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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上——by语部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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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天下岂不要大乱!”

“爹,你怎这样说我?”李言瑾不高兴地抬头扫了他爹一眼,吓得没趴地上。

“朕种的芍药说给糟蹋就给糟蹋了?你说,怎么回事?”皇上没问李言瑾,而是看向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太监。

那太监大着舌头颤颤巍巍道:“回,回皇上,保林娘娘今儿小,小恙,殿下说,采些花儿送给娘,娘娘。”

李言瑾点头如捣蒜,还好这厮没说娘娘同殿下闹别扭……

而元翊也算识相,没赖着不走看李言瑾的笑话:“皇上举棋若定,落之已是笼中鸟逃无可逃,实在羞愧。既然胜负已定,落之便

先行退下了。”

“落之无须谦虑。就下棋而言,你比这让朕头疼的老八强上数十倍。先回去罢,朕改日再同你磨磨。”

待元翊退下,李言瑾少不了一顿好打,完了还发誓再不上御花园来偷他爹种的菜,才给他爹放回条生路去。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直到第十五日,一下早朝,元翊便被招进宫,晌午回去,听他自己说是每日每日都给杀得片甲不留

那天李言瑾给他爹揍完后,腆着脸凑上前偷看了棋盘,心中默算,划去贴子,黑棋只赢了两目半。和皇上下棋,谁人敢赢?但凡

输得有些手段的,均是输个半目到三目半之间,并不值得惊奇。

可近来元翊样子有怪,某日在御书房内,李言瑾见他步步狠招,全然一副置人于死地的架势,却还是输了两目半。

“落之,你近日棋艺大涨,朕很是欢喜。”

元翊苦笑着抬起头刚想开口,却让李言瑾打断:“爹,你年龄足足大了他两倍,得了便宜可勿再卖乖。你似元公子这般大的时候

,可有他厉害?”

皇上眯了眼睛骂道:“兔崽子,反了你!朕像你们这般大的时候确无落之老练,但定比你强上不少。”

李言瑾撇撇嘴,不说话了。

第二十六日清早,李言瑾正欲出门,顺子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跪在一旁低头不语。

“顺子,你让开罢。”

“主子,您不能去。”

李言瑾叹口气后退两步,打开旁边一扇小窗,嗖地一声儿翻了出去。

顺子冲出房间,匍匐于地,死命拽住李言瑾脚脖子:“主子,您去了可会出人命呐!”

“我再不去,元落之就死了!”

李言瑾从顺子手里挣脱出,瞥了眼立在不远处的莫淳珊和陆施琴,两人朝他点点头,李言瑾便往霜和殿走。

皇上这会儿正和元翊对弈,用不着伺候着,得了闲的宫女太监也不敢太多乱动,都不吭声地站在寝宫里。李言瑾没问他爹在哪儿

,而是问那只麻雀。

小太监也没多想,李言瑾要,他就将那金钩笼子给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像是怕一颠簸,毛就要给抖落了。

掐了掐时间,李言瑾在心中对那麻雀默念了句:“宝贝儿,全靠你了!”便屏气慑息地提着笼子上御书房去。

虽李言瑾已吩咐了外头卡着的太监不许通报,每个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但麻雀会叫,估计早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不能再等,只

有硬着脑袋往前走。

这时候正有一个小太监从御书房里出来,看他鬼鬼祟祟地冒了个头,一时没收住声儿,叫道:“八殿下,您怎……”

谁知李言瑾揪准机会大惊失色,“诶哟!”地整个人扑到了地上。这一扑,钩子便在他腕处狠狠划了一道,顿时血流不止,他因

给那圆滚滚的鸟笼咯到,滚了一圈,四仰八叉地躺着。笼子的搭扣也松了,麻雀受惊,顶开笼门哑鸣着冲上了天。

小太监吓得连滚带爬到了李言瑾身侧,却被一个人推开。

李言瑾咬住下唇坐起身,望着元翊脸色煞白地冲到他身边跪下,脱下外衣拿袖子在他臂上用力打了个结,又轻轻按住伤口抱在自

己怀里。

还没等他感动,他爹已一拳头砸了下来:“你怎这样不小心?”

