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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上——by语部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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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那大汉摆摆手:“我不是说你和那小,你和我们家少主,我是说咱们以前见过么?”

李言瑾继续摇头:“不曾见过,像你这般高大健壮,我若是见过,定会留下个印象才对。”

“也是。如果咱见过,那兄弟几个今日就是撞鬼了,哈哈哈!”说完,他不自然地动了动脸上横肉,大声笑起来。

14.极热·惑城

刚进屋门还没关严实,李言瑾便一把扯下元翊头上那顶挂了黑纱的檐帽,露出一张冻雪白梅般的面孔,正稍显错愕地看着他。

之前在廊下,两人遇见却没说上几句话,还得担心给人看到,午膳时李言瑾又光顾着扮女人,这会儿才总算松了口气,两日中积

攒下的恐惧却涌了出来。缓过神时发现自己的眼光直勾勾地望向那只温润丹唇,只有尴尬地转过身,咳一声道:“他们没事儿让

你戴个什么破罩子?吃饭都不给摘啊,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言瑾,我们逃罢。”元翊绕至他面前,附在耳边悄悄道。

“若是能逃走,上午我不就跟你跑了,还用得着把自个儿卖给你?还好那四大金刚知道你啥毛病,银子倒是给得痛快……”

“你,你该不会一个人来的?顺公公呢?”元翊打断他,睁大眼问。

“我又不是六哥,你还指望我打个响指就冲进来一队禁军呐?要不咱杀出去?”

元翊在床头坐下,沉思良久,突然目光灼灼地点头正色道:“刀枪棍棒我盖不会使,到时你得护着我。”

李言瑾挺不高兴地道:“行啊行啊,我就是给捅成窟窿也先护着你成不?”

他不回答,轻轻笑了。

李言瑾若是午后不能和衣小憩个一时半刻的,那一日间定浑浑沉沉,便说什么都死赖在床上不肯走。四大金刚果然是立地烈火惹

不得,其中一人一把就将李言瑾从床上提小鸡似地拎起来,扛下楼直接往马车里扔。

不一会儿元翊又戴了面罩上到马车里来,挺难受地替李言瑾揉屁股,偷偷给他说“咱们还是少做拖时间的抵抗,这些人蛮得很。

”至于李言瑾那爱驹初云,虽脚力奇快,却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儿,金刚一牵,就乐颠乐颠地给人骑了,李言瑾瞪它,它转过眼,

李言瑾再叫声“初云”,那畜生居然抖抖鼻翼,硬生生别过了脑袋。

李言瑾气得在车上呱呱乱叫,骂他们是土匪山贼,连午觉不给自家少主困了。他们听了也无动于衷,还顶和气给他讲了目下的处

境。

原来那四人是境上替拐子做倒卖生意的牙人,压根不认得元翊,只是他倒霉给人劫了,主顾是常连客,让他们把人给送到长安,

到时要有人来接应。洛阳那头的还说了,只要能把人伺候得爽利,花多少钱都不打紧,但万万不可让人发现,也不可给人看到元

翊相貌。

他们不料元翊会在路上买人,因担心露了马脚也不好打罢,只有让李言瑾跟着上来,谋算等到了长安再将他随便卖到哪家南馆。

李言瑾仔细琢磨了那几人编来骗他的胡话,忽身子一僵,直挺挺地倒在软座上。

没一会儿,听见外头有人叫:“小子,你怎不吭声儿?”

李言瑾不说话,元翊在他脑袋地下垫了些东西,对外头的人道:“他给吓晕了。”

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全黑,李言瑾一动不动地看元翊抱了只裂口西瓜进来,坐到桌边,就着明晃晃的烛火,将瓜切开……他只觉浑

身酸痛。

附近都是农田,没有客栈,那四人让原本这屋里住着的祖孙二人煮了些吃的,就把人给撵走了。

“你醒了?先吃些瓜罢,晚饭还得凉一凉。”

