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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生存指南中——by满地梨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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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碧升果然在亭子里,依靠在亭子里的栏杆边,盯着水里的鱼。

盛烟刚要张嘴喊,却发现大哥龙碧飞突然从假山后头走出来,轻手轻脚,从后头捂住了二哥的眼。

这个动作亲昵得紧,盛烟看着却莫名地发觉耳朵发红,觉得自己应该回避,就转身钻进了廊下。

“哥?”龙碧升显得很惊异,把他的手拉下来,叹了口气,道:“娘不是把你叫去了么?这次提的是哪家闺秀,哥,你也别挑剔了,就遂了娘和爹的心愿吧。”

龙碧飞眸子暗了暗,抱住他的肩膀摇了摇,挤出一个笑来:“升儿生气了?这亲事……虽然迟早要应下一门的,但能拖多久是多久。升儿,你懂我的对不对……”

龙碧升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沉默了良久,才推开他的胳膊,看着他的双眸道:“哥,我为什么要懂?”

“升儿!”龙碧飞沉下脸,抓住他的手不放,转瞬放轻了语气道:“不要闹了。”

龙碧升轻摇着头,回头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哥,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我从没说过什么,没要求过什么,没奢望过什么……你是龙家长子,肩上的担子太重,我不能自私地让他为我放弃什么。那么,就让我来放弃吧……”

龙碧飞手指一松,睫毛如振翅的蝴蝶一样抖动开来,看着碧升的指尖从自己手中滑落。

“是不是因为方翎?”抢步挡住碧升的去路,龙碧飞又伸手钳住他的胳膊。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这一刻,龙碧升望着碧飞,笑得有些凄惶,但眼眸还是倔强地瞪视着他,“哥,我受不得一点委屈,眼睛容不得一粒沙子,你知道的。我们……不能……”

“那你,那你让我怎么做?违背父母之命,拒婚到底,还是……放弃整个龙家?”龙碧飞一字一句说得异常艰难,“升儿,我不能置龙家百年家业不顾啊!”

“没错,哥你说的对。”龙碧升调不成调,却笑着对他点头,“所以我不逼你,不想你为难!只要你放开我的手……一切就都解决了。”

顿时,龙碧飞愤怒地捏住他的肩膀,使劲地往自己怀里摁,“你还说没有逼我?这不是戳着我的心口在逼我吗?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只……”

“够了,哥你不要再说了!”龙碧升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把他往外推,“不要说出来,求你了!就这样吧,这样,我们还能做一辈子兄弟……”

龙碧飞强行把他拉回去,伸手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让碧升的脸仰起来,面对着自己,“升儿,我不答应,就算我娶妻生子,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龙家的家业我必须扛,但是你……我也不能放!”

说完,不顾碧升脸上悲伤的神色,钳住他的下巴往自己跟前推送,一张嘴咬住了他的嘴唇,粗暴地将舌尖伸了进去,撬开他的牙关,不放过每寸角落,疯狂肆虐。

“啪!”的一声,龙碧飞震惊地看着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升儿……”

龙碧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转身离开,只留下冷冷的一句话:“哥,你死心吧。”

第五十四章

东屏瞥见十少爷匆忙走出了沉香阁,站在二楼栏杆处疑惑地皱起眉头。

出得院门来,盛烟扶额叹息了好一会,在水榭边坐了半刻,真后悔自己来了这么一趟!

上次不小心撞见二哥与翎哥哥那般,今日又撞见二哥被大哥这般,虽说今次为了避嫌全然没有睁大眼睛去看,然而声音真真切切,他如何料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真是想想就觉得难以置信。

大哥对二哥若是超乎了兄弟之情,这事儿就太棘手了。

以私心而言,如若二哥真要在这两人之间选其一,盛烟宁愿他选择的是方翎。先不论龙府家教如何森严,单论大哥与二哥的血缘羁绊,他就觉得万万不妥。

天翔朝并非十分崇尚男风,尽管大户人家不乏有人豢养一两个小倌的,但说不清道不明,都是没名没分,终生受人鄙夷。

前朝倒是有位王爷,钟爱一位世家公子,两人铁打地心思要在一起,不顾世俗冷眼,但最终却被一旨皇命活活拆散了。

这个故事,是杏儿听来的戏文,或许半真半假,但盛烟听得仔细,也感喟了好几天。两心相悦却不能相守一生,即便当初如何轰轰烈烈了去,到头来还不得折服于皇命。诚然,平民百姓碍不着宫里那位了,但龙家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只等事哪怕是传出一丁点风声去,只怕二哥就再也出不了这龙家的大门。

