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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x的礼物 下——bydn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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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路吃了一惊,本能地后退。黑影像一颗硕大无朋的炮弹,继续往他身上撞。韩路闷哼一声,胸口像被锤子锤中,眼前顿时一黑。

醒着,得醒着。他告诉自己,要是这下没撑住,小命就没了。他咬牙强忍,伸手朝腿上的伤口拧。枪伤刚缝合,拧下去疼得精神一振,眼前也亮了。韩路奋力躲闪,躲了两下忽然听见冷笑:“你躲什么?”

闷声杀人是杀手们爱干的事,既然对方不介意暴露行迹,韩路也不想沉默:“不躲让你白打?”

“放聪明点。”

“我放聪明,你放什么?”

“我放了你。”

“你放屁。”话说完,韩路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碗大的拳头朝他脑袋上呼呼而来。他往后仰,没骨头似的折腰躲过。胡风浑没笑意地笑了声:“身手不错,我给你次机会,现在收手不杀你。”

“别骗我,你现在抓不着我才这么说,要是我松口同意,你真会放过我?你是装傻,我是不傻。”

“你打定主意找死了?”

“我死有你垫背够本。”韩路不敢碰他,边躲边说,“你们弄死的那个女人变成鬼来寻仇,要是我也死了正好和她搭个伙。”

胡风忽然一停,很快又冲过来。这个小小的停顿像一道门缝,有心人已足够窥见其中秘密。韩路笑得能气死人:“你也害怕啦,你杀了那么多人,只有这一个找上来,你是占足了便宜的。”

“那我再杀一个,看看还有什么便宜占。”胡风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开始出现一丝怒容,下手也越来越狠,韩路再和他对着干就更吃力,但好在他身手敏捷,泥鳅滑溜,光靠躲闪胡风还是拿他没办法。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胡风终于烦了,左手往后一探掏出手枪。韩路见他拿了枪,反应极快地往旁边飞扑,落地时右手一撑滚过地面,头顶传来枪响,子弹闪电一样擦过去。

好险。

韩路躲在草丛里拍胸口,担心完自己又担心林希言,怕他出点什么事。心神一晃,忽然右脚被一把拽住死命往外拖。韩路大惊失色,另一条腿用力蹬,想借力站起来。胡风拽着他不放,韩路膝盖剧痛,再挣扎就是自己受罪,于是索性不动,仰天往地上一躺:“老子不干了。”

胡风低头看他,雨水顺着刀疤往下淌。“现在说不干,刚才不是嘴硬?”他手用劲,韩路惨叫。“说你们刚才看见什么?”

韩路吸着气:“什么看见什么?”

“你自己说你不傻,那就别装傻。你们到这来不就是为了查那件事吗?”

韩路睁开眼睛看着他,像是被什么附身了,恍然大悟地说:“是你……不,不对,不是你。”

“是我。”胡风嘴角一牵,似乎在笑,但更像刀疤在抽搐。

韩路:“你不是胡风。”

“我不是胡风是谁?”

“你不是胡风当然就是别人。”

胡风说:“别人又是谁?”

韩路:“是……”

“想清楚,说错了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韩路张了张嘴,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梁峰。”

“啪嗒。”

一滴水落在额头上,林希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水塘边浑身湿透,湿衣服紧贴在身上,粘稠得难受。他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脖子上一阵针刺般的痛,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手沾满水塘里的淤泥,水塘挖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看起来很像个胃的形状。他看看四周,没有人,没有声音。雨势似乎在他昏迷时减小了,朦胧的雨雾也逐渐散去,已能看清较远的环境。林希言回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那个神秘莫测的白衣女鬼早已不知去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希言有一肚子疑问,却找不到可以问的人。他摇摇晃晃地站起,又一跤摔倒,右手一滑整个手掌都滑进水塘的淤泥中。他抓了一把泥,突然愣住了,水塘底下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在那里。女鬼指着身后。

林希言爬起来,双手都伸向淤泥开始挖掘打捞。他挖掘的不是实体,是真相,打捞的也不是实物,是答案。这时忽然一声枪响。

“贼骨头。”林希言一惊,想起了和胡风搏斗的韩路。他顾不上身上到处是伤,暂时抛下他的真相和答案,咬牙往枪声传来的方向赶。

林希言心急慌忙地跑去,半路膝盖一软摔了一跤,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不远处有人俯卧在地,正是韩路。林希言爬到他身边,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突然一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别做路倒尸啦,起来呀。贼……韩路!”

