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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奋斗记——by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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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许久,贾宝玉哑着嗓子道:“我去了。”

玄色的披风水般滑落,柔顺地贴在徒忻身后,贾宝玉听见他说:“我等你回来。”

140.风雪行军初次吃苦

贾宝玉回到行军行列的时候,双颊犹自发烫,做贼心虚地四下瞄瞄,结果……没人理他。大家都兴奋着呢,张炯的名声早在集训的时候已经传遍全军,跟着这位混,有“钱”途啊!哪怕当小兵的,有功劳让上面抢了,还能落个实惠不是?上贪下也贪,哪能有个数知道谁贪了多少呢?当然前提是,大家认真砍人,打个胜仗,而且,据说这位主将他老人家更爱钱一点,所以心思花在两个问题上——打仗、捞钱,不会费心贪大家的功劳。这支精神支柱诡异的队伍,就这样以诡异的兴奋状态行走在官道上,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

贾宝玉完全是多虑了,以徒忻的仔细,两匹高头大马打掩护,一件大披风盖住了头脸,断不会让他陷入为难的境地的。天上飘着雪,两万人踩地的雪地,即使是官道,也泥泞不堪了,地位高的有马骑还能带着辆车,地位低的只好动用11路。贾宝玉的马蹄上裹上了草垫,后面粮草车的车轮也包上了蒲包,士兵们的待遇没这么好,除了YY未来的光明‘钱’景,还要注意脚下跟摔了跟头被人耻笑,根本没心思注意到其他。

也有心思活络的,知道贾宝玉是职方司的,职方司平时不算什么,但到了这个时候,负责考核,对于军官来说就很算什么了。虽然兵爷们打了胜仗不用太担心这人说什么坏话,不过襄着点儿总是好的。但是这人太‘乖’了,从出了城门就跟着主将一道并马而行,旁人不大插得上嘴,只好打着主意等晚间安营扎寨的时候再悄悄凑个近乎。

贾宝玉快打几鞭追上张炯,继续方才的话题。刚才恭维过了张炯治军有方,张炯也顺势说贾宝玉年少有为有眼光,现在就是闲聊两句如何分兵,贾宝玉顺口问一句今天在哪里安营扎寨。两人之前并无接触,张炯纵使间接知道是贾宝玉保的他——唐佑说的,也没那个时间精力找贾宝玉好好聊天,他得在短时间内把能看的兵练成勉强能用的兵,还要见皇帝、太子去解说一下,还得与各方人员扯皮。张炯也挺想跟贾宝玉聊两句的,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在京畿地界,多少双眼睛看着,队伍不能走得太慢,因有风雪这个因素,走不很快倒也有情可原。到了中午,雪越发下得大了,风也烈了起来,地上的积雪被风吹起细细的一层如白沙一样从地平上弥漫开来,与铺天而下的鹅毛大雪交织着填满天与地之间的空隙,已经不能正常聊天了。张炯掏出怀表一看:“是时候歇息一下儿了。”贾宝玉斜眼看去,那是一枚金壳怀表,图案精美,浮雕着花枝、喷泉,像是件泊来品,丝毫不比自己见过的东西差,心里点头,这家伙是有家底的人。贾宝玉也捏出自己的怀表,果然,午时三刻了……

官道选路都拣平坦的修以便利用,到了这会儿反显得磨人了,两旁地势很平,山坳也难寻一个,勉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埋锅造饭。高级军官如张炯,身份特殊人士如贾宝玉还有个帐篷在里头吃,普通士兵就只好在雪地里顶着斗笠端着碗就着天上的飞雪下肚。吃完饭,他们还得继续赶路,雪越发的大了。

行军打仗,真不是人干的勾当!一路上爬冰卧雪,这个绝对真实!下午的时候天阴得越发厉害了,到了下午,依旧彤云密布,贾宝玉身上大红羽缎的披风带着帽子和扣子,系紧了倒是防风防雪,头顶都能感受到雪落的重量,雪花打在帽子上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大骂:“有心情赏雪作诗折红梅的全TMD是吃饱了撑着的王八蛋!”完全忘了自己以前也是属于王八蛋族群中的一员。