比起儿子的心意,盛烟不用揣测也能知道,大老爷是决计更看重龙家百年家业与头顶的光耀名声。

龙碧升想要一条遵循于心的出路,实在是难难难!

盛烟想着又叹了口气,顺着水榭边的环廊往回走。这龙家何尝不像一个金丝编织的牢笼,外头的人羡慕笼子里的他们,他们却站在笼子里羡慕外面的云淡风轻。

轻轻飘拂着的,还有他们时时刻刻悬挂在半空中的心。

然而如果二哥真的选择了方翎,到时又该如何是好呢?难不成……他会……盛烟摇摇头,以二哥的性子不一定做不出来。无论他是否对大哥也是那般情愫,大哥是不可能违背大老爷和大夫人之命,不娶妻生子的。除非他干脆道出实情,但那样,他们两个更加没有未来。二哥如对大哥有情,他更不会忍受得了,眼睁睁看着他迎娶美娇娘。

退一步说,若二哥的心早就在方翎身上,他更加不能留在龙家。方翎应该已经与家中翻了脸,不然不会做到离家出走这最后一步。他那性子也是有些急躁,但想必,没有供出二哥来,否则大老爷、大夫人不会没有半点动静。

那么,除非二哥把这些个都摈弃掉了,一心一意关在房中,潜心钻研制香术,否则事情发展下去,可能正如盛烟所想——他会离开龙家。

离开龙家?!盛烟从未想过这也是一条可行的路,过去他那么受尽委屈和折辱,都没有想过这条路。

看来,他心中还是有太多的不凡和怨气,才想要留在这里,希望在自己强大之后,站在大老爷面前,等着他容颜灰败、颓丧懊悔。

一切,都是为了一口气。

盛烟烦扰地敲了敲额头,想了半晌,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如果二哥真有需要自己帮忙的一天,他会不遗余力。

毕竟,在诸多龙家兄弟之中,只有二哥是不计利益和目的地对待自己。

大哥龙碧飞么,他看起来对谁都好,却也只对龙碧升才是毫无防备的。龙家大少爷要坐稳继承人的位置,这心眼可不止千百个,盛烟并未忘记自己送与他那竹熏笼,被蹊跷烧毁了的事情。这事儿看起来是茗言做的,而他又是受人唆使,但龙碧飞从未提过这背后之人是谁。盛烟不认为,他真会不知道,可能他一早就知道,却故意不说罢了。

然而盛烟并不怪他,这人,站在最高层的要防备被人釜底抽薪,从高处摔下;如果站在最底层,也要防备被人倾覆压垮;站在中间的日子也未必好过,要担心踩在自己头顶的人给自己穿小鞋,还要担忧下头的人对自己放出冷刀子。

站在哪里,都不能无忧无虑地过活。只能步步小心谨慎,但求自己不要有把柄被人拿捏到手中。

胡思乱想地走到霄香台,盛烟集中精神,研磨了数十块的沉香末、白檀香末,连午膳也忘了吃,这才静下心来。

午后回了怜香居,才吃了几口芙蓉粥,盛烟急忙命杏儿馨儿取来涂金银香炉和五足香盘,搁放在床上。

“小主子这是要熏巾还是熏被啊?”杏儿巧笑倩兮。

盛烟扬起笑来,示意她端水过来,往这五足香盘里注水,“这几日秋凉,寒气来的急,薄被也来不及晾晒,那就熏一熏,晚上盖着才舒服。”

“是,那奴婢和馨儿也可熏熏么?”杏儿笑着问,提起水壶往五足香盘里倒热水,见香盘盛水一半,方才停手。

“等我熏完了,你们把熏炉给搬到自个儿房里去……”盛烟一向不与她们计较这些。这个香炉是前段时日才买下的,专为熏被而造,比之前的小香炉大了不少,有专门配对的盛水的香盘,这香盘下有五足,旁边还悬挂着盘成如意结的璎珞,不但美观,也非常好用。

