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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x的礼物 上——bydn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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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路惊讶:“你有枪吗?我还以为只有银行押运的才有枪呢,带着没,给我看看。”

林希言把他往面碗里摁,韩路撑着桌子不让他得逞,大排档的折叠桌不受力,瞬间往下倾斜。韩路眼疾手快,立刻捧住面碗拿着啤酒瓶从椅子上跳起来。林希言只觉手里一滑,小贼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折叠桌啪一声摔在地上,幸好刚才老板已经过来把吃完的碗碟收走了,只摔了只一次性杯子和半杯啤酒。

林希言的手在半空虚抓了一下:“你属泥鳅的,这么滑。”

韩路涎笑,还颇得意:“皮肤好,不是故意的。”

老板对他们又打又骂连带上武术特技的表现已经以惊人的速度习惯,面不改色地放好桌子,重新拿了两个杯子过来。

韩路坐下给林希言倒酒:“转行可是人生重大抉择,你总得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林希言:“重大个屁,让你改邪归正你还当我就业中心给你职业规划呢。”

“那我不干这个能干什么?”

林希言一句“你他妈当小白脸吧”都已经到嘴边了,硬是给咽了回去:“四肢健全你还怕饿死?”

“四肢健全饿死的多啦。”

“你不是做家务水平挺高,可以当钟点工。”

“我一个没户口没身份证的人,谁敢要,这不引狼入室吗?”

“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贼性难改。”

韩路正色:“别忘了我的三大原则,那家要是穷人,好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我肯定不偷。”

林希言抬手把啤酒往他脸上泼,韩路动作飞快,脑袋一闪避开了,可惜地说:“浪费。”

“我不管,你要么收手,要么跟这吊死鬼共度余生,自己选。”

“没有第三种选择了吗?”

“你买保险去吧。”林希言说完起身要走,韩路一看立刻也站起来:“结账啦。”

一结账三百多,林希言指着韩路对老板说:“这人给你洗碗,洗一年,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菜烧得也行,留着随便用。”

老板乐了:“开玩笑,小伙子相貌堂堂,一看就是做大事的,怎么能给我洗碗呢。”

林希言转头数落韩路:“你看你洗碗都没人要。”

韩路也乐,对着他笑。林希言最烦他笑,没事笑得跟朵花似的给谁看,可伸手不打笑脸人,韩路一笑,林希言这个自诩的流氓大元帅也没理由往他脸上招呼了。

“林队林队,我要是答应,你是不是真陪我去啊?”韩路屁颠颠地追着他问。

“想好了?”

“你要真陪我去,那我就答应以后不做贼。”韩路说,“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你还有什么条件?”

“万一去了没用,吊死鬼照样盯着我,那这约定就不能算,我还得跟着你,直到这事搞定了才行。”

“老子上辈子欠你了?”

“有可能吧。”韩路深沉地说,“这是缘分。对啦,你说那天车站上那么多人,不会就你一个是处男吧。”

“韩路!你他妈再惹我,老子杀了你。”

有时林希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搅进这么一趟浑水,韩路简直像老天专门派来跟他捣乱的。官兵和贼天生死对头,没想到还真能在一张床上睡安稳觉。回到家,韩路吃饱喝足,惊吓也过去了,捧着肚子往床上一躺,立刻就睡着。林希言算是知道他心有多宽,只要眼下没见鬼,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觉的时候绝不失眠,完全没一点死里逃生的人应该有的心理障碍。林希言见他一只脚伸在外面,脚踝上黑色指痕还在,他生来不信世上有鬼,可这事是自己亲眼所见,无缘无故,脚上怎么会冒出个黑印。林希言研究半天,伸手指在上面蹭了一下,发现是一些黑灰,闻上去一股焦味。他转头看韩路睡得正香,心里的火腾一下就升起来,一脚把他踹醒: “躺过去,你他妈四仰八叉的,老子睡哪?”

韩路睁了睁眼,往旁边挪了一点,又立刻睡着了。

林希言骂骂咧咧躺下却始终睡不着,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处处透着古怪,逼着他不得不去思考那个恒古无解的问题——世上真的有鬼吗?如果真的有,为什么自己看不见。如果没有,正如韩路当初问的那样,世上没有鬼,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说呢?

隔壁的韩路翻了个身,动作轻得像一片树叶,要不是知道他睡在身旁,林希言会以为哪里吹来一阵风。果然天生贼骨,林希言不屑地想,睡着了都这么偷偷摸摸。他毫无睡意,躺了一会儿终于坐起来,悄悄下床,离开卧室往厕所去。打开灯仔细检查一遍,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能翻花样的地方实在不多。窗户紧闭着,没有开启过的迹象。林希言打开冲淋房,里面似乎也毫无异常,只有淋浴的花洒掉在地上,从里面流出一条长长的水渍。冲淋房有一道高出地面的防水台,按理说水是不会流到外面来的。可是眼前这道水流却穿过防水台,流淌到浴室的地板上。是底座漏了?林希言蹲在地上检查,淋浴房的底座完好无损,那么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他抬头看看冲淋房的顶部,并无可疑之处,关上灯,又打开,再关上。黑暗中的浴室静悄悄,瓷砖特有的冰冷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林希言看了一眼墙上的镜子。半夜照镜子似乎一直被人们所忌讳,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水汽模糊的镜面,可是里面除了他自己之外什么都没有,于是他转身出去,这时忽然听到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来了?