李言瑾骨头痛得似要散架一般,便猜到自己是给人摔到床上的,满肚积怨地看了元翊一眼,阴阳怪气道:“他们倒还真是周到。

“他这会儿还不想我死,自然周到。当初他一意要杀七殿下,也是上心。”

“你清楚得很。”

元翊有些冷漠地说:“我以为我比你想的更清楚你。”

李言瑾苦笑:“我出去转转。”

外头,四大金刚零零散散找了地方乘凉。虽端着碗吃东西,每个人的眼睛却异常凌厉地随李言瑾移动,与之前态度相较甚远,大

抵已经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原本只是劫元翊一个,这会儿遇上个皇子来做贴,恐怕背后早乱作一团,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言瑾叹口气走远了些,却没出那几道视线。有这般目光的人,怎可能只是几个小打小闹的人贩。

“小子,之前太阳降下来的时候见了射脚,这两日定落时雨,你还是安分些,少惹事别落跑,咱也就保你个安整。”

李言瑾实在没有力气用来敷衍,就地坐下,双目失神地发起呆来。

天上月朗星澄,地下山络河清,听着蝉鸣蛙响,风动云淌,恰如倒在太师椅上抱了瓷枕般,一样的微凉,一样的闲宜。

李言瑾却恨不得即刻杀了这些人。

他唯一的亲哥哥,给活活饿死了。他娘哭了笑笑了哭,鬼神堪怜,总算疯了。

李言瑾直到那时才明白,莫淳珊并非那么多年他以为的那个顺受隐忍的大小姐,六皇子也并非什么道理纲常的痴念者。李言瑾观

人,不是一般的拙劣。

那天莫将军家的大小姐换下嫁衣,膝盖一软便跪在妓馆朱楼门前,瞬时被来往的调笑和厌鼻的香粉埋得透彻。她低了头,轻轻说

咱们回去罢。泪珠子在眼睛里一圈一圈地转。

李言瑾从没见过这般执拗的莫淳珊,心下难过却还是学了登徒浪子,骂她如市井泼妇一般不通规矩。七哥气急,板起脸训了他一

顿,直到李言瑾点头回宫才微微露出笑来。

之后李言瑾就见七哥抿着嘴,跟了六哥往下一轩走。那大义凌然的背脊李言瑾没看明白,他不知道为何这日每个人都如跨入生离

死别地郑重,却几次想拉着七哥一道回家。

再见七哥,全家上下哭成一团,他还是抿着嘴,瘦得连眼睛都闭上了。

李言瑾跑去问莫淳珊,她两眼泛红地颤声道:“我也不清楚,只觉得若那天晚上你还不回来,就再也见不着了。你赶我走的时候

,我见路上有口井,迷迷糊糊想往里跳,后来又一想,要是我死了,你要怎么跟我爹说呢……”

其实不光莫淳珊,连李言瑾自己都想不出道道来。

顺子一定就在近处,他只消挥挥手就能将这些人就地办了,那然后呢?李言瑾并非孑然一身,他娘,他媳妇,他小表妹,都是那

等柔弱可人的女子,押在堞城里关着。离得稍远,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这周遭不光有他自个儿底下的人,无数双眼睛,如田

埂里漂浮的幽魂一般泛着光,按兵只等他出岔子。

李言瑾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御马纨绔,按理他得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却一个没忍住,拿了自己,拿了元翊做饵。

这真的太……李言瑾头痛起来。

忽然间吹来阵大风,却仍是热的。

要变天了。

当初司星令被活活打死前,在牢狱中写下绝咒般的丁兆:擎天已死。

是便六殿下虽如蚂蚁般捏死了他,世上却仍如那司星令临终所言,变得寒热非节,雨露不时。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晓得了,圣人累

世不降,赤星列显九宫,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需仰头眺看那剑拔弩张的布阵,便觉没了指望。每逢云暗雾愁的日子,弱星总被隐去光彩,留下两个君王,一帮皇子,三五谋

臣……李言瑾给使力推上了风口浪尖,而最亮的星星里,还有一个叫元落之。

凡思及此,他便胸闷难当。

不知什么时候,李言瑾听到元翊叫他,便理理衣琚站了起来。

“言瑾,跟我回去吃饭好么?”

