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生,我和我儿子的父亲绝对相信你的人格。院长那边,你也别担心,我们会帮你说话的。”秘书长夫人依然对徐冉客客气气,言语中流露十二万分的通情达理。“委屈你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坚持让你当我儿子的管床医生了,给你添麻烦了。”说着,夫人还弯腰,态度婉约而诚恳。
事到如今,徐冉才彻底悟出事情的原委。是夫人坚持让他来管巫起凡,而不是巫起凡本人;这孩子一定早早的就在心里盘算着各种赶走他的办法,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以前,徐冉总觉得自己三关不太正,遇到巫起凡,才觉得自己简直算得上坠入人间一天使。好吧,好吧,反正头上虱子多了,也不在乎再多几个。只是,一想到等下还要看见院长大人的臭脸,徐冉只觉得眼前乌泱泱漆黑一大片。
轻轻叩门。听到一声抑扬顿挫的“进来”,徐冉推开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在院长副院长的面前去的来着。
“这是我们调过来的你非礼病人的录像。”院长手拿调控器,点开墙壁的屏幕,“看看吧。”
徐冉默默看完。
从监视器的角度,觉得perfect记录了他如何解患者的病人服纽扣,如何的非礼未遂。我靠,我非礼一个瘦巴巴的毛孩子干什么。我又没有恋童癖。
“啪。”薛其正关掉墙壁显示屏。“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很清晰。很先进。”徐冉如是说。说什么好?这时候?哭哭啼啼说自己没有,什么都没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还人证物证齐全。如果不是太赶巧,徐冉真心怀疑院长和那臭毛孩子是联合起来一起故意整他。
“没话说是吧。那好,那你在这等一会儿,我们到里面商量一下。”这一回,换薛佳轩说。边说,边朝院长使眼色,一手还拽着薛其正的一只袖管。
还有里间?徐冉睁大眼睛。明明看着是一整间办公室啊。
薛佳轩手摸了一下墙壁的一个开关。果然,对面墙壁瞬间开了一侧活动门,从活动门往里望过去,居然别有洞天的出现一个富丽堂皇的卧室。
薛佳轩和薛其正走了进去。一会儿功夫,门合拢,墙壁还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徐冉简直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或者是幻觉作怪的结果。
资本家果然有毛病。
徐冉感慨。
从整壁墙的监视器,到仿佛武打小说里的练功密室,徐冉简直觉得薛氏的院长和自己家院长不比也罢,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变态。他今天是精神有点崩塌,不然,真想对着那扇墙壁,狠狠踹上几脚方才解气。
“怎么样处理啊哥,你真相信,徐冉会非礼那毛大的小孩?”反正薛佳轩是不信。但奈何两个当事人,一个是一口咬定,另一个是态度颓唐又消极。看得出来,徐冉那小子今天被整惨了,合着都快给整趴了。
半天,薛其正没说一个字。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来一句,“非礼巫起凡?我也不信。有那个闲功夫,倒还不如对着镜子非礼非礼他自己。”
这是第一次,薛其正委婉的承认,徐冉的长相其实是蛮好的。薛佳轩有点想笑。
太不容易了哥。有这么绕着弯子夸人的吗。连夸人都如此的变态,小生佩服,佩服。
“那就让徐冉把那毛孩子震慑住!”薛佳轩随便说一句,没想到一下子点醒了薛其正。他眼睛一亮,“对啊。让徐冉把那毛孩子震慑住!”