这一天只走了八十里地,如果说这是急行军救援显然是不合格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对于这群平常不怎么出去的人兵来说却也是极限了,人困马乏。路边有个驿站,理所当然地被征为军用了,三间上房张炯一间,贾宝玉也不客气地得了一间,余下的一间住了三个副将。级别再低的就往厢房里凑合,另有一个副将没抢过同僚,也住在了厢房,级别更低的只好住帐篷。作为锦衣玉食里长大的人,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苦不堪言,哪怕宝二爷的铺上还铺着毛皮盖着锦被。痛苦是一回事,需要挺下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说宝二爷没受过这样的罪,哪怕是贴身伺候的奴才,也没吃过这样的苦,李贵、扫红两个腰酸腿疼,脸都冻成青白色了,还挣扎着催逼驿丞烧热水给贾宝玉洗漱烫脚,换身轻快的大衣裳。贾宝玉道:“且等等。”他还得去看看随行的锦衣卫安排得如何了。锦衣卫自然是住得不错的,贾宝玉心里明白,如果有什么事儿,自己未必指使得了他们,一个弄不好,还得命令他们把自己的‘亲友’们命下,不然就等着一块儿被拿下。锦衣卫领队的是个千户,姓叶,住在西厢,此时也来看望下属,对贾宝玉道:“大人放心,我们省得事儿。”贾宝玉道:“跑完这趟差使,必亏不了大伙儿,旁的不说,有这番经历也是一笔谈资。与张大人出行——”底下话不用说,大家都会心一笑。贾宝玉这才回屋收拾自己。

驿丞不敢待慢,也是怕了遇到不讲理的兵,也是因着里面有个准驸马,一一安排好了。还烫了好酒,还小心焖了只三黄鸡,吊起个羊肉锅子,生怕被挑了理去。两撇老鼠须的驿丞窝在偏屋里,口中念念有词:“弄只老鼠看米仓,好好的驸马不当跑去受苦,这世道,邪了门儿了。”

被他称为邪门的两个人此时正与一干下属围桌闲坐。除了张炯,一桌坐的还有几个副将与厢房里住的几个人,林林总总也有十好几号。大家,咳咳,不大看得上贾宝玉,细皮嫩肉,锅碗瓢盆带了一大堆,临走吧,他家未来大舅子之一给了百名锦衣卫,之二还送了十个护卫……到了地头,卸下车,炕上一层毛皮两层褥子还要加两床被子,点手炉脚炉,他家奴才还满院子追着要热水热茶,挑剔饮食不够好。个少爷!上了阵别尿裤子就好。副将们单论级别,比贾宝玉都高,但是……不管什么时候管人事的总是比较牛气一点,贾宝玉不完全算管人事的,只是他管的那一块儿刚好掐住这些人的脉门而已。一群三、四十岁的家伙,不平衡了一点儿。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要奉承一下:“贾大人为国分忧。”“贾大人慧眼识英。”除了张炯。这些人的文化水平,也就是说这些了。张炯先举杯祝酒,为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这份缘分值得干。一杯喝完,张炯不忘谢谢贾宝玉:“听唐学士说了,还是你举的我。”贾宝玉连称不敢。然后张炯开始介绍他的手下,手下一一敬酒,贾宝玉又介绍叶千户给大家。酒多了一点,不是斯文人出身的人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大脑了,尤其张炯说了:“这是最后一顿酒了,打明儿起,这军中就只有水没有酒。”说完也刻意扫了一眼屋里。

贾宝玉心里翻了个白眼,谁想这样喝酒啊?老子在京里场子少了么?还缺你这一点儿?再说了,你这里的酒,那档次,啧啧。男人喝酒喝得多了,容易生出弱智孩子来,李白苏东坡刘伶……哪个儿子智商正常了?

