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仲欣透过探视的玻璃望去，只见宽大的脊背上血肉模糊——刚才灰黑掩盖着看不甚清，如今医生稍微处理，整个后背的皮肉便
露出鲜红的血管和薄肉。
成震一声不吭，面无表情。他已经做完了全身扫描和拍片，正等着结果。
这些痛对于一个时常经历战伤的人来说，并无异常之处。后背其实并不是很疼，最难耐的倒是那几颗钉在身体中的钢钉，钻住骨
缝般难受。
荣仲欣站在外面，默默地看着医生给成震处理着伤口，那都是用血肉之躯保护自己留下的伤痕。鲜血早染红了整件衣衫，可惜暗
色中，荣仲欣之前并没有发现。
现在那件衣服静卧于地，原来刺鼻的并非成震的体味，却是他流出的血、淋巴液，混着爆炸带来的尘土散发的气息。
[皮下组织轻度损伤，是否现在修复？]
背上一片清凉，是膏药的触感，成震眼前出现了位面联络器的提示。如果现在修复，一定会被治疗的医生发现。
[否。]
[再次提示，是否加强自身属性？]
成震皱眉。
[提示：加强自身属性不会造成外观的不同。]
成震不动声色地选了[是]
[请选择加强的属性类别：]
[一：升级基因等级——余额不足]
[二：开启基因锁——余额不足]
[三：升级身体机能——可升级]
[四：升级判断能力——可升级]
[五：升级布局能力——余额不足]
成震想也没想就选了[三：升级身体机能]
[扣除宇宙币一万索，是否确认。]
[确认]
[账户余额，负两百索。请于一周之内还清欠款。]
浮字暗淡了下去，成震忽然觉得全身一阵燥热，连血液都沸腾起来。
清晰地感到有股力量在身体中流动，它们很快分散在细胞之中，被血液传送到了身体各处，渐渐被自己的骨骼所吸收。
[是否同化骨内金属残留？]
成震一愣，立即明白了说的是他钉在身体里的那几颗钉子。今天这一场下来，自己骨头都几乎被它们撑裂。
[是。]
这股力量实在是太过燥热，成震不禁抓住了隐在病床下白色的铁杆——没想到被他轻轻一捏——那坚硬的铁杆居然像橡皮泥一般
化在他手中成了手掌的形状！
[已将骨内残留金属彻底融入骨骼。]
[骨密度增强1600%]
[抗压力增强1600%]
[肌肉爆发力增强800%]
[肌肉强度增强500%]
[视力增强500%]
[嗅觉灵敏度增强700%]
[反应能力增强500%]
[身体机能等级：中级]
[是否确认？]
[确认。]
[强制进入休眠状态。]
成震感觉那燥热渐渐散去，一股通体舒畅的轻盈感袭来，他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荣仲欣站在门外，沉默地注视着整个治疗过程。
刚才医生告诉他，青年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健硕，但已经遭到很大程度的损坏，本来一辈子无法再剧烈运动。打入身体中的钢钉，
因为本次不该有的摩擦，而全部震裂成了碎片嵌入骨骼之中，以后甚至有瘫痪的可能。
荣仲欣走进病房内，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成震的面容。
原本看不上眼的粗犷，在如此安静的时候，却让荣仲欣感到一股镇定的力量。
这个在最危急时候救助自己的人，不是那个曾许愿要保护自己却从此杳无音信的哥哥，也不是那些欢场上发誓说爱自己的男男女
女——却是这样一个陌生人。
荣仲凝视着成震涂满了伤药的赤裸脊背，和上面那惨不忍睹的狰狞血疤，终还是转身离开。
＊＊＊＊＊＊
成震是在一股从四面八方伸来的窥探感中醒来的。
梦中混沌如世之初开，成震立于荒野，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自己又是何人。黑暗中仿佛潜藏着千万道目光，在暗处逡巡着自己…
…
他惊得猛然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住院部单人的病房。
扫视着整个屋子——没有人，没有监视设备，没有有效的监视条件——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成震不禁压抑了呼吸，不——梦中的景象如此真实，一定源自于外在的威胁感。从伍多年，成震直觉一直不弱。
既然房中空无一物，那刚才那股威胁感，又来自哪里呢？
支着胳膊坐了起来，后背已经完全无逾，周身一股暖流顺着经脉绕行一周，似乎每个细胞都吸取了新生的力量。
成震面无表情地再次启动自己的金币：‘难道是有人通过位面联络器在窥探我？’
视网膜上立即闪现了浮字：[报告：侦查已被挡回。]
成震一愣，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侦查其他位面所有者的时候，出现了[对方设置壁垒弹回，侦查无效]的字样。自己的‘位面联络器
’并没有相关设置，怎么就挡回了呢？如果挡回，那刚才的窥视感又来自何方？
如果推测不错的话，这个所谓的‘设置壁垒’功能，也需消耗宇宙币。自己如今已经负债，根本不可能再交换所谓‘壁垒弹回’
