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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x的礼物 上——bydn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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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好像有人穿着湿漉漉的雨衣在地上爬。

陈继抱紧怀中的谢玲,浑身冰冷发抖,谢玲的身体为什么也这么冷,而且还有水滴下来。陈继扭动脖子,低头往自己的怀里看。

一团灰色的雨衣在他怀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只灰白色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手指曲张,食指慢慢指着前面。

往前。

“啊啊!”陈继尖叫起来,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尖叫,抽搐了一样,有时短促有时连贯,如果声音有形,那是一把不锋利但很尖锐的刀子,把周围的一切割得残缺不全支离破碎。

“陈继,陈继。”是谢玲的声音,谢玲在叫他。

陈继面色苍白地睁开眼睛,谢玲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陈继反问,他全身都湿透了,冒了一身冷汗。这种湿濡的感觉令他汗毛倒竖,好像在荒郊野外淋了一夜雨又站在冷气里吹风。

“你做噩梦吗?”谢玲问。他们依然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的影片刚放到一半,没有雨夜,没有怪人,是一个关于双胞胎的悬疑故事。陈继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谢玲带着亲昵的嗔怪说:“你怎么睡着了,脸色还这么差,我以为我胆子小,原来你比我还不如,下次我们还是看喜剧片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别去。”陈继搂住她,感受她身上的暖意和那股幽幽的花香。

谢玲听话地留下了:“哪里不舒服吗?”陈继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嘴唇上亲吻一下。

“我爱你,别走。”

“嗯。”

“我爱你。”

“嗯。”

“你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知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怪事?”

谢玲从他的亲吻中抬起头:“什么怪事?”

“我刚才睡着了,有没有说话?”

“你说……”谢玲迟疑了,似乎不确定刚才听到了什么,但她没有说谎,“你说往前。”

陈继“霍”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谢玲被他吓了一跳,不知所措。陈继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面色难看,目光直视地面。他边走边说:“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陈继指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影片说:“这是你买的吗?”

谢玲摇头:“不是我。”

“对了,也不是我,那是谁?”陈继有点激动,“还有阳台上的花盆,我不记得自己买过花,我根本不会种花,它们是哪来的?我问你,这个房子以前住过些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房东宋良是怎么样一个人?”

“宋良?”谢玲意外地说,“他是房东?不对啊,房东明明姓李,叫李平,去年六月才买了新房搬出去的,这个宋良是谁,我不知道。”

陈继开始发愣,转身从抽屉里翻出张租房合同,指着上面的名字给谢玲看。

“难道李叔叔已经把房子卖了吗?可这个宋良从来没有来过,我没见过他。买房子,总要看看的吧。”

“这个房子一直没有人来看吗?”

“李叔叔搬走之后就一直空关着,没有人。”

陈继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中带着点死灰:“中介说前一个房客刚走,送我半个月上网费,怎么会没人住?”

“中介?”谢玲的脸色也开始不自然,陈继的表情严肃得让她害怕。

“就是那天晚上,他带我来看房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陈继。”谢玲站起来,“那天晚上我只看到你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中介人。”

一股阴冷的寒意从脚下升起,陈继结巴着:“那你上次,你上次不是说跟我开玩笑的。”

谢玲伸出手,拉住陈继的手掌。“你别慌,坐下来慢慢说。”

陈继的手心全是冷汗,谢玲的手却温暖干燥,他顾不上被女人笑话胆小如鼠,把客厅的窗帘全打开,关上电视,这才一脸茫然地坐下。

谢玲看着他,神情似乎有些犹豫。

“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陈继茫茫然地问:“什么事?”

“我说了怕你会害怕。”

“到底什么事?”

谢玲:“那天我不是听到钥匙的声音才出来,而是听到笑声。”

“什么笑声?谁的笑声?”

“是个女人的笑声。”谢玲的脸上也露出和陈继相似的茫茫然,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看到一个女人拉着你的手往前走。我开了门,你一回头,那个女人就不见了。当时走廊上没开灯,我看不真切,以为自己看错,心里又有点害怕,所以没有多想就回去睡了。”

陈继听得心里发毛:“一个女人,她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

“我不知道,我没看清。”谢玲说,“但是顾婆婆说她见过。”

“顾婆婆?”

