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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x的礼物 上——bydn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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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爱吃不吃,饿死你拉倒。”

韩路不情不愿地扒开筷子还唠唠叨叨地埋怨:“你们平时就吃这个,没肉,菜都黄啦,饭还夹生的,怎么吃……”他眼睛一转,看到林希言有抬脚踹他的意思,连忙把下半句话吞了回去,往嘴里扒了口饭,“……不过有的吃就不错了。”

林希言把脚放下:“算你识相。”

韩路真饿了,嘴上说难吃,手上一刻不停把饭菜往肚子里倒,吃完一盒还眼巴巴看着许飞手里的发呆。

“看什么看。”许飞骂,“你饿死鬼投胎。”

韩路:“这饭也不好吃,我帮你吃一点,免得浪费。”

许飞骂骂咧咧捧着饭盒到外面去了,韩路又去看杜梓丰,杜梓丰“嗯啊”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被两把小刷子似的眼睛瞧着谁也受不了。

林希言喊:“回来再带一盒。”

杜梓丰嚼着饭粒:“老大稀奇啊,你对个小偷这么好干什么?”

“我这是对他好吗?老子还没吃饭呢,你个王八蛋快去快回。”

杜梓丰“噢”一声走了。林希言又一支接一支抽烟,坐在桌边苦思冥想接着写报告。韩路搬了张椅子蹭过来,坐在他对面,林希言抬头:“谁让你坐的?一边蹲着去。”韩路就地蹲在他身边说:“林队,我刚才深刻反省了一下,觉得掏人钱包是不应该的,可人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对不对?再说我最后也没得手啊,那应该算偷窃未遂,治安拘留十天会不会太多了点?”

“多个屁。刚才让你说你不说,现在废话这么多,怎么想让我放了你?”

韩路很是高兴,往前蹭了蹭,就差朝他汪汪两声,蹲得颇有模样地说:“那怎么能呢,我是说你看我反省态度好,承认错误积极主动,关个三天也差不多了。”

林希言翘了个二郎腿:“拘留不是请客吃饭,轮不到你讨价还价,墙角蹲着去。”

韩路笑得花朵似的脸顿时垮了,垂头丧气地挪到角落里蹲好。林希言又埋头写了两个字,肚子里一阵乱叫,心里骂手下办事不利,买个饭用得着这么久吗?他抬头看钟,再看看一脸沮丧蹲在墙角面壁的韩路,忽然起来走过去丢了支烟给他。

韩路低着头:“我不抽烟。”

“不抽烟想抽耳光吗?”

“我想吃茶叶蛋。”

“滚,滚蛋。”

韩路委屈地往墙角缩了缩。

林希言问:“家在哪?”

“我没有家。”

“家里没人吗?”

“不是,没有家。”韩路说,“我从小是孤儿。”

“哦。”林希言说,“那你靠什么过日子?就偷东西?”

“我说要饭你信吗?”

林希言满脸不信,韩路说:“我要过饭,后来在工地干过,有一次出事故,不小心把腿给压了。”他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右腿,神色黯然,“我这条腿是假的。”

林希言有些发愣,朝他手摸着的地方瞅了一眼:“看不出来。”

“我遇到个贵人,是搞假肢的,没要我钱,说希望这条腿能让我重新站起来,找到生活的目标。”韩路说,“可我能干什么,没文化没学历,除了长得好没什么优点,腿不行,力气活也干不上啦,只能混一天是一天。林队,我好几天没吃饭,今天实在是饿极了,才动了歪心,不过我真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你相信我。刚才那饭还挺好吃,能不能再给我一盒,我多吃点,吃饱了进拘留所三五天不吃没问题,出来就不用付饭钱了,关十天可能有点撑不太住。”

他说完又低下头,脸埋在膝盖里。林希言把烟抽得满屋子都是烟雾,抽完一支往地上一扔,抬脚正要踩,却忽然一脚踢在韩路屁股上。

“再编。你他妈写小说的吧,老子刚把你裤子扒个干净,几斤几量都早估摸出来了,还他妈假肢。要不要我再扒一次给你验验身?”

韩路两只手抓着裤腰,左躲右闪,连忙求饶:“别,我知道你流氓,腿是真的,没有同伙也是真的。”

“那什么是假的?”

“都是真的。”

林希言又抬脚,韩路说:“偷东西是假的。”

“什么?”

“我故意的。”

“说清楚。”

“我看到你们在车站抓人,急中生智用偷东西这招引起你们注意,让你们把我抓回来。”

林希言这次是真的发愣,愣了一会儿又骂:“你神经病,当我也有病?”

“真的真的。”韩路神秘兮兮地要站起来咬耳朵,林希言指着地上喝:“蹲着说。”

韩路很听话,立刻蹲下,但声音却低得像在说悄悄话:“有人追我。”

“你欠高利贷了?”

