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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日多烦忧——by潘呋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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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队长回来了。

本来对中队来说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大家各司其职就好。可是何从从下午开始就惴惴不安,从二楼办公室俯视下去,刚好看到路涛在球场上雀跃的身影,何从觉得有必要叮嘱一下这个傻大个。

何从擦着傍晚的饭点下楼,有人已经开始整队,何从环视一周,发现路涛还在球场运球。

汗水打湿了路涛的上衣,也黏住了何从的视线,路涛每一个跨步都有力的敲击在何从的心上,夕阳投射的轻柔光晕依附在他身上,渲染的他这样矫健这样清朗,何从旁若无人的肆无忌惮的注视着他。

“集合!”浑厚的男中音从背后传来,夹杂着威严和责难,何从心里漏了一拍,惊恐担忧扑面而来。张建正是从就近的乡镇调过来的,上任后雷厉风行的一通整改并没有得到好评,理由特别冠冕堂皇,方式十分哗众取宠,大家是敢怒不敢言,再加上张大队的个人作风不良被八卦,所以队里甚少有拥护者。但是人家在那个位置就注定轮不到各位议论。

何从站在队前看着路涛来个三步上篮才晃晃悠悠的蹭过来,何从偷瞄到大队长的脸色阴沉,心里替他捏把汗,站队基本整齐了,路涛个子高在队尾也不碍事,可路涛像是故意似的一点也不着急。

“打报告了吗你?!得到指示了吗你?!”何从大声呵斥路涛,路涛眯着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何从。何从指着路涛严厉的说,“出列!请示过了吗?!这么懒散,当这是你家啊?!”

敢情这是杀鸡儆猴啊!路涛以为他顶多是容易闹别扭稚气未脱,没想到居然借机在大队长面前表现自己,何从孩子气的形象土崩瓦解,路涛非常不齿何从陌生的行径,没好气的喊了句,“报告!”

“归队!”何从见机行事。该说的已经抢先了,这样张大队有脾气也不好发作了吧。何从心里安慰自己。

“路涛在不在?”张建正站在台阶上睥睨着下方,慢条斯理的问。

路涛早就鄙视他,刚来的时候何从告诫他不能得罪张建正,熟悉后他就询问了班上的同事,原来不开放KTV是因为怕浪费电,台球室上锁是球撞击的声音影响他休息,路涛直想戳着他太阳穴感慨他有多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路涛瞧不上这种心胸狭隘的人。

“到!”路涛向外一步,昭示他的存在。一抬眼张建正狡黠地看着自己,微笑里面仿佛影射着千万柄利刃,让路涛不寒而栗。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哈哈哈!”张建正走到路涛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以后有什么困难跟我说,你在我这边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听出他几个意思,可是人在屋檐下,路涛不好拂袖,压住沸腾的怒火讪笑着说,“劳烦您挂心了,我一切都好。”张建正还有应酬,没心思在这折腾,转头让何从领着大家唱支歌就开饭,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

送走一尊瘟神,气氛缓和了许多,路涛知道不少人已经在揣测他的来历,这根本不值的放在心上,但是路涛却还是很郁闷,队伍解散后,罪魁祸首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那个刚才……”

“滚!”路涛气急败坏的看着卖友求荣的何从,没控制住情绪,破口而出。何从震惊的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心里又不舍得,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刚想继续解释,路涛抬手拨开,撇下委屈的何从疾步如飞的往主楼方向走。简优也没进餐厅,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去追向路涛。

何从想着路涛也许讨厌自己了吧,在众目共睹的情况下那么责备路涛,他一定觉得自己践踏了他的自尊。可是他怎么不明白,如果自己不把主动权攥住,天晓得张大队有多少法子折磨他,这是自己一瞬间想到了唯一维护他的办法。如果早知道张大队和路涛有间接关系该多好,其实路涛也是深藏不露的吧,垂头丧气的何从也往反方向走去……

自己已经八天又两个半小时没有跟路涛交流过了,以前也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没多接触过几次,可是正是冷战以后时间格外鲜明刺眼。何从不习惯跟同事有化解不了的矛盾跟不喜欢对象是路涛。

熄灯后何从潜入一班宿舍,摸索了大概位置,无声又用力的摇晃起来,床上的人半梦半醒间哼哼唧唧,何从二话不说就往外拽他。出了门穿过昏暗的楼道,一直拉扯着他的胳膊走到理发室何从才回头。定眼一看,这不是班长方良吗?!何从看了看门外也没有路涛的身影,纳闷的问,“你跟出来干嘛?”

