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处在这种敏感时期，他们不会轻易相助也情有可原。”尹峥摇摇头，现在最难解决的就是资金周转问题，尹氏的正常运转秩序完全被股东这次的哗变拖垮，旗下的好些产品都因为资金不足而停止生产，再加上如果这次和日美的官司打输，到时候要支付的巨额赔偿……
“夏总监来了！”
夏婷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站在门口，她身上的气质依旧美丽高雅，只是眼底藏着明显的焦虑和忧愁。邹航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注意到她竟然是素面朝天的模样，没涂唇膏的唇瓣显得异常苍白。
“总经理，听说你找我？”夏婷不知什么时候换的称呼，显得客气且疏离。
“坐吧，我有事要问你。”尹峥也是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
“你拿到这份资料后，除了待在公司，还去了别的地方吗？我是说，有没有别人也知道你手上这份是尹氏的绝密商业资料……当然，我绝对不是怀疑你……”
尹峥尽量注意措辞，不伤害到青梅竹马的自尊心。
“没有……资料就只有我一个人看过而已……”夏婷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垂着，看向尹峥的目光有些躲闪。
尹峥微微叹了一口气，以手撑额，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和过度操劳让他的神经异常紧绷，额发下露出的一双绿眸却亮得惊人。“你可以再想想……试着回忆一下遇到过的人……”
夏婷近距离地凝视着尹峥瘦削坚毅的轮廓，男人瘦了不少，只是眼神更加锐利，也许他已经和尹氏一样，被逼到绝路了。
“……不过，我那天带着资料去酒吧见了一个人……”到了这样的关头，夏婷不得不选择向良心妥协，即使说出那个名字让她嘴里异常发苦，“是叶曦……那晚他喝多了，我陪他坐了一会儿，后来就把他送到旅馆里休息了。”
尹峥的神情慢慢由惊讶变为不敢置信，最后是失神的怔仲。
“虽然他的确知道我手上带的是什么，但是资料绝对不可能是他……他和尹氏无冤无仇，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夏婷的声音越来越弱，到后来已经分不清是哽咽还是说话声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良久，尹峥才开口说话。
夏婷愕然地抬起头来，尹峥脸上的神情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平静，不可思议的平静。
她回想自己提到叶曦名字的那一秒，尹峥放在桌上的右手猛地颤了一下。有什么改变了，从尹峥回来以后。他脸上惯常出现的那种倨傲和冷漠似乎被某种刻意的疏离给取代了，就像一个受到伤害的脆弱的茧，用尽全力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而叶曦这两个字，是剥开那层坚硬外壳的唯一利器。
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目送夏婷离开办公室，尹峥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头痛欲裂，有种什么也改变不了的无力感。早就应该看出来的，这一切的异变和事端，都是有人早已策划好的针对尹氏的阴谋。先是挑起股东内讧，使策划案崩盘，公司蒙受巨额损失，再和尹氏最大的竞争商日美合作，让尹氏的信誉一落千丈，内忧加上外患，尹氏纵使基业再怎么雄厚，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这就是你的复仇吗……叶曦……
39.代价
明天就是和日美的商业纠纷案开庭的日子。
尹峥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灰蒙蒙的好像永远不会放晴的天空，脚底下是无数灰色建筑。他靠在透明的玻璃上，有种悬空的错觉，如果，前面什么阻碍都没有，他一脚踏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尹氏的股价一跌再跌，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日美甚至暗中来挖尹氏墙角，高薪招揽公司的技术和开发人才。尹父气得再次发病，尹氏是父亲花了大半生苦心经营的事业，如今在他手上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他还有什么脸去面对躺在监护室里的父亲？
也许，是到了该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尹峥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座机拨了一个电话。很久那边才接起来，语调慵懒，“尹少爷？”
“见个面吧。”尹峥的语气波澜不惊。
“尹少爷终于想起我了？”叶曦语气刻薄，明显是故意激怒那边的人。“不过我档期满得很，恐怕没有时间接待尹少爷大驾。”
尹峥放在桌上的左手无声握紧，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欠你的，我用命还，够不够？”
又下雨了。
叶曦手里端着一杯白兰地站在连接卧室落地窗的阳台上，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
三天前沈诗嘉搬走的时候，对他说，叶曦，你再不停手，害的不仅是尹氏，还有你自己。
她又说，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你眼里一直就只有那么一个人，执着也好，仇恨也罢。你和我在一起，无非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
