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目前看似表面平静的潭花市深层之下却是人心恐慌……昨天凌晨附近的军队都进城了，小老百姓很久没见过这种架势！
有那些个牙齿掉光，整天坐在巷口眯眼晒太阳的老爷爷们都说，天兵来抓下界的秽物，太爷爷那会儿闹革命就是这么个动静
儿。
那时候把革命都叫作死，革命党就是秽物，而且前朝还兴起了泼粪运动，谁家出了革命党，就在谁家门口泼粪，用以表示和
皇帝老子同仇敌忾，也是心里祈求皇帝老子别将四邻给连坐喽……
可是谁又能想到，后来的局面反倒是被泼了粪的官星降身兴旺发达，那些个泼粪的都给闹革命的点头哈腰。
又是后来，革命的成了当权者，一帮闹革命的又兴起来，打打闹闹，一个得了天下，一个退避小岛……
真讽刺！
说白了，这兜兜转转百年间竟然如唱戏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全都是戏……
徐燕拿着内部发布的通知笑起来，眼里都是讽刺。
在她看来，找个机会直接拿枪崩了那个疯子不就完了？！哆哆嗦嗦的整出这么些事情来，她对神雪林真是鄙视到了极点。
徐区长心里鄙视，但是作为一个唱戏人应有的职业道德，她还是把通知交给秘书。
“你想想措辞，发到下面的部门。”
秘书一听就明白，这是要他别写的太明白，把事态描述的笼统一些，安定祥和一些。
徐燕年龄比之其他女性官员还算是年轻的，往上升的几率很大。
作为位卑权重的秘书来说，必须要有这种猜透上司内心的本事，这个职业的前途都在领导身上，领导能升他就能升，领导
败了他就真的跌打在污泥里爬不出来……要不怎么说，秘书就是领导的亲信呢。
秘书出去后，徐燕打了电话，神雪林给的专线。
“……你还真不客气！这条线我说过只能说机密吧！”
神雪林不高兴，他极少生气，但是对着徐燕就想狠狠教训一顿。
“哈哈，老爷子（zei）！”徐燕勾起嘴角，捏捏手里的铅笔，“闺女找您，给个面子呗！”
神雪林语气低沉的说，“说正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那边动静太大，看着膈应。”
“你们区里好好配合工作就行……”
神雪林也知道动静大了不好，但是上级给的指示就是这样，而且军队参与进来这是他没想到的。
“……军队不呆在山上，跑来抓人，真是奇怪。”
神雪林不愿和她多说，找了个借口要挂断电话。
“等等！”徐燕在电话一头大喊。
“什么事？”
“我忘了告诉你，你以前那些东西……”
神雪林问，“什么东西？”
“古董字画，从总统那里得来的勋章等等……三十年前搬家时被我妈买了……唉！卖掉的还有你的书作，好像叫屠龙方什么
的……”
神雪林听了觉得不舒服，自己的东西当破烂儿卖，娶的这个老婆眼界也太低了……
成王墓里自己的东西都被人好好的拿防弹玻璃封起来，她倒好！把自己收藏的物件儿全卖了！
生气归生气，但是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徐若谷，而是神雪林；他没有资格再去管徐若谷的遗产……
“……说起来也是当年穷，自从你死了，我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只能去给人家洗衣服……不卖那些东西，我估
计都活不到现在。”
神雪林听了这话慢慢的消了气。
你能轮回，可以不在乎一切，因为你看得透……
可有些人就只能指望这一辈子，他们没有他幸运，活了这一次下一次在哪里便不知道……
所以，人活着时都在追求，追求物质，追求权力，追求那些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东西。
“卖掉就卖掉吧……”神雪林叹息一
声。
徐燕静默下来，她想着那年一个秃着头的男子见到那些东西时的贪婪，心里充满厌恶。
不满六岁的她站在门口靠着母亲，看她怯弱的和男子讨价还价，最后只因为多给了两角钱母亲就笑颜大开……
出身书香之家的闺秀为着贫寒的生活斤斤计较，那时她便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哪怕轮回千年，女人依然是弱者，只有站在
最高处的女人才不会被现实欺压！
“神雪林……”徐燕语气郑重的说，“我可以帮你一个忙，但是你也要回报我！”
神雪林诧异地挑眉，“说说看。”
“潭花市的地溜们你也许不知道，买那些东西的人目前在木山寺，有人把你的酒后之作当成了真……想想看，这世界上有龙
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
“屠龙方？！”神雪林讶异道。
“言尽于此，记得过年时代我向你爷爷问好。”