然后就开始起哄了,有意无意,说起‘头前跟随张大人的风光’来了,某某单枪匹马从敌营杀了个对穿,某某身中八刀还拼命往前(你们拼命往前抢钱去的吧?)末了,就有个张副将趁着酒意问贾宝玉:“不知贾宝玉大人于战场之上,会些什么?”张炯都听不下去了,他只是……感谢一下,然后——通过这一天接触知道贾宝玉不是个傻瓜——暗示一下贾宝玉,那啥,大家互相合作一下。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副手会拆台。张副将真不是故意的,只是酒多了,在军营里兵痞喝高了的时候说起话来还真是百无禁忌的,互相嘲笑一下太正常了,真戳到别人痛脚了大不了醉的时候打一架,醒的时候赔个不是也就完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集训,大家知道了,开国武勋世家嫡孙的兵部官员贾宝玉同学,是个上了围场要特训,拿起弓箭要作弊,围猎需要别人帮忙的——武艺废柴。贾宝玉同学一路上不哼不哈也不故意找碴,张副将对他还算有好感,说话喝酒也就没提防着他,把他勉强当半个熟人。这不,人一熟,说话也就没顾忌了,话一出口,自己也顿住了。

张炯的脑袋大了一圈儿,正想一巴掌乎走副将,自己来解释。只见贾宝玉斜坐着,随意举杯晃了一下,慢悠悠地道:“我什么都不会干,但是我会什么都不干。如何?”

众人:……

张炯首先反应了过来,亦起身道:“爽快! ”仰脖干了。张副将弋着眼儿,看了贾宝玉半刻,起身与贾宝玉一碰杯:“往后只要有事儿,您只管开口。”都是爽快人,也都是明白人。凡事就怕外行指挥内行,别的还好,比如做生意,顶多是赔钱,要是打仗,那就是赔命。眼前这位,职衔不高,现管,年纪不大,驸马。他要乱插手,还真是麻烦。

这杯酒奠定了日后军事行动的基调,贾宝玉笑对叶千户道:“你我闲坐京中,指点江山,真刀真枪的本事却未必如他们呢。譬如头前那一拔出京的,谁想到要先整肃军纪了?这才是懂行的人呢。”张炯也不要脸的吹捧贾宝玉之前写的教程:“我与唐学士算是平辈,便托大叫你一声贤侄。离京前圣上与太子召我问话,还拿出你写的那本《方舆纪要》来,写得真是好!我老张不说假话,你呀……不入这一行,亏了。”行了,上道了。

贾宝玉这才起身给大家斟酒,众人哪里肯坐受?都起身接了。贾宝玉团团一揖,端起杯子:“我本书生纨绔,再也没想到会走这一步也不必走这一必的,到这里来,也是逼不得已。”亲舅舅都掉坑里了,外甥能不来么?“不求旁的,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只要能把人囫囵儿带回去就成了。总之到了地头儿,一切全听大伙儿的,败军之将不言勇,那头儿,我尽力劝着。”

这是贾宝玉早就想好了的,明显的,不管张炯是不是专家,已经败了的王子腾等人明显是外行,自己也是不懂内情的,现学也要看缘份,不如在一开始就全托给张炯,省得日后把脸全丢完了再与别人闹翻了之后去求人,也是全了自己的面子保了自己的命。原还不知道要如何尽快寻个机会把话说透又不失面子呢——时间不等人总要在开打之前把芥蒂给去了才好办事,这下正好有了个由头。

张炯一口干了,酒盅一甩:“老弟,一言为定。”满面红光两眼绿光,张炯太高兴了,很好,非常好,这回可以甩开胳膊干了。当兵的最恨的就是自己在前头拼死拼活,完了后头还有拖后腿的,你拼命得了胜利,还要被参,好处没有,罪名倒有。贾宝玉如此知情识趣,与军人打交道又这样爽快不扭捏,倒真像是行伍人家出来的了。张炯很想说一句:我很看好你哟~

喝得正高兴呢,一路驿马呼啸而来,被大军斥侯拦住了拿下送到张炯跟前。紧急军报本来是不能随便看的,但是送信的人是可以问一问的。贾宝玉同学又兼着兵部的差,恰逢其会。不问不打紧,一问,坏了。

先前那位援助的将军,被拖累着死了……

张炯喝酒的兴趣也没有了,一挥手,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启程,加速前进,不能让事情再恶化了。漫天风雪,看着可真是愁人。

