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宋明曦冷笑一声，揪起卓青的衣襟恶狠狠地瞪视他，
“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的？”
宋明曦根本不信他。
许柔霜刚失掉孩子他就怀上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的笑太过狰狞可怖，卓青吓得脸色煞白，不由得握住他的手腕，哀求道，
“少爷、少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忘了你的命令，求你、求求你放过……放过这个孩子……”
“我不会要的！”
宋明曦暴怒地喝住他，将卓青掼到被子上，扣着他的脖子转头对周大夫说道，
“周大夫，你去告诉祖母，卓青不过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好好歇几日就是了。”
“可是他明明已经……”
周大夫被笑得诡异的宋明曦看得有点怵，抖着胡子指着卓青，可话还没说完，宋明曦就打断他冷冷地道，
“我已经命人去煎药，除了伤风之外，他什么问题都不会有，是么，卓青？”
卓青绝望的眼神他还记得分明，可他没有反抗自己，只是茫然地道了一声，
“是，少爷。”
“少爷……少爷？”
数滴温热的液体落在额头上，卓青诧异地抬起头，发现宋明曦咬着唇哭得厉害，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从他眼睛里滚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第78章：小兔子（三）
“阿青……阿青……阿青……”
宋明曦把脸埋进卓青的颈窝，反复叫着他的名字。
卓青环住他的后背轻抚，惊疑不定地问道，
“少爷，你怎么哭了？”
“阿青……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宋明曦沉浸在深重的自我厌恶中，一想到他曾如此残忍地对待怀里的人，他就恨不能给自己两刀。
不！两刀哪里够！他应该把自己倒吊起来抽个几百鞭子才解恨！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卓青捂住他的嘴，红着脸道，
“是我‘强迫’了少爷……”
强迫什么的，勾得宋明曦的心痒痒的，一想到他竟然醉死过去，没看到这人主动献身于他的醉人风情，就恨得牙痒痒，连带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抱着卓青闷闷地发问，
“阿青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要你怀上孩子吗？”
虽然木已成舟，但他还是要向卓青解释清楚，不然这只笨兔子又会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
卓青微红的脸在慢慢升温，
“那天我给少爷送点心，听见你和大少爷说的话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听的，可他真的很想知道宋明曦为什么不肯要孩子。在听到他认真地解释原因时，他的心突然就软热得一塌糊涂。
他的少爷，执拗得那么可爱……
宋明曦先是一惊，随后明白过来，捧起卓青的脸在两颊各啃一口，
“难怪你有胆子‘算计’我，原来是有恃无恐！”
尽管是抱怨的口气，可说话的人眼里满满都是宠溺。
“对不起，少爷……”
卓青终归觉得自己理亏，毕竟他“强迫”了对方。
“我再也不敢了。”
不用宋明曦说，他这辈子都做不出那般羞耻的事了。
宋明曦被卓青软言温语的哄得有些飘飘然，嘴角一翘，哂道，
“晚了。”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总得许给他一些好处才行。
卓青忐忑地看着他，自己的一切都是少爷的了，他还能给他什么呢？
“三次。”
宋明曦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卓青眼前划拉。
“三次？”
卓青听得云里雾里的，
“什么三次？”
宋明曦顺势挨过来，侧脸贴着卓青的脸，缓缓道，
“既然你‘强迫’了我一次，那要‘主动’诱惑我三次当作赔偿才行。”
他刻意强调主动二字，卓青的脸都要烧熟了，身上也隐隐开始发热，主动诱惑少爷，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不，光是想一想……光是想一想就……
“呵呵……”
眼睛瞪得滚圆的卓青意外地带着几分孩子气，宋明曦忍不住低头亲亲他。
“少爷，我有孩子了。”
卓青歉然地提醒道，可脸上却怎么也找不出丝毫歉意。
呵，他的笨兔子好像变聪明了嘛，知道以退为进，还晓得装可怜了。
可惜还算不过他。
“我可以等。”
宋明曦放开了卓青，翻个身侧躺在他身边，蜷起背将脸贴在卓青明显松软了一些的腹部。
等小兔子一出生，他就把这只大兔子剥得光溜溜的，一口一口吃下去，半点渣都不剩！