方良揉了揉眼,“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叫醒了还嫌弃我跟你去来,领导,你差不多点好不好?”看何从无言以对,方良大致猜了一下,调侃道,“找路涛的吧,领导都写脑门上了!他嫌床铺离空调太近,就跟我换啦。我帮你叫他出来?”

说完就往回走,何从赶忙拉住他,逼他答应不走露他有低头意向的风声给路涛才放他回去睡觉。其实在队里大家不仅是同事更是竞争对手,每年就那么有数的几个名额根本不够分配,各位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中队长的推荐在选拔中也起到一定影响,因此大家向来跟何从关系融洽,对于大队长更是趋之若鹜,显然路涛表现的很是像一朵奇葩!所以方良有些私心的持观望态度。刚才的话纯粹说说而已……

何从拉开理发室的门,一阵闷热的气息砸过来,何从有点晕乎。自己这么莽撞的就找上他,如果刚才真的面对他何从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何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宿舍,钻进被窝还直打哆嗦。

各个宿舍里都没有支蚊帐,夏天为防蚊虫叮咬宿舍里面会把空调调到最低温度,然后大家再捂着厚被子。宿舍内外是冰火两重天。何从揪着被子想着和路涛像是在同一轮明月同一片星空一样,两个人在同样冷冽的空间里辗转反侧。

何从照常搭客车去市里领了合同工的工资。大家轮流去何从办公室签名领钱,简优拿了工资不走,在旁边支支吾吾的,何从问他干嘛,简优说想帮路涛把钱领了。放在以前何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就那么一丁点的工资,而且大家都是同事不会出差错,可是这是路涛跟自己说话的好机会不能浪费。何从装成凶神恶煞的样子作势要把简优撵出去,让他叫路涛自己来。简优委屈的快哭出来了,为难的说路涛交代如果何从不给他就不要了。

何从小倔脾气一上来,硬是没给简优,简优走后何从想着路涛不能真跟钱过不去,气定神闲的等着。这一等就是三天,总是跟路涛擦肩而过,每次都是两个人都是延续沉默。

何从忏悔一番自己的没骨气,拿着路涛的工资去球场找他。路涛大老远就看见他扭扭捏捏的往这边走,不想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赶紧把球传给别人就走过去。经过何从身边用冷淡的口气说有事一楼接待室谈,边先过去啦,何从不满他命令的语气在他身后瘪瘪嘴一抬脸路涛正回头看他,他讪笑着吐了吐舌头。

“想说什么就赶紧的!”路涛别过头不看他,却暗自得意何从低头来找自己,受训的事简优安慰过他,路涛也自己冷静的思考过了,可是自己的脸面还是要挽回的!

“上次我言重了,可是我是一片好心,”何从手指指向上面,“日月可表!”

“哪里有日月?!”路涛夸张的趴在窗前扒拉着看。说话间太阳刚刚落山,夏天天长室外还很明亮,月亮还没上岗,一时间还真啥也没能映衬何从。

何从失却防心被他调侃,拿出他的工资晃了晃打算扳回一城。路涛上前就要夺回来,何从下意识的踮起脚跟把手臂举高,突然意识到路涛的海拔,抢到是轻而易举的事,何从猛然蹲下身体把钱护在胸口。看着何从动作一气呵成,路涛在旁边笑抽了,等直起腰何从还保持最后的动作,路涛忍不住逗他的想法。走过去一只手圈住他,另一只手做类似要往他怀里摸索的姿势。

