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觅像解剖刀的眼神研究地看着他,“别想了,我开车时你都没意见。”
“是啊,因为我对和你殉情这事非常感兴趣。”程锦皱眉道,然后和小安看着后视镜的眼睛对上了,“小安,看路!”
“哦。”小安飞快地转开目光。
杨思觅诧异地道:“你生气了……”他似乎真的很疑惑。
“……对,我生气了。”程锦面无表情地道。
杨思觅看着他,“我只离开你二十分钟,你就生气了。”
这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程锦抚额。
杨思觅道:“我以为距离产生美。”
程锦抬头看他,“你一定得说说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杨思觅道:“韩彬和秦越。”
程锦道:“继续。”
杨思觅道:“分开后,韩彬反而表现得比以前更在意。”
“或许。”程锦想了想,“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但说真的,你真的想把他们作为一个参考实例?”
杨思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程锦,“所以你不觉得距离产生美?”
程锦很有耐心,“这要看是和谁的距离。小安和她的偶像们,那肯定是距离产生美。小安,别看我,认真开车。我和你,说真的,距离只让我提心吊胆。”
“哦。”杨思觅眨了下眼,他放在座位上的手往旁边移动着,碰到了程锦的手。
程锦张开手指,把他的手收入掌中握紧,举至唇边碰了下,又把人拉过来搂住,故作轻松地笑道:“你是想以我为题写篇论文吗?总是忍不住拿各种问题来戳我,看我会有什么反应?我得告诉你,你让小安开车而且你还不肯坐在副驾驶看着她这事,我绝对不欣赏。”
杨思觅手腕一转,挣脱开程锦的手,反手握住,学着程锦之前的样子,在程锦手上亲了一下,“人一直在变,我需要保证我储存的关于你的一切数据都是最新的。”
小安插了句,“很多人都有软件更新强迫症。”
“……”我到底有多善变啊?程锦无奈地摸着杨思觅的头发,“好,你随意,我想我的生活会一直多姿多彩,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无聊。小安,看路,认真……”
杨思觅道:“为什么你会觉得她不会开车?叶子他们肯定教过她。”
“是啊!”小安道,“老大,你别操心啦,他们让我开过很多次了。”
程锦不怎么信,“什么时候?”
小安道:“周末去你家时都是我开车的啊。”
程锦道:“我会去核实。”
“啊,重来!周末去你家时有很多次是我开车的!”
“……”
平安回到公安局,小安扑到游铎身上,“我开车回来的,两个小时哦,我觉得我现在连开车也比你厉害了!”
游铎边奋力支撑小安的体重边茫然地道:“啊?”
步欢用力地拍着游铎的肩膀,“喜欢拆车的少年,要加油啊!”游铎被拍得差得要摔倒,韩彬路过,伸手扶了他一把。
叶莱笑道:“还是老大厉害,敢让你连续开两个小时。”
“……”程锦轻咳一声,“好了,别闹。成沛柯失踪了?”
“对。”叶莱道,“昨晚凌晨他离开的,被楼下的监控拍到了。目前还没找到他。”
程锦道:“淳于潇呢?”
“联系不上,但她今晚在音乐学院有个公开活动,目前她还没有取消这次活动。”
程锦道:“她的经纪人怎么说?”淳于潇的经纪人是个很和气的中年男人,程锦在剧院曾见过那人。
步欢道:“他也说不知道她在哪,但他看起来并不担心,联系不上人对他来说是件很平常的事。”
“嗯,晚上你和叶子去那个活动现场看看。”程锦道,“蔡冬仍然还没出现?”
叶莱道:“没有,和他的朋友们都谈过了,仍然没人能提供线索。”
程锦道:“关于我们那两个受害人,吴熙和郑万维?”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圈子,有着共同的朋友。”游铎在幕布上投影出一张人际关系图。
程锦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代表人的圆点,“同时出现在两个犯罪现场附件的人到底有多少?”
游铎道:“二十三人,但都有不在场证明,包括成沛柯,有人能证明他一直存在于他的可视范围内,没有离开过。”
程锦点头,“还有更多吗?犯罪现场出现的那些肢体查到了什么吗?”
韩彬道:“那个医院方面说的所谓临时工还没有找到。但我去试过了,就算是现在,也仍有办法进入太平间而不被发现。”
“你去试过了?”步欢叫道,“也不叫上我?”
程锦道:“怎么会发现不了?”