连林希言都不禁有些紧张,但他不像韩路那样害怕,反而有些许期待。

闹鬼是吧,老子倒要瞧瞧鬼到底长什么样。

他站到门背后,脚步声渐渐近了,一个长长的模糊的影子拖在地面上。鬼有影子?林希言不清楚,大多数时候人们认为没有,但谁也不能下定论。影子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林希言屏气,想等它再走近一点,可影子非但没走近,反而慢慢往后退。

这是什么意思?

林希言等不下去,飞快从厕所里冲出来,朝影子退却的方向扑去。外面就是厨房,没有灯光,四周十分幽暗。林希言对准黑影的脑袋就是一拳,他不知道这种方法对鬼有没有用,但依照各种鬼片的情节来看,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林希言天生胆大,什么都不怕,一拳过去,影子的头歪了一下躲开了,接下去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黑影往后一退,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林希言走一步它退一步,再往前逼近,影子大叫一声转身往卧室跑。

“韩路!”林希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后颈揪回来,“你他妈半夜不睡觉瞎晃什么?”

韩路听到他的声音,马上不跑了。林希言把灯打开,见他抱个枕头,光着脚站在那里,神色紧张眼睛四处乱瞄。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睡着睡着人就不见了。”

“我上厕所不行吗?你怕什么。”

“怎么不怕。”韩路振振有词,“给你举个例子,好比你睡觉前在床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马路上,你不害怕?”

“根本不是一码事!”

“差不多,我躺下时你在我旁边,我一睁眼你没了,吓死我啦。”韩路拉拉裤子,“既然都出来了,你等等,我也上个厕所。啤酒喝多了,刚才一直憋着不敢起来。你别走开啊,你们家这厕所我是不敢一个人进了,你陪我。”

林希言冷笑:“要不要我帮你把尿?”

“那就不用,你拿着枕头,我自己来。”

林希言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脾气,居然没反对,替他拿着枕头,直等他爽快完了抖两下,这才扔还给他。

“你他妈给我手洗干净了再睡。”

韩路洗完手,好像后面有人在追他似的窜进来,飞快地躲被窝里去了。

林希言踢了他一脚:“明天我请假陪你去一趟,早点把这事搞清楚,你早点给我滚蛋。”

韩路从被子里钻出来,眨巴眼睛:“林队,你是好人呐。”

“你他妈装什么乖,恶不恶心?”

第十九章

第二天上午,陈继看到一辆蓝色的货车停在门外,几个戴口罩穿工作服的人上楼来,开始动作麻利地从顾婆婆房里清理遗物。

陈继站在门外看着,顾婆婆家中有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有些甚至并不破烂,会令人眼前一亮。比方说,陈继看到角落里有一个银色的小手袋,大约巴掌大,银丝线缀着亮片,底部还有一串串小流苏。这个小手袋似乎和顾婆婆完全无关,陈继想到虞家花园过去的故事,断定是那位阔太太的遗物。他看见一个人拿着顾婆婆放在床头的铁盒正要往回收袋里扔,于是便忍不住说:“这个能给我吗?”

清理现场的人看了他一眼:“你是她什么人?”

陈继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是邻居。”

“邻居?邻居添什么乱,走开。”

“这些东西你们拿去打算怎么处理?”

“还怎么处理?这种破烂有人要吗,当然是烧了。”

“既然要烧掉,不如给我留个纪念。”陈继说,“里面有些照片。”

那人看着他,目光略带敌意,尽管这种敌意稍纵即逝,陈继还是敏锐地察觉了。他感到非常奇怪,他的要求并不过分,远亲不如近邻,留几张照片作纪念也很正常,为什么对方的反应如此奇怪?

陈继说:“顾婆婆没有亲人,怪可怜的,如果她的后事有什么需要我出力帮忙的地方,请一定通知我。”

“这事不归我管,东西都得送到街道去,如果你想要,去问张主任。”说完,他好像故意似的把铁盒狠狠摔进回收袋里。盒子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互相碰撞着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整个房间都被清理干净,只留下破旧损坏的家具。蟑螂和老鼠在这种季节依然存在,一旦遮蔽物移开,就成群结队张慌失措地四处逃散。

陈继往空空的房间看了一眼,白炽灯的拉线在房中央一晃一晃。顾婆婆不在了,房间也好像不在了,原来房间和人是同在的,失去了住客,房间就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陈继忽然想,顾婆婆的房间也许是这栋小楼中除了自己家以外他唯一进入过的地方。他醒悟过来,对啊,为什么从来没有去过谢玲的房间呢?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应该往来更密切,没有任何秘密才对。事实上永远是谢玲来找他,他想去找时谢玲却总是不在家。陈继发着呆,房门碰一声被关上了。戴着口罩的清洁工把杂物从楼梯上拖下去,哐当哐当地响,铁盒在黑色的袋子里挣扎翻滚,它终究逃不掉被销毁的命运。