“没。”韩路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刷一下发白。林希言真有些佩服他说变就变的演技,把他扔进演艺圈,多少影帝影后得歇菜,而且这小白脸要想潜规则还非常有戏。林希言冷眼旁观等着听他后面还有什么异想天开的奇谈怪论,韩路脸色变来变去,咕嘟一声吞了口唾沫说:“又好像不是人。”

林希言这次没有抬腿,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啊。”

“没有啊,你不相信我?”

“我是反扒大队的队长,你是被我抓获的扒手,你说十个理由给我听听,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十个也太多了。”韩路苦着脸说,“我真不是小偷。”

“真的啊?”

“真的。”

“神经病都不承认自己有病。”

“我也不是神经病。”上了几次当,韩路终于发现林希言在逗他,于是急了,站起来说,“你怎么不讲理?”

“蹲下。”林希言吼一声,立刻把他吓回去,“我告诉你,不管你今天怎么编,科幻也好灵异也行,你编出朵花来也别想出去。治安拘留最高多少天来着。”

韩路说:“二十天。”

“那你就准备着蹲足二十天再出来吧。”

杜梓丰重新买了饭回来,见林希言在那大发雷霆,就高兴得像个狗仔记者一样追着问:“老大,这小子又怎么惹你了?发这么大火。”

“你美什么呀?这混蛋胡言乱语装疯卖傻,去,好好查查他,看什么来历,他妈的治安条例背得比我还熟,我真怀疑他是上头派来检查我们工作的了。”

“我们最近干活挺卖力啊,每天蹲点蹲得孙子似的,抓了不少小偷了。”

“那哪够,刚过完年,贼祖宗们又该回来啦。”

杜梓丰把饭给他,林希言打开扒了几口,转头见韩路眼巴巴地看着他吃,心中怒不可遏,说:“看也不给你吃。”

韩路朝他痴望了一会儿,忽然说:“林队,你信不信世上有鬼?”

第五章

陈继不信世上有鬼,但他无法解释半夜突然出现在地板上的水渍。

这片毫无来由冒出来的水渍积在门口,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四周有些非常细小的飞溅痕迹,显然是由水滴形成的。陈继抬头看天花板,并无异常,天花板干燥干净,看不到任何可能渗水的裂缝和水迹。这些水是从哪来的呢?他浑身的汗毛又开始表演倒立,并想起梦中那种缓慢清晰的沙沙声。

沙沙。穿着雨衣的怪物在地上爬过。

窗外并没有下雨,月光和着路灯的光芒铺洒进来,在地面上划出窗框的形状。

陈继蹲下身,手指沾了水放在鼻子底下,水里有一些味道,还有一些沉积物,闻起来像池塘里的淤泥味。陈继呆呆地望着这片水渍,忽然又听见窗外“喵”的叫声。

那个东西还是进来了?难道刚才的噩梦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陈继有多想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他的脑子就有多不受控制,穿灰色雨衣的人影始终在脑海中以最清晰的影像出现。出现,又消失,再出现,再消失,直到他再也不敢忘记。陈继还不止一次地想到那个令他胆战心惊的问题——那人为什么没有脸。

实际上他所看到的是雨衣怪人的鼻尖和下巴,雨帽遮住了大部分脸的部位,可不知为什么,陈继脑子里只有一张空白的脸。他有点恍惚地拿来抹布,趴在地上把水渍擦干,膝盖蹭着地面发出沙沙声,刚干透的冷汗又冒出来。

擦完地板,陈继不敢再回卧室。他觉得自己可笑,不想承认胆小又不愿回到让他噩梦连连的床上。客厅里灯火通明,他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

嘭一声,门被撞了一下,陈继心惊肉跳地瞪大眼睛,心脏硬硬地发疼。

嘭又一声,好像有人在撞门,但声音不太响。什么东西?陈继的脑子里第无数次冒出一张空白的脸,那张脸此刻正贴在外面的门板上,一下两下,嘭。

嘭嘭嘭!

陈继被敲门声惊醒了。

醒来时,他仍然躺在卧室的床上,全身僵硬,四肢发冷。上午的阳光洒满卧室地板,温暖安详。

敲门声还在继续,却并不是昨晚听到的撞击声。他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跑到门边。巨大复杂的防盗锁故意和他过不去,左右掰了几次才终于打开。陈继觉得正在用一生的精力控制自己镇定心神,现在白天有太阳,阳光是消弭一切妖魔鬼怪的武器。他打开门,楼道里也同样日光充沛,暖意洋洋,灰尘在光亮中活跃、跳动、翻滚。一个年轻女人站在门外,看到突然开门的陈继,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好。”她微笑着打招呼。

陈继愣了一下,还记得她,是那天死胖子带他看房时,隔壁房里偶遇的梦中情人。今天她穿着牛仔裤,白T恤,粗羊毛外套,T恤上画着只红色毛茸茸的小熊。陈继瞪着她的胸脯,上次在走廊上黑暗中只看到她的脸,这时一个完整的人曲线玲珑,亭亭玉立地站在面前,陈继和那些想象着初恋又不争气的男人一样慌乱。