元翊站在他身后。风猎猎地灌入元翊宽大甩袖里,宛若要把那人吹回天宫一般。李言瑾还定定地看他,元翊已一手按住翻飞的衣

袂,迎风朝他跑来。

晚上喝了些酒,李言瑾晃晃悠悠地躺在床上,隐约听到元翊说:“该来的总会来,你逃不掉的。”说话间,不知怎的他已与李言

瑾横倒在了一起。

李言瑾挣扎几下,低低笑地拽了元翊的衣裳想把他推开,却一不小心将他的薄衫给扯了下来,两人都怔住不动了。

隔一会儿,李言瑾怪笑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元翊的脸近在咫尺,两只半醉的眼睛深不见底。他用温热湿润的手心轻轻握着李言瑾的:“嗯,我同你一起。”说完,低头用牙

拉开李言瑾的衣领,将脸埋进他颈项,落下一个软软的吻。

“知,知道?那你怎么不跑?再不跑,就要给送去长安了。”李言瑾感受到他口鼻间萦绕的气息,浑身一紧,话都说不很连贯。

“因为你来救我了,我就跟你一起。我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些?”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来救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你同他们走罢。”李言瑾蹙眉,粗暴地将元翊的脸抬起来,强迫他看自己。

元翊两手用力握住李言瑾的一只胳膊,原本溢彩的眼被些许暗淡的光掩盖,却神色坚毅地抬起头说:

“只有你。”

一室寂静。冰凉的长发撒在李言瑾胸前耳畔,有是元翊的,有是他自己的。混在一起,很痒。明知元翊是什么人,明知应该离他

越远越好,可只要看他弯起眼睛温柔一笑,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曾想过无数回元翊钗脱发乱的妩媚勾人,烛摇褥颤的隐眉偏聚。他甚至想过元翊若是到了情动暗融处,是个什么模样。那时还

不明白……李言瑾胸中渐渐清明。

望着元翊水润得将要化开的明眸,李言瑾倏地翻身将他压下。元翊眼里闪过片刻的惊异,却在瞬间被更深的柔情吞没。

俯仰连连,哀吟声声……

暖风入帘,花灯尽灭。明月的银辉照进纸窗,如爱而不得之人悄悄送来绢笺,却再舍不得离去。云雨余馥荡漾在月光轻抚的合欢

帐内,停滞在无尽满足的那一时刻。

15.紫霄·倒暑

车轱辘压在略显潮润的泥土上一路倍道西进,吱嘎吱嘎,咕噜咕噜,听的人惊惶也不带一点停歇。

“落之,你看这车走得这般悠哉又没个正经,若是有人救你,不就追上来了?”李言瑾看这道程实早已心急如焚,还是赔笑地同

他搭话。他只一个劲儿盯着外头的树瞧,不理人。

“哼,你小子以为咱是东西南北地胡乱闯么,告诉你,这走的尽是山道,谁能把这七拐八绕的山路都摸清?你还是老实点,别存

什么念想……倒是你那俩眼睛咋回事儿?跟挨了拳头似的,昨晚兄弟几个听着不是挺好?没伺候周全?”

元翊不理他,外头的人还没事儿瞎凑热闹。李言瑾才不搭腔,烦闷地刚想掏扇子出来,却忆起前日淋着大雨,木头都给浸软了,

哪儿还有什么金翼画扇,又是一阵郁躁。

李言瑾和元翊,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坐着,从晓日临泽到胧月悬枝,死活不发一言。

从何说起呢?