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也不想去深究自己的内心。持续十年的恨，会因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而停下来吗？
铺满落叶的林荫大道深处驶来一辆银色奔驰，叶曦冷眼看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向他的别墅，步伐和往日一样沉稳有力。
那副目中无人的少爷派头，即使落魄到这种境地，也没有丝毫改变，还真是让人可恨呢。
叶曦白皙修长的手指用力握紧了玻璃杯，姣好的唇弯起一个弧度。没关系，很快，我就会亲手毁掉你自命不凡的一切……
别墅的大门是敞开的，可以望见里面装修奢华高雅的家居。一盏华丽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欧式吊灯从二楼垂下来，美得令人炫目。
叶曦坐在长沙发上，神态闲适地摇晃着玻璃杯里的酒液。尹峥站在他身前，肩头的西装沾染了雨水的痕迹，头微微低着，语气罕见地带上了恳求的意味，“能不能请你放过尹氏？”
“放过尹氏？”叶曦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黑眸里的嘲讽一闪而逝，“你觉得有可能吗？”
“……”尹峥的脊背僵住，半响，他才慢慢开口，“你想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只要你能放尹氏一条生路。”
“噢？我可看不出你的诚意。你能为尹氏做到什么地步？”叶曦语气凉薄，他的视线紧紧锁在尹峥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的神色变化。
尹峥没说话，他垂着头，跪了下来，跪在叶曦脚下。
“求你放尹氏一条生路。”
那个倨傲的尊贵的不可一世的男人现在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跪在他身前……叶曦胸口里有什么爆裂开来，复仇的快意从脊梁骨一直窜到脚趾，他拿着玻璃杯的手因为过度激动而不稳地颤动。
“抬起头来，求人是这么求的吗？”叶曦站起身，用手捏住尹峥的下颌，逼他抬起眼睛直视他。
那双幽深的绿眸里划过的屈辱和不甘，让叶曦胸口的那团复仇之火燃烧得更加热烈。他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他下巴，食指沿着瘦削坚毅的脸部轮廓用力摩挲，近乎沉溺于这样紧绷的触感。
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让叶曦可以很清楚地窥见男人微微敞开的衬衣领口里露出的一小块肌肤，健康的深麦色，沿着锁骨的线条往下蜿蜒。他的喉结无声地动了动，一股诡异的燥热从胸口窜到腹部，汹涌得几乎让他招架不住。
他回忆起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男人的身体带给他的极致快感，黑眸里染上手指不自觉往下，来到男人修长脆弱的脖颈，按在最中间滑动的凸起上。
尹峥闭上了眼睛，等待脖颈上的手收紧，等待窒息的痛楚将他席卷，等待为曾经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取悦我。”
清冷、磁性的男声划破了寂静无声的空气。
尹峥猛地睁开了眼睛。
“用嘴就行了，正好我也不喜欢硬邦邦的男人身体。”伪装善意的语气，却透着无情的嘲讽和残忍。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
叶曦冷冷地看着如同石化的雕像般一动不动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笔直修长的双腿占据了男人的所有视线。他轻嗤一声，“尹少爷不愿意？看来我提的条件是有些为难人啊……”他转过身去，毫不在意道，“那就算——”裤腿突地被一股力道拽住了，尹峥低着头，指节用力到发白，“……好。”
男人脸上的羞辱和痛苦让叶曦的施虐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简直有些迫不及待见到男人待会的表情了。
叶曦坐回了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很随意的分开成一个角度，嘴角噙着丝兴味，看向尹峥苍白英俊的脸，那上面的每一个神情，他都不想放过。
尹峥不稳的双手解开了他的腰带，长裤纽扣，再没有下一步动作。叶曦等得简直有些不耐烦了，他诧异于自己的欲望竟然会来得如此强烈，男人刚才慢吞吞的动作在他眼里不啻为一种变相的挑逗。
“难道还要我教你吗？”几乎可以感觉到双腿间升起的热度，叶曦磁性动听的声音染上了不耐。
他听到拉链被拉开的声音，男人的手只是触碰到包裹在底裤下鼓胀火热的一团叶曦就兴奋得有些不能自持了，他的声音带上了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情欲意味，脸上的表情仍是克制而冷静，“我的时间可不多。”
跪在他身前的男人慢慢地扯下紧贴着肌肤的最后一层布料，然后闭上眼睛，把头埋在他的双腿间。
叶曦冷漠克制的表情瞬间瓦解，强烈的快感如同电流般流窜至他的四肢百骸，他向来不是放纵欲望的人，也从不会要求交往的床伴做到这种地步，只是对象一旦变成了眼前的男人他便有些不能自己。恍神间他的手指已经插入了尹峥的发丝里，把他的脑袋更近地按向自己的下腹。
尹峥此时的处境和恍若置身天堂的叶曦完全相反。口腔里塞满的欲望一直顶进了他的咽喉深处，像一根火热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口腔内壁。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抠进了身下的羊毛地毯里，痛苦地忍耐着这场酷刑。