当薛其正诡异的重新出现在徐冉面前时候,徐冉眼看着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但一看见薛其正脸上闪烁的光芒,他的睡意顿消。
立马站起身,护住自己的身体,警惕的,“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正好这里有间密室。如果把自己抓进去十天八天,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反正姓薛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薛佳轩看见徐冉一副拍恐怖片的惊悚摸样,倒是乐了。“别怕。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而且,徐冉你是有所不知啊,所有的医院院长办公室呢,都会设计一个为人不知的通道,这是为了防止病人对院长做出过激行为而采取的相应安全措施。”
难得薛佳轩如此耐心的解释,但是,越描画,徐冉就觉得资本家的形象越黑。
病人做出过激行为的时候,面对暴怒情绪患者的通常都是谁啊。医生,护士。怎么没听说在病房安这种相应的安全措施。出事的时候,一般又有几个院长啊会冲在最危险的局势面前。
“哎,跟你说也说不清。你不懂的。”薛佳轩摇摇头。
我是不懂,也懒得懂,“我走了。”徐冉说。说完抬脚就走,还没走到门边,门就被轻轻推开。
入院室老杨头气喘吁吁出现在大家眼前。“我来了,我来了院长,谁要理发?”
薛其正抬起手指头,出其不意地直指徐冉,“他!”
徐冉眼睛都直了。我?理发?医院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老杨头只会理一种发型,那就是板寸。而且是短的不能的那种板寸。徐冉现在再不讲究形象,至少也有个偏好,他一直都喜欢把头发留得长一点,飞扬一点,慵懒一点;如果把自己弄得和薛家医院几千个病人一样,打死他他也不干。
奈何抵死不从的徐小冉最终还是没坳过在薛氏素来有“黑旋风李逵”称誉的老杨头。当徐小冉顶着个新鲜出炉的板寸,捂着脸跌跌撞撞跑出院长办公室的时候,薛佳轩都看见他哭了。
薛佳轩一直都挺乐于和徐冉作对,但这次,当目睹徐冉梨花带雨的跑出去时,心如磐石的他终于憋不住了。
“二哥,你,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欺负徐冉就这么好玩吗!”
“我是在帮他,不是吗?哪里有欺负他?”薛其正无辜且无奈地说。他也没想到,一向拽拽酷酷的徐冉居然会当着他们的面一下子控制不住掉起了猫尿。难道这次自己真的会过分呐?
在他面前哭过的男生有,其实也不少,有被他欺负的,也有喜欢他,甚至不乏痴恋他简直成狂的。他面对着他们的眼泪,什么感觉也不曾有过。却没想到,面对徐冉,他,居然,居然……
第39章
徐冉被感动的时候,偶尔会哭。就是从未试过被欺负的时候哭一把鼻子,因为他潜意识里就觉得那样丢份,娘们唧唧。
这一次,纯粹是个意外。一大堆糟心的事情积累到一块,好了,最后来个总的情绪大爆发。
“不是你说的,让他震慑住巫起凡嘛?”
“好嘛,我说叫他震慑住那小子,那也得拾掇停当嘛。薛二哥你到底是想帮徐冉还是想继续坑他。你不会叫上你的御用发型师,征求一下人家徐冉的意见,看人家想剪什么样的发型?I服了YOU,叫个杀猪一样的老杨头,然后再给徐小冉剪个猪一样的发型。亏我以前总以为你只是情商有点低,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情商为负数;原来只是以为你只是有点偏离正常人格,现在看来你丫就是一分裂人格!”