李言瑾大早给外头几人抄家伙准备上路的叮铃哐啷搅醒,睁眼一看,元翊早已收拾妥当,着轻软素衣坐在窗边,熹微晨光洒满一

身,美得如绝尘仙子般看直了他的眼。

“你怎么起这样早,不困么?”李言瑾随口问道。

元翊好像没听见一样。

李言瑾没怎在意,又说了一遍。

元翊浑身上下来头发丝都没动一下,更别指望他回应。

即是说,连夜云雨过后,元翊就摆起脸子来了。这不应该啊。旁人一夜浓情过后都是耳鬓厮磨恩爱非常不是?李言瑾卯足了劲儿

回想自个儿怎么得罪元翊了,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成是他睡相不好,难入少爷的尊眼?不对,这一夜统共就没睡到两个时辰,再如何龙马精神的人,也决计没力气管这等事。

那是他功夫不到家,弄疼元少了?可他怕元翊受不了只来了一回,元翊倒好,翻过身来到底要了多少次李言瑾最后都没力气去数

,只反手抓着褥子冷汗津津,还得忍着不让元翊看出来,这会儿后头还肿着呢。

晚膳时候,李言瑾终于心领神会。

前日夜里,趁李言瑾浑身酥软时分,元翊那厮满肚子弯弯绕地竟给他使手段,按住他的出口声音沙哑地诱道:“言瑾,你若是想

要报仇,回京后就别与我作对了,好不好?”

李言瑾给他堵得难耐,蹭着床单只管喘息:“快放手,我,我何时同你,同你作对了?”

“你怎这么不听话……不听话我只有咬你了。”

李言瑾火气一下蹿上来,推开他道:“少来!连你底细都不知道,你以为我要如何和着个外人去找了亲兄弟报仇?”

话出口他就后悔了。元翊脸色一沉,李言瑾砰地给按在床上,险些没撞歪他鼻子。之后便是一床两好整夜摇……

如此不冷不热地对着实在憋得慌,李言瑾恨他太别扭,不过是一时失言,至于这么气么。于是扔了筷子就要发威,元翊光瞪他一

眼,等待下文。

“你究竟怎样啊?”开口就输在底气上。

“没什么,吃饭罢。”元翊轻描淡写道。

“不吃!”这句倒是中气十足。

“来人,撤碗。”

“元落之!”

李言瑾饿了整晚上肚子,四大金刚总算瞧通顺其中奥妙,敢情这小子才一夜就给人始乱终弃了……

民间道日落射脚,三天内雨落,真是一点不错。

这日午后,乌云却像滚滚浓灰般从天边蔽日而来。李言瑾正暗叫不好,四大金刚之一已驾着马车泼风似的冲将出去。另一人出去

估计是寻新的马匹,其余两人牵着初云,半推半搡地将李元二人领进一处废庙。

没多时,那人便驾了辆储货的马车回来。

李言瑾轻骂了一句,几人倒也未听见。

原本,虽山崖起伏地势高峻,但越往境上走总是越开阔的,以顺子的本事,绝不可能跟丢。到了关口,伙同驻境大军来个瓮中捉

鳖,任是哪个极品大员给开的路引,任这些人是哪家的打手死士,也断没有通关的道理。押回京扣上刑部大枷,李言瑾再去声泪

俱下地顶个窟窿,把当年七皇子的案子合起并查,头个撂倒的就是那徐志昕,还有同他抱一圈的待领侍卫内大臣之流,谁都跑不

掉。

对于李言瑾这种拖拖拉拉不对症结的做法,元翊不置一词。在他看来,擒贼先擒王,光是架空他势力管什么用,要造反的还不是

要造反。假以时日东山再起,李言瑾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李言瑾决心无论元翊是否还在闹别扭,都得找他商议商议,毕竟赶在被三个茶农贡与长安殿老大之前跑路才是要紧。他蹲在墙角

想得入神,丝毫没觉察自己此时模样古怪。是以当元翊从背后搂住他时,李言瑾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唔……”

李言瑾就这么在六只眼睛底地下给亲了一下,然后拖进了寺后的一小间斋房。

不一会儿,房里就传来吵闹声,又骂嚷又惊叫,还时不时听见有重物落地,洞房都不带这么热闹的。三人只管竖起耳朵听,反正

外头瓢泼骤雨正下得欢畅,也不怕他们跑了。

元翊刚把李言瑾甩进屋里,急急掩上门,便掀翻一个方桌,小声对李言瑾道:“快弄些动静出来,嚷嚷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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