“别用牙齿！”叶曦气急败坏的声音夹杂在沙哑的不连贯的喘息中，尹峥太过生涩的动作让他在快要被快感淹没的当口又被刺痛拉了回来，男人的牙齿磕到了他，尽管是无心的。
有那么一秒，叶曦胸口腾起的火热让他情不自禁地把放在尹峥头顶的手转移到了他的脸上，轻轻抚摸着他涨红的脸颊。这一秒他忘记了跪在他身下的男人是他发誓要亲手毁掉的仇人，忘记了他不能对他有任何的仁慈和心软。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早在很久以前，他对他的恨意就已经不纯粹了，它们转换成了铭心刻骨的执念，让他的眼里只剩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可也仅仅是一秒而已。
始终看不清男人的表情让叶曦莫名的感到烦躁，他伸出手，强硬地抬起了男人的下巴，却在看到男人的脸那一刹那小腹一紧。这样的尹峥……红肿异常的唇，氤氲着雾气和泪水的澄澈绿眸，交织着痛苦和羞耻的英俊面容……他从来没有见过。
叶曦理智的围墙彻底坍塌了，他情难自禁地、重重地耸动着腰身，让自己的欲望更深地进入男人紧致湿滑的口腔内部，喉咙深处也溢出了饱含着情欲的满足的低吟。
五彩的光束在眼前晃过，叶曦的下腹一阵痉挛，终于到达绝妙的顶峰。
尹峥被迫吞下了带着异味的灼热的体液，呕吐感和窒息感一起袭来。他捂住嘴，开始重重地咳嗽。
叶曦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喘息，对于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情难自控他多少有些恼意，视线不经意地扫到尹峥红肿的唇，那上面还沾着他的……该死，又忍不住了，叶曦狠劲捶了一下沙发。
“擦擦吧。”叶曦大发慈悲地把茶几上的抽纸递给男人。
尹峥没有接，只是用袖口大力地摩擦自己的唇瓣，连下唇被磨到破皮出血也浑然不觉。
“你在干什么？”
叶曦的声音突然转冷。这副嫌恶的表情，是在后悔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吗？
40.风雨之前
“我还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尹氏？”
跪在脚前的男人忽然站起身来，直视着犹自沉浸在余韵中的男人，“你已经有她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来侮辱我……我就让你恨到这种地步吗……
“我已经和沈诗嘉没有任何关系了。”叶曦整理好衣服，脸上又恢复了淡漠疏离的神情，“说到这里，有件事情还挺有意思的，你知道分手的时候她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直到现在她心里还有尹少爷你。你说好不好笑？”
尹峥一愣，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绿眸里的伤感和无奈一闪而逝。
“怎么，你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男人那一刹那的怔仲让叶曦的神色转冷，他慢悠悠地开口，话语里夹杂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涩意，“不过……等尹氏一倒，她还能看上你什么呢。呵呵。”
“我只是希望她幸福。”尹峥并没有被激怒，倒是笑了，笑容很苍白，“其实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放过尹氏的吧，我只求你下手能轻一点，尹氏八千多名员工，如果因为我一个人而丢掉赖以谋生的工作，那才是真正的不可原谅……”
“你未免太有自信了。”叶曦扬起俊秀的眉头，神色不悦。
终于如愿所偿把他逼到这一步，为何男人惨淡的笑容在他看来却是在说不出的刺眼，甚至让不打算放过尹氏上下的他都动了恻隐之心。不，自己绝不能心软，要记住就是这个人害死了自己的挚亲……
端起茶几上还剩一半酒液的高脚杯，叶曦不动声色地笑了，“虽然尹少爷技术不怎么样，不过看在你诚意十足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考虑给尹氏一点宽限。”
尹峥的脸红了又白，指甲用力掐进掌心里，低声道，“谢谢。”
一走到别墅外的停车坪前尹峥就忍不住了，胃里的恶心感翻搅着他的整个内脏，他扶住车后厢，弯下腰开始干呕起来。吐完了便瘫坐在车门旁，毫无焦距的绿眸望着远处铺满落叶的林荫大道。
还真是厚颜无耻啊，为了求那个男人，连这种事也愿意做……如果换成别人，他也许早就一拳挥过去了，即使是冒着公司倒闭的危险……
叶曦站在面向前院的窗台上，看着车门旁的那个西装身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雨还没停，他就这么一直坐在雨中，也不怕……突地反应过来自己的都在担忧什么，叶曦低咒了一声，回到书房。
“……我想把计划改动一下，先别急着这么早让尹氏垮台……”
“理由？黄董大可不必担心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只是时间稍稍推迟一点而已……”
我绝对不是对那个男人心软，绝对不是。叶曦挂了电话，坐在办公椅上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刚走到尹父的病房尹峥便感觉到了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很多人，确切地说是尹宅的佣人们，几乎都围在了尹父的病床前。
“爸要辞退他们？”站在病房外的窗台上，尹峥皱着眉头，语气忧心忡忡，“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公司的原因。爸大概知道了和日美的案子不太可能胜诉，所以……”尹薇秀眉轻蹙，忽地注意到了尹峥脸上的异常，疑惑道，“哥，你……嘴怎么了，好像有点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