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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者下——by小黛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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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应该被称为泪水的液体还在从那个素来强悍的男人的眼眶里慢慢地渗出来,没有声音,没有颤抖的肩膀,没有强忍在喉咙里的哽咽,也没有呼吸不畅的鼻息,只有湿漉漉的液体,混着我嘴上的血沫,在他白皙高耸的颧骨上留下了一个洇散开来的红印。

“不哭,不哭,我们继续。其实这个地方也不错,有那些战死的灵魂在看着,钝刀子就钝刀子吧……别哭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个没有吃到糖的孩子……索斯岚……”我有些茫然无措地面对他的眼泪,到后来只能扳住他的肩膀,开始脱他身上的衣服,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我并没有怪他。

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再将自己的手也覆到他身上,嘴唇带着温暖的呼吸向后滑去,含住白玉般晶莹的耳垂。索斯岚轻轻哼了一声,身体开始慢慢地软化。头垂了下来,泛起红晕的脸庞带着异样的温度贴到了我的胸前,好象贪恋着那点冰凉,而我的心却被他的温度给暖得跳得轻松起来,就连干涩如撕裂般的肺叶也似乎有温润的感觉。

我吻下他的泪,含在舌尖,再送进他的嘴里。

他舔了一下我的舌头,弓起了舌苔,在那份混杂了血与泪的苦涩味道里呆滞了片刻,然后立刻就掀起了一场翻江倒海的追逐。

我把他的欲望握在手中,紧贴着我自己的欲望,一起揉搓起来。

有一点点烫,又有一点点凉,谁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唯一鲜明而肯定的感觉,就是它们在一起胀大,微微颤抖着,彼此依偎着,好像并肩而战的两个人,在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互相支持,也在暗自竞争。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想泻得太早,所以就松开手指,专心致志地调弄着索斯岚的身体。

那东西就像烧红的铁棒一样,在我手心里不安分地跳动着。

他伏在我身上有些难耐地扭了扭。我把他的身体引导到自己尽力分开的两腿间,松开手,轻轻在他的髋上推了一把,对他说:“来吧。”

索斯岚终于睁开了眼睛,满眼惊讶地看着我。

深绿色望不见底的湖水中有一种几乎温柔到卑微的感情在荡漾。

“觉得自己刚才疯了,做错了,想要我上你?”我喘着气对他笑,“索斯岚啊,你可真会挑时候,我他妈的也得有力气上你才行啊。”

“不用你动,你躺着就……”他有些急切地直起身,却在看到我已经疲软的欲望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是真的没力气了,索斯岚,还是你来吧。”我伸手从他怀里摸出了一片那种叶子,当着他的面,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他低下头,盯着我的眼睛。

“大概能猜到。”我笑了一下。

“那是狼独草,是只有受伤的孤狼必须要拼命时才会去吃的草药,它能激发剩余的潜能,让人觉得身体状况有好转,其实那只是一种暂时性的刺激,甚至连缓解的作用都没有,你知道吗?”索斯岚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只有眼睛里那种能够滴出血来的表情才好像真实的就近在眼前。

“来吧,索斯岚,这样我就不会又在做到一半时睡着了。”我还在笑,笑得风清云淡。

索斯岚的瞳孔猛地就缩了起来,缩得如针般锐利。

就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可能又会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勒令我跟他一起去死了。可是他却俯下身来,很温柔地吻着,用一种克制而肃然的态度在我身上描画着他的欲望,也点燃了我的欲望。

那天夜里,在那个位于地下的黑暗洞穴中,在一片死亡的气味中,我们一起达到了高潮。

于是,在我后来许多年的记忆之中,那个地方就是天堂。

第九十章:托付

索斯岚精赤着上身仰面躺在地上,手指隔着缀了毛皮的棉袍轻轻地一下一下的安抚着我的脊线,轻声问:“还疼吗?”

我的衣服已经被他撕成了一堆破布,所以只能把他自己的衣服让给了我,在把我裹起来之前还特意在身上捂了一会儿。他的身体很温暖,当作肉垫实在有些暴敛天物的感觉,而且我们的身高其实差不多,这样缩在他怀里的姿势多少有些别扭,但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俯卧在他的胸膛上。地上很凉,对于任何血肉之躯来说都太凉,可我也知道不这样,他会更加不安。

我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静卧着。身体实际上到处都在疼,有些是因为病,有些是因为伤。撕裂过的地方一直都不曾愈合,也不会愈合,不过安然满足的愉悦能让人最大限度地无视其他感觉,何况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怕痛的人。

“对不起。”索斯岚侧过头来,用嘴唇碰了碰我的额头。

“为了什么?”我抬起手腕摸索了一下,手指才找到了他的唇,轻轻地抚摸了两下当作回应。因为姿势的关系,现在我的视线只能看到他胸口的皮肤,很白,在黑暗中像是会发光一样的洁白。