路涛就近在咫尺,汗水的味道充斥在何从的鼻腔内。何从的身体因为这个动作暧昧的意味僵住了,路涛也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分了,赶紧退后一步,何从更像是受到了惊吓,尖嚎一声把钱往桌子上一投就破门而出往楼上跑去。路涛看了看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胳膊,温热的触感钻进微张的毛孔,酥麻的感觉走遍全身,心率加快,身体由内而外的沸腾起来,路涛无奈的想着,也许是太久没跟孩子他妈交合在一起了吧……

路涛烦躁的坐在闷热的屋里打算压压火气再出去,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路涛看见来电显示是各种麻烦的何从,不情愿的按了绿键,里面传来何从气急败坏的叫嚣:“就知道拿钱,来办公室把名字签上!”

第四章

又轮到何从休假了。下午午休结束苏立勇去了趟大队长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回来后何从还是在腻腻歪歪的收拾东西。

“你怎么还不走?”苏立勇随口一问。

“偶吧,人家舍不得你了啦!”何从哀怨的回过头,捏细嗓子说。随后自己恶寒的浑身一抖,“最重要是我舍不得自己!我把那姑娘给拒了,要是在县里露面,姑亲娘舅的又得来逼我去相亲,我带个把容易吗我?!”

何从努力营造可怜兮兮的气氛时,路涛敲门进来,苏立勇迎了上去。

“有事吗?”

“我想请两个小时假理发去。”路涛讲明来意。

“四点钟前回来销假。”苏立勇同意了。

何从喜笑颜开的凑过去,“我也理发,一起去,一起去。”然后无视路涛的闪躲,屁颠屁颠的跟出去。路涛跟同事借了个电动车用来载他,何从坐在后面两只手不知所措。

路涛没争取何从的意见就把车子停在一个装修挺像回事的店门口,何从捂着口袋不下车,誓死不把血汗钱投进这种不必要的消费场所。路涛嫌恶的看着他,从钱包里抽出VIP卡,在他眼前摆了摆,何从就乖顺多了。

修完型还做了个养护,路涛看了看手机马上到点儿,就招呼何从要回队里。何从意犹未尽的杵在门口,路涛看着他无计可施,气结了吼他,“让你来你推三阻四的不来,让你走你又死乞白赖的不走,你打算怎么着啊?!”

“我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回去,回去了老苏就轰我回家,回家了老妈就撵我相亲,我招谁惹谁了?!”何从对着手指眼巴巴的看着路涛。

路涛一摆手,“怕了你了,怕了你了,你几个意思?”

“去吃烧烤吧,我请客。”何从嬉皮笑脸的说,“我替你打电话给老苏续假!”

“假惺惺!”路涛鄙视的说。

何从老毛病上来了,搂着路涛的胳膊做羞涩状,“总凶人家,人家不依了啦!”

路涛冷哼道,“你再不收起你的‘人家’和‘了啦’,我立马把你快递到姑娘们的温柔乡里。”

何从立马敛正神色,正经的煞有介事说,“承蒙好意,心领了。”

路涛特别无奈的看着这个活宝,两个人去网吧又穿越了会火线磨蹭到天色渐暗才买了箱啤酒去路边摊就位。

一个半小时后……

路涛看着趴在桌子上满面潮红大着舌头的何从就知道自己跟他出来有多失策!何从还一直大声叫嚷着‘喝喝喝’,引得周围的的客人侧目。路涛觉得史无前例的丢人,这是他遇到的喝啤酒就能原形毕露的第一人!路涛一边应和着他说喝,一边扶着他坐上车子后座。

何从一改往常的拘谨,紧紧地搂着路涛的腰,脸颊贴着他宽阔的背脊,鼻息透过单薄的布料喷射在路涛的背上,路涛僵直着身体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骑车。

何从吹过风冷静了些,语重心长的说,“路涛你老实点,好好表现,争取能快点出去。”路涛吓了一跳,出去去哪里啊,自己又不是劳改犯,后来回过味来了,何从应该说能够调出去成为正式工。

