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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上——by语部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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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是你搞出来的名堂吧?”李言瑾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没等回答,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看到了元翊,对他作了一辑才道:“元大人,您看这可还满意?”

元翊点点头:“各位辛劳了。”

“哪儿的话!您吩咐了,小的们自当全力合了您的意思……只是前日有几人来闹事,打伤咱们的人了,这阵子天气又热,虽上了

药却还是烂了口子,您看?”

元翊沉思片刻,道:“今日时候不巧,明日你带我上他家中瞧瞧去。”

那管事先是点了头,却迟迟不走。

李言瑾看他那样,顿时明白此人在打什么算盘,斜横在元翊前头对那人道:“不过是个小工匠,没什么大要紧。你回去拿些银子

与他调养,别坏了少爷的兴致,过两天该是他的自少不了。”

那人抹抹汗道:“这位少爷说的是,只是这事情蹊跷,小的也是他伤了以后才得知,他虽只是个灰头土脸的力气人,却突地冒出

个左都御史的远房亲戚。昨日夜里徐大人听说此事后,放出话来要元大人在明日之前给个说法。元大人,您看这正题还得等到晚

上,那人住得也近,就劳烦您饭后移个驾,同小的去一趟罢,实在对不住。”

李言瑾听了,哼声道:“那徐志昕算个什么东西,经营了十几年也不过是个翰林院检讨,这是走了狗屎运才爬上都察院做头子,

就立马狗眼翻上天了!”

说完又一想,若论走运,那在旁人看来元翊可谓是当朝第一,不成是那徐志昕瞧着不顺眼?

元翊笑道:“言瑾,你这话就不对了,除非扶他上位的不是皇上,否则如何能说是狗屎运?他是一品,我是二品,只有走一趟了

。”

在云中居点了写东西吃过,元翊便同那管事的走了。

李言瑾百无聊赖地刚欺负了会儿乞丐调戏了会儿姑娘,那管事的已送走元翊,自己折了回来。然一直等到申时,元翊还是不见人

影。

李言瑾觉察不对,绕至一个无人小巷,叫了声“来人”,眨眼功夫间便闪进来两个人。

“主子有何吩咐?”二人迅速行礼,干练地问道。

“你们去看看元翊上哪儿去了?若是几处都找不到人,就回宫让顺子再调人马,一定给我把人找到。”

“是!”两人风一阵地去了。

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元翊该去的那些地方,一处都找不到人。李言瑾虽着急,却也在所料之中,只沉声让他们继续找。一个时

辰后顺子也来了,说元翊极可能已不在城中。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低迫的彩云给染成了霞红,不一会儿便已是光影斑驳的上灯时刻。安置香桥的台子被仔细地横架在河两侧

,桥上装饰满了旗子彩绳。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待天黑得透彻了,李言瑾已置身于鼎沸人声当中,心中更是发慌。

明知元翊不会回来,等着也没用,他却还是定住一般决心看完双星过桥。

顺子再去找李言瑾时,裹头香的灰烬都早已给收拾干净了,冷峭明月下孤零零地坐了一个人。

“主子,能布置的咱都已经布置下去了,就是给人劫到天边,咱也能把他揪出来。依小的看,您还是先回去歇着罢。”夜里总算

是起了些凉风,掀起李言瑾的两道束发玉带,顺子觉得这人背影又好看又单薄。

李言瑾站起身转过来,还是往常神情:“嗯,继续查就是,他聪明着呢,决计不会吃亏。”

