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峥拆开礼品盒，一条英伦系的黑白格子围巾静静躺在里面，手工纯棉，触手柔软熨帖。薇薇那丫头经常连他的生日都记不住，却还记得给他挑围巾。尹峥的绿眸里有什么融化了开来，轻轻笑道，“很漂亮，也很舒服。”
这是叶曦第一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不同于以往经常出现尹峥脸上的冷笑，不屑或者嘲讽的笑，现在的男人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仿佛眼底落满和煦的阳光，衬得他整张脸都柔和生动了起来。
还真是该死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啊。叶曦恨恨的想。
从那天以后每隔一天叶曦必定会去尹氏报到，而尹峥不管多忙也会抽出时间帮他教授法语。不知不觉中这已经成了两人固定的默契。而回国后的夏婷也顺其自然地进入了尹氏，拥有全美著名的斯坦福大学的MBA证书，加上夏启东在尹氏非同一般的影响力，夏婷一进公司就被提升至财务副总监的高位。虽然是新人，夏婷的能力和潜力却得到了财务部的广泛认可。公司上下也都知道，所谓的财务副总监，不过是财务总监的预备职位而已，夏婷是什么地位不用说众人也心知肚明了。
“尹峥。”夏婷今天一身深蓝色香奈儿套装，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装饰眼镜，整个人显得优雅而干练，她怀里捧着厚厚的财务报表站在总经理室门口，神情严肃，“关于去年的财务报表我有一些疑问想请教你。”
尹峥把标注了一半的法语音标放到一边，抬头示意她进来。虽然现在是他的私人时间，但夏婷刚进公司，工作流程还有很多不熟练，鉴于尹父和罗管家多次暗示他尽力帮助她坐上财务总监的位置，尹峥还是尽全力去解答她提出的技术性问题。
“尹氏主攻全球日用品市场，占领的国内市场份额几乎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四十，它的奢侈品代理也同样炙手可热，每年为尹氏都创下不菲收益……”夏婷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过尹氏的自主化妆品牌却在国内很难拓宽市场，尽管以尹氏的实力和财力完全可以让它的自主品牌跻身国内同行的前列……我不明白，尹氏在这方面投入的资金和其他产业相比似乎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尹峥点点头，“日用品和奢侈品代理是尹氏的两大主要滚动资金来源，尹氏现在在自主化妆品牌方面投入的主要是中低档产品，高端产品投资风险高，光是广告宣传就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配方的制作也十分精细繁琐，万一中间有资金链断裂或者股东内讧……后果我想你也知道？”
“嗯，”夏婷沉吟了一会儿，“我只是在想国内日用品化工产业这几年竞争有越来越激励的趋势，尹氏如果没有在高端化妆品行业占一席之地，以后的发展形势可能……”
“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股东们都比较保守，这几年风险大的投资尹氏已经很少参与了。”尹峥右手扣在桌上，左手托住下颌，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和策划部商量拟一个具体提案，尹氏不能总是瞻前顾后，没有创新尹氏不可能进步。”
“太好了，那我下去就着手准备。”夏婷喜笑颜开。
“不过股东大会可能很难通过，不如你先把你的想法跟夏伯父——”话语被敲门声中断，看着那个戴着墨镜自顾自走进来的高挑男人，尹峥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夏婷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走进来的男人吸引，范思哲最新款秋季男装，浅灰色长袖衬衫，米色休闲长裤，银蓝色腰带松松地扣在胯骨处，说不出的优雅和性感。
男人摘下墨镜，对她展颜一笑，“又见面了，夏小姐。你今天非常美丽。”
“呵呵，叶曦先生过奖了。 ”夏婷从眩晕中回过神来，有些羞涩但仍显矜持地拢了拢鬓边的刘海，转向尹峥道，“你们聊吧，我先下去了。”
目送夏婷带上门离开，尹峥的脸色转冷，看着叶曦，沉声道，“你最好对夏婷没有多余的想法。”
“你喜欢她啊？”叶曦坐在沙发椅上，慵懒地支着手臂，“那沈诗嘉算什么？”
“你想太多了，我把夏婷当作妹妹，至于沈诗嘉，这好像不在你应该关心的范围内。”尹峥把法语音标表丢到茶几上，两人每次独处总是避免不了冷语相向，上辈子大概结了不少怨。
“啧啧，我就不明白了，你尹氏大少爷有钱又有地位，怎么想要的女人怎么都追不到……”叶曦好笑地打量着尹峥全身上下，突然有点了悟。这个男人骨子里拘谨又保守，一成不变的西装衬衣，扣子永远不会开到第二颗以下，这种不浪漫又没情调的家伙，能追到女人吗……
“这好像也和你没有关系吧。”良好的家教压制住了尹峥的怒意，他瞪着他，语气嘲讽，“你不是两天后就要去法国了吗，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只说那句最蠢的Bonjour而已。”
“哈，多谢尹少爷关心。”
