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珍品佳作,很多会流传到皇室内库……
纪居昕不明就里,一时怔住了。
小白貂见主人发呆,肉呼呼的小爪子一拍,纪居昕手中布团没拿稳,掉在床上,被小白貂爪子一勾,锦缎侧里,有个像线头的东西冒了出来。
纪居昕下意识去拎,锦缎丝滑,很快抽了出来。
是一片非常薄的丝帛。看着虽小,手一抖,一大片垂在床上,看着能铺满整张床。
纪居昕视线落在丝帛之上,手一抖,愣在原地,群山叠翠,江河浩淼……这是千里江山图!
第246章:揭开
小白貂的这个玩具,不仅衬里写着千里江山图五个字,侧边还直接把画藏了进去!
纪居昕学画多年,几乎一眼就能断定,这是真迹!
是谁把如此名贵的画放在布包里,难道不怕丢么?
纪居昕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小白貂微张的嘴——牙齿再小,也尖利的不行!
小东西一个不小心,这画就能毁了!
小白貂见主人发愣,觉得是不是主人不太喜欢这个玩具,小爪子一撑站了起来,想过去把东西叨回来。
纪居昕这下不给了,赶紧抱住小白貂,拿着丝帛对它晃了晃,“小白乖,这个东西送给我好不好?”
纪居昕说了好几回,做了几个要把丝帛藏起来的动作,小白貂便明白,主人看上它的玩具了。
它巴巴看了玩具好几眼,好舍不得……
可是主人对它很好,好吃的好玩的从不吝啬,难得它的东西主人想要,就勉为其难给了主人吧!
小白貂跳到纪居昕怀里,后爪蹬着纪居昕大腿一个劲跳,前爪抱着纪居昕脸,非常热情的舔啊舔,一边舔还一边吱吱的叫,那热情兴奋劲……
纪居昕摸着它的背毛,“乖啊,明天给你弄好吃的!”
安抚完小白貂,纪居昕也不想睡了,拿着丝帛就到了书房,把脑子里事情过了一遍。
然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会不会这东西本来在皇后手里,皇后以其为筹码,与魏王谈判合作,魏王与钟三勾结,哄骗钟三派人去潜入皇宫,挑衅皇上是一方面,将这东西偷出来也是一方面……
可惜黄珠死了,小白貂当时在,又贪玩,悄悄从她身上将东西顺了出来?
可这千里江山图再名贵,也只是一幅画,对魏王的谋反事业有什么用呢?
纪居昕不明白。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思考,是与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嘴角含笑,轻敲了敲桌面。
第二日一早,想了一夜主意的纪居昕,把六谷请了来,请他看铺在案上的千里江山图。
六谷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千里江山图!你从哪里得来的”
纪居昕微笑着窝在一边打盹的小白貂,“捡来的。”
六谷看了他一眼。
纪居昕摸了摸鼻子,“先不说旁的,父亲你来看看,这画,是真是假?”
“山石先以墨色勾皴,后施青绿重彩,以掺粉加赭的色泽渲染,布局井然有序,壮阔雄浑不失细腻精致,是真品无疑。”
六谷说到后来,眉梢微扬,“你不是懂画?怎鉴不出真假?”
纪居昕侧头,“我瞧着也是真的,只是给父亲看过,我才更放心。”
他等六谷欣赏完画作,拉六谷到一边坐下,将昨夜所思所想一一说给六谷听,“我想将这画做为诱饵,引魏王现身。”
六谷颌首,“如果魏王想要的真是这画,必然会出现,可这画与皇后有关,万一……”
纪居昕双手交握,“皇后朱闻若有动作,我就更放心了,证据确凿,可以请刘昔立时抓人。”
“实不相瞒,我还想利用这画,做另外一件事。”纪居昕看着墙上画作,“京城人心浮动,局势不稳,我想举个画宴,用石屏先生的名头发出请贴,请京城所有达官权贵文人学子前来,在席间表态支持大夏,鼓励大家共度难关……就是不知道这石屏先生名头好不好用,大家又会不会信我。”
听到这里六谷不由微笑,“我认为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因你特殊的经营方法,石屏先生现在已经举国皆知,我曾听说好几个自发组织,一直试图把你给揪出来,你若想登高一呼,必会有众人应。”
纪居昕微微松了口气,“那我且试上一试。”
“你想在这画宴上安抚人心,同时对付魏王皇后?”
纪居昕点点头,“只要我们布置足够,完全可以做到。时间有限,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一一分化解决了。”
六谷看了看书案上的画,“此画名贵,真有个万一……”
他目光极不不舍,纪居昕也明白,“真品我当然要藏起来,父亲,我们联手,临摹一幅吧!”
“你是说……我们做个赝品?”六谷修长双眸内满是惊愕。
“是。”纪居昕一点也不犹豫,“对于画作,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再加上父亲你,以我们的最高水平临摹出来,估计能看出来的人很少。那些隐世高人也不会特别来京参加我这个小宴,只要能骗过朝野上下的大多人,就够了。等把此事了了,再有人想看,我们自可以拿真品出来。”
纪居昕一条条说的很有道理,六谷舍不得名画冒险,便答应了。
纪居昕把所有猜测想法写成信,让宋飞随联络渠道递给刘昔,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挽起袖子,与六谷一起,埋首画案。
二人非常仔细的调色,下笔,整整画了两天,才将画作完成。
完成后把两幅画放在一起比对,还真是像!