“嗯?”索斯岚发出一声懒洋洋的鼻音。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的手慢慢爬回来,手指覆在了他的胸前,轻轻地触碰着。

“将军……”索斯岚的身体一颤,飞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索斯岚,我不喜欢你叫我将军。叫名字不好吗?简短的昵称,家里人都那么叫我。”我对着他不再平静起伏的胸膛轻声说。

“李严……”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说,“你去塔里忽台那儿吧。”

“好。”我没有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不想问什么吗?这可不像是你啊。”又是片刻沉默之后,索斯岚轻声地问。

“不问了。我会等你。除了一个承诺,我不需要任何理由。”我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很快睁开,和眼前的昏暗世界不动声色地对视着。

索斯岚动了一下,抱着我坐了起来,默默地替我把身上的衣袍拉紧。

坐起来才看见不远处的阴影中有一团黑影在艰难地蠕动着,是那条竟然能够在索斯岚手底下余魂的狗还在努力地朝着那个女孩的尸体爬行。它本来就瘸了一条后腿,现在好像连另一条后腿也不能着力了,只能用两只前爪拼命地刨着地下的岩石,然后拉动瘫软的肢体,一寸一寸地勉强向前移动。虽然在昏暗中看不真切,但我还是能够想象到那两只曾经威胁过我的前爪肉蹼上皮开爪裂、鲜血淋漓的样子。

索斯岚一把抓起了地上的马刀。

“留它一条命吧,它也只是在朝拜自己的感情。”我按住了他的手。

“好。”索斯岚看着我,眼睛里炙烈的光芒软了下去。

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我们是在用彼此答应对方的莫名要求来承诺着什么,就像是一种奇特的仪式。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疑问和犹豫的空间,只需要说那一个字, “好”。不论是什么样的要求,不论是多么荒诞的理由,也不论是多么没有关联的念头,都没关系,只要说出来,就会得到肯定的答复,而且也会相信对方能够做到。只除了,要求彼此好好地活下来,活到再相会的那一天,其他的什么都可以。

索斯岚又抱了我一下,然后突然松开手,移到了我背后不远处的阴影中。

其实他完全不必要这么做,如果我想看,我只要一回头就能够看到他在做什么。我的眼力很好,那是小时候在漆黑的训练室里打变速飞靶练出来的,这样的光线弱度对我不起什么作用。但有的时候,不说出来,只是为了让彼此安心。

而我坐在那里,脑袋搁在了膝盖上,仔细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始终也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索斯岚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掌心朝上,手掌握成拳头,移到了我面前。

“送你样东西。”他在我身后说。

“是什么?定情信物?该不会是戒指那么老套的东西吧?”我定定地看着他指尖上的血,新鲜的血迹,赤红色的线条正沿着修长的手指在极慢极慢地淌落,嘴里却在说着故作轻松的玩笑话。

“你想要戒指?”背后的人一边问,好像一边陷入了沉思。

“我从来不戴那些东西,你知道的,那太麻烦。其实我一直都搞不清楚那些规矩,哪根手指代表什么的那些毫无道理的规矩,为此还闹过笑话。你不知道帝都的那些小姐们,戴错一枚戒指就像是发生了多大的灾难,整个宇宙都要毁灭了似的,有一位干脆就直接在我面前晕倒了,那天我差点呼叫座舰冲进沙龙来……何况,人心的归属从来都不是用这些东西就能圈定的。”我有些絮絮叨叨地解释起来,觉得自己是在笨拙地补救着什么。

“这比那要好,不过也可能更糟。”索斯岚好像笑了一下,然后摊开了手掌。

他的掌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管,最多只有半个手指的粗细,还不到一个指节的长度,高强度的宇宙合金散发着很容易识别的淡淡星芒。银灰色夹杂着细碎金芒的表面上很光滑,也很干净,掌心的凹缝里沾染的那些血迹一丝也没有停留在金属的外壳上。

“这东西不需要你记得那些诸如哪根手指匹配哪种含义的规则,但却需要记住比那复杂得多的开启和保存方法……”索斯岚慢慢地说。

他还没有开始陈述详细说明,我就已经接过来说了下去:“开启时必须处在无菌无尘的密闭条件下,室温应保持在与受体体温相当的温度上,正负误差不得超过0.05度。”

“你知道?”索斯岚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我看过罗德里哥将军给我的资料,那里面有一些关于脑原体的内容。”我的视线离开了他的手掌,没有再看他手中的东西一眼,而是直接转身正视着他的眼睛。

“你不是不记得那些了吗?”索斯岚明显有些惊讶。

“有些记忆回来了,才刚不久,而且也并不完整。”我静静地回答,然后看着他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你知道,我要的承诺不是这个。”

“是,这里面是我的脑原体备份,唯一的一份。我已经把自己最宝贵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了,怎么了,不想要吗?”索斯岚抽动嘴角,做了一个也许是笑的表情。

“你把这个东西给了我,然后就可以对你现在的这个躯体为所欲为,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了,是吗?”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腋下一个还在流血的小小伤口上,轻声笑了起来,可是一边笑却一边止不住的流下了眼泪,“好,索斯岚,那你告诉我,所谓高比例重注性的那个比例究竟可以到达多高?所谓能被继承的大部分主动和被动意识,这个部分究竟有多大?就算,就算是百分之一百的重注率和全部的意识,你手里的这个备份是什么时候采集的?总不可能是在你到苍戊星来以后采集的吧?这里没有必要的设备,也没有这种技术手段。那么,刚刚过去的这几百个小时又算什么?我们在这里做过的这些事,说过的这些话又算是什么?一场无痕的春梦?”