。
位面联络器再次发声，似乎在解释成震的疑惑：
[通过位面联络器侦查其他所有者，必须获得频率准码，否则无法同频侦查。]
‘什么是频率准码？’
[侦查方必须在原始位面中，近身采集被侦查方频率。]
成震略一思考：‘也就是说必须互相认识？’
[正确。]
‘那么壁垒弹回是怎么回事？’
[壁垒弹回是一种侦查壁垒功能，建议余额充足时开启。]
‘什么叫侦查壁垒？’
[当侦查方能确定被侦查方频率，并进行侦查时，此功能可以防止侦查方对被侦查方进行全息图影监视。]
‘原来如此’
成震下床走到窗边，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位面所有者他无法探知，但却能看见连城影像的原因了。
现在重要的问题是，有人在‘侦查’他，可惜这人由于并不认识他，所以校不准频率，才没有得逞。
成震没有逃过一劫的愉悦，相反，他的心情沉重起来，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有人已经察觉了他的存在。自己在位面系统中虽然还无法被找到，但只要看了今晚在北城街口的监控录像，便能知道他是谁。至
于后果——成震并不觉得轻松，无论是意外还是命运造成了今晚的爆炸，毕竟牵涉到人命，事关重大。
自己每天要接触许多人，出院有医生护士，上车有售票员司机；以后找工作有老板同事——其中任何一个是这次的位面联络器所
有者，自己都会被在暗中掌控在他手里。而同时，自己却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成震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金币，一时间想到自己，一时间又想到连城，不知如何抉择。
＊＊＊＊＊＊
夜风撩起额前的碎发，细眉早已紧皱了一夜，不得舒展。
荣仲欣靠在医院的长椅上，身后跟着保镖，灯影在夜中明灭，拉出他颀长的身影。
他手中握着三份调查报告，分别关于今晚出事的三个当事人——那位母亲，那位运油车司机，还有正在他家医院的成震。
先看完了前两份，履历没有丝毫可疑之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平凡人生。确定了前两人的无辜，荣仲欣沉默地将手指放在了第
三份调查的文件扣上。这最后一份，会给今晚一个怎样的定论？
荣仲欣缓缓地打开文件袋。
成震的生平简单地显示于一张薄纸。小学在县城；初中也在县城；入伍八年——日期，直到昨天。服役兵种不详，部队不详，番
号不详。
直接从档案管理处调的影印本，荣仲欣倒并没有怀疑这份报告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成震和前两人一样，跟父亲的事并无关系——既不是今晚的策划者，也不是今晚的知情者。
既然如此，那个藏在暗处不露头脸却又似乎导演了一切的人，究竟是谁呢？
＊＊＊＊＊＊
凌晨的钟声在黑暗中滴滴答答，成震将外套穿在身上，准备出院，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成震认出那是送自己和荣仲欣来医院的司机。
医院外的草坪上，四寂无人。可成震却察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如此敏锐的嗅觉，成震之前也未曾有过，他心中恍然，原来这
便是所谓‘身体机能提升’的结果。
果然，荣仲欣从暗夜中一步步踱出。
月光润盈，凉风拂过青野，如白晕的流动。
“这就要走啊，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荣仲欣笑得清浅。
“都说了，不过举手之劳。”
荣仲欣在成震身前顿下脚步，面色微一踌躇便单刀直入：“成先生，你愿意做我保镖吗？酬劳我会按照最高的规格给，住宿也可
以免费提供，我认为这很符合你之前的职业，相信你可以胜任。同时我也相信，出了这扇门，你短时间无法找到比我更好的雇主
。”
成震平静地看着荣仲欣：“你调查了我。”
“谈不上。”荣仲欣挑眉：“这样的身手是谁都会好奇。”
成震没有接话，他有些犹豫是否要答应这样一份工作。虽然自己已经下定决心暂时不回老家，以便随时听候连城的调遣，毕竟另
外一个‘位面联络器’在连城手中。可保镖的工作……自己并没有想过。
这时，一声轻小的爆裂声如蚊虫低鸣，在成震头顶响起。这样细微的声波本不会被人类听觉系统所扑捉……
荣仲欣看着成震，似乎在等他回答，没有察觉即将靠近的危险。
成震左耳微动，立即辨别出整个声段所有的频率，他甚至能感受到在自己头顶上方越来越重的空气压强——
手臂迅速将面前的荣仲欣一揽——一个旋步，成震便将荣仲欣拉出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只见医院标牌那烫金的‘荣’字从天而降，已贴面飞过，砸在成震和荣仲欣足前，摔了粉碎。
而另一根支架用的钢筋，也直直地插入刚才成震和荣仲欣站立的草坪里。