“主子放心,那是自然。”顺子安慰他两句,便打算同他一起回宫。

李言瑾却对他道:“我自己回去,你再去看看怎么样了。”一句话,便泄了多少不安。顺子见自家主子竟到了这个地步,想说又

不好多说,只有照吩咐去了。

李言瑾骑着马,漫无目的地在人去花留香的漆黑街道上徐徐而行。走着走着,他忽然间心明眼亮起来,立刻夹紧马肚长鞭猛挥,

枣红的宝马长鸣一声便夺路冲了出去。

“徐志昕那蠢材!”李言瑾一边奔驰,一边骂道。

13.振霄·河图

天际,古道,骡马。

远上西北,扑面便是咆哮的风砂和压天的黑云,细碎且沉重,这才是世间的原本面貌,任京人的萎靡音色如何风韵洒落,却始终

无需蔓延至此,早已盖不住那黄沙漫天乌云蔽日的错杂光影。

明知天气骤变,李言瑾仍是马不停蹄地在豫西苍茫的山地间急行,反正即使要躲避,也找不着场所。果然没多时,天上落下一大

滴雨珠,不待他反应,大雨滂沱地如同昊天给剜出了个口子,混着电闪雷鸣将神池里的水泻了个空。

绝地宝马并未退缩,而是疯一般冲向暴雨的烟幕中,李言瑾只觉将要从马背上跌下来,死命拽住缰绳压低身子,咬咬牙还是挥起

缰绳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记。“嘶——”的长鸣瞬间淹没在远处雷雨声当中。

午后,在令人睁不开眼的山原暴雨中,李言瑾面前终于出现一口老井,一座客栈。

齐掌柜定了定神,侧耳听了半天那粗暴的敲门声,瑟缩片刻才下定决心将支在门上的木板卸下来,风雨顷刻灌了进来,他拿袖子

挡了脸,对面前的人大喊道:“客官快进来罢!”

“麻烦你把它先安置了。”那人摇摇晃晃地牵着匹马,似是给雨水打得睁不开眼了,也大喊一声。

两个小厮赶紧冲进雨里,接过缰绳,将那立得挺拔的大马牵向后院,掌柜的也已把那客官领进屋里,合着好几人的力气,又把门

堵上。

待吩咐了丫头烧热水,备好换洗衣裳,齐掌柜才看仔细了此人的相貌。

那人浑身湿透,连地上都印了一滩,还用滴水的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虽是狼狈至极的样子,眉目轮廓间仍是透了英气,只

是皮肤在水中浸久,有些白得吓人。

他笑嘻嘻地对掌柜的拱手道:“方才真是多谢了。”

“公子这是哪儿的话。今日上午起便狂风大作,是个要变天的样子,当时我还在想,若是有人正在路上可怎么好,这方圆多少里

,都没有其他客栈,所幸公子总算周身无碍。”齐掌柜见此人衣着荣华,连那匹驵骥身上都披着凤盖系了玉牌,好不热络地答了

,又问那人高姓大名。

“在下姓王名瑾。”

李言瑾舒舒服服地沐了浴,用了些吃的,正想下楼找个人问问,开门却见一姑娘睁着双水汪汪的驼铃眼定定望向他。两人对看了

片刻,李言瑾断定,这姑娘傻了。

没多久,屋里便传来男女谈笑的声音,齐掌柜同他媳妇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偷笑地退下。

“翠翠,少爷我坐着无聊,你去弄两盘蜜饯来罢。”李言瑾揽着那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笑得像极了那些个戏里的丑角淫贼,不入

流得很。

姑娘刷地羞红了脸从他怀里窜出去,低低应了一声,便快快地迈着金莲小步,溜了。

待她下楼的声音听不见了,李言瑾才走到门前将锁栓扣好,又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盘腿上床上,闭着眼打坐似地想。

昨晚他从城里出来,避开官道抄近路跑了一整夜外加个半天,差点没把那风驰云走的宝贝初云给跑伤了,不过可喜的是,他竟赶

在了元翊他们前头。

齐翠翠是个好姑娘,李言瑾原打算好好调戏一番,没想只看她一眼,她便全招了。

姑娘说,从昨日下午到现在,打洛阳来经过此处的就只有李言瑾。如今客栈里住了四个屋,均是两三天以前来的,没有新进,而

后又把那些人的姓名年纪相貌给一一交代了。

李言瑾问完,便让那姑娘给他听着,若是有人投宿,无论何时,都务必来知会他一声。他寻思这山石砂土的露宿即危险又难捱,

此处如掌柜所言,再无其他客栈,所以他们若途径此地,必定要来泊上一晚。

……整整两日未合眼,李言瑾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李言瑾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大早,睁眼躺在床上听了会儿雨霁初晴的嘀嗒声,窗头喜鹊的啾鸣声,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下来,胡乱