“爹,麻雀飞走了,请爹责罚。”李言瑾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地望着皇上,皇上也怒忧参半地盯着他。他赌爹会心软,果然没

多久,皇上抑郁地移开了眼:“快先进去罢。”

待几个太监惊慌失措地将太医领进屋,给他包扎了伤口,所有人才松口气。

刘太医说擦擦汗,唠唠叨叨一大堆,道:“八殿下这口子再往下那么一点点,就要割到命脉了。殿下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

太医说完,皇上又照着他脑门儿给来了一下,元翊看不出什么表情地就那么盯着他,李言瑾这时候才觉害怕,冷汗直往下流。

他自然不曾想过要为这么点破事儿丢了性命,哪怕磨坏块皮他都舍不得。原本只打算在他们棋快下完时,放了那只他爹最爱的秃

雀儿,搅合了他爹的心静让元翊赢上一把,若是不行,干脆就上御花园里翻土去,大不了跪三天祠堂而已。

“瑾儿,你带那雀儿来此,是为了何事?”

李言瑾一愣,满口胡言道:“今日无意听闻爹的麻雀一上午的功夫忽得全秃了,我赶紧上您屋里去瞧了瞧。”

刘太医一听,赶紧辩解:“殿下还勿说笑,这怎可能。”

李言瑾才发现,那麻雀是刘太医给治的,只有继续胡诌:“我一看,羽翼丰满毛色润泽,好鸟啊,哪儿有半点落毛的样子?便想

拿来求爹送给我……”

“好了好了,你都这副模样,给朕少说些话吧!”

“哦。爹,我没事儿了,你们继续啊继续。”

当日,元翊完胜。

待元翊退下,皇上才叹口气对李言瑾道:“你怎会想出这等下招,烂招,绝招?”

李言瑾抱着胳膊晃晃脑袋:“我也未想到事情会变如此。”

“瑾儿,你可知即便这般,我若想赢他一样可以把他杀得一穷二白?”

李言瑾点点头,道:“可是爹,儿子都这样了,你疼我不是?”

“朕看你受伤,的确是乱了阵脚,但那元翊则是心神不定。若不是见此,朕也不会输给他。只盼往后你能制得住他才好。”

李言瑾眉眼一弯,笑道:“爹放心罢!”

“听闻亭儿同元翊走的挺近?”