“顾婆婆脑子不清楚,她说话没人信的,她说那是她女儿阿芳。”

“我记得了,顾婆婆说阿芳回来了,可我又不认识阿芳,怎么会跟她走。”

“那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这个问题,陈继不知道在心里自问了多少遍,可谢玲问他,他依然回答不出。如果说没有,那么眼前这些诡异的怪事如何解释?如果说有,更是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闹鬼,接下去该如何解决,所有鬼片的主角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而他甚至不知道怎么会惹上这东西的。陈继看向谢玲的目光像在求助,谢玲的眼中也有同样的不安,也许她早有所觉。

“那个阿芳……”陈继润了润喉咙,“顾婆婆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文革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都是听别人说的。顾婆婆以前在阔太太家当佣人,过去这幢小楼上下都是那个阔太太的。文革时批走资派,一家人死的死,疯的疯,阔太太自己也上吊死了。”

陈继眼皮一跳:“不是在这个房里吧?”

“是二楼露台的地方,现在是公用部分,平时都堆放一点不用的物件。”

“那和顾婆婆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阿芳本来也跟着顾婆婆在人家家里做事,太太死的时候,她是亲眼看见的,吓得神志不清,半夜跑出去,到处和人说有鬼。那个年代破四旧、斗改批,阿芳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天嚷嚷着要找道士和尚做法驱鬼。”后面的话谢玲不说,陈继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她看到了什么?按理说看见一个人上吊,害怕是应该的,她为什么说有鬼,还要找道士和尚驱鬼?”

谢玲摇头:“不知道。”

陈继不说话,谢玲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顾婆婆的女儿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真的见到了鬼?”

陈继抬起头,苦笑着看着谢玲:“你问我世上有没有鬼,我答不出来,可我怕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不正常。”

谢玲轻轻握住他的手:“就算有鬼,鬼不找好人,你问心无愧就不会有事。而且还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应付。”

陈继将她拥入怀中,至少这一刻,他的心是平静的。

第八章

林希言郁闷地抽着烟,对于半夜被韩路跑了的事,许飞等人都知趣地不多过问。既然手下人这么善解人意,林希言当然也乐得不解释,只简洁得过于草率地说了句“那小子跑了”,算交待过了。

白天,反扒队照常分析群众报案,整理线索,出去抓贼,在各种人多眼杂作案频繁的地方蹲点守候。一天下来累得如狗,姜军见林希言脸色不好,劝他早点回去休息。今天抓了几个商场行窃的惯偷,算有斩获。林希言两天一夜没睡,确实有点累,交待几句看时间差不多就先回了。这时说早也已经晚上七点,队里人人工作起来废寝忘食没日没夜,林希言早习惯了加班加点的日子,反正单身一个,没人可惦记,回家不过是能有张床睡得舒服点罢了。

他走在路上,抽着烟想着心事,经过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时,忽然听见后面似乎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林希言警觉性自然很高,这个路段时常有混混出没,单身女性晚上没人结伴护送都不敢走,路灯也一直是坏的,不知道是路段偏僻鲜少维护,还是有人故意破坏,总之到了晚上这里就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希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往前走,而且故意忽快忽慢。他走得快时后面的人也加紧脚步,走得慢那人却不超过他,不怀好意的企图明显。林希言琢磨着,这人要不是穷疯了,就是有恃无恐,可惜他运气不好,遇到天敌。如果抓贼也像球场上可以罚牌,他要给那家伙一张大大的句号,今晚是他犯罪生涯的最后一天。林希言慢悠悠地走过一个拐角,以和刚才截然相反的速度飞快找了个黑漆漆的藏身处躲起来。他按灭烟,等后面的人超上。不一会儿,尾随者到了路口,小十字路口静悄悄,既没有车也没有人。那家伙见跟丢了,嘴里“咦”了一声,显得有些着急,黑暗中林希言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趁他转身之际,忽然猛扑出来,抱住他的肩膀往地下直摔。

那人反应却非常快,不知怎么腰上用力,就从林希言手里滑溜出去,接着一转头飞快往他脖子上砍了一掌。林希言急忙伸手挡——这小子还会武功。如今小偷抢劫犯的业务水平都提高了,自己改天也得练练,加强格斗技巧,不然这官兵抓贼的游戏就不好玩了。两人过了几招,林希言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往后拧:“还他妈不老实,袭警罪加一等知道吗?”那人经他一吼,居然真就不反抗了:“林队,是我。”

“你?你他妈谁?”

“韩路啊。”那人说,“林队好身手。”

林希言一愣,听声音倒是像韩路在说话,再说除了他还有谁能像条泥鳅一样滑溜,抓都抓不住。林希言没好气地说:“正愁没处找你,你他妈跟着我干吗?”

“我想自首。”

“放屁,狗屁。”林希言把他胳膊往下压,只听得骨头格格作响。韩路惨叫:“轻点轻点,你也不懂个怜香惜玉。”

“你算哪块玉,香个屁,想自首你昨天跑什么呀,自首不会去派出所?一路跟着我有情调吧。”

韩路:“你先放开我呗。”

“放开你还不跑了?”

“不跑,要跑我早跑远啦,跟着你真有情调吗?”