去法国的前一天，叶曦收到了沈诗嘉的经纪人送给他的电影首映式贵宾票，两张，时间在半个月后。叶曦礼貌地回函表示拍戏其间有空档的话一定会去参加首映礼。这段时间网络上关于他和沈诗嘉的流言太多太多，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避而不见。
这天去尹氏的“例行报到”结束后男人没有转身就走，而是提出请尹峥共进晚餐，理由是为了答谢这两个星期他的辛苦授课。
尹峥没有拒绝。他也觉得是时候该跟那个男人摊牌了。
“我在茶圣定了包厢，今晚七点，希望尹少爷能准时赴约，不见不散。”男人离开公司前暧昧磁性的声线还在尹峥脑海中环绕。尹峥熄了引擎，迈出银色奔驰车门。正巧对面车位橙色法拉利的车主也下了车，遥遥对着尹峥挥了挥帽子。
“尹少爷真准时。”叶曦踱步过来，他穿得像个大学生，浅蓝色牛仔夹克和白色长裤，咖啡色草编礼帽，鼻梁上戴了副夸张的黑框眼镜，就差一个帆布背包了。
隔几个钟头就换次造型，这人难道不累吗？
PS：商战各种瞎编乱造，纯粹是剧情需要……大家请无视。
17.晚餐
两人一路无话地进了茶圣，这家酒店的奢华高雅一直让上流人士趋之若鹜，尹氏也曾在这里举办过几场公司尾牙。认识尹峥的大堂经理迎过来要为两人带路，被叶曦微笑着拒绝了。
“带路就不用了，你们有照我的要求安排好了就行。”
没心思去揣测男人话中深意的尹峥面无表情地进了电梯，叶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帽子和眼镜，似笑非笑地跟在他后面走进去。
茶圣最顶楼的豪华旋转餐厅只对VIP会员开放，绝对的安静和隐秘。不过尹峥踏出旋转玻璃门的时候依然小小的吃了一惊，偌大的餐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今天他们有特殊情况？
“尹先生，您的朋友叶曦先生已经预定了餐厅的所有位置，你们可以随意挑选座位。”接待两人的领班看出尹峥的疑惑，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为他释疑。
“你——”尹峥在这一刻觉得自己词穷了。担心被公众和狗仔队拍到也不用这样吧。
“我喜欢安静的环境，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叶曦云淡风轻地解释，径直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尹峥在他对面落座，这才发现餐桌上方还垂着一盏温馨而朦胧的欧式百合吊灯。
两个男人出来吃饭……还是这种氛围……尹峥的面部肌肉不可避免地抽搐了一下。总觉得女领班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可又说不出不对劲在哪里。
“两位要点些什么菜？”领班和蔼可亲地发问。
“吃法国菜吧，你们有什么推荐的？”叶曦草草地翻了几下菜单，又放回了桌上。
“嗯，主食有牛肉、海鲜、蜗牛、田螺等，不知道您偏好哪一种口味？”
“小牛排吧，七分熟。你呢。”叶曦抬眼看向对面的尹峥。
“一份牡蛎，加一碟咸味黄油。再来一份蔬菜牛肉汤，汤可以做淡点。”尹峥不太感兴趣地翻着手里的菜单，国内的法国餐厅很少有能入得了他的眼的，这家更不会例外。
“好的。小牛排，牡蛎，蔬菜牛肉汤……两位是要白酒还是红酒呢？”
“波尔多红葡萄酒，最好是冰镇到16-18摄氏度。”尹峥合上菜单，这家也就原装进口的红酒摆得上台面了。
“好的，红酒冰镇……那两位要点些什么饭后甜点呢，我们这里有柠檬肉桂苹果馅饼、千层酥、兰姆酒水果蛋糕、覆盆子奶油布丁配黑醋……”
叶曦听得头都大了，摆摆手道，“你看着安排吧，别太甜腻就行。”
领班会心地一笑，把手中的点单本合上，微微弯腰道，“两位请稍候，我们的菜很快就上来。”
缠绵悱恻的小提琴声伴随着法国大餐一齐送上了两人的餐桌。尹峥拿着刀叉目瞪口呆地盯着在他们桌前拉小提琴拉得如痴如醉的金发男人，转向正划着盘里牛排的叶曦道，“这也是你的安排？”
“没有啊”叶曦耸耸肩，“他们对待情侣贵宾都有这项服务，我订座的时候说只有两个人，大概被他们误会了吧。”
“情侣……误会……”尹峥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隐隐在跳动，他好像有些明白刚才领班的眼神里所包含的暧昧深意了，“为什么不解释？”尹峥语气凌厉。
“误会就误会啦，反正又没人会说出去。”叶曦咬了一口牛排，无所谓道，“再说还有免费小提琴欣赏，有何不可？”
尹峥第一次觉得叶大明星的性格配上他的年龄了，无赖，任性，开始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十二岁大男孩了。以前他只认为这个男人危险而又美丽，难道只是一时被迷惑的错觉而已？
他陷入一个叫叶曦的谜团里，越来越找不到方向了。
“怎么不喝酒？”叶曦举起手中的高脚玻璃杯，他的手指纤长而白皙，映着玫红色的酒液，就像一幅让人目眩神迷的写真画。
尹峥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而出，端起酒杯，轻轻晃了几下，杯沿正要搁到唇边，对面的男人笑眯眯地凑过来，举起酒杯跟他的碰了一下。
“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敬你一杯。”叶曦的语气诚恳而真挚，“Merci monsieur（谢了） ”
“Je vous en prie（不用谢）。”尹峥面不改色的纠正他的语音错误，“Merci中间的h音你忘记发了。”