卓青还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想着孩子落地都是七、八个月后的事了，宋明曦的记性肯定没那么好，一定早给忘了。于是放松了警惕，缩在宋明曦怀里好好睡了一觉。
他哪里知道，宋明曦不仅记得牢牢的，还准备加收利息呢！
宋明曦等卓青睡安稳了，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外间吩咐碧瑶去把周大夫请过来。虽然他之前请了个大夫给卓青看病，可他终归不太放心。卓青的身体还有些虚，又一直是周大夫在调理，请他再看一看到底稳妥许多。
“往来流利，如盘走珠，的确是喜脉，且脉象搏动有力，情况甚好，老夫在这里恭喜二位少爷了。”
周大夫将长胡须一捋到底，叠起双手乐呵呵地朝宋明曦一揖。视线轻巧地从他脸上掠过，见他一脸遮掩不住的喜色，总算打消了心中顾虑——看来宋二少爷是真心接纳这个孩子了，他可算拧过那根筋了。
一旁等着取方子煎药的碧瑶也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弯身朝宋明曦一福，连声道恭喜二少爷。宋明曦努力收住险些忘形的笑，摸出一袋银子打赏给碧瑶，支使她去把卓青怀上孩子的事告诉宋老夫人。
碧瑶欢天喜地地去了。她本就喜欢小娃娃，小少爷出生后，她肯定要帮忙带的。光是想想那软嘟嘟，胖乎乎的小手小脚，她就止不住欢喜了，何况还有赏钱拿。宋老夫人盼重孙盼得，看见别人家的小孩儿都挪不开眼，这会儿得了这么个好消息，还不全府上下都重赏一遍？
正在吃饭后小点的宋老夫人听了碧瑶的话，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朝身侧招道，
“小翠、小翠！”
阮翠托住她的手，应道，
“老夫人，奴婢在。”
宋老夫人激动地嘴唇和声音一并颤抖，
“你听见了吗？青儿他……青儿他怀上孩子了！哎哟喂，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掐掐我，快、快！使劲儿掐我一下！”
阮翠稳稳扶住他，忍笑道，
“老夫人，您没在做梦，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卓少爷有喜了！快俩月了呢，您就要有重孙咯，奴婢给老夫人道喜了！”
宋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捉着阮翠的手硬要她掐自己两下，阮翠哪有那个胆子，两指一拧，给自己手背上掐出道红印子，夸张地直呼痛，
“老夫人，您瞧，这红杠子也是真真儿的，您就放心吧，奴婢现在就带您过去瞧瞧卓少爷？”
宋老夫人忙不迭地点头，
“对、对！我真是高兴糊涂了，咱们快去看青儿……”
走到门口，她又停下来吩咐碧瑶，
“碧瑶，你赶紧叫陈管家给大少爷去封家书，这可是大喜事，得让他这个大哥知道。”
碧瑶连声应了，阮翠扶着宋老夫人朝宋明曦的院子里去。周大夫已经看完诊离开了，卓青睡了许久骨头都躺酸了，正和宋明曦坐在院子里喝茶吃点心。宋老夫人一见他俩眼圈就红了——高兴的，拉着宋明曦和卓青又哭又笑的，说总算不负宋明曦爹娘的托付，也不愧对宋家的列祖列宗了。
宋明曦握着宋老夫人消瘦苍老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自责。上一世他真是太任性了，没少让祖母伤神操心。虽然有幸重活一世，他好像还是没多大长进。但至少，他弥补了那些原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弥补的遗憾，也找到了自己可以相伴一生的爱人。
卓青，这个包容了他一切缺点，给予他无限关爱的男人，即将送给自己这一生最弥足珍贵的礼物。
他充满了感激与期待。
半月后，千里之遥的谷阳城，宋明晖收到了宋府快马送来的家书。
匆匆看完信，他冷淡如常的表情竟透出些许温和笑意。
“小乐……”
俯身亲亲软榻上好梦正酣的人露在被子外的形状美好的锁骨，没得到回应，宋明晖便连人带被抱起来，把裹得像蚕蛹的淮乐搁在大腿上。
“唔……好累……”
淮乐不满地扭动几下，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却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宋明晖摩挲着他红肿的双唇，咬着他的耳朵沉声说了一句话。
淮乐猛地睁开眼，抓住他的手腕道，
“真的？”
宋明晖低头一一吻过他修长的手指，抖开手里的信纸递给他，
“陈垣写的，难道还会有假？”
淮乐一扫恹恹的神情，抓过信飞快地扫一遍，随后激动地叫道，
“我要回去！我明天就要回去！”
宋明晖拿过差点被他抓烂的信纸，无奈地哄道，
“卓青才两个月的身孕，算上寄信这半个月，都还不到三个月，胎儿还没成形呢，你急着回去做什么？”
宋明晖怎么会摸不透他的心思——肯定是想回去抱小孩玩的。
淮乐立马蔫了，他都忘了十月怀胎这一说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宋明晖算算日子，