韩彬道:“戴上帽子和口罩就能避过摄像头,再偷张医生胸牌戴上就能避过人的眼睛。”
程锦仍然纳闷,“怎么会发现不了?”
步欢笑道:“我们都是专业的,就算被发现也能全身而退。像你这种从没想过要非法进入某地的人不会知道到底为什么不会被发现。不过会去做这种事的人,至少得是对医院状况有一定了解的人。”
叶莱立刻道:“我也没想过非法进入太平间。”
小安举手,“我也没,尸体有什么可偷的嘛。”
游铎道:“什么值得偷?”
小安很理所当然地道:“至少也要是高科技的电子设备……”看到程锦在看她,她立刻道,“我只是说说而已。”等程锦不再看她,她立刻瞪着游铎:你陷害我!
游铎很茫然:我没有……
程锦道:“对了,那些花瓣有没线索?”
游铎道:“是白睡莲。这个季节,要么是温室培养的,要么是从别的地方空运过来的。”
韩彬在一旁若有所思,程锦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嗯?”
韩彬道:“只是想起在秦越家看过睡莲。”
步欢嘀咕道:“好嘛,你可以再去找他了……”
小安跑回电脑前,“等等啊,我帮你看看他现在在哪里。”
程锦道:“小安,别闹。”
“只是看看嘛。”小安飞快地敲着她的键盘,“定位……好了!啊……”她突然禁声。
“怎么了,他在哪里?”其他人走到她身后,“潮信路31号南楼12D室,地址很详细啊,居然能精确到室,不过这是哪里?嗯……”那是一个心理诊所,看来真不应该偷窥别人隐私。大家讪笑,“这是个意外,我们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好了。”
程锦皱眉看着他们再看向韩彬。
韩彬道:“忘了这事。”
程锦警告地看一眼小安,“下不为例。好了,都干活去。”
杨思觅道:“那个心理诊所的医生还行。不过去年他们的病人自杀了两个。”
“……”程锦摆手让大家赶紧离开。
灯光强度适宜的房间里,秦越安静地坐在沙发椅上,坐在他对面的心理医生看了他片刻,“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谈?”
秦越道:“我家人担心我,我按时来这里报道是想让他们放心,但我的确没什么要谈的。”
心理医生道:“你习惯什么都靠自己?”
秦越微笑,“坏习惯?”
心理医生道:“不,但长时间把弦绷得太紧也不好。”
秦越笑道:“还好,没那么容易断。你这里不错,让人感觉放松。”他往后靠到沙发上。
“对更多人来说我这里让人紧张。”心理医生笑道,“今天是你第四次来这里,但还不愿意开口说话,你是个很不合作的病人。”
秦越笑容变淡,“病人……对,你是医生。”他沉默片刻后道,“那我们今天就来谈谈吧,希望我不会后悔这个决定。据说,独立惯了的人,一旦遭受重大挫折,会很难重新振作起来,是这样吗?我现在还好,有轻微抑郁狂躁症,我采取的应对措施是每天慢跑一小时,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心理医生道:“坚持适当运动,这很好。我相信你自己能应对挫折,但你还是来了这里,所以我认为你还是想找一个人谈谈。”
秦越犹豫两秒,“我的问题,不是工作压力,也不是家庭问题,是感情挫折。”
心理医生点头。
秦越靠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感情挫折,这其实是能预料的,但我在一开始的确没想到,事发后我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很惊讶,居然蠢成那样……”
心理医生道:“承认受到挫折,并正视它是个良好的开端,但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秦越笑道:“后来,我决心了断这段感情,但一直在后悔与坚持不后悔间徘徊。”
心理医生道:“能具体说说吗?”
秦越的手握紧了沙发扶手,“怎么说呢。我母亲常说她为我父亲付出了很多,我听过太多次她的抱怨,我不希望我有一天也这样。据说,仍顾及自尊的爱是因为不够爱?”