纪居昕得到了刘昔示意,按着他给的单子亲自写请帖,送到书画街的苏记纸墨铺,让苏修看着发贴,说石屏先生将在三日后于京城举办小宴,以画会友,请务必赏光。
张张请贴上都加了石屏先生的小印,有些请帖纪居昕还偶有巧思,简单两笔,勾勒出一个山形。
有章,有画,又是出自苏记纸墨铺子,没有人不相信,所有人都想得一张请帖。
此事立时传扬开来,苏修根本不用自己去送贴子,自有人来上门问。
那些写著名姓抬头的,苏修照着人发,那些没特意写名字,只要有心皆可以有的,苏修每日限额往外送。
京城里一时热闹无比。
此时纪居昕让青雀的人在暗里散发消息,说千里江山图在石屏先生这里,画宴当日,石屏先生将邀众人共赏。
做完一切,纪居昕强迫自己休息。
马上又是一场大仗,仍然是他孤身一人,卫砺锋……这混蛋还不出现!
随着寻找的时间越来越久,纪居昕的担心一日比一日少,因为他相信卫砺锋。卫砺锋若真死了,不可能一点痕迹没留下,必然是他自己处理了痕迹。当时一定有什么突发紧急情况,或者这种紧急情况一直维持到现在,他不能出现在人们眼前,不能与自己联系。
可那混蛋好歹留下个‘我安好’的记号啊!一个小小的,表示安全无忧的记号就行,起码让自己不要这么担心吊胆!
……
纪居昕将画宴的地点安排在了河边。
河边宽阔,岸边是巨大空地,水上有数艘画舫,地方够大,景色够美,格调够雅致。
纪居昕提前到达,坐在画舫里听各处回报。
刘昔来信,宫里皇后动了,朱闻一大早不见,只要此人出现在宴上,有所行动,他立即有理由处置皇后。
吴明来信,已从混混那里跟踪到魏王消息,魏王住在京西十里外农家院落,并已派人前来画宴。
……
“很好。”纪居昕叫来青娘宋飞周大一一吩咐,要防着朱闻,魏王死士,见之即捕,杀了亦可。同时分出一部分力量前去寻找魏王,同时将此事报与刘昔知晓。
墨队则随时守在他身边,保护他并维护秩序。
贴上时间还未到,人们就早早来了,一个个面含期待之色,希望第一时间看到石屏先生。
纪居昕隔着河面看了看,来的人比他想象的更多。
有在朝中眼熟的大人,有积累丰厚的世家,有翰林学子,有普通秀才书生,亦有看热闹随大流过来的人。
待时间到了,六谷过来提醒,纪居昕理了理衣衫,脸上挂着淡淡微笑,从容走出画舫。
外面的人三五一群正在猜呢,石屏先生是谁,长的什么样,正热闹着,就见画舫里走出一端方少年,修眉入鬓,眸如繁星,肌肤莹润,眉眼带笑,气质谦雅。有认识的,当场失口喊出声,“这不是今年的探花郎,十七岁的纪居昕纪公子吗!”
纪居昕走至人前,拱手为礼,“在下石屏先生,见过诸位。”
“他竟然还是石屏先生!”
不可能!这几乎是众人心底同时出现的声音。
石屏先生画技高超,胸有丘壑,每幅画之意境,皆宽阔脱俗,没有相当的阅历磨练,根本不可能画出来!
纪居昕才几岁!
就算中了探花郎,读书好不一定画能好,不一定能有足够心境!
纪居昕也不解释,轻轻挽袖子,“来人。”
孙旺赶紧带人抬来一方案几,铺上宣纸,递上笔墨。
纪居昕也不犹豫,看了看河面,看了看远山,不过片刻工夫,就开始挥笔做画。
他的速度也是相当快,仅两刻钟,一幅远山河图就画好了。
离的近的人速速上前,观其笔法,立意,境界……
还真是石屏先生!
众人看他的目光立刻不一样了。
纪居昕再次拱手行礼,“瞒着诸位良久,是在下的不是。其实最初并不想刻意隐瞒,实是当时太年轻,怕被置疑。”
众人再一回忆,石屏先生的第一幅画出现,好像是四年前……
这位探花郎当时才十三岁!
天才!这位一定是天才!
众人目光骤然热烈,他们何其有幸,看到了一位少年天才!
第247章:血性
石屏先生的出现让现场一片震惊,众人像打量什么稀有宝物一样看纪居昕,之后开始有胆子大的年青人发言,说想请教一些画技。
纪居昕也不紧张,脸上带着笑,与年轻人探讨了起来,说着说着还嫌话里表达有限,直接笔蘸了墨,又在纸上画了起来。
他态度优雅大方,不卑不亢,悬腕下笔姿势标准老成,言谈之间对于画画的心得体悟更是颇有份量,字字珠玑。
真正有才华的人总有种特别的魅力,能让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和靠近,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穷书生,也有富家子。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都想亲眼看纪居昕做画,亲耳听他讲说心得。
远处夏飞博林风泉徐文思挤了半天没挤过去,林风泉拳捶手心大叹遗憾,“纪九还送过我石屏先生的画,可我竟到现在才知道他是石屏先生!”