“还有七个月，不急，我们先在谷阳周边的小镇住一阵子，顺带搜罗些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带回去，以后送给我侄子玩。”
淮乐不乐意了，
“我想早点回去陪陪卓青，神裔怀孩子多辛苦啊，宋二少爷又不懂体贴人，我怕卓青受欺负。”
宋明晖不以为然，现在卓青怕是宋府最要紧的宝贝了，纵使宋明曦不懂体贴人，宋老夫人也不是摆设。再说宋明曦醋劲儿大得很，平时淮乐和卓青走近了他都不高兴，现在卓青有孩子，宋明曦不把他守得紧紧的才怪，铁定更不愿意让淮乐见了。届时夹在两头为难还不是他？
“乖，听话。”
宋明晖也不能让淮乐知道他这么受嫌弃，于是摸着人的头发顺毛，淮乐把脸捂进被子里不理他。这个混蛋，把他拐带这么远，仗着他人生地不熟没处躲，每晚都可劲欺负他，现在卓青怀孕了还不让他回去，实在太可恶了！
淮乐狠狠地磨着牙瞪他，宋明晖眉一挑，隔着被子捏住他的下巴，问道，
“骂我呢？”
“哼！”
淮乐一扭头，相当于默认了。
“看来今晚你是不想睡了。”
宋明晖剥开淮乐卷在身上的被子，扣住他挣扎的双手将人固定在怀里，只听一声低低的呜咽，屋子里就静下来了。不多时，又断断续续地传出令人脸红耳赤的喘息，间或夹杂着软弱无力的泣音。
淮乐被宋明晖霸着，在谷阳待足了六个月，虽然谷阳风景奇异瑰丽，美食遍地，但他也玩得没什么耐性了，一心想要回去看卓青。宋明晖考虑到回去的路上还要花近一个月的时间，恰好赶在卓青生产前夕，便把生意上的一些琐碎后续处理了，带着淮乐踏上归途。殊不知，卓青在他们抵达攫阳城的前两日，便因早产而诞下一对双生子。
父子平安。
——正文完——
番外：两只小兔子
宋晴和宋雨今年六岁了，明明是一对双生子，出生时都小小一只，浑身红通通，小脸皱巴巴，跟扒了皮的小猴子一般丑，近来却是长得越发泾渭分明。
宋晴是哥哥——也不是他想当的，在他爹肚子里那会儿，被活泼好动的宋雨给挤到靠外的位置，早落地那么一秒，就成了哥哥。
当哥哥的滋味，怎么说呢？
有一点小委屈，又有一点小满足，大体还是挺骄傲的。
为什么会委屈呢？
不说还好，一提起，宋晴黑亮亮湿漉漉的大眼睛简直要滚下两串泪来。
心酸。
比如昨天晚上吧，宋晴在他温柔可亲的爹爹的陪伴下，练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字。虽然是一横一竖险险搭在一起，但好歹还算方正，并且他还学会了写爹爹的名字。宋晴把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白胖的小圆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偷瞧一眼正在临窗的大书桌前作画的父亲和窝在软榻上看书的弟弟，趁着他们都没注意，他扯扯爹爹的袖子，爹爹马上凑过来，温声问道，
“晴晴，怎么了？”
宋晴举起小胖爪掩住嘴，小心翼翼地说，
“爹爹，晴晴今晚想和你睡。”
可他毕竟还小，不懂得控制音量，一句话落地，旁边的两双耳朵就支楞起来了。
卓青摸摸大儿子肉嘟嘟的小下巴，点头道，
“好，晴晴今晚和爹爹睡。”
“哼！”
旁边传来重重的一哼，宋明曦正奇怪自己怎么把心声给暴露了，就见宋雨沉着脸从软榻上跳下来，抱起胳膊瞪向宋晴，
“凭什么？中午你就和爹爹睡的，今晚该轮到我了！”
呸！
宋明曦一个儿子瞪一眼，卓青是他的好不好，他们倒好意思，白天占完，晚上还要来占！
“我学会写爹爹的名字了，爹爹答应奖励我的……”
宋晴涨红了脸解释，虽然知道独霸爹爹不好，但他就是喜欢爹爹！
“呵呵。”
相较与卓青眉眼相似的宋晴，宋雨明显和他父亲宋明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小年纪就有点祸国殃民的意思，他这带了讥讽的冷笑，也颇得宋明曦真传。
“会写爹爹的名字就了不起了？”
宋雨走到宋晴跟前，垂下眼看他——这也是宋晴觉得委屈的地方之一，两人睡同一张床，吃同样的东西，喝同样的水，连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宋雨会比他高出半个脑袋？
“爹爹说的……”
宋晴瘪瘪嘴，弟弟好凶。
“我还会写父亲的名字呢。”
宋雨继续“欺负”人。
宋晴才不信，父亲的名字好难好难，那个“曦”字好多笔画，他光看着就眼晕了。照着爹爹写的依样画葫芦，他写出来能有巴掌那么大个，背着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完整的。
宋雨不和他争辩，挤开宋晴来到他们练字的小桌前，随意拖过一张纸，捡起宋晴搁在砚台上的笔，唰唰几下，端正流畅的“宋明曦”三个字就写好了。
比宋晴硬生生拼凑出来的“大”字不知好多少倍。
宋晴震惊得眼都瞪圆了。
呜，弟弟好厉害，自己根本比不过他。
输了的人没有资格抱着爹爹睡……
到睡觉的点，宋晴眼巴巴看着宋雨踢掉鞋子爬上床，蜷成一团缩进他最爱的爹爹的怀抱里，还挑起眼睨他，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呜……
宋晴嘴一扁，在宋明曦怀里挣了挣，他也想和爹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