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夜宴功臣
大军刚驻扎在盛京近郊，司礼监就派来仪仗队安排明日进城的事仪。
小侍们进进出出往浴桶里加热水，水烟袅袅间，多位侍女伺候着耶律姚彬宽衣解带。当只剩下里衣时，耶律姚彬出声阻止道，“都退下吧。”
“是。”众仆人顺从地退去。
伸手往头上的发带一拉，一头如绸缎般细滑的乌发便一泻而下，退去里衣，一步步朝冒着热气的浴桶走去。那一身精壮的肌肉闪耀着健康的小麦肤色，还有些许新旧交加的刀箭伤痕更是贴了浓浓的阳刚之味。
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身上浇水，微一低头往腰间瞧去，只见那里原有的鲜红朱砂已无影无踪，眼中闪过一种莫名的情愫，耶律姚彬自言自语道，“是我强求了吗？或许那本就是个错误。”
翌日，耶律姚彬盛装率领众位大将和亲卫队进城。仪式刚一完，耶律姚彬立马狂奔皇宫，觐见可汗。
漠北国主耶律鄂多已近50岁，虽然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许风霜，但是那豪气粗犷的姿容还是能够想象得出年轻时的飒飒英姿。
“父皇。”耶律姚彬看着床榻上那个自己眼中曾如泰山般屹立不倒的人，如今竟也憔悴地卧于病榻之上，眼中的担忧不言而明。
“你来啦。”耶律鄂多露出个虚弱的笑容。
“父皇，儿臣不孝。”他都知道了，父皇是听闻他身入险境才引发了旧疾，他真是罪该万死啊……
“孩子，不怪你，这都是老毛病了。”耶律鄂慈祥地笑道。
“父皇，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耶律姚彬恳切道。
“嗯……父皇也舍不得离开彬儿……”摸着那张多年来魂牵梦绕的面容，耶律鄂的眼中是无限的柔情。
“父皇……”那种透过他想着那个人的眼神，他明明早已经习惯，可是为什么心还会这么揪着痛呢，只要想起那个人……
几日后，漠北国主的身体总算有了点起色，按照以往的惯例，不管胜负如何，国主都要对征战沙场的战士们因功封赏，遂今晚集齐文武百官夜宴有功之臣子。
“六皇子这次首战就杀了敌方六万战士，真是用兵如神啊……”熟悉朝堂之事的文臣们都知道可汗对六皇子的偏爱，自是夸奖之词不绝于耳。
“是啊，六皇子舍命救援真是义盖云天啊……”武将们也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地叫好。
“哼……”径自喝酒的大公主耶律火凤忍不住扯出一个鄙夷的冷笑，一群阿谀奉承的家伙……“都是人家的手下败将了，还有资格邀功吗？真是笑话……”端起酒杯以轻藐的眼神迎视耶律姚彬道。
“……”众臣立马停了源源不断的奉承，谨慎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凤儿……”耶律鄂多立马板起了脸，厉声一喝。
“父皇，儿臣这人就只是喜欢说实话罢了，要说这次有资格邀这功的，恐怕是另有其人吧……”耶律火凤斜眼看向耶律姚彬。
“哦，左轮将军，可有此事？”此话倒是让耶律鄂多提起了丝好奇心，他一直知道这个儿子从小为了他母妃的事耿耿于怀，对于丰城更是有种执念，听闻他有幸从虎谷逃出生天，他是千万个高兴，可是他知道就算形势再危急，这个儿子也不可能放弃丰城，即使是玉石俱焚……所以他才连夜修书一封给凤民国主，幸好来得及，似乎是多亏了一个年轻人彬儿，他们才能全身而退，到底是怎样个年轻人呢……
“是的，可汗，西迪小兄弟的确是我们漠北国的救星。”左轮将军抱拳恭敬地回道。
“嗯，西迪何在？”耶律鄂多点了点头问道。
“草民西迪叩见可汗。”西迪上前行跪拜大礼，叩首回道。
“抬起头来，让本王好好看看。”耶律鄂多吩咐道。
“是。”西迪抬头，那瘦弱的身躯配上文气儒雅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上战场的人，更不论说他独自一人前去救援了。
“你就是西迪。”耶律鄂多探究的眼神将西迪上上下下看了遍。
“回可汗，正是草民。”西迪被那双如鹰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冒着冷汗回话道。