神雪林又叹息一声，这女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明摆着让他们家做她上升的后盾。
不过个人恩怨他必须暂时一放。线头都找到了，只要慢慢拽动，总会出现全貌，而木山寺说不定就是其中的一段。
木山寺
穆宁看着保险柜里的东西，满眼的笑意。
他的出身不怎么光彩，跟随的师傅也不是正经人，从七岁起便开始学些鸡鸣狗盗之事。
二十好几整天在外晃荡，后来和一帮盗墓贼去外地倒斗，不幸翻船，折了二十几人在墓里，自己侥幸逃了出来……
从那之后就开始在潭花市收废品，这是个相当高利润的产业，有时候在垃圾堆里倒腾半天说不定能扒出来一张存折，也说不
定能从不识货的人那里淘来百年的物件儿，这些个东西拿出来卖给那些喜好古董的人能赚到不少……
屠龙方就是在收破烂儿时捡到的，当时他没把它当成金贵品。可后来经收古董的人鉴定，字是民国某将军的墨宝，而那锦帛
更珍贵，起码千年前的东西……
穆宁不信，拿着锦帛去做碳十四，结果还真是这样！并且他还结识了巧令方，虽然巧令方多次想买，但是他一直不愿出手。
如今用巧令方在山上弄来的这些宝贝换这么一块布还挺值！
穆宁摸摸这些东西，突然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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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因为巧令方被牵连，要不是在木山里隐居的老和尚救了他，估计现在早被诬陷进了牢里，什么时候出来都说不准。
他那个和尚师傅是个高僧，起码他是这么认为，而且忍得住辛苦寂寞。
隐士么，就是求得真自在，一切物质上的东西皆是浮云……
老和尚圆寂后虽没有脉搏，但面色红润如新生婴儿，穆宁守了尸体一个月也不见他腐化。
他心里惊讶大过惊恐，于是才真心皈依佛门。
天天给老和尚念经超度，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老和尚遗体突然化为檀香青烟飘然散去……
说来也巧，当时山里的住户经常去两人的住处歇脚，那老和尚化为青烟之后，歇脚的众人全都虔诚地趴地上磕头行礼……
自此，木山寺名声大噪。
穆宁从继承师傅的小草屋开始就不再去做那些下九流门派的事，他赚钱赚的都是人们心肝情愿付出的香火钱，不明来路的钱
一概不收。
可这次，肖想已久的东西摆在眼前，穆宁突然就入了邪。
“唉……迷了，迷了！”
穆宁狠拍着脑袋。
小徒弟不解，“师傅，迷什么？”
穆宁看看徒弟的光头，摇摇脑袋，“为师弄了个麻烦啊……当初怎么就接手了呢？！犯了贪戒！阿弥陀佛……”
“怎么贪了？咱是跟他以物易物，又不欺他。”
“怎么不欺！他偷盗，为师收脏，非清净梵行之善举啊！”
穆宁又瞅瞅保险柜，接着狠狠地闭上眼。
他师傅临终前告诫过他，“莫为贪欲覆心。”
看来老和尚早就知道自己以后会犯错，如今干下这桩事，心里有愧啊……
“贪欲者，众恶之本；寡欲者，众善之基。”【注1】
穆宁抬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男人摘下卫衣的帽子，露出一张平凡的脸。
“既然大师觉悟，便将东西交给我吧……”
男人弯起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平静。
穆宁刚要张口，男人却又继续说：
“大师一心为善向佛，此处劫难过已……”
听他说完，穆宁突然闭上眼，顿觉明镜当台，心中闷气皆散，眼前出现九天诸佛，梵音妙妙，荡涤身心……
再睁开眼，便是自己的禅房，桌上老和尚的排位摆在那里，炉里三只香冉冉生烟……
保险柜中只剩下师傅的遗物：
一串佛珠
……
【注1】出自《雅述》
第四十六章
齐儒成从窗外看了一眼里面的巧令方，接着转身对身边的一位军官说，“上面找的就是这个人？”
“是。”军官收回视线，面对他继续说，“山上的实验基地被水淹了，数据损失惨重。上面觉得如果能找到一个活实验体也
许可以挽回损失。”
齐儒成不明所以，“至于吗？抓住他还不如去找那些村里人。”
更何况此人还是个杀人魔，枪毙十次都不为过！
军官摇头，“以前也有找过，但是线索都断了……有几个村里的老人倒是参加了实验，但是效果很不理想，他们和普通人没
什么两样……”
“唉……”齐儒成叹息，“今年的雨水是有些多……”
“其实，被淹是上个月的事……”军官回忆道。
“上个月？”齐儒成惊讶，上个月才刚入冬，哪来的雨水？
潭花市这里是不南不北的地带，除了夏季雨水丰沛些，比那些北方城市稍好，但冬天也是干冷的气候，怎么会淹掉实验基地
？
那可是建在山上，隐在山体中间，具有抗震防火防辐射防核爆功能！