“诗友罢了诗友。”李言瑾心虚地移开视线望向了窗外。

至此,前任太子少保大人总算是真的死了。

10.大叫·夏歌

洛阳就是个大杂坛子。

你见那水榭高阁,蜿蜒而立,不知要流向何处,你听那词接口承,鸡零狗碎,不知要传至何方。你拍个巴掌打声喷嚏,即刻多少

副耳根子凑来等候下文。这诺大一个城里,管你是三教九流还是五行八作,扬气的,丢面的,大家盯着,谁都掖不住秘密。

于是乎这一日,元府老爷喜怒交参。

元老爷虽腰缠万贯,却只是个士农工商中的第四等。好容易生个儿子,自小便有品竹调丝的文魁样子,养到二十多岁未谋一职也

就指望他考个功名。不过既是独子,自宠着惯着,便也未苛求非得如何。可谁知他有殿不上,至今仍待字家中,时思落跑。

这故事前一阵儿还就到此为止,给闲来无事或别有用心的人拿来户告家晓了一番,元老爷做买卖抬不起头来,元夫人聊家常抬不

起头来,连小丫头上街打酱油都低着头快快地走。丢人丢大发了。

然就昨日,皇上心地一个舒畅,莫名其妙拜了元翊的官。元老爷剃了脸,置了衣,赏了下人,又上云中居摆了桌酒。

然,元翊却下落不明。或是说元老爷一时高兴,忘了他人没了。

李言瑾听到此,眉开眼笑拍了拍顺子,顺子只气呼呼地斜瞥他一眼。

李言瑾愣了愣,继续听。

拜官加爵第二日早朝元翊便欠席。皇上替他辩解说,元大人是真的病了。

真的病了。这还得了?文武百官一下朝便争先恐后往元府赶,探病,贺升,拉帮派。

没半个时辰,元府上下堆积了大大人,小大人无数,一个个如年三十讨债的金主般够着脖子往里瞧。元夫人吓得不敢出门,元老

爷抖呼抖呼出来赔罪,终禁不住那刑部尚书死缠烂打,全给招了。

元翊自上个月早先时候已离家出走。家中未有口角,不曾争斗,只是某日杀猪铺子王老八来过一趟,元翊送走他,当夜不知去向

。之前元翊曾提及另觅房产之事,却也没在意,这时全然没了主张,胡乱找遍全城酒肆客栈青楼舞馆,正急得跳脚之时,听闻元

翊去了莫将军府贺寿。老爷子得知这厮不曾遭至不测,气不打一处来,不再管他。

众大人听后,默了。

敢情这元翊给那王老八勾跑啦。

李言瑾赏了那躲懒说故事的挑夫一块整银子,满心欢喜地抱着他的残肢,同那顶着张茅坑脸的顺子一道,往李府走去。

额匾未换,开门的也还是那老妇,一瞬,李言瑾以为自己猜错了。老妇见了他们,比前次更显畏缩,疑神疑鬼地将两人拽进屋去

一院子书。

李言瑾给吓了一跳。不光台上摊满了棋书棋谱,连地上都有,黑白交错,密密麻麻地用了朱色做标,老妇不敢收拾,只能出入时

仔细着脚下。

顺子将贺礼放好便走了。

原来自从李言瑾将那地契交与元翊,他便一直住在这宅子里。李老爷移至新居,见元翊未寻找称心的仆从,先将她借出,供元翊

使唤一阵。

李言瑾点点头,道:“元公子现可在屋里?”

老妇回道:“自昨日回来,公子便不曾出屋,不知是中暑还是怎的,发了热。今早吃过药,烧是退了,就是一直未起身。公子这

大半个月来日日读棋书到五更过后,身子早该吃不消了罢。殿下先坐着,我去瞧瞧公子醒来没有。”

“不用不用,他若想睡便多让他睡会儿,我等等无妨,一会儿也该用午膳了。”

老妇便返回厨房,饭菜上桌后去请元翊。

李言瑾在厅里等着,可没等多久,突见一个人散着发,身上批了件外袍便跑了出来。

李言瑾看元翊这副狼狈样子,笑眯眯道:“元大人急着见我?”

元翊愣愣地看他一会儿,想了半天还是点了头。

“元大人病了,快请坐下罢。”李言瑾拍拍一旁的凳子,等他坐下,“恭喜大人第三回离家。”

元翊在一旁默默听了,有些犯迷糊地又点点头,果然是刚睡醒。

食后,李言瑾见元翊气色不大好,试了试他额头,还是烫的,便说:“赶紧回屋里躺着,快去快去。”

“不用,我还想多说会儿话。”

“你怎跟我五哥一个脾气,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

“五殿下么?我有他那般娇贵?”

李言瑾见他满脸不以为然,不禁松口了气,哄他道:“是啊,是啊,五哥要是如落之这般读书钻研,太医院的老学究恐怕早纷纷

抹脖子了。不过还是得回屋休息,我陪你再说会儿话就是了。莫不成明日你还打算欠席?”

元翊听他及自然叫了自己的表字,看不出是真无心还是故意避了,却也不深究,笑盈盈地点点头,跟李言瑾进了屋。

一进屋,又是一地书。

李言瑾招呼元翊躺下时,无意瞥到台子上给遮住半边的信封,是太子李言勋寄来的。

元翊见他看到,便说:“给我说说太子殿下呢?”