收拾一把便冲下楼找到齐翠翠。

齐翠翠正挽着袖子坐在屋檐下往一只碗里剥毛豆,见李言瑾过来,别过脸不理他。李言瑾腆着脸在一旁坐下,照着她的样子帮起

活儿来。

“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齐翠翠惊叫起来。

“拍你马屁。”李言瑾弯着眼笑答道。

“公子昨日把我骗出门,任怎么敲都没个应声,今儿心地又爽了,还说什么拍我马屁!”

李言瑾暗叫不好,他这才想起自己昨日睡沉过去,完全忘了这丫头,却死活不肯认错,嬉皮笑脸道:“你爹那般奸猾的人,怎可

能老老实实答我的话?翠翠心眼好不是?快告诉我罢,可有从洛阳来的客人?”

“哪有你这样的人?夸我却骂我爹爹。”齐翠翠嘴上虽这样说,眼里却转怒为笑,“昨晚就来了四五个人,都是凶悍高大的样子

。有个年轻公子,比你不定瘦了些,但绝对还要高两分,可夹在那些人中间,身子都给挤没了似的,你还是少去招惹他们罢。”

“哦?那公子长相如何?”

“那人戴了纱,神秘得很,看身段却是个极清朗的模样。听说是那几人的少当家,吃饭都不肯自己下来,非要人送上去。那也就

罢了,我们小二不过是打听惯的人,想把头探进去看个究竟,险些没给打出来,真是太讨人厌!最近怪人越来越多了,哪边都不

安生,也不知你们这些人老往长安跑什么。”

“这你该问人家少主,少爷我可是一门心思要去西京谋个生计的。”

“王公子是做哪一行的?”

“你可知道洛阳龙涎阁?”见齐翠翠摇头,李言瑾道,“那可是家名牌。我偷偷告诉你了,你可不能转告别人。我原先在那里做

活,承蒙了当朝二品大员元大人的抬爱,可哪个晓得春风不长,他赎了我之后便日久生厌,将我逐出宅子,至此,洛阳上下还有

哪里容得下我呢,只有远上长安……”

齐翠翠滴溜溜的水杏眼愈睁愈无神,粉嫩嫩的瓜子脸越来越失色,不等他说完,便惊叫一声——“流氓啊!”踢翻了盛毛豆的碗

冲了出去。

李言瑾慌慌忙忙站起身,在她身后大喊:“千万别告诉你爹妈,少爷我一文钱都没带啊!”

齐翠翠抱着脑袋,一路大喊着爹娘地奔回屋里。

李言瑾还没坐下好好审视效果,却听身后一个丝竹清脆的声音叹道:“言瑾,你怎老爱到处毁我清誉?”

齐掌柜敲开李言瑾房门,见李言瑾据窗而立,那身姿,那气度,若不是自家闺女儿说了,他是怎么都不信这样一个人竟是给人玩

腻了随手扔的破鞋。

“王公子,歇着呢?”齐掌柜吸口气,贼眉顺眼地笑问道。

“废话!你怎不等我答了再进来?这懂不懂规矩?”李言瑾懒懒瞪了他一眼,倒有了些媚噫神态。

“公子说的是,说的是。只是方才小女疯言疯语了一番,让人挂心得很,公子这……?”

“我明明与她做好约定,她还是说出去了么?”

“这么说,小女所言不假了?”

“你见有谁拿此事开刀玩笑的?若真有,那我看那人还真是病得不轻!”李言瑾一副对方脑子给门夹了的表情,明显是不想再同

这等傻蛋多说一句。

“王公子,你若没有银子,可是想在我这儿白吃白喝了去?”见李言瑾颜色郑重地点头,齐掌柜终于放下笑脸,“若是如此,可

别怪我卖了你那枣红宝马!”