军官摘下帽子，抓抓头，“山上的潭水突然暴涨倒灌进去，好歹没人淹死，仪器资料什么的全毁了……他么！老子在那里驻
扎了近二十年，还从没见过这么邪乎的事儿！”
齐儒成无语。
潭花市邪乎，封楼山更邪乎。
唯物主义者不相信鬼神说，他们只觉得山上有些可以值得研究的东西……或许是辐射物或许是磁场扭曲，更离谱点可能有外
星人……
但怎么都不可能是妖怪……那是志怪小说，神话故事里才有的东西，比外星人还不靠谱！
不过……
齐儒成再次看了看被关在里面的巧令方，这个怪物活了近百年，而且丝毫不老……科学找不到解释，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开始
动摇……
巧令方待在椅子上，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被逮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有本事逃出去。
他只是想知道这些军人抓他是为了什么？他担心自己发现的秘密会被人识破，那么他就必须和很多人分享。
他痛恨分享，他是世上唯一的巫，他是最接近神力的人……当然前提是能喝到龙的血
！
一想到逃跑的那条龙和以前找到的婴孩，他的双目便露出阴狠奸邪……
那个从山地里挖出来的死婴，当初他花了多少时间将他培育成活人，可最后才发现他的血液根本没有任何力量！
可恶！
想到自己掐死的那个戏子，他恨不得再将他刨出来鞭尸！
一定是他偷换了婴孩！一定是那个老贱人！
而且因为他，自己又少了一颗珠子！如果这珠子还在，他也不必去筹钱开加油站！只需要把那些珠子吞进去，他就可以获得
永恒的生命和力量！
这的确是个不朽的追求，为了此追求百年间执着不悔，足以看出巧老板的恒心。
而且疯子的恒心很恐怖，发起狂来一间房间是关不住的！
……
小花园
郑超陪儿子挖坑，今天不需要去工地，温士铎会帮他照看。于是和儿子一起活动活动比坐在家里看电视强，而且现在的国产
剧质量差的像堆渣，狗血横飞，雷电劈腿，穿过来穿过去啥啥的……看得人心情浮躁。
财宝把自己吃柿子吐出来的种子拿玻璃罐收集好，今天趁着太阳明媚和爸爸一起去种柿子。
在他的理解中，仿佛今天种了明天就可以吃到。
不过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上次在乡下挖的坑现在还是坑，指望着一夜成林如同指望一夜暴富一样不可信！
但现实中的浮躁也开始侵袭孩子的心，种种特效药，速成班什么的，都是在夸大成功的过程，成功之所以成功并不是速成就
可以，循序渐进中逐步成长才是正常的成功……
这世界从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过分的依赖速成，是一种幼稚和侥幸的表现。
一步登天从来都只是神话而不是现实。
现在的财宝就蹲在浇好水的小土堆边上，双手托腮等着柿子砸头……
宝贝儿，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牛顿的福气……
“哥，这些花……”
郑超看看水熙脚边的那堆杂草，走过去一把扯掉，“待会埋到土里……还能做来年的肥料。”
花园里不少花草，都是顺应四时节气生长枯萎。
郑超认为，那些整天被养
在温室中的植物任何观赏的价值都没有，他们的生命力无法和正常生长的植物媲美。
植物存活比人类悠久，没有人的爱护时不也照样活得恣意？
但现在人们就是独爱花草的这种娇惯，养一盆花总是怕她热了冷了。又岂会知道，春生夏茂秋残冬枯的乐趣？
花园整理好，午饭时间也就到了……
“宝宝，吃饭去！”郑超拍拍财宝的小屁股。
财宝不理他，蹲着挪了挪位置又开始盯着埋种子的地方。
郑超还要说话，却被水熙推到一边。
男孩利落地抱起财宝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进屋。
老男人挠挠胸口，感叹，“越来越有当妈的潜质……”
“磨蹭什么呢！快来吃饭！”
男孩在屋里喊，老男人拔着长腿往里钻。
为么跑的这么快？像是抢金子一样。
笑话！跑的慢了，老婆要是生气，心疼的还是自己！
煜歪歪头，用脚踢了踢小土堆，想想还是去吃饭吧。财宝这孩子分配给他看种子的任务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
他跟在郑超后面走进房间，直奔餐桌。
嗯……
很好，有他喜欢的西兰花，还有娃娃菜，啊……还有还有南瓜饭，甜的！
他用鼻子深深吸了吸，口水哗哗地在嘴里漫延。
“小鱼儿不乖！你，嗯，你去看种子！”财宝拿着小勺冲煜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