”赵离又唤了他一声,眼光闪烁,似有什么在眼眶里聚集,“你以后,会来京城,看我吗?”

解三看他,却没有回答,转身便已离去。

赵离在马背上坐着,只觉得边疆的风寒冷刺骨,眼里的泪仿佛要奔涌而出。

解三没有要马。

只带着那把从契丹人缴获的弯道,在沙漠上行走。天已大亮,他走的不慢,已是又往阿遥的方向前行了十里地,远处有商队缓缓

行来,他瞧瞧自己身上的破烂衣物,从怀里掏出那个本应该被契丹人偷走的赵离送给他的翠绿扳指。

他将那扳指往空中一抛,扳指从空中稳稳落入他的手心。

解三叹了口气:“老兄,不得已又要把你卖了。对不住,让你跟个窑子里出来的似的,卖了一次又一次啊。”

商队老板识货,解三没再贱卖宝贝。

换了一批上等快马、一套新衣服不说,还换了三日的干粮和水,还用弯刀换了保镖身上一把成色不错的剑。解三在商队里洗了个

澡,想了想,遂把那把胡子给剃了,水里顿时露出一张俊秀的脸。

解三摸了摸下巴,孤芳自赏的照了老半天,然后假装叹息道:“哎,每当年英俊,老喽。”

待在商队里蹭了半只烤羊腿之后,方才酒足饭饱的骑马而去。

“老板,这人太无耻了,整个是个流氓啊。”新来的小跟班指着解三的背影气得乱马。

老板拍了他脑袋一下:“你知道什么。”

待小跟班哭丧着脸,方才看着解三远去的背影道:“你年纪小,不知道他,当年他可是咱们汉人的大英雄。”

32.生一对,死一双

解三在路上走了不到两日,便已到了契丹部落。远远地的帐篷倒不下千个,大大小小各不相同,契丹话他也听不懂。在外围潜伏

了很久,也没琢摸清楚,阿遥到底关在何处。

他带着小皇帝走前,虽然没有瞥见阿遥负伤,然而想来却是少不了吃许多苦头的。况且那小子淫毒没解,这两日会不会饥渴难耐

解三发愁的摸摸光滑的下巴——这下巴让他极不习惯,一想到阿遥春心萌动的样子,就恨不得立即救了这小青年回去大干五百回

合。

正发愁的时候,就听见有个人操着汉话从一个帐篷出来。

“嘿嘿,那好那好,多谢多谢!”那人肥肥胖胖,还留着个八字胡,一脸谄媚的笑,褶子似的,连眼睛都挤成一条线。

定睛一看,那不是田肆长又是谁啊?

当然,他那一脸欠扁的笑,自然跟前些日子不一样。身上穿着一套新胡服,肚子被勒得圆滚滚,头上歪着个小毡帽,不伦不类的

,手里拿着个钱袋,里面装着金灿灿的金子。

田肆长边走边数,脸都差点笑碎了。

解三何许人,这么一瞧,就已将事情参悟个七七八八。这天田肆长便是契丹人的内应,帮契丹人蒙混过关绑架皇帝,还开了内城

城门放他们出去。瞧他这样也是刚从关内跑出来领赏的。不过这样倒好。

解三瞧瞧周围没人,便凑上前去,一把抓住田肆长一猛子拽回藏身草丛,拿匕首恶狠狠威胁:“不准出声,不然就弄死你。”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田肆长立即缴械投降,“我我我我袋子里有金子,你拿走,拿走!”

“你声音小点,想引人来?”解三捂住他的嘴嘀咕,然后把那袋子拿过来,掏出一块金子咬了一口,乐了。

奶奶个熊,真金子啊!

遂不客气如数收于背囊之中。

田肆长悲惨的看着那袋金子被人黑吃黑,紧接着就听见顶上之人问:“许路遥被关押何处?”

“啊?哪个许路遥?”

“少年!契丹混血!”

“哦……那个契丹杂种……”田肆长道。

解三给了他一脚:“你才杂种,你们全家都杂种。”

奶奶个熊,早就想踢这狗日的肆长了!

田肆长痛的呜咽:“好汉饶命,是混血,混血……”

“在哪儿?”

“在,在那个黑牦牛皮的帐篷里。”田肆长指着北边一个角落说。

“好,谢谢啊。”

“不、不客气。”

解三狠狠给了他一下,把田肆长弄晕过去后,悄悄转移到了那个黑帐篷前面。共有守卫四人,巡逻一人,每个时辰才路过一圈。

这里离营帐外围也不算远,若手脚利落,偷偷溜走也来得及。运气好,他和阿遥的命,也许都不用丢在此处。

解三躲在那有半人高的草丛之中纹丝不动,直到暮色渐近,方才缓缓往里移动,直到月上树梢,才到了帐外。那巡逻之人刚过,

他便迅速出击,飞速点了帐外守卫二人穴道,迅速蹿入帐里。

里面的两个契丹人本在吃酒,忽见有人窜入,大惊:“吖——”