陈继也离开二楼,不知不觉走到谢玲的门外。他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谢玲是不是就在里面?是不是等他撞开门后发现她已经死了很久?他心慌地敲了敲门,如预料中一样没人响应,他没有勇气破门而入,因此敲了两下就停止了。黑色的门上没有门牌,木纹在上面扭曲着,好像活的一样。今天是什么日子?陈继低头想了想,有点记不太清。好像是二十七号,张主任说月底会来抄表,那么应该就是这几天。他想起小时候老房子抄表的情景,抄表一般是居民自行负责,每月轮流由一家担任抄表员,挨家挨户敲门去看。陈继也跟着爷爷去过一次,因为爸爸出差,爷爷的眼睛看不清数字。

“抄表了。”

敲开每一家邻居的门,闲聊几句家常,这项工作成了一种沟通邻里关系的活动。陈继在想,等到了月底,是不是也会有人一家一家敲门,使这些神秘的邻居露出真面目?

他在楼道上站了一会儿,忽然一阵音乐声传来。陈继猛然一惊,是他的手机。他飞快地冲到门口,打开门。手机在客厅的茶几上震动着,信号灯一闪一灭,好像一只愤怒的怪物暴跳如雷,又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将它慢慢移动。

找了那么久的手机竟然在如此显眼的地方,陈继目瞪口呆地看着茶几,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了应该接听。铃声一直不停,他回过神一把抓在手中按了接听。

“喂?”陈继心中矛盾重重,希望电话那边是谢玲,又不希望是她。谢玲有很多事瞒着他,这种感觉几乎揪心。手机中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陈继。”这个人说,“怎么这么久才接,出来玩吗?”

是朋友。陈继松了口气,至少朋友们仍然记得他。

“我有事在忙,不太方便。”

“忙什么?来吧好多人,给你介绍漂亮妹妹。”

“我不去了。”

“你别扫兴啊。”对方报了个地址,不给他任何回绝的机会,“快来,就等你,给你半小时,超过时间我们就上门来找你啦。”电话挂断了。

陈继放下手机,看看时间,忽然也有出去散心的念头。这里太压抑,昏暗的走道,静悄悄的楼梯,死气沉沉的房间,待久了他都觉得自己的心理开始扭曲,变得极度不正常。他决定离开一会儿,恢复正常社交重返朋友圈子,找回以前的自己。出门时,陈继又看了一眼门上的金属牌,窥孔已经被堵住,不能再从外面看到房间内部的景象。他在门外站了站,终于转身离开。

约定的地点是一个从外部完全看不清内里的主题酒吧。推开门,一片黑色扑面而来,酒吧灯光忽明忽暗,黑色的帷幔和墙纸,黑色的天花板和地毯,各个隐秘角落都放置着墓碑,上面刻着各种怪异字符。酒吧的名字叫“黑水”,似乎是当下年轻人非常钟爱的主题——死亡。在不受死亡威胁的年纪,年轻人对死亡的看法总是和酷这个意义不明的字联系在一起。陈继反感地看着那些墓碑,好像真有什么人长眠于此。他顿时萌生去意,他对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忌讳和畏惧。

“陈继。”前面有人喊他,接着这些人朝他欢呼起来,每个人都热情招手。陈继的目光在他们年轻兴奋的脸上扫了一遍,有熟悉的也有生面孔,但互相之间毫无隔阂。陈继无奈地走过去,在几个人的拉扯下坐到中间的位置。

“这是我们的朋友,叫陈继,刚从国外回来。你们别打他主意,丽丽点名要的。”周围的人笑起来,有的开始起哄。陈继搞不清他说的丽丽是谁。他的脑子里有一团湿泥,酒吧里音乐很吵,空气浑浊,而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杯接一杯喝酒。

“好。”朋友们欢呼。一个穿白色衣裙的女人坐在他身旁,抱着酒瓶为他倒酒。

“再来一杯。”

陈继喝醉了,但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所有发生过的事像幻灯片一样播放着,倒带,暂停,循环。谢玲忧虑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然后是顾婆婆死时惊恐的脸,胡风刀疤丑陋的脸,张主任面无表情的脸,最后这些脸慢慢模糊起来,变成一个人。雨衣怪人站在焚化炉前,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他的脸埋在雨帽的阴影中,全身在往下滴水。

“宋良。”不知谁叫了一声,陈继惊出一身冷汗。他努力睁大眼睛,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名叫宋良的人。穿白裙的女人在他身旁说:“我们跳舞吗?”

陈继问:“你是谁?”

“我是金丽丽。”

“金丽丽是谁?”

她笑起来,笑容模糊。陈继想看清她的长相,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往黑漆漆的舞池走去。陈继被无数人撞来撞去,这里和虞家花园简直是两个极端 ——应该是温馨小家的地方如同无人坟墓,名为死亡的酒吧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金丽丽的胸部紧贴着他,她不像朋友更像个卖笑的女人,一个欢场上杀敌无数的女战士,每一个动作都可以置人于死地。他很久没和谁靠得这么近了。他忽然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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