这会儿,香盘里的热气上来了,盛烟便把熏炉放在上面,开始焚香。

他惯用的还是梨花百合香气的熏衣香丸,夙也喜爱这味道,就一直没换过别的香丸。

如此着急熏被,盛烟是唯恐半夜夙来了,被子湿气太重,他盖着难受。

香气渐渐从香炉中盘桓而出,盛烟招呼杏儿拿来大熏笼,将香炉和香盘都罩在里面,熏笼上再盖上被褥。

有了香盘里氤氲而起的蒸汽,烟不会多,也不至于焦糊,但盛烟还是不放心,要自己依靠在床边看着,打发杏儿去厨房帮馨儿的忙。

这日的晚膳,说来要请岑舒砚过来的,因此盛烟让她们早早就忙活起来,什么龙家大厨房有名头的菜就不用了,让她们自己紧着清淡小菜来做,味道好就够了,不用那么精致。

杏儿和馨儿一听,就知道这位岑二少与主子交情不错,盛烟如此吩咐,那就是不见外了。

岑舒砚用过朝食后,在龙府闲庭散步地逛了逛,午膳是去了沉香阁与龙碧飞一同用的。但今日龙碧飞的脸色很差,心事重重,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知在苦恼着什么。他不好问,也不便多做叨扰,早些告辞了出来,早一步来了怜香居。

被杏儿笑意盈然地让进屋子,岑舒砚停下步子,略微闪了眸。

就见盛烟颀长的脖颈外露,斜倚着熏笼,一头乌黑的长发泼洒在翠绿薄被被上,好一幅玉人倚笼图。

杏儿脸色尴尬地想要叫醒盛烟,被岑舒砚拦住,摆了摆手。

见岑二少彬彬有礼,又比自家主子年长了许多,脸上并无受到慢待的不悦之色,杏儿这才低头走了出去,准备一会儿前来奉茶。

岑舒砚打从心里感激,老天给他这样一次亲近盛烟的机会。

他只静静坐在椅子上,并无其他动作,安然凝望着距离自己仅仅一手之遥的盛烟,就感觉心口插上了一株白莲,缓慢地绽开了纯白的花瓣,细细簌簌的声响,都坠入了水中,化作了连绵不绝的涟漪。

脑海里就隐约想起了一首词,是为薛昭蕴的《醉公子》。

“慢绾青丝发,光砑吴绫袜。床上小熏笼,韶州新退红。叵耐无端处,捻得从头污。恼得眼慵开,问人闲事来。”岑舒砚低沉吟起,声声慢,这首词原本是形容女子斜倚熏笼的酣睡美态,但他却觉得,相较之下,眼前的景致更美了几分。

怎忍得轻眨眼睫,错失分毫。

岑舒砚就这么一寸寸地端详着,从盛烟的光洁的额头,到鼻翼、眼窝、耳廓,直至娇俏尖巧的下巴。

一抹浅笑,悄无声息地在他唇边微微发胀。

不知看了多久,杏儿奉茶来时,盛烟的手才动了动,从熏笼上抬起头来,慵懒地掀开眼皮,半眯着眼看着岑舒砚。

岑舒砚就端着茶盏,笑而不语地望着他。

盛烟这才“咻”一下睁大了眼,慌忙坐起来,拢起被子束起发丝。他这个主人真是太失礼,一点待客的样子都没了!

岑舒砚毫不介意地对他道:“你慢些来,我不急。”

“杏儿,你怎的不叫醒我!”盛烟瞪了杏儿一眼,又忙叫她过去给自己梳头。杏儿就咂咂嘴,跑过去拿起梳子,手指灵巧地给他梳起来,还忍不住小声打趣了一句:“小主子平日不是会自己梳头的么,怎的今日想起奴婢的手艺了?”

盛烟对着铜镜瞪他,“你这张嘴,这会儿是想讨打么?”