契丹话还没喊出,解三变已经猛然击出两剑。

两人颓然倒地。

解三松了口气:“哎哟妈呀,吓死我了。宝刀未老嘛我。”

许路遥便被关在后面铁笼之中,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脖子上挂了一条铁质项圈,拴在笼子上方,整个人被拽的只能或跪或蹲于笼

子之中。

那许路遥也是不知道受了何等残酷的折磨,背上那刀伤不曾医治,血块凝固成黑色,上面全是脏污,身上衣服褴褛,全是被鞭子

抽出来的印记,浑身都是伤。

解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钻心的难受,不忍再去多看。

“阿遥。”他搜了契丹人的钥匙过去开门,边开边唤道:“阿遥,醒醒。”

许路遥听见有人唤他,迷迷糊糊从昏迷中睁开眼,半天没有对准焦距,过了一会儿才虚弱道:“三、三哥……”

这软软糯糯的一声“三哥”刚从他嘴里喊出来,解三便已经落泪:“阿遥,你受苦了。”

“你、你怎么来了?”许路遥仿佛猛然惊醒,急促道:“你快走,你快走!”

“我当然要走。”解三解开他身上的束缚,勉强笑道:“难不成我还得留下来见岳父老子不成?”

许路遥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说让他快走。

“你别管我。”许路遥道。

解三才不管他,笑道:“阿遥,我们如今便如水中鸳鸯。生是一对,死了一双。”

33.相濡以沫

解三背着许路遥出了帐篷,那几名侍卫在地上躺着,没有反应。许路遥忧心道:“他们……”

“你放心。”解三小声道,“我已不杀人了,他们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二人出来后,悄无声息的离去,走到那捆着田肆长的草丛里,见那肆长一身横肉捆的难看,便,解三便挥剑斩断绳索。

“多谢,多谢!”田肆长感激涕零道。

“客气客气。”解三也敷衍。

可是待二人走至马匹身边,解三刚把许路遥扶上马背便听见田肆长在远处大喊:“来人啊!不好了!乌巴尔跑了!有人跑了!有

人跑了啊!”

“妈的这个吃里扒外的汉奸。”解三呸了一口,翻身上马,狠抽了一鞭,马儿飞速窜出。

马儿跑的飞快。

许路遥滚烫的背后靠在他的怀里。

从北方出来的风,倒让马儿跑得轻松。

后面已有追兵。

隐约穿来的犹如暗雷般的轰隆声,让解三知道,追兵必定多的吓人。他连头都不敢回,只是不停挥鞭,让马儿跑的更快。

草原在面前一望无际的展开,遥远的天边便是隔绝两个王朝的大戈壁,道路仿佛没有尽头,景色在马匹飞奔起伏中飞速从眼前划

过,流逝在身后的某一个地方。

身后的轰鸣已经渐渐凌乱。

在时间的推移中,变成奚落的马蹄声,从声音听起来,应该剩下只有几十匹精壮的好马。

许路遥在他的怀里,滚烫的身体和急促的喘息,让解三知道,也许再过得几个时辰他便会冻死在这冰冷草原的苍穹之下。

“撑住,阿遥。”他的声音被风沙割裂,零零碎碎的传到许路遥的耳朵里,“撑下去。”

许路遥虚弱的侧头看他。

许路遥只看见了他光滑的下巴和颤动的喉结。

许路遥勉强伸手,覆上他抓着缰绳的左手,滚烫的手心烫的他浑身一颤。

解三低头,阿遥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在星辰之下,明亮的犹如这草原上最珍贵的珍宝。心中那早就腐朽的豪气一瞬间万千丈高

,他爽朗一笑,低头亲上许路遥苍白干裂的嘴唇。

一瞬被无限的拉长,每一个起落之间,都仿佛过去了千百年。

那一个亲吻也如沧海桑田般长久。

马儿像是奔跑在世间最瑰丽的仙境之中,从摇曳的草原上,在波涛汹涌的草地间飞驰而过,留下一道痕迹,接着一头飞奔进入了

苍凉的戈壁。

天空时而是漆黑,时而碧绿,时而昏黄,时而赤红。

岩石与枯树,飞沙与走石,在戈壁滩上,变幻出莫测的景色。

月色在风沙之中摇曳。

后面的马蹄声又稀疏了些许,解三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人,他只知道,此时绝不能停,一停下来,便是终点。

当天空绽放出第一缕霞光之时,拨开重重晨曦,遥远的便已经能望见斑斑绿色。解三知道如此再走得五十余里地,便能进入大汉

疆界。

只是马负载两人,连续不断跑了近十二个时辰,早已是强弩之末,马蹄迟缓,周身是汗。

“马儿,再加把劲。”解三道,又抽了一鞭子,只听见马儿突然仰天嘶鸣一声,前腿突然一歪,便整个往前栽倒,马上二人被整

个往前甩出了近十丈。幸得解三在空中一转身,将许路遥团团互助,落下来的时候绕是在地上蹭出老远,整个左边身子摔得剧痛

解三喘着气坐起来:“阿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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