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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上——by语部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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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翊但笑不语,众人全当默认,两眼放光问:“公子是否有了意中人?”

元翊不笑了,露出哀绝面色,还未开口便将面前几人看得心驰神伤。他摇头缓缓道:“有是有,还是位俊俏的少爷,可惜仍值暑

中,落之已成了那秋风团扇,给王家肉铺的八公子……”这人欲语还休,完了还不经意地朝着李言瑾这头扫视一眼,明眸剪水好

是怆然。

李言瑾伸着脖子一动不动听得仔细,待元翊转过脸去,才愣了一下,赶紧将手下呜呜乱叫的尚书大人给扔了。

8.叫唤·饕餮

凡大腹便便油光满面者,大多好酒而不谈酒。台面上他们讲官话,台面下他们扯姑娘。虽两厢李言瑾都不爱听,但后者远优于前

者,可莫大将军寿辰,思姑娘的不少,敢扯的还真没几个。

此刻华灯初上,照亮一院子红脸,点着一箩筐废话。胡大人高叹政通人和,张大人歌功招贤纳士,李言瑾坐在首席百无聊赖,只

盯着那元公子上瞄瞄下瞟瞟。

元翊是谁?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儿给皇上苍蝇吃的奇人。此时,这人坐在莫将军府的上座却无人异议,敢情李言瑾这丈人同自家老

爹够不对付的。

“殿下,是否觉着无聊?”莫将军真挺体恤。

“怎么会。”李言瑾摆手连连。开玩笑,他若点头,指不定出门就给嚓了。

“那便好,老夫见殿下不大开口只盯着元公子瞧,还担心殿下是否听不进这满座老朽的陈辞枯藻。”

莫将军便壮志豪情地大笑两声,吓得李言瑾抖了两抖,才道:“在座皆是见解独到功绩卓然的朝廷重臣,李言瑾区区小辈,有幸

聆听高见,岂敢妄作评论?只是元公子尚且年少,不想也是妙语连珠。着实惭愧。”

李言瑾说完,满席人见他神色有异,皆不明就里地扭头望去,只见元翊朱唇带笑流目含情地看着李言瑾,各位大人如集体染了肺

痨般,掩口咳嗽不止。

“八殿下。”此时,正巧一个准头端正的白面少年走来敬酒,身后大摇大摆随了三四阔少,却见此情景,叫了李言瑾一声。虽除

打头的一人之外李言瑾盖不认得,但光瞧那步法,便知是平日张扬跋扈惯了的,和他一路货色。

“古人有云:女设为不嫁,三十有七子,不嫁则不嫁,然嫁过毕矣。”那白面少爷绕至李言瑾面前,摇头晃脑地显摆自己念过两

年书。

李言瑾含笑曰:“不错。此为‘齐王见田骈’中,王讥喻田骈所文。女子立志不嫁,三十岁却有了七个儿子,怕是与多名男子交

好所至。梁公子提此可是有所指图?”

“殿下,元公子坐而通天下事,好是害人羡慕。私以为,元公子大约是同朝野上下的文官武员处得久了,耳濡目染,即不做官,

也深通各中门径。”

谁都知道元翊是个如假包换的断袖。

李言瑾皱了皱眉,刚想扯开嗓子叨扰他祖宗八代,元翊却轻笑道:“梁公子所言极是,在下曾恭听令尊卓见,实乃三生有幸。令

尊不但为官令人钦佩,亦是位寸草春晖的慈父。是便梁公子不取功名,资养三四犬,不宦则不宦,而富过毕也。”

此话一出,满座惊惶然,梁词辅与狗羞怒不已,李言瑾却噗地一声笑出来,及时给元翊抛个媚眼,又在桌底下踢踢一旁的尚书大

人,小声道:“给你儿子苍蝇吃的那人如何,可是够来劲儿?”

那尚书大人给他家宝贝气得浑身发颤,梁词辅给八皇子激得怒发冲冠,李言瑾给这对父子逗得乐不可支。见他那般神态,梁词辅

恨恨道:“殿下有什么可笑的?”