林希言哼哼,放开手。韩路也哼哼:“林队,你住哪?”

“干嘛?”

“问问。你还怕我打击报复?”

林希言又哼,韩路也跟着哼:“我肚子饿啦,你请我吃东西吧。”

“老子他妈欠你的吗,一见面就吃,你吃定我啊,泼我一脸热水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等会儿你泼还我,泼我一身我都没意见。”韩路讨好地笑,“昨天我跑是跑了,今天不是又乖乖回来了吗?孙悟空再厉害,那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最多撒泡尿臭臭你。林队,你就是菩萨,是佛祖,你行行好带我吃点东西吧,我真饿。”

“你饿了关我屁事?”

“我没钱,昨天听林队一席话,我十足真心决定改邪归正,不偷不抢,这不还饿着肚子吗?”

“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挣钱?”

“我想啊,可我没身份证,他们都不要我。”

林希言:“我正想问你,身份证哪去了?”

“我家生多啦,报不上户口,我压根没身份证。”

“你到底能有几句真话,满嘴胡说八道,我好骗是吧。”

“真的。不信你去查。”

“你都说没身份证了,我上哪查去?”

面馆灯火通明,地方虽小五脏俱全。林希言找了空位坐下,抬头看时,韩路早已坐好,拿着筷子在那等吃。林希言现在对他是没脾气,这混蛋一表人才人五人六,好吃懒做不说,插科打诨撒泼耍无赖样样在行,而且完全不在乎面子问题,什么场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林希言平静地问:“吃什么?”

“牛肉面加卤蛋,牛肉双份,重辣。再来两个小炒,有啤酒吗,最好是冰的……”

“两碗牛肉面,其他什么都不要。”

韩路知足常乐,也不反对,一边玩筷子一边说:“林队,我发觉你不会享受啊。”

“我享受个屁,你他妈吃东西不掏钱,倒是真享受。”

“一碗牛肉面而已,你堂堂反扒队大队长不会请不起吧。”

“少废话,吃完跟我回队里。”

韩路挣出一张悲伤沮丧的脸来:“你还要抓我?我又没干什么坏事,要说我偷东西,我也没偷着啊。最多是摸了那女的一把,她长那样,摸她一下我还吃亏了呢。”

“你刚不是说要自首吗?”

“我就那么一说,不说自首,你还不把我胳膊折了?你他妈下手狠着呢。”

“别怪我狠,你一个贼偷,还指望警察叔叔对你客气,我请你去洗浴中心一边按摩一边交待犯罪经过?”

“别喊叔叔,把自己喊老了。你真乐意我不反对呀。”

牛肉面上来,香气四溢,热乎乎引人食欲。韩路毫不客气,自己先捧了一碗呼噜呼噜吃起来,吃完又看着林希言的碗发愣。林希言才吃了半碗就被他看得受不了,吃饭的时候老有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实在难受。

“吃完了吧,吃完了跟我走。”

韩路还看着他的碗:“你没吃完呢。”

“吃不下,没胃口。”

韩路把碗捧起来,又吃:“我帮你,别浪费。老板你们这面太好吃。”

面馆老板喜笑颜开,从里面锅里捞了个卤蛋给他,恨不能将他引为终身知己。林希言翻了个白眼不说话。韩路吃完,抹了抹嘴说:“林队,我跟你商量个事。”

“没商量。警队有规定,不和犯罪分子谈条件。”

“法律不外乎人情嘛,再说我也不是犯罪分子,充其量只能算犯罪嫌疑人。”

“嫌疑人也不商量。”

“我跟你回家吧,你把我关家里。”韩路说,“把我锁着铐着绑着都行,要不我劳动改造,给你洗衣服做饭。”

林希言瞠目结舌,半天才想起应该破口大骂,于是他就骂:“你他妈变态。”

“反正你别把我送拘留所。林队,你好人做到底,要不收留我,那我只好重操旧业了。你想想,你可以挽救一个失足青年的,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将来你有孩子了,你老了,临终的时候有的后悔。”

林希言暴跳如雷,韩路忙安慰:“有话好好说,我们这不是在商量事情吗?”

“行。你想住我家是吧。可以。”林希言还有压抑不住的火,但没发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林希言的家不大,一个卧室半个客厅,小小的卫生间和两三平米的小厨房。一个人住倒还宽敞,两个人也不太拥挤。林希言作为优秀单身汉,做到了一个单身男人应该做的所有事,整个房间乱得像仓库,还是被洗劫过的仓库。到处是报纸杂志,脏衣服破袜子,还有吃剩下的饭盒没洗过的碗。桌上的烟灰缸里满满堆着烟屁股,烟灰像面粉一样撒得遍地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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