“呵呵”叶曦讪笑了一声，“你一直都这么较真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人原则。”尹峥给瓷盘里的牡蛎一点点抹上咸黄油。
“是吗。”叶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最亲的人，一直向你隐瞒了违背你做人原则的某件事，你会怎么办？”
“你想暗示什么？”尹峥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说说而已。”叶曦轻笑着饮了一口杯中的红酒，长睫掩映下的黑眸波光流转。
尹峥看着他，目光专注，“我问过你父母的事，从那天起，我就在等你的答案。我想你也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一个十二岁孤儿的血泪奋斗史？哈，我赌尹少爷绝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再说——”叶曦抬起眼，黑眸意味深长地对上尹峥的绿眸，“你明知道除了我你还有更好的人选择不是吗？何必非要花这么大力气来讨好一个不会给你任何想要的答案的人。”
“很抱歉让你感觉到我是在讨好你”尹峥冷冷道，“你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让我无话可说。”
“信任……这是什么东西，能折成现金吗？”叶曦笑得温和无害。
尹峥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开始解决盘里的牡蛎，似乎在表达某种无声的驳斥。第无数次陷入言语危机中的两人一直到用完甜点还处于无话可说的冷战状态。叶曦付完账单后两人便踏进了通往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走出电梯门的那一刻，叶曦从衬衣口袋掏出了一张精美的请柬丢给他，没什么表情道，“《初夏》的首映式，你不是要追沈诗嘉吗？错过了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尹峥抽出里面的贵宾票，看着前方自顾自走远的高挑身影，久久不语……
这天晚上尹峥回到主宅的书房一个人在里面坐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黑莓手机上的联系人名单，犹豫了几分钟后他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你好，我是沈诗嘉的经纪人晓童。”那头的声音是全然陌生的热情和爽朗。
她什么时候电话都是转到经纪人那里了，是因为出名后太忙了吗……不知所谓地猜测着，尹峥皱眉道“请问诗嘉在吗？”
“请问你是……？”
“我是尹峥，诗嘉的一个朋友，可以让她接电话吗？”
“啊！”那头传来类似撞到东西的声音，电话的主人音调有些不稳，“你等一下啊，诗嘉在包厢里，我去叫她……这家KTV的灯也太暗了吧，真受不了……”琐碎的抱怨声忽然被嘈杂刺耳的背景音乐代替，一个清澈动听的女声随即响在耳边，“喂，你好。”
“诗嘉，我——”
“你说什什么，我这边、太、吵了，听不清楚！”沈诗嘉踉跄着推开包厢里的门，《初夏》杀青不久，今晚剧组的人都聚在一起唱K，身为女主角的她理所当然地被人拼命灌酒，她又不懂拒绝，才成了现在这么一副醉醺醺的状态。
“我是尹峥。”等到那边嘈杂的声音小了一点，尹峥才缓缓开口，“你喝酒了？”
被大厅里的冷风一吹，沈诗嘉清醒了几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喝了一点。剧组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喝说不过去。”
尹峥嗯了一声，“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也不安全。”
“哦。”沈诗嘉怔怔地靠在大厅里的廊柱上，尹峥关怀的语气差点让她掉下泪来，从她读完大学远离家乡来到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除了父母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他对她的好已经多到她难以承受的地步，她何其有幸，能被这样的人喜欢上。
“听说下个月你主演的那部电影要首映了，”尹峥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祝贺你成功。”
“哦，谢谢。”沈诗嘉不知道今天的尹峥怎么了，几次的接触发现他是个话很少的人，今晚竟然一直都是他在说。
“有人今天给了我一张VIP票，是去首映式观影的。”尹峥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精美请柬上，语气掺杂着隐秘的苦涩，“那个人你也认识。”
“是……叶曦吗？”沈诗嘉小心翼翼地开口，她记得晓童跟她提过有送票给叶曦，“那很好啊……你们一起来看首映式……”为什么叶曦会把另一张票给尹峥？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18.纠葛
“呵呵，是啊。”尹峥自嘲地笑了一声。那头的呼吸轻轻浅浅，夹杂着不甚明朗的说话声，“诗嘉，诗嘉……你还在这儿干嘛，大家都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