“没这回事。不自爱的人怎么爱别人?”心理医生温和地道,“人付出爱后会想得到回报,这是很正常的事。”
“不知道。”秦越眸色变深,嘴角带着点笑意,“我有时候也会想强迫他:你不知道该怎么对我是吧?那就爱上我,你非得爱上我不可。这是你应得的报应。”他仰起头,半边脸陷入阴影中,“你不情愿,不喜欢?那可太糟了。”
心理医生看着对面沙发上的男人,有些病人需要鼓励,有些病人需要劝导,这个人倒是让他有点把握不准……
一阵音乐声响起,是秦越的手机,这像是触发了他的某个开关,他周身的黑雾一扫而空,他恢复了温文尔雅,接起电话,“喂?……嗯,嗯,我有空,好,一会见。”挂断电话后,秦越对心理医生道,“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
心理医生很遗憾,难得这个人今天终于开口了,结果却又被打断,他笑道:“你下次得记得把手机调成静音。”
“好的。抱歉。那我先走了。”
公安局会议室,“我出去了。” 韩彬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后准备离开。
“一起。”步欢叫上叶莱,三人一道离开了。
游铎走到程锦身旁,“刚刚我收到了一个关于睡莲的消息……”
“很好,是怎样?”
“有个植物园里有很多白睡莲,而且被游客们折走了不少。”
程锦道:“深入查一下。”
游铎道:“要叫韩彬回来吗?”
程锦想了想,“算了。我不相信距离会产生美,还是让他们的距离缩短一点吧。”
游铎茫然,但小安叫他了,“游铎,过来帮忙。”
杨思觅正在玩程锦的手机,“你刚才说不相信?”
程锦笑道:“你说了算,我无条件接受你的结论,所以请一定省略掉实验过程。”
杨思觅微垂着长睫看着他手上的手机,“你没有科学精神。”
“你说了算。”
杨思觅道:“无聊……”
“你说了算。”
杨思觅抬眼,“程锦,你有冷暴力倾向。冷暴力是一种精神虐待,多表现为冷淡、轻视、放任、疏远和漠不关心,致使他人精神上和心理上受到侵犯和伤害。”
“……”
杨思觅又道:“放心,我会做你的心理医生。”
“……”
坐在秦越的玻璃花房里,韩彬有点昏昏欲睡,秦越道:“没睡好?”
韩彬道:“昨天睡得比较晚。”
秦越笑道:“你们也真是,一查起案来就不眠不休……”他住了口,专心看着罪案现场的照片,“这上面的花瓣都是睡莲花瓣?”
韩彬道:“对,游铎说是。”
“我这里的睡莲倒都还在。你坐会,我去打电话问问谁还种了睡莲。”秦越走开了。
韩彬偏头看着他离开,然后转回头去看不远处的水池,那里面的睡莲其实不是纯白的,而是带点儿粉。
“韩先生。”
“什么事?”韩彬听到有人走过来,但知道不是秦越便没回头。
“老板让我拿毯子给你。”
韩彬偏头,看到秦越的助理正抱着条厚实的毯子站在旁边,他接过毯子,“谢谢。你现在改行做家政?”
助理姑娘笑道:“老板昨天把公司文件带回家了,下面的人等着要,所以我过来取。”
韩彬道:“是我占用了你们的时间。”
“当然不会,反正公司离了老板也不会立刻倒闭,他只要负责签字就行了。”助理笑道,“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这么说过啊。我得走了,再见!”
韩彬微笑,“再见。”
秦越在阳台上边打电话边看着他的助理和韩彬说话,“……对,白睡莲,多久后能给我回音?”
电话另一头的人道:“不好说,但我会尽快。”
秦越道:“一小时内给我消息,我会付双倍的钱给你。”
“好!那先挂了。”但电话还未挂好,那人便喊道,“东子,秦老板要付双倍的钱……我说怎么这么多人要找白睡莲?那花很美吗?……”
秦越出声道:“你如果告诉我还有谁在找白睡莲,我可以再多加点钱给你们。”
“……”片刻后换了另一个人说话,“秦老板,不好意思啊,这样吧,双倍就别提了,我们仍然收原价,但还有谁在找白睡莲这事我却不能告诉你,行有行规……”
秦越道:“那些白睡莲和一个刑事案件有关,你们等着警察找上门吧。”
对方笑了,“原来如此,但我们说的别的找白睡莲的人指的就是警方的人,希望秦先生你和那个刑事案件无关。”
“无关,你们可以照实对警察说我找过你们。现在先告诉我你们知道多少。”
对方道:“清唐植物园有一批养在温室里的白睡莲正在开花。我们如果查到更多会通知你。”
“好,谢谢。”秦越道,“钱我会打到你账上。”挂了电话后,他又打了电话给程锦,把植物园的事和他说了。
程锦之前就听游铎说过了,他笑道:“多谢,等案子结了后,你一定得给我们一个请你吃饭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