“你好。”他复读机式的回答。

“我姓谢,我叫谢玲。”她继续微笑,对陈继忽然转开的视线浑然不觉,“我看见你刚搬来,想打个招呼。”

“我,我叫陈继,耳东陈,继往开来的继。”陈继不知所措地说,“进来,进来坐一会儿吧。”他对自己的表现失望透顶,可舌头才不管他那个呢,该打结的时候照样打结,平时说话一切正常,美女当前却无缘无故结巴起来。

谢玲并不客气,大方点头跨步进来。

陈继等她进门才想起客厅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喝剩下的酒瓶酒罐以及各种外卖的包装盒。于是他从不知所措转为尴尬,并且无从比较哪一种状态更糟,幸好舌头却利索了:“平时不是这样,昨天和朋友闹得晚,来不及收拾,你坐沙发吧。”他匆忙将地上的垃圾归置起来,谢玲问:“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坐着别动。”陈继抱着一堆啤酒罐进厨房,又问,“要喝什么吗?”

谢玲清脆的声音:“不客气。”

陈继扔完垃圾终于松了气,经过浴室时,偶然往里看了一眼。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镜中人双眼通红布满血丝,脸色苍白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一副嗑药过量的瘾君子模样,难怪刚才谢玲看到他时脸上的表情那么惊讶。陈继越看越毛骨悚然,越看越不像自己,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他伸手遮住额头和眼睛,从指缝中往外看。镜子里的人只露出鼻尖和下巴,忽然咧嘴一笑。

陈继猛然一惊,往后倒退一步撞在墙上。谢玲在客厅问:“怎么啦?”

“没事,滑了一下。”把自己吓得半死这种蠢事,他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陈继打开浴室的灯,脑袋伸进水池里开冷水猛冲,以最快的速度漱口洗脸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果汁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谢玲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微笑。从出现在陈继眼前开始,她就一直在微笑。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笑容中依然带着那种自然羞涩,待人接物却又成熟稳重落落大方。谢玲的身上有一股香橙花的香味。陈继在国外留学时曾交往过几个女友,自觉对异性收放自如,可谢玲往沙发上一坐,就那样微笑,顿时就让他受宠若惊了。

“这房子你住得习惯吗?”

“才刚住了一天,也没什么不习惯。你呢搬来多久了?”

“我从小就住这。”

从小住在这里那至少二十年,或者从谢玲的父辈算起,虞家花园的历史有几十年了,这幢小楼无论外观还是内部却都不显得特别老旧,也许是近年翻新修缮过的缘故。陈继说:“我昨天上楼时在二楼遇到一个婆婆,你认识吗?”

“那是顾婆婆。”谢玲说,“顾婆婆的女儿在文革的时候死了,从那以后她就一直不太好,现在年纪大了,脑子有点糊涂。你上来的时候是不是听到她说话?”

“是啊,一直唠唠叨叨自言自语地说话。”

“她说什么?”

陈继回想着:“她说阿芳回来了。阿芳是谁,她女儿吗?”

谢玲忽然突兀地把脸转向窗外,看着外面的树说:“那棵树的年纪和顾婆婆一样老了。”

陈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棵槐树在窗外伸展着枝桠,挡住了些许阳光。初春的新绿点染枝头,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谢玲看得出神,陈继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谢玲的侧面很美,沉静的样子令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很美,像画。她的眼睛直视着窗外那棵老槐树,突然而至的沉默让陈继有些奇怪,但他并未打破这种沉默。沉默中,他将有更多时间去欣赏解读眼前这个美丽的梦中情人。然而,陈继隐约从谢玲的侧脸上琢磨出另一种情绪,一种未知原因造成的不安焦虑,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她害怕,为什么害怕?

陈继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这幢房子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不对?”谢玲好像被问了一个简单却很难回答的问题似的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歉意一笑,“我走神啦,你再说一遍。”

“昨天晚上顾婆婆在楼下喊‘猫来了’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野猫吧,附近有很多野猫,春天快到了,野猫也耐不住寂寞,顾婆婆听到猫叫就会喊,你慢慢会习惯的,大家都见怪不怪。”

“听说前面不远是火葬场。”

“谁说的?”

“带我来看房的胖中介,你见过。”陈继说,“那天晚上他拿钥匙的时候是不是吵到你。”

谢玲似乎吃了一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他:“哪天晚上?”

“应该是上个星期一,晚上七点左右。”

谢玲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微微张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陈继被她的反应搞懵了,犹犹豫豫地问:“我说错了什么?”

“你真的看到我了?”

“是啊,中介把钥匙甩得哗哗响,你就打开门看了一眼。”他没说谢玲还朝他笑。

谢玲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你怎么可能看到我呢?那天我根本不在家。”

陈继愣了,于是两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脸上找到相似的诧异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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