李言瑾听他终于将算计道明了,哼笑一声:“那可不成。初云不是我的,你就是将它卖了,我仍是赔不了你的银子。而你既未在

它娘身怀六甲之时贴心照顾,也未在它嗷嗷待哺时贡献奶水,你怎可以随意买卖?”

“王瑾!你以为这时候你还做得了主么?要么给银子,要么给马!”

“放心看,我绝不白住你家客栈。看你无计,给你想个法子算了。你这样,先让我在你家做上两天工,指不定就给哪个贵公子瞧

上了,倒时你把我卖了给人家,岂不是更赚?”

齐掌柜想了想,反正马他还扣着,自己绝不吃亏,便也答应了。

李言瑾换上粗布衣裳,在厨房里捣腾了老半天,终于将大火扑灭,满面烟灰地朝目瞪口呆的几人粲然一笑,齐掌柜脱下布鞋,追

打着李言瑾,李言瑾三跳两跳出了厨房,跑到外头招呼着。

那少当家总算是下了楼来。

李言瑾滑步向前,未近得了元翊身就被一个大汉挡住,粗着嗓子道:“怎么先前都没见过你?”

他正思量怎样回答,另一个大汉已经说:“你他娘的倒和个女人一样疑神疑鬼!看看他那一脸锅底灰的傻样,还能吃了你大爷的

?快说说有什么可吃才是真的,兄弟几个都饿死了!”

李言瑾小心避开那人,点头哈腰地上前却也不问那几人想吃什么,麻利地将抹巾往肩上一甩,搓着手对元翊笑道:“这位爷,您

想吃些什么?”

“你们店里可有些什么招牌么?”

“嘿嘿,本店上好的酒菜,个个有新意,道道有品头,您且听好咯!首先是十里飘香金盘酿:有仙醇、香糜、金桂、椒浆、桃花

酿、白坠春、十八仙、女儿红等等,所谓舍了时序数令,得了清独厚落!再来是沁口留芳煎香茗:有信阳毛尖、珠兰大方、杨河

春绿、洞庭碧螺春、茉莉雀舌毫、大佛白龙井等等,正是醉人醉净不醉心。至于御菜膳汤,那花样就多了,是焯是炸是闷是煨自

有无穷变化:有八宝野鸭、绣球乾贝、五香仔鸽、糖醋荷藕、祥龙双飞、玉笋蕨菜、葱爆牛柳、宫保野兔、三仙丸子、白扒鱼唇

、清蒸时鲜、琵琶大虾等等。另还有甜果膳粥,这位爷,您要点儿什么呢?”

李言瑾报完,气不短声不颤,元翊轻轻一笑,也看不清面罩下的表情,只微微扬首:“要你。”

在几道讶异且呆滞的目光下,李言瑾“啪!”地一屁股坐上板凳,又痛得跳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李言瑾是给吓的,其实不是。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弯了膝盖想往元翊腿上坐,正欲抱着元翊脖子死命蹭两下,岂料人家竟不甩帐,往边上让了一个位子,李言

瑾的尾骨便生生撞上木板。他弹起来满眼怨恨地望向元翊,却听见——“给我拉走,替他冲干净,再换身干净衣裳,脏死了!”

即使给面罩遮了,李言瑾仍能想到此刻这人皱着眉头,摆出副看大绿毛虫的厌恶表情,一时间无语气结。

围着元翊的四大金刚里一人满脸不耐烦,却敏捷地将李言瑾拖走。李言瑾的胳膊给拽得生疼,眼里冒着泪花,回头冲那目瞪口呆

金鸡独立的齐掌柜喊道:“掌柜的,一定把我卖个好价钱啊!”

“小瑾,你放心去吧!”掌柜的定下神,挥舞手中布鞋动容道。

哗地一盆冷水直接从头顶浇下,李言瑾直抖到了脚趾尖,好容易缓过气来,拿布擦干净,接了那金刚扔来的衣裳穿上。

“你小子洗干净了还有点人样,爷在哪儿见过你罢?”

李言瑾突给搭了话,也不知他所指为何,只有傻愣愣地摇头道:“我今儿可是第一次见你们家少主,到现在面孔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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