“不劳您老操心。”路涛根本不稀罕,断然回绝了他的话。

何从情绪有些低落,“你总是扼杀别人对你的好,你是个傻瓜,我也是个傻瓜,我总想着要对你好。”后面的话更像是喃喃自语。路涛听了后一路沉默。

回到队里已经九点多,且不论何从已经喝高了,就是回家的客车在这个时段也没有了,何从得偿所愿的赖在队里了。明天队里是正课,所以大家已经熄灯睡觉啦。路涛架着何从边安抚他边往宿舍送。

一直送到何处的床上路涛才松了口气。苏立勇没在屋里,楼下一个救援车车库开着卷帘铁门空着车位,苏立勇应该是跟着出警了。路涛打开空调给何从盖上被子。何从喝多了不但不防备还特黏人,路涛还是觉得他这个样子最可爱。

路涛帮何从倒了杯纯净水放在床头后打算离开,何从突然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下了床,路涛赶紧上前扶住他,紧张的问,“怎么了?”

何从小声的哼哼,“嘘嘘……”

路涛听罢有些脸红,但还是怕他栽倒便池里,只好扶着他上卫生间,路涛打算等在门外,谁知到何从一秒钟变成蛇精,各种的站不稳,路涛只好扶住他的腰。

“小何从呢?”何从像是得寸进尺,连需要排泄的地方也摸不到。

路涛真是无语啦,拿着何从的手按住小何从,还稍微有点力度防止小何从跑偏。路涛心想,果然是‘小’何从,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何从被自己的‘大’路涛折服!

何从解决完生理问题还恬不知耻的回过身,小何从没有遮蔽,何从低头自然的对小何从说,“这是叔叔。”

路涛完全石化!何从整理好衣服,又东倒西歪的走回宿舍。苏立勇刚好回来,路涛阴沉着脸色边给何从掖被角,边问,“他每次喝完酒就这样啊?!”

苏立勇特淡定的说,“习以为常。”

“那你也陪他上过厕所啊?!”路涛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原来不止自己领略过他的酒品啊!苏立勇刚出过警,身心疲惫,看着路涛点点头表示确定。

路涛情绪更加激动,“那你也当过叔叔?!”

苏立勇异常平静,“我是大伯。”

方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领回来一个烟熏雾绕的女人,何从膜拜了半天都没看清她的本来面目,何从彻底服了,由衷的感慨到这妞儿太能折腾自己啦,估计她妈也不能认出来了啊,方良是怎么从人山人海中扒拉出来的?!方良和她在宿舍里转悠一圈,昭示着他也跻身情侣行列,然后领着人家在一楼接待室说话。俩人促膝长谈到熄灯哨响,方良才依依不舍的送人家走。

何从扯着苏立勇在窗口指着方良,笑话他,“看这厮的猥琐样,就差把自己打包送人家了。”

“反正人家替消防单身协会解决了自己,你就等着他挤兑你吧,会长大人!”苏立勇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何从。

果不其然,何从刚被苏立勇数落,气鼓鼓的钻进被窝,方良就鬼鬼祟祟的溜进来了。何从打开灯,方良油腻腻的笑着,大脸跟盘向日葵似的,一屁股坐在何从床上,“何队,怎么样怎么样,小萱美吧,我觉得自己捡一个老大便宜。”

何从迷茫的问,“小萱是谁啊?”苏立勇在旁边都不稀罕搭理他,方良在大庭广众之下约会,问的人还能是哪个张三李四啊。方良被馅饼冲昏头脑,没心思琢磨何从不知薡蕫的问题,“就是刚才我那谁啊!”

何从充分吸收了苏立勇刚才的训话,为防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何从舌灿莲花的一顿夸奖,彻底把方良弄晕乎了送回宿舍。何从从一班宿舍退出来,倚在门口的喘息。也许自己应该接受家人的好意,相亲或许能够帮自己脱离这种苦涩的处境,可是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不是那样规划的,这样过活也是安心的,没什么不妥,那自己还要闹什么别扭的,何从也无从所知,重重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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