“这是希望。”索斯岚回避了我的问题,只是简单地说。

“最后的,最绝望的希望?”我流着泪笑着问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很凄惨,想要抚平微翘着的嘴角,脸上却僵硬得根本不再有其他的什么表情,只是摸了一手的湿润。我知道这个时候哭很难看,我不是小趸那个泪包,我一直觉得自己还算坚强,可是这会儿我就是忍不住,也管不住那些从眼角的凹缝里自己不停往下挂落的液体。

“如果你要的只是这个身体,我会尽量保护它的。”索斯岚垂下的眼睛不再看我,沉默了一会儿后,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冷。

“你!你!好,我会替你守着你的希望,但你也要记住,替我好好守着我要的这个他妈的肉体!从现在起它就是我的禁脔了,少了一块皮我都会找你算帐的!”我咬着牙,深吸了口气,用尽力气调整好呼吸,忍住想要砸到他脸上去的拳头,把他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将军……”他终于抬起有些颤抖的眼睫,面对我的怒气,讪讪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已经太习惯这么叫你了。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猛地抱住了他,“别让我有用到那个东西的机会。”

索斯岚的身体有瞬间僵硬。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可我知道,这种反应只能说明他不会对我刚才的那个要求做任何承诺。以前索斯岚其实也没少骗过我,那时候我们还是敌人,或者说我是他手中的囚徒和逃犯。但是自从成为情人以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骗过我,哪怕是像现在这样能让我稍微安心一点的所谓的“善意的欺骗”都不会有。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希望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会带着欠扁的表情对我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里似乎很执着地认为,那样的索斯岚要比现在这样的索斯岚更强大,就是一个无人可以攻克的堡垒,或者是一个天生就是为了炫耀胜利而存在的无敌要塞。

我闭上眼,在他的肩头靠了一下,然后飞快退开。

“什么时候滚?”我抬起头看他。

“再等等。”索斯岚的声音冷静了下来,带着点惯常的沙哑。

“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或者你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我也冷静了下来。

“这个地形本身就像是个陷阱,我们现在刚好凹陷在坑沿上,一旦被人包围了,突围可能不容易。”索斯岚想了想,伸手想抱我,却被我让了过去。他收回了手,没有多余的表情,直接用手指沾了身边狼尸的血,开始在地面上画地形图:“你看,这个位置,崖头比其他地方都高,从下面很难直接上去,所以反而可能是一个防线上的漏洞。如果来的是骑兵,在这种高度的崖头上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所以这个方向的防守应该是最空虚的。”

我在他手臂以外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那张粗陋简洁的图,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不是勐塔骑兵,而是‘浪子’的人呢?”

“我倒希望碰上的是‘浪子’的人,不过‘浪子’并不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人员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多,而且他们的眼光应该始终主要放在南稷,不是大漠,不会为了这里的利益倾巢而出。光靠卫齐风手下的那些人是无法在这样的地形上完成包围的。”他的手停了下来,有些自言自语地说。

“你好像对‘浪子’很熟悉?”我在昏暗中看着他的脸。

“知道一些吧,有过接触。”索斯岚低着头,手指又开始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画了起来。

“是来这里之前就有过接触吧?未雨绸缪啊,黑羽先生,准备得真充分。难怪你对苍戊的情况那么熟悉。那我们现在就这么等着?等‘浪子’的人带着那些勐塔骑兵来包围我们,然后把你抓走?”我点了点头,目光从他身上淡淡移开。虽然嘴里说的似乎是问句,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疑问,身子慢慢地向后靠,靠到了一堆冰冷的尸体上。

一个孤伶伶地矗在不正常地点的无人帐包,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这是一个陷阱了,所以我对索斯岚的判断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帐包里的整洁甚至显得刻意,这里本不该是这样的。那个酷似郑星海的女孩也许应该呆在帐包中煮着热热的汤,而那些已经变成了尸体的狼群则应该在附近的四野中游荡巡逻,那也许才是原本该有的景象。如果这些狼是塔里忽台放在东线的最后筹码,那么在溃败的时候,这个地方将会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选择,毕竟这些狼看起来战斗力很不错,至少可以成为他最后的屏障。那么这个陷阱,说不定就是针对塔里忽台的,只是现在被我们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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