“殿下不可笑,少爷可笑罢。”李言瑾折扇一甩,引风怅然曰。

梁词辅身后一人狗急跳墙,附在李言瑾耳边说:“李言瑾,你不过是个疯女人的儿子,若不是将军府的招牌给你撑着,能得意什

么?何况听闻良娣娘娘掉胎有鬼,你还让她做了二房,恐怕情谊不深罢。我看你还是自个儿小心些为妙。”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梁词辅他爹听了个清楚,李言瑾仍绞尽脑汁回想此人到底是哪家娃娃,梁大人已大骂道:“混账!”把

李言瑾又是吓得一惊。

“那个……这位公子,李言瑾确为庶出,珊儿嫁我自然委屈,但我夫妻情深意笃,所谓二房,不过是个先来后到的缘由,公子还

是少想歪为妙。啊对,还有,我娘不疯。”

莫将军先笑笑对李言瑾说:“殿下同小女自幼青梅竹马,其中恩爱更不必说。”完了又面无表情地对着那几人道,“几位可闹够

了?”瞬时,几人已同他们家老爹上朝见皇上时一个神态了。

李言瑾的一番表白,纯属是为了将那人的话公诸于众,顺带拍老婆丈人的马屁。元翊却看他半响,离了席。

高楼月白,夜境幽然。

李言瑾没一会儿便跟着元翊出去了,直走到灯火稀寥处,才远远见一个瘦消的影子,手里拎着一壶酒,立在婆娑树影下望着李言

瑾怔怔发呆。

李言瑾走上前,看着他黑亮的长发道:“元公子,怎一个人跑了出来?”

“闷得慌。八殿下可否坐下陪落之聊聊?”

李言瑾点了头,两人便安安静静地朝着花园深处的凉亭中走去。

坐下后,元翊从口袋里取出两只白玉杯,在月光下把玩片刻,置于面前,斟酒。

李言瑾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道:“你竟将酒杯给摸出来了?”

元翊笑道:“落之不会带出这个宅子。八殿下暂且保密罢。请。”

李言瑾喝了一口,脸色变了变摇头道:“杜康十里留人醉,然闻香下马却发觉涩口非常,元公子真是扫兴之人。可是给言瑾下了

药?”

“情药而已,一点,不谓扫兴。”

李言瑾听了,低低笑了两声便伸手往他脸上摸。光滑却还是瘦得咯人。

元翊捉住他的手,道:“爹爹也好,岳父也罢,实是差不多少,八殿下明白么?”

“明白明白。”李言瑾双手齐用,摸得畅快。

“既然明白,便对娘娘好些。”

李言瑾收回手,将杯中苦酒一干而净:“你提她做什么。”

“落之自然对殿下那一屁股风流债没有兴趣,只是皇上用藏红花安胎,对付的不是你八殿下的夫人,而是莫将军的女儿不是?”

元翊好似没看见李言瑾颤了一下,仍云淡风轻地继续道,“如今天下一半握在将军手中,孝子不孝子,有谁来判别?况且娘娘对

殿下矢志不渝令人铭感,你就是再让她……”

“元落之,你果然是个断袖。”李言瑾打断道。

元翊挑眉问:“何解?”

“元公子没有上心的女子罢?天下一半握在莫决手中是不错,珊儿住在宫中,虽性命无忧,可我如何能让她受那害去?公子这一

招诱降,着实下等了些。”

元翊哼了一声,有些鄙夷道:“殿下儿女情长天地可表,落之惭愧。只是莫将军可不这么想,还道殿下同皇上一块儿亏待了娘娘

。将来你若是死了,娘娘一生守寡,岂不可怜?”

“各人自有各人命,她虽是我妻,李言瑾也管不了身后那么许多。”

这时突然有人接近,两人同时闭了嘴,隔一会儿才发现是顺子。顺子说,五殿下李言亭同光禄大夫返京了,还推着太子少保大人

的棺木进了大内。

“太子殿下远在边城,少保大人该是谁便是谁,做不了主。八殿下心里可有个准数?”