林希言伸手摸了他一把,冰凉的,咬牙把他翻过来,韩路身上一大片刺眼的血渍,脸色白得像纸。林希言拍拍他的脸:“醒醒,听见没有?不醒大耳刮子扇你了。”

林希言言出必行,可手刚抬起来,韩路恹恹地睁一下眼皮,嘴唇动了动:“别耍狠,我知道你是真狠的,老子要归位,你还他妈想占我便宜。”

林希言放下举在半空的手:“我以为你死了,准备给你人工呼吸。”

韩路又恹恹地一笑:“行啊,来吧,我肺里气真不够用。”

“美死你,老子的初吻要留着给媳妇。”

韩路咳嗽一声,睁眼看着他,林希言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看什么?有话快说。”韩路还看着他。林希言最不耐烦别人说话吞吞吐吐,正想催他,韩路忽然开口了:“林队……”

“说!”

“小心后面!”

林希言反应很快,但恹恹的韩路比他更快,猛然间扑去,一下就把他按倒在地。林希言知道有人偷袭,可恨的是韩路这家伙明明半死不活马上要咽气的模样,力气却大得吓人,不但把他按在地上,还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带着他就地一滚,擦着子弹滚进一旁的草丛。林希言翻身想站起来,韩路还来劲,拼命抱着他乱滚。两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地纠结着从一堆小杂草滚进一堆大杂草。

林希言想骂人,可一瞧身底下的韩路早滚得没了知觉,心又软了,伸手一巴掌轻轻拍在他脸上,韩路半点反应也没。林希言把他往边上挪了一下,不远处似乎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他听了一会,又往韩路身上摸,找到伤口。枪伤在肩上,应该不至于丢了小命。林希言松了口气,脱下件衣服压住伤口,拉过韩路的手不管他用不用得上力,就这么按着,然后低头在他耳边说:“臭小子,老子不想欠你情,老子这就给你报仇去,别装死,睁眼看看呐。”他捡了块石头。

韩路“嗯”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要死不活地躺着。林希言又拍了他两巴掌掉头走了。雨势渐小,雾气渐浓,林希言躲在草丛里,手中捏着一支潮湿的烟。打火机的外壳滑腻腻的,他轻轻擦了一下火石,小小的火星闪了闪但是没有点着。这使他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好像又回到路边的车站,回到自己最熟悉的环境。这是一次较量,一次赌博,他发现现在做的事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阵非常轻微的脚步声,林希言捏着打火机咔嚓咔嚓地擦火,火星挣扎着,似乎尽力想使自己燃烧起来,擦擦声充满了急于自我毁灭的情绪,但是暴雨已经让它失去燃烧的能量。林希言执着地磨擦着打火石,脚步声渐行渐近,中间也许停过一下,但没有调转方向。

在这种奇特的寂静中,嗤一声,塑料打火机回光返照似的被擦亮。这丛小火焰刚刚燃起就被几滴雨水浇灭,林希言嘴角一动,抬手把打火机朝远处扔了过去。一声并不太响亮的枪声,子弹击碎一次性打火机后继续飞射,林希言一刻也没耽搁,以最快速度朝枪响的方向冲出去。他像一只失败三次的猎豹,正在进行第四次狩猎。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

猎豹出击四次一无所获,它将会死在荒原上,变成一顿兀鹫期待已久的晚餐。这是孤注一掷的出击,荒野的守则,没有更多体力让他再多拥有一次机会。林希言撞到了那个枪手。确切地说是抓住他,死死地把他控制在臂弯里。他紧抓着对方握枪的手,胳膊箍住杀手的脖子,没有受伤的腿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蛮力狠狠踢向这人的腿弯。在这种不要命的搏斗中,林希言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一声轻微的痛呼。