如果,徐小冉听到薛佳轩对薛其正的一番控诉,一定会腹诽不已。也是,在徐冉的眼里,姓薛的都是一丘之貉。两兄弟谁情商也不比谁更高;谁的人格都不比谁更分裂,因为早都分裂太彻底。
薛其正脑子还在绕,没绕明白一些事情。反正他就是本能的不想见到徐冉,每次见到他自己就好像偏离正常轨道。而徐小冉那边,急匆匆脱了白大褂,在一干人等的诧异目光下丢盔卸甲的逃跑,如此狼狈,这个帐该记在谁的头上他当然十分清楚。
并不是徐冉的错觉,街上的人纷纷看他,看了掉头还看。这个当口,他当然不会自恋的以为那些眼光出自爱慕,头发,头发,徐冉最讨厌这种头发的长度了,感觉顶着一头板寸奔跑,简直像在街头一个人玩裸奔一样样。
打开家门,他把自己丢在床上,拿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拧来拧去。出够了气,他终于平静下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听见外面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听见换拖鞋的声音,悉悉索索走路的声音。他平素若一个人躺在床上,最期盼的就是这样令人心安的声响,可是,这一刻,真怕,院长看到他。
余江中一打开门,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东一只西一只的徐冉的鞋。然后,一步一步往前走,看见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
说明,这孩子心情不仅仅是一点点的糟,简直是坏透了。
“冉,怎么了?”余江中在床前蹲下。试图掀开把徐冉蒙住的被子给移开,却被徐冉裹得更紧了。
是不是被人打伤了?余江中恐慌的倒吸一口凉气,“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是要急死我啊。快,让我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余江中连声音都变得有点颤抖的时候,徐冉明白,该面对的总得要面对。总不能急死院长吧。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来,“我换发型了。”
“哈?”余江中仰天笑了一声,“早该换了。”
“很挫很挫。”
“我看看?”余江中的一颗心总算放回到肚子里。就是换发型,还以为怎么了呢。挫,到底会有几挫?他压根不相信。
徐冉慢慢的,把自己从被子里显露出来。
余江中看见徐冉一脸委委屈屈的表情,本能的觉得心疼,可怎奈看着那短短的板寸,就有点控制不住的想,笑。
认识徐冉这几年,说实话,还从未见过徐冉什么时候把头发收拾得如此彪悍的长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正的帅哥,才敢剪最短的寸头直面最操蛋的人生。
这个发型,是有点挫。一看就知,是年纪至少往奔五走的人给剪的。如果,徐冉再少帅那么一点点,可能这发型就只能给徐冉带来减分。
但,徐冉脸部轮廓的美好却被清晰的崭露无遗。清减的脸孔,略尖的下巴,深黑的眼眸缺乏长刘海的遮掩,终于重回了它主人的明眸善睐光彩。如果不是徐冉此刻憋屈的表情,余江中简直就以为这孩子是特意为了卖萌而整出这样一个崭新的形象呢。
“很,好看。”余江中在徐冉身边坐下,慢慢抱他入了自己怀里,轻轻抚摸徐冉那倔的硬的短寸。
心里泛起异样的情愫。很想把嘴唇亲上去。是不是男人都偏好新鲜的感觉。而余江中从未见过的一种徐冉不禁让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徐冉抬眼,看着余江中。
他男人的眼睛不会撒谎。徐冉有点信他了。
“不是我要弄成这样的,别人逼的。”徐冉拿脸轻蹭余江中的脸。
余江中吻了吻徐冉的手指。不用徐冉说,一看就知道。不然小冉这一辈子也不会整出这样的头型吧。不过也好,他喜欢。算填补生活的一项空白吧。
“今天,要不是你去科室,我可能都撑不下去了。”徐冉将头靠在余江中胸膛上。
“谁欺负我家冉宝了?说出来,我给你出气。”余江中虚张声势道。明知道谦和的院长只是让他宽心才这么故意恼怒,可徐冉就是喜欢院长的这样一副调调。
“我很伤心,自己自作多情的以为,上面的教授对我还不错,可今天,院长想赶我走的时候,她居然一句好话也没替我说。”
那确实,挺让孩子伤心的。余江中太了解徐冉,若他并不在意的人,即使对他做了再多过分的事情,徐冉可能都不会放在心上;若一旦什么人让他上了心,这人的伤害,足够造成徐冉内心的一场杀戮。
难怪早晨见到徐冉的时候,他脸上是那么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想想,余江中就觉得一阵揪心的疼痛。
第40章
“那你所说的那个教授,平时对你怎么样?”
“很平淡,和对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之所以我觉得她可能对我比较好,是因为到心外,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在院长为了我说了话。不然我肯定还呆在外勤科。”
余江中微微皱眉,理了理思路。“这样啊。我不是这个教授,当然不能百分之百分析他的心理。但是,以我分析,他对你态度很平淡,也许只是想要保护你。”
徐冉微微眯缝眼睛,保护我?何以见得?