成震抬首望去，‘荣氏爱馨医院’几个亮字已少了最头前的招牌，其他烫金的字体，仍兀自在当空明月下泛着光。
成震皱了眉头，他从未被如此挑衅过。
“我答应你。”
荣仲欣面色苍白，似乎没有回神。他浑身僵硬地靠在成震的臂弯中，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那砸了粉碎的‘荣’字上——“什么？”
“我答应当你的保镖。”成震放开了怀中的人，退开了一步，淡淡地道。
第五章 游轮
大宅内一片鸟语花香，清晨的柔光投在落地窗前造就一片辉色。
这是荣氏位于城市郊外的一座别墅，前几年荣庆祥看重其室内装潢别致，从一位专做石材的朋友手中购得，后被改造了荣家主宅
。
“据悉，苏门答腊岛附近海域今天凌晨发生强烈地震，并因此引发海啸，波及印尼、斯里兰卡、泰国、印度、马来西亚、孟加拉
国、缅甸、马尔代夫等国，遇难者总数截止目前已超过3000人。此外，还有大量人员失踪，估计死亡人数有可能进一步上升……
”
荣仲欣端起咖啡放在嘴边啜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一连串的事件让他奔波了整夜，直到清早才好不容易稍息，他疲惫
地进食，坐姿却不失优雅，咀嚼得慢条斯理。
成震坐在荣仲欣对面，头埋在人肩高的叠碗后，狼吞虎咽，他吸走最后一根面条，将空碗又摞高了一层，从喉咙里溢出饱满的一
声：“再来一碗！”
荣仲欣伸去夹第二颗花生米的筷子顿在了半空，用英文召唤菲佣：“再给他盛一碗。”
成震用手擦了擦嘴：“你们家碗怎么都这么小。”
荣仲欣没有回答。他无暇理会电视里传出的关于海啸的新闻播报声，也无暇回答成震，这二十四小时以来发生了太多事了，他需
要消化。
成震实在是太饿了，身体机能的提高大量地透支了原本的体能。伤口的修复，肌肉的重建，骨骼的再生，位面联络器不断在他眼
前闪现过一排排浮字：
[建议自行补充生物能量。]
[生物能量严重不足，建议尽快摄取。]
[警示：生物能量严重不足。]
[警示：生物能量严重不足。]
其实不用提醒成震也知道，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像刚打完了一场三天三夜的野外实战演习，不休不眠，体力没到极限，但是饥
饿程度已经破防——他几乎能吃进去一头牛。
成震边吃边梳理着思路：海啸是真的，而且除了位面联络器，世界上没有其他人预测了这件事。
位面联络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又和荣仲欣有什么关系？
成震还记得，昨晚荣仲欣听见自己的回答，半晌才回神，颤抖的声音与其说是恐惧，倒更像是压抑的愤怒：“有人……要杀我…
…”
“嗯。”
“可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在明处，他在暗处……”荣仲欣声音嘶哑，月夜下瞳色晦暗，如明火旁决心振翅一扑的蛾。
“嗯。”
“我希望你能形影不离的保护我。”
“可以。”
协议达成了，他们签订了一份简单的合同，成震看到许诺的报酬数额很惊异，因为一个月几乎抵得上他八年存款。刚签了字，第
一笔的预付款就打到了自己账上，成震什么也没说就收下了。
再一次让荣仲欣脱险，成震位面账户的宇宙币额度也浮动了上去。夜里他跟着荣仲欣东奔西跑时，看着荣仲欣四处求援时，散出
亮光的浮字便一次次在黑暗中晶莹着提示他：
[成功阻碍位面联络器最大拥有者收集进程，获得宇宙币五千索]
[成功阻碍位面联络器最大拥有者收集进程，获得宇宙币七千索]
[余额为；一万一千八百索]
见同样的信息显示了两次并且两次的金额并不相同，成震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位面联络器最大拥有者’这次想杀的是两
个人。
当时只有自己和荣仲欣在场，另一个受害者明显指向自己。而这位‘位面联络器最大拥有者’杀人方式也很简单，就是制造意外
。
如果制造意外是位面联络器的一种功能，那自己也能通过位面联络器制造意外或巧合么？
思及此处，视网膜上立即出现了浮字。
[提示用户无名，您现在有权进行如下操作：]
[选择一，加强自身属性]。
[选择二，侦查其他位面联络器所有者]
[选择三，余额不足，暂无法启用。]
[选择四，余额不足，暂无法启用。]
[选择五，余额不足，暂无法启用。]
没有这个权限，成震沉默了，看来暴露了身份的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对方能出奇制胜，自己却只能防不胜防。
成震想着也不禁担心起来，倒并非为自己，而是为连城。连城应该也有一块位面联络器，不知道他现在运用得如何了，还是压根
就没发现？
成震很想提醒连城注意安全，但又考虑到所谓采集频率，‘最大位面联络器所有者’应该还无法对连城进行定位。可如果自己擅
自联系了连城，又被人察觉，岂不是连累连城也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