徐文思声音拉长埋汰他,“那是你笨。”
纪居昕虽未向他们几个挑明,但画不只送出过一幅。谁都知道石屏先生一画难求,偏纪居昕只要想用,就能有,时间短或许看不出来,这都四年了,还看不出来……
徐文思看着林风泉直摇头,一脸‘你这心得多大’的鄙视。
林风泉后知后觉地睁圆眼睛,不满地拍开徐文思的脸让他别这么看他,问夏飞博,“你也知道?”
夏飞博默默点了点头,同时视线落到不远处临江站定的崔三身上,“……他也知道。”
林风泉看到沐着江风,衣袂飘飞,宛如谪仙的崔三,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我这不也知道了!”
小伙伴们都是收了贴子来的,吵闹归吵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挤上前要求良好待遇显摆,甚至私下还帮着维持秩序。今天是纪九的好日子,可不能被人破坏了!
现场气氛热闹起来,有几个闻名很久的画师手痒,上前与纪居昕斗起了画,要限时,限题材,限意境做不同的画。这几人每个放出去都是千金难求的大师,年纪皆比纪居昕大,纪居昕却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斗志昂扬,每一幅画的水平,甚至比往日都高。
只是如此,难免怠慢一些客人,来人实在太多了。
六谷就帮着招待,尤其是一些地位比较高的。帮着招待总得有个拿得出手的身份,六谷不好说他与纪居昕的父子关系,便说,“某是六谷山人,纪居昕是某的徒弟。”
六谷山人的大名在场来人没有不知道的。六谷山人成名更早,不仅绘画,他的字,诗,琴技,棋艺,有口皆碑,更是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只是六谷山人不爱拘束,常年在各处名山大川游荡,外人少能遇见,没想到他竟然是石屏先生的师傅!
这更解释的通了。就说怎么纪居昕小小年纪,画却能如此厚重。一定是纪居昕少年时英才展露,被偶遇的六谷连连赞叹,欣喜地收于门下,教他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不能骄傲不能气馁,不能透露身份……
众人一起脑补了一段极为曲折离奇的师徒故事。
场面特别热烈,纪居昕的下人和将军府下人全过来都差点忙不过来,光茶水都递的手疼了。
纪居昕说了半天也口渴,刚一伸手,手里多了杯温温的茶,不烫不凉,入口正好。
他满意地看过去,见孙旺正他冲他笑,一边笑,一边递眼色。
纪居昕不动声色退开几步,让案前人们讨论案上的画,悄悄问孙旺,“怎么了?”
孙旺不会武功,头一次被主子交待做这么刺激的事,精神一直紧张兴奋阗,压低声音道,“主子,人们……都来了,但都没动,周大说,他们在等着东西。”
纪居昕眸色微沉,“知道了,你下去吧,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孙旺立刻应是。
纪居昕同六谷对了个眼色,六谷走上画舫,不多时,取了一幅画轴出来,递给纪居昕。
纪居昕笑道,“今日大家如此赏脸,在下不知如何感谢,正好家师手里有一幅《千里江山图》,特此邀大家共赏。”
纪居昕年纪轻,出身也不富裕,若说《千里江山图》是自己的,可信度太低,六谷便说可以挂在他名上,还亲自装裱的精致漂亮。
其实六谷还有一处担心,如果这图被人看出来是假的,好歹丢的是他的脸,纪居昕的名声可以保全。
听到《千里江山图》几个字,在场的人几乎立刻倒抽一口凉气,这样珍宝级的画他们可从未见过!没想到今日竟有如此好运!
画铺到桌上,一片安静后,啧舌声音处处,又有小声议论赞赏,‘你看这布景,这用色,绝了!’‘这意境,这气派,真真不愧是画圣之作!’
……
纪居昕一边看着大家品评,一边视线朝四外悄悄注意。
东边画舫后……打起来了。
西面临岸芦苇丛动的那么厉害,肯定也是有情况。
纪居昕看了眼六谷。
六谷点了点头,退后几步,消失在众人眼前,纪居昕再看,榴五出现在六谷消失的地方,环场四周,各个关键点,都有青雀的人。
纪居昕很放心,在听到众人讨论话题从画的技巧,到大自然的山河壮丽,看准切口插了话。
“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正是因为我们的疆土上有这样的壮丽山河,我辈画痴才能有佳作出现。”纪居昕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神情变的凝肃,“若是疆土不稳,山河受戮,触目惊心,哪还会有好的画作现世!”
心中对某种技艺非常热爱的人一般心思纯粹,对自己的追求不愿放弃,听到这样的担忧不由心都揪了,是啊,如果大夏江山不稳,局势动荡,哪里还有这样好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