两人同时失了平衡,林希言体力透支浑身是伤,可任谁也难挡一个人拼了命的突袭。林希言在那人倒下时,手肘重重砸向他胸口,紧跟着自己的脑袋上也挨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身体的某部分忽然和大脑断了线,血液被阻挡在一个和肉体无关的容器里,冰冷刺骨。几秒钟后这样的感受才慢慢消退,这段时间,林希言一直就在满眼的黑暗里,唯一有意识的是不放手,一旦放手,出击四次的猎豹只有死路一条。这样的纠缠中,双方一起摔倒在泥泞里,接着就是殴打,除此之外林希言想不出更好的词,因为他们确实是在斗殴,斗殴不是贬义词,是此时此刻最恰当的形容。林希言不知道被砸了多少拳,同时也不知道砸了对方多少拳,总之最后彼此都气喘吁吁伤得不轻,而枪声再也没响过。其中一次,手枪的枪柄直接砸在他的鼻梁上。林希言顾不得鼻血横流,一把抱住那人的腰,以炮弹似的冲击力再次把他掀翻在地开始新一轮的斗殴。那人倒地时,林希言举起手中的石头照他脑袋就是一下。那人哼哼,听声音很有些恼怒,林希言像个满满当当的麻袋一样往他身上坐,于是哼哼变成了痛呼。

“别叫。”林希言把石头尖子压在他太阳穴上,“别把她招来。”

第六十八章

尖锐的石头顶在胡风——或者应该说是梁峰的额头上。林希言坐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刚打了一场恶战的样子。

“你是谁呀?”他盯着梁峰的眼睛问。梁峰不回答也没有立刻反击。林希言老实不客气地把全身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手上的石头尖已经在他太阳穴上留了一道血口。

“当过兵吧?身手不错。”林希言捡起地上的手枪把石头换下来,子弹毕竟比石子管用,也更有威慑力。梁峰沉默不语,阴沟里翻船这种事遇到了只好自认倒霉,不说话不是不想,是不屑,直到林希言开始琢磨着把一手的泥巴都往他脸上抹时,梁峰终于按耐不住,目露凶光地瞪着他:“你真不像警察。”

“都这么说,可我就是啊。”林希言甩了他一脸泥,“倒是你,可不像梁家大公子。”

梁峰一愣,被韩路认出来他还没多少吃惊,毕竟韩路算半个混黑道的,能分辨出真假不难,林希言是个反扒队长,最惊心动魄不过是对付几个手持水果刀的小偷,居然也看破他的身份。梁峰的惊讶几乎快爬到脸上,幸好那道歪歪扭扭的刀疤和湿乎乎的淤泥挡住了表情,他嘴角抽搐似的往上一提,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哪里不像?”

林希言看看他:“听说梁公子生意做得大又会玩女人,还以为是个讨人喜欢的小白脸,没想到五大三粗挺爷们。这疤怎么弄的,跟真的一样。”他伸另一只手扯了扯梁峰的脸颊,梁峰冷笑:“就他妈是真的。”

“怎么弄的?”

“……”

林希言忽然一笑:“你现在小命在老子手上,问你话你不说,我脾气不好。”

“你敢杀了我?”

“我不敢,杀人呐,又不是杀鸡。不过你这次玩大了,走私行贿,买凶杀人,绑架撕票,我一身伤不是假的,手一抖开了枪是正当防卫,说不定立功有赏,回去风光。”

梁峰有恃无恐:“你抖一个试试。”

林希言手不抖,非但不抖而且像磐石一样纹丝不动。

“梁公子,问你一个事。”他挺认真地说,“爱你老婆吗?”

梁峰皱眉,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意外茫然。林希言抬着下巴追问:“说啊,爱不爱。”梁峰回过神来:“关你屁事。”

“你老子是市委书记,做儿子的应该有教养,把屁放在嘴里也不嫌臭?你不爱你老婆,总爱金丽丽吧。”

梁峰这次吃惊比自己的身份被人叫破更甚,听到金丽丽这个名字时,立刻目不转睛地瞪着林希言。

“看我干什么?你相好的现在阴魂不散变成厉鬼,你就没想法?”