殊不知,有时早晨用不上杏儿,是因为酆夙扬给他梳好了。盛烟自己梳头的手艺还是那么差,勉强能给夙绾个歪歪斜斜的发髻,不让它散乱而已。

岑舒砚就笑意淡然地喝着茶,偶尔往这边瞥一眼,在盛烟脸上停留片刻。

待衣冠整理好了,头发也束好了,盛烟起身对岑舒砚拱手道:“舒砚哥哥,盛烟今儿个真是失礼了。”

岑舒砚扶了一下他的手,道:“无妨,你若是对我礼遇过度,我才是要生气的。”

盛烟就笑着坐下,让杏儿把糕点果脯什么的都拿上来,与岑舒砚闲话起来。

“听闻,宫中也有熏笼皆以玳瑁为装饰,可是真的?”盛烟问。

岑舒砚知道他对这些总是感兴趣,就多说了几句,道:“太子纳妃,有漆画手巾熏笼二,大被熏笼二,衣熏笼三……不同的熏笼配着不同的香炉,用起来不可有任何错失,倒是麻烦得紧。”

盛烟感叹地点点头,“可是宫女们熏衣熏被?”

“那是自然,太子妃过去在家中也是自己动手的,但到了宫中,毕竟身份尊贵了,这事儿就是宫女的活计,她不过在一边提点提点也就是了。”岑舒砚和盛烟坐在一块,这话总显得多了许多。

盛烟应了一声,好奇地又问:“其实……舒砚哥哥可知当今太子的名讳?我啊,不想问大哥二哥这些个,怕他们笑我不谙世事。”

“呵……”这话,让岑舒砚高高扬起了嘴角,而不是浅笑,倒看得盛烟一愣。

就听他道:“当今太子名讳曜扬,字季容,排行第四。”

“咦,怎么不该是嫡长子继承皇位的吗?”盛烟疑惑地问。

岑舒砚提醒他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讲,才道:“本当如此,但当朝大皇子早年病逝了,二皇子资质不好,三皇子纵情声乐,如此排资论辈下来,就轮到了四皇子也就是如今太子的头上。”

“哦,原来如此啊。”盛烟自觉总算多了点见识,“那舒砚哥哥可知,这皇族‘酆’姓的来历?”

这点问题更考不倒岑舒砚,他顿了顿道:“酆姓远祖早就周代就有了,据通志氏族略上记载,周文王的第十七子,当时就受封于酆地,被封为侯爵,称酆侯。其后,他的子孙后代就世代以国号“酆”为姓。如此说来,酆姓其实是酆姓起源于姬姓的,我们天翔朝的开国皇帝名为酆典,甚以此姓为荣。”

盛烟佩服地看着他,道:“舒砚哥哥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与你听。”岑舒砚脸上的笑容仍旧是淡淡的,伸手拿起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好甜。”

盛烟低头一看,心说糟了,怎么把夙最爱吃的栗子糕给拿出来了,这下可好,晚上他定然又要跟自己闹。

晚膳时分,盛烟提议在后院的梨花树下用膳,岑舒砚欣然同意。

两人便一边看着夕阳,一边有说有笑地用膳,直到月牙儿斜斜挂上房顶,才命杏儿把残羹冷炙撤了下去。

约好了明日去芸梦湖泛舟,盛烟把岑舒砚送到了门口。

之后,快速洗漱完毕,盛烟抱着香软的被子上了床,把小司抱在膝盖上,捏着他的小爪子在手中把玩,另只手熟练地翻书。待一更时,让杏儿把桂花鸭给热好了送进来,又沏了壶热茶,便吩咐她可以睡去了。

然而,三更过后,夙还是没有出现。盛烟气鼓鼓地蒙头盖被,把偷摸着想去偷吃的小司一把拽进来,塞进了自己胳膊底下。

闷睡了半晌,盛烟爬起来露出脑袋,觉得这被子盖着又有些热了,心里烦躁得不行。

过去,夙也曾三天两头消失过,但盛烟从没感觉这样焦虑过。

抱着膝盖坐起来,他忽然跳下床,把藏起来的那个木头盒子从一块暗砖下掏出来,揭开一看,摸了摸胸口。还好,夙给他的玉牌还在,但是……玉牌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让盛烟久久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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