李言瑾举杯空敬道:“恭喜元大人升迁。”

又坐了片刻,两人才一前一后回了宴席。

李言瑾坐下,正巧几个醉醺醺的文官在对月兴咏,均是一气呵成驴鸣狗吠。几人互相标榜了一阵,又拉着元翊一起玩儿。元翊笑

笑,随口作了首诗,莫将军听了,凌云大笑道:“好!”

李言瑾拿扇子柄捅了捅一旁的梁诺,翻个白眼道:“梁大人,你瞧,岳父大人真是喜欢落之喜欢得紧,比亲儿子还喜欢。”

尚书大人一个没坐稳,扶着桌子道:“殿下,不可乱说不可乱说。”

李言瑾边欺负梁诺,边暗想,这太子少保的职位现也给莫将军收去了,往后他大哥在朝中定是麻烦无穷。

然,半个多时辰后,李言瑾有些闹不明白了。

正在众人传杯送盏之际,门外一阵骚动,有小厮冲进院子,说是五殿下来了。不过喝口茶的光景,李言瑾放下三星水杯时已是鸦

雀无声。

这世上偏有这样一种人,明明弱不胜衣却记挂着保家卫国,明明螓首娥眉却总害人退避三舍。

李言瑾心下叹口气,跟莫将军一同离席,去迎他五哥。好在此君虽从来不懂左右逢源,仗义执言起来能气死人全家,不过今日还

未曾素衣缟冠披麻戴孝地上莫府来。

莫决让人新摆了碗筷,李言亭还是一副我自巍然不动的神态,席间众人如张飞穿针般,大眼对小眼,尴尬了一片。

“落之,你也来了?”李言亭突然望着元翊清河一笑,却也不很惊异。

“五哥,你和元公子认识的么?”

“落之与我算是旧识了。”李言亭说完,柔柔地看了看元翊。

李言瑾点点头道:“那倒是,文人配文人,书狂就得配书狂了。”他自然只是随口说说,这俩人谈得来也毫无奇怪,却见元翊脸

色转黑,当下闭了嘴。

没多久,院子里便又恢复热闹,只是热闹归热闹,诸大人却汗流如注。于情于理,大家都该跟李言亭起码说上两句,最后也的确

是跟李言亭说了两句,却再说不下去。问他抗灾如何?他道官僚腐败,把堤口都给污坏了。问他太子少保?他说大人为国捐躯,

果然是小人得志而忠臣不运……

李言瑾一直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活到今日的。

“各位大人,莫要再问李言亭少保大人的事了,让他安息了如何?”李言亭终于给人问得不耐烦,道,“刚李言亭已奏明父皇,

明日早朝,父皇将追封少保大人护国大将,赐‘精’字,赏良田屋舍,哺其子,养其老。至于新任太子少保,李言亭以为需是敢

说话敢做事之人,朝中既无材,便向父皇荐了元公子。”

将军府瞬时炸开了锅,梁词辅之前给他爹和莫决教训过,不敢造次,只压小了声儿抱怨:“哼,当初殿试缺考,还道是如何标格

清高之人,最后还不是去做官。”

李言亭听了,不悦道:“做官本无错,梁公子不曾听过‘齐王见田骈’的故事么?只要……”梁词辅的一张白脸,瞬时给刷成了

浸血猪肝。

不少人窃窃笑了,李言瑾却不曾掺和。他越想越不明白,敢情不是莫决而是他五哥?抬头看看元翊,还是黑着张脸,不发一言。

二更过半,各人均有些乏了,莫决宣布散席。

元翊刚踏过门槛,李言亭就快步追上他。他回头看李言瑾一眼,脸色不好地同李言亭扯开断距离。

“主子,咱回罢?”顺子叫了叫发呆的李言瑾,“主子,依小的看,五殿下和元公子,不搭调啊。虽说五殿下身子弱,元公子看

着硬气些,但这俩人站一块儿还真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大半夜的,两道白花花的影子……”

“呸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好……”李言瑾正数落着顺子,忽觉得腹下一阵胀痛,想起之前元翊给自己喝的酒,一下明白过来,愤