李言瑾在他床头安了只椅子,理了理思路。虽知道元翊想听的并非他所说,但他还是将李言勋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点大的自己

出游,入集,赶庙会,访名儒的陈年旧事拿出来讲了。

李言瑾说完,却见元翊抱着薄丝被,将头埋在其中,只露出一双黑亮亮的眼,盯着李言瑾看得仔细。

“你真在听我说话?”李言瑾见他没什反应,唯有不尴不尬地问。

元翊未搭腔,蜷着身子朝他靠了靠:“我虽未见过太子殿下,但赏其笔墨,也猜是个惟择所交的人。带兵打仗,总觉有些可惜,

但男儿志在四方却是让人诚服。”

李言瑾听了,也未说什么。元翊也知两人身份特殊,关系又不清楚,便挑了别的话头来与他聊。

夏天日头长,两人却只觉刚闲扯不久,太阳的光辉便爬着窗格子,一点一点沉没下去。

李言瑾起身告辞前,斟酌片刻还是对元翊道:“你还是快回家去罢,元府已乱成一团了。”

“他们自是闹腾他们的,与我何干?何况你不是说,这宅子本就是送给我的?”

“话虽如此,只是……”李言瑾见元翊平素温文尔雅,全然猜不透所想,此时竟执拗起来,是更加想不明白,“你,你想长住于

此?你可知这是我六哥搜刮来给我成亲用的?”

“我知道。”

“知道你还……”

“李言瑾,你一不尝吹灰,二不耽马吊,虽是爱逛窑子却也多为应付,你说,你有什么不好?”

这话问得奇,李言瑾只是眨眼,不回话,元翊接着道:“何况我不过是住于此处,你若不喜欢,别来就是。我可有说过活着要入

你李氏宗籍,死了要埋你皇家墓陵?”

元翊刚说完,马上发觉说得过了,只把头扭向一边,不肯再看他。李言瑾却道:“你怎么开口闭口不离死字?无时无刻想着后事

?谁道我们就不能一直活着?”

李言瑾起先见他生气,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偷偷琢磨其中含义,这时却听他越说越晦气,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皆是不说话了。

元翊坐起身,怔怔地隔了好一会儿才让步道:“我回家便是。只不过,你后日得陪我出去逛逛,如何?”

李言瑾不觉有何不可,便点头答应了。

元翊看了他半响,又躺了下去,却是趴着的。

李言瑾正不明所以,只见元翊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瞧,瞬时怒了,却还是不着声色地问:“你这什么意思?”

元翊略支起身子,衣衫松垮,秀发横散,媚眼如丝地歪头看他道:“就是这个意思……你手不方便,要不我坐上来?”

“我前日不是为了这个才帮你。你那般执着劲,若是真惹恼了我爹,可还能活?”李言瑾莫名烦躁起来,在床上打了一记,起身

边走,也未注意自己拍打之处,有东西动了动。

可他还没跨出一步,长袍的袂边忽地像是被拉住。回头一看,却是只圆咕隆冬的肥猪噗嗤噗嗤地正死死咬住不放。此猪刚从床上

飞奔而下,眼神凶恶,身小体圆,是只怪猪。

李言瑾目瞪口呆了一阵,终于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元翊也有些愣神,缓缓回道:“是瑾绣。”

是夜,李言瑾一人躺在床上想下午的事儿,他实在不知道元翊那狐狸般精明的脑袋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太子封筒上那句“落之

手展”也让人难以释怀,毕竟皇上拜官只是昨天的新鲜事,虽说之前的确是有五皇子的力荐,元翊到底还是莫府的坐上客,这般

亲善……他居然将猪放在床上一起睡觉,娶什么名字不好,非叫‘锦绣’,不知犯了八少爷的名讳么……

想着想着,李言瑾一个不小心把那细嫩公子带进了梦里。

结果第二日一早醒来,猛然发觉床上竟一片黏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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