“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耶律鄂多大笑了几声，夸赞道。
“草民不敢。”西迪再次恭敬地低下了头。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还是良田美眷？本王都能满足你。”耶律鄂多大方道，就凭他救了他的皇儿，他就值得好好嘉奖了。
“可汗，草民不敢。”西迪再次低首回道。
“没有什么不敢的，男子汉大丈夫怎可这般婆妈，要什么尽管开口，本王竟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赏赐于你。”耶律鄂多浓眉一皱，假装恼怒道。
“可汗，草民暂时还没有想到，不如等草民想到了再请可汗赏赐，如何？”西迪试探的语气问道。
“大胆，可汗说要赏，你区区一个贱民怎可讨价还价？”文官们相当重视颜面，这贱民此番行径根本就是搏了他们国主的颜面，是对它们漠北国的大不敬啊。
“算了，随你吧。总之，本王的话依旧有效。”对于不识相的人，耶律鄂多也不会多做纠缠。
“谢，可汗。”西迪拜谢，退回一旁。
“皇儿，其他的事都可暂且搁下，但是皇儿的婚事却不可再拖了。”这次病倒，他想了很多，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彬儿能够早点成家立业，但是这个孩子都已军事为由给推辞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成家，不然他下了九泉肯定是没脸见那个人的……
“父皇，此番战事刚歇，军中还有诸多事宜等着儿臣去处理，所以……”耶律姚彬依旧以军事推脱道。
“两国已经议和，军中的事自然可以慢慢来，但是你的婚事却是绝不能再拖，身为皇子，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皇儿。”耶律鄂多警告道。
“……”耶律姚彬沉默以对，皱着眉头想着如何脱了此番困局。
“父皇，你还是少担心了，说不准我的好皇弟早已与人私定终身了呢。”火凤公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耶律姚彬斜视耶律火凤，眼中暗藏怒火。
“哦，是真的吗？”耶律鄂多看向耶律姚彬道。
“儿臣的婚事但凭父皇做主。”耶律姚彬深吸口气，克制自己道。
“嗯。皇儿尽管放心，父皇一定给你挑个让你称心如意的美娇娘。”耶律鄂多满意地点头笑道。
“可汗英明，六皇子大喜。”文武百官齐声贺道。
眉头深锁的人除了耶律姚彬便是那站在一旁先前还是众人焦点的西迪，他正愁着，既然人家都答应娶美娇娘了，他还要不要说清他俩那混乱的关系啊？
酒宴歇罢，待众人纷纷散去，耶律姚彬还在那独自斟酒，一杯接着一杯，如果所有的烦恼都可以用酒来忘却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一双鞋出现在耶律姚彬的眼前，径自喝酒的人没有理会。
“殿下。”听到这声呼唤，喝酒的人动作停顿了下便接着喝。
“殿下……”呼唤的人似不死心般，再次唤道。
“嘭！嘭！嘭……”耶律姚彬抬手一挥，扫下了桌上的众多的杯碗，碎片散了一地，愤然站起身，准备离去。
“殿下，我有话要和你说……”西迪这次是叫喊。
“……”耶律姚彬停住脚步，背着身站定。
“那晚……”西迪犹豫着怎样启齿。
“只不过是酒后乱性罢了，你何必当真呢？”耶律姚彬冷漠地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呵……”西迪愣了下，抬手猛拍了下脑袋，“我真是个傻子……”人家可是皇子，要个男人或者女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他竟然还傻得想到负责任这种事，真是可笑了……
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一直低首伺候着的婢女抬眼看了下两人离去的方向，眼神阴沉……
翌日，阳光明媚，耶律姚彬睡到自然醒，准备起身之际，顿时头晕目眩。