愤地抬头瞪了一眼,却早已没了元翊的踪影,只有咬咬牙对顺子道,“算了,回去罢。”

9.景霄·博弈

午门鼓钟响,一跪三叩头。

这是黑灯瞎火地上朝了,大殿上静得针落有声。

皇上清了清嗓子。不光清了嗓子,还动了嘴巴,大臣们不光站直了身子,还竖尖了耳朵。

皇上说:“原……”

大臣们心里跟着念:“元……”

皇上说:“……算了,今日就到此罢。”

众人险些瘫倒于殿上。

太子少保,一个看似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正二品,做个泥人儿捏死了都无人问津的小喽罗,却让多少人急得抓心挠肝好不爽快。

这年头,谁有兵有铠有粮草,谁便有钱有权有声威。

皇上把一半的兵力给了太子,还有一半的给了莫决,那他给自个儿留了多少?或则没有,或则一半,或则全部,无人猜得透。莫

将军按兵不动,大皇子静观其变,谁知又冒个五皇子出来,拿小命去换了个功勋,病腰板儿一下挺硬了,皇上除了生闷气还是生

闷气。

放任不管实也不打紧,只是正二品小么?耗损了太子在宫中的实力不说,新科状元才拜官从六品,上月好容易让他疏通上了正四

品。三鼎开外那就是进士同进士,全给拉去做编修史令,说白了,打杂而已。这元翊翘考,皇上发话让他当一辈子草民来着,六

十多岁的一把骨头自扇耳光啪嗒啪嗒不见得真多响亮,倒是能吓死弱鸡一打。

天下人擦亮眼睛唰唰盯着,元翊却一屁股钻进屋,躲起来可乐非常。

李言瑾这日触了霉头,天光未点,便给推推搡搡踹出了屋外。然还没定过神来,他媳妇又气冲冲地将他拎进屋。他瞪圆了眼睛是

如何都摸不透其中奥理。

起身后,李言瑾边用早膳,顺子边在一旁把事儿都疏了疏,还一抽一抽地说居然全给主子料中了。

李言瑾叹息曰:“顺子,你记了,这男人真是碰不得啊。还是媳妇儿好。”

他媳妇斜眼一瞥,拿筷子屁股叩了叩桌子:“哼!”

昨晚李言瑾让顺子别再查那得以出入元翊卧房的贵少爷了,而是反过来看看五殿下是否就是那人。话传出去,再传回来,是了。

八殿下头上给某人扣了绿帽子,趴在桌上寻死觅活,腹下又给某人下了情药,充血肿大要死不活,如此一来,陆施琴哪儿还吃得

消?

“琴儿,我给你上御花园采花去,你莫生我气了。”

李言瑾左右手各牵一小宫女,乐乐醄醄地进了他爹的菜园子,让俩抖抖索索的小太监红红绿绿地胡乱采了一通,五颜六色抓在手

里别提多俗不可耐。坏事干尽,正打算回去,却瞅见不远处站了一排人,给横七竖八的花草挡了,看不大清。李言瑾当下带着那

帮哭丧了脸的宫女太监凑热闹去。

“宝贝儿,看清楚什么没有?”

“回主子,好像是有人在下棋呢。”

“主,主子,是皇上!”

“啊?”李言瑾愣了一下,拉着两人转身便跑,然……

“瑾儿?”两双宫女太监扑通扑通跪倒在地,李言瑾笑得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李言瑾堂堂八尺男儿,被他爹抓着打也不是一回两回,然大丈夫雍容大度能屈能伸,何况他爹又不能真把他给打坏,是故李言瑾

屡教不改已成惯犯。可这时候皇上因外人在而不曾打他,李言瑾却觉蒙受了莫大屈辱,直想逃回寝宫。

皇上一言不发地和元翊对坐,李言瑾垂头丧气地跪着,矮人一大截。

“草民参见八殿下,殿下千岁……”元翊站起来,作了一辑,还没等他千岁千千岁地唱完,便被皇上打断:“如他这般若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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