梁峰像被金丽丽这个名字吓住了,一声不吭地瞪着,似乎想用目光当子弹,把眼前的人射穿。

“你把她怎么了?”林希言有些不耐烦,“快想,我忙着,那边还有个要死不活的等我叫救护车……”话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林希言头也不转地骂回去:“咳屁啊,你是肩膀中枪,不是肺!”

那边立刻没了声音,倒是收放自如。林希言盯着梁峰不放:“让你说是救你,那女人怨气冲天,你不检讨一下平了她怨气她不会放过你。”

“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那你该死。”

“该不该死不是你定,也不是我定。”林希言似乎打定主意要把屁股底下凶神恶煞的梁家大公子坐死,慢悠悠地说,“我也不知道谁说谁该死,谁定谁的罪最合适。我抓过的扒手不少,死不悔改的更多,抓的时候费时费力,没等送进去就让人给放了。后边躺着的那个废物,自己是个臭贼,还怪我抓贼不积极,办事没效率。你说这世道讲不讲理。”

尽管嘴上胡说八道,林希言心里清楚,任何一个防不胜防的小闪失都可能被梁峰当做反败为胜的机会。他不敢动,体力不支不能让梁峰看出破绽,而且手中有枪又不能真的开枪,只好居高临下小人得志似的和他胡扯,这样看梁峰一直不动,倒像是给他面子,陪他玩一会儿。林希言盼着谁过来帮一把,刚才他心急火燎巴不得陈继和谢玲跑得越远越好,现在又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恨不能他们立刻回来。僵持不是件好事,特别是自己外强中干,进退两难的时候。

草丛里的咳嗽又响起来,林希言有些不胜其烦地哼了一声,继续拖延时间,并毫不气馁地用枪口戳了梁峰的脑袋一下:“你说,讲不讲理?”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讲理,你现在拿枪指着我,我跟你讲道理,道理是你定的,哪天我拿枪指着你,你就得跟我讲我的道理。”

林希言嘿然,似乎还挺欣赏这个理论,紧接着他的脖子僵硬了一下,一个冰凉的东西杵在他的后颈上。梁峰轻轻用手拨开对着自己的枪口,脸上的表情令人生厌,带着和刚才林希言一样的小人得志。

“你要讲理,我跟你讲。”他站起来,缴了林希言的枪扔给后面的黄雀,“猜你背后是谁?”

“你亲随。”

“哪个?”

“死剩下的那个。”

潘振英拿枪管朝他脑袋上磕了一下,声音冷得像冰块:“我弟弟死了。”

“我知道,我看见了。”林希言现在手上空着,又开始找自己的烟,但他已经没有打火机了。

“借个火。”

潘振英把梁峰扔过来的那支枪伸到前面,对准他的下巴,林希言无奈地把烟放下。

“怎么办?”潘振英问。

“杀了。”梁峰回答。

这句话和扣动扳机声几乎在同时,潘振英对梁峰的命令毫不犹豫。那一刻林希言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全身僵化,肌肉像铁块一样冷硬沉重,往下沉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那是一道缝隙,肉眼看不见,伸手摸不着,但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够感知——生与死的界限。林希言听到下巴那传来“卡嗒”一声,这恐怕是他一生听到的最动人的声音,枪里没有子弹。刚才这支枪制住了梁峰,而梁峰也没有反抗,他们都不知道枪里没子弹。潘振英愣了愣,梁峰已经在抡拳头,他一定可以一拳把人打得人事不知。林希言也一样快,人在死地求生时的反应总比平时快一些,他往下一缩,梁峰的拳头就扑了个空,潘振英另一只手上的枪还没瞄准,他好似抹了油一样从梁峰胯下钻出去,顺便把梁公子撞了个趔趄。梁峰惊怒交加,没想到堂堂一个警察会有如此不堪下作的行为,捂着自己的宝贝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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