“这该死的酒……”耶律姚彬晃了晃脑袋，因这宿醉的后遗症用着厌恶的语气说道。
“殿下……”听到里面传出动静，知道主子已经醒了，管家鲁老领着众婢女便鱼贯而入。
“起吧。”耶律姚彬揉着太阳穴说道。
“殿下，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御医给您看看？”管家鲁老担忧地问道。
“不用了，帮我更衣吧，我要去军营一趟。”耶律姚彬运气自我调息了会儿，平静地吩咐道，今天是新兵入营训练的第一天他必须去。
“是。”管家恭敬地应道。
军营内少了打战时候的紧张氛围，多了一些轻松和自在，就连巡逻兵的脸上也是荡着笑容，因为不久后他们这些前辈就可以离营了，他们是期待这次和家人生离死别后的团聚。今天是新兵开始训练的第一天，军营内外都异常地热闹，外面是家人殷切期盼的观望，里面校场上的新兵们一个个活力四射，精神抖擞。
“今后，你们就是漠北国新的栋梁，拿出你们作为男儿的自豪和勇敢，用你们的生命去为国家开拓更辽阔的疆土，让我们的百姓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这将是你们今后的使命。现在你们必须好好地学好本事，将来能够在我们漠北国的宏图大业上一张所长，知道吗？”训练官大声问道。
“知道。”回答的声音气势如虹。
“好，接下来将是考验你们实力的一刻，两两对打，拿出你们的真本事让我瞧瞧，最后的获胜者可以挑战任何人……”训练官命令道。
“是。”回答的声音依旧亢奋。
新兵们自动自发地分好组，两两对打，一旁的记录兵一个个认真地记录着细节。
“怎么样了？”耶律姚彬来的时候，校场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站着对打了，其他的不是趴着就是坐着哀嚎。
“回殿下，留在那的那三个底子都不错，尤其那个穿蓝衫的……”训练官伸手指着校场中间那个伸手敏捷，最终打败其他对手的男子赞赏道。
“……”耶律姚彬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着。
“最终获胜者，巴纳罗。”裁判官高高地举起巴纳罗的左手，向大家展示。
那个叫巴纳罗的年轻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耶律姚彬，投去的眼神多了一种像野马般的桀骜不驯。
“好了，接下来你要挑战谁？”训练官严肃地问道，那眼神似已做好迎战的准备。
“他。”看向巴纳罗所指的人，校场上响起一片抽泣声。
“殿下？！”训练官也有片刻的惊讶，这小子胆子倒不小啊。
“你要挑战我？”耶律姚彬挑了下眉，平静地反问道。
“是的，殿下，打败你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巴纳罗眼神灼灼，充满刚出茅庐野兽般掠夺气息。
“好，今天本殿就成全你。”耶律姚彬对这小子的眼神甚是感冒，不挫挫他的锐气怎么行？
耶律姚彬应战巴纳罗，两人几番激斗未分胜负，基于多年征战的经验，耶律姚彬渐渐占了上风，而巴纳罗却开始有点应对乏力。
不远处，一人搀扶着一大腹便便的妇人走来。
“雨儿，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不应该乱跑的。”西迪不停地说道。
“迪大哥，今天是新兵入营的第一天，宝宝可我都想看啊。”喜雨期待道。
“胡说，宝宝怎么会说话。”西迪反驳道。
“我不骗你，迪大哥，瞧，宝宝都在我肚子里闹腾了一天了……”喜雨摸着肚皮笑道。
“真的？我听听……”西迪倾耳过去，果然喜雨的肚皮上一阵波动，像是回应般。
“怎么样？”喜雨开心问道。
“嗯，嗯……真的呢，这小家伙原来这么喜欢当兵啊，看来以后也一定能够像他外公一样成为威武神勇的大将军。”西迪衷心地希望道。
“宝宝都还没出世呢……”喜雨心里其实也很高兴，毕竟哪个为娘的不疼自己的孩子的呢。
“殿下！殿下……”校场上传来一阵叫唤声，只因耶律姚彬一个招式停顿给了对手可乘之机，躲闪之时一个凌空翻身落地，岂料一阵无力和晕眩袭来，便在众人的惊呼中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