“中国的政治历来讲究的就是人的政治。一个圈子里,如果一个领导想整垮某一个人,其实最捷径就是频繁的给那个人崭露头角的机会;或者频繁的在所有人面前表扬他,让他不知不觉的四面受敌。你们教授对你平平淡淡,恰恰给你这个心外科新人一个足够成长的空间;否则,光是应付那些眼红你的,嫉妒你的,对你不善的人都够你小子受了,你还哪里会有闲暇去琢磨在心外如何起步,如何发展?”
对哦。我怎么之前没想到这点。徐冉豁然开朗,手指调皮点着余江中的鼻子,“你真的有刚刚说的那样玩阴的吗?好可怕。”
余江中抓住徐冉的手指,顺势咬了一口,“傻子。政治风云变幻。以后慢慢给你说来就是。一下子全教了你,我怕我就找不回来我那天真可爱的小徐冉了。”
吓。说起来真恐怖。原来我这样的还属于天真可爱的那类。徐冉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可思议。以前,远远看着院长的时候,就觉得此人特别温暾,属于面和心善的一类人。现在才发现,他的院长远远没他看着,感知的那么简单。
余江中并不想和徐冉把任何事情,任何道理都掰透彻。只求冉宝能释然的看待人事之间的复杂和血腥,甚至人和人之间的残杀。
斗争历来是残酷的。但千帆过尽的时候回首,才发现得失成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放下和拿起,终归不过是人生的一场戏梦而已。
这些道理,倒是也供余江中悟了好几十年。现在,他当然不能将这些心得体会事无巨细说了给小冉听。那是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是独自修行的人生;早早让小冉知道前面哪里有沟壑,倒不如等他摔倒了,跌疼了,吃了亏后告诉他,下一次该如何做。
徐冉是个聪明人,但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即使现在,余江中明明知道以徐冉的脾气,孩子今天摔倒了,爬起来,日后还是会摔跤的。自己仍然还是会心疼。但还是会看着他摔跤且仍旧的心疼。
早说了,对徐冉的感情始终是爱和怜参半;情人的爱和父爱兼而有之。
“这件事,是挺伤我的。没想到后来你走之后,还发生一样更雷人的事情。”徐冉想想后来发生的事情,即觉得有点难为情,又有些愤愤然。“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刚入院的时候是我跟着120接诊来着。半路发生气胸,我还为他施行了简易开胸手术;不说什么别的,至少我觉得那孩子也不至于诬陷我吧。”
“诬陷?诬陷你什么?”余江中有点好奇。
徐冉拍自己大腿,“我靠。绝对的诬陷!诬陷我非礼他!一个毛大孩子,男的,是不是BL小说看多了。我只看了看他胸口,他就忽然满地打滚着喊什么,医生非礼病人了!医生非礼病人了!我不是有你了嘛。我还非礼一个小毛头干嘛?”
余江中再也忍不了的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徐冉斜睨着他的前任院长大人,“很好笑吗?我沤都差点给沤死,你还笑。再笑,再笑!”
徐冉扑过去,作势要撕院长大人的嘴,被余江中捧住了脸,放在自己脸边,细细了看,难看的发型倒是把徐冉精致的五官愈发了显露彻底了,如此近距离的细瞧,不禁让他好似老僧入定的一颗心摇曳不定起来。
事情是满悲催,令余江中发笑的只是徐冉孩子一样的表情。余江中捉住徐冉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他的温热掌心。
“傻孩子。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成这孩子的救世主了不是?如果不是你,也许他活都活不成了;如果不是你,或许他会更叛逆,更孺子不教也?其实,等过几年你就会明白,有些事只管凭心去做,任何事做了都不要计较结果;对别人好,也未见得别人都会对你好回来;你做的任何事,只能为自己负责,别人的人生,你即不能评定,也不能干涉;不能摆布,也不能插足,充其量只是旁观者,只是一个治疗他人身体疾病的医者,其余的,你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