141.艰难行军见到舅舅

贾宝玉一夜没睡好,与他一样的人估计不在少数,第二天早晨起来,雪还没有停,因为有不利消息,也没人敢再多抱怨一出门就这样辛苦了。匆匆洗漱,吃了东西,贾宝玉做好了思想准备,驰援么,当然要辛苦一些。孰料早上一起来,气氛倒是够紧张了,吃完了饭,行军的速度居然慢了下来,贾宝玉心下狐疑,开始还不好说什么,直到第一次停下来休息,速度都没快上去,比昨天还不如。休息的时候自然是高级军官堆作一堆,小兵们聚成一团,贾宝玉终于忍不住去问张炯。

张炯比较给面子,与周围的副将等笑完之后,转问贾宝玉:“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介石可知是何意?”贾宝玉一愣,听张炯续道:“这样的天气,再跟昨天似的,只怕到了平安州这些人也累得拿不动刀枪了,如何还能应敌?”贾宝玉于军旅之事本就不大懂,三十六计倒是读过,练兵之类的基础知识却是非常缺乏,说到机动力,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印象里勉强记得的那一点给翻了出来,他却忘了,他的那点知识里混杂了不少两百多年后的常识,而现在却是个没有卡车之类运输工具的地方。听张炯这么一说,不由脸上泛红,心说反正已经丢脸了,不如索性一次性丢完,省得以后再问被人二次鄙视,于是问道:“那昨儿为什么不慢下来呢?”

张副将代答曰:“昨儿还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呢。”行了,甭说了,全懂了。昨天那是作秀呢,对张炯来说,虽然是打定主意大坑一把,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齐的,比如,让皇帝看见他很努力,也好堵一堵言官的嘴。本该纯洁的军队、本该单纯的战争也这样乱七八糟,前面的失败还真是活该,贾宝玉心想,也对到达平安州之后的扯皮有了更多的忧虑。这还只是跟军队外部的人耍心眼儿呢,那些人还窥不到内里,要是到了平安州之后,窝里斗……

这次降雪的范围不小,直到第三天傍晚,他们才走出降雪的范围,然后悲催地遇上了——降雨。雨比雪更难忍受,雪至少不会直接化掉,拍拍身上衣服依旧能保护比较干爽,雨就不同了,哪怕兵士们身上都披了蓑衣,还是觉得骨头缝都冷得生疼,更有一些连蓑衣都没有只能弄个破斗笠带着或者两人合用一件蓑衣的。贾宝玉当然要好很多,他老人家直接奔马车上坐着了。就算他想与大家同甘共苦,张炯也不敢让他这样。张炯本人披着羽缎斗篷来回跑了一阵儿之后,也窝了进来,抖开地图,就着蜡烛的火光,张炯告诉贾宝玉:“照这样走下去,还得个十天。就算头前训过了,这些兵还是差着些了,再者,我怕——这一路已经累成这样了,到了平安州,他们已经是疲弊之师,难以直接上阵,还要休整,到时候怕还要有麻烦。平安州虽有败绩,只是有先头的事作警醒,令舅想必不会冒然出击,且不用过于担心。”

贾宝玉来就是平事儿的,他知道如果张炯带人到了地头,不直接投入战斗,那群打又打不赢,架子还摆得挺高的人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了。一点头:“到了地方儿我就与舅舅聊聊,只是……”犹豫了一下,“我舅舅也是刚刚失利,我真怕底下的人未必肯全听他的。”张炯一笑:“无妨,王大人体谅就成了。”他出征的时候临时加了个节制全军的衔,名义上大家都归他管,但是本人内里却依旧品级不高,又是个空降来的道德败坏的家伙。

贾宝玉看了一回地图,图他倒是熟,看着平安州旁边不远就是史鼎的辖区,忍不住又指着地图问张炯:“张大人想必也有所耳闻了,此处亦有民变的迹象,据张大人看,是否会成燎原之势?”张炯扫了一眼开口道:“我也正想与老弟说这个呢,此处要是混作一气,便隐隐有几省糜烂之势,到时候不大好收场。只是……”张炯同学的意思是,先收拾了平安州,让史鼎处再乱得大一点然后去收拾,这样也算是大家的一份功劳。而且这一等,必然事情会略大一点儿,那样行动的范围就会更广一点儿,自己也能捞得多一点儿。张炯心里已经评估过了一回,就是先不管史鼎那里,以自己的本事,弄个平安州也不需要太多时间,史鼎那里不至于坏到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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