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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隐丘山去 下——by席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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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要不是给当初给他吃的那株琪花瑶草是雄株,自己何至于现在功力稍微差他一点?

“公子。”温酒看到燕离陌平安归来,自然放心,但他家公子这样上山的方法,也太‘隆重’了点吧?挑了自己家的山头,估计是天下第一人。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燕离陌又瞪了朱穆轮一眼,才往大厅里去,四处一看——还不错,不过是月余的时间,能修建布置成这样,果然是他带出来的人!

再一看温酒,好嘛,这还是什么时候都温文尔雅的温酒吗?

“少爷你一走这么多天,温酒他都三四天没睡了!”

还没见人,竹韵清脆的声音已经在厅内想起,然后朱穆轮就看到一抹粉影朝着燕离陌扑来。

“住手!”燕离陌只来得及喊一声,就看到扑了一半的竹韵被朱穆轮甩了出去。

……

“少爷……”竹韵后退几步站稳,挤出两滴泪来,委屈地作怨妇状看燕离陌。只是她的眼睛却不住地往绷着脸的朱穆轮那儿扫——啧啧,果然像安照那家伙说的一样,很不错嘛,这位未来的少夫人!

“别装了。”燕离陌摆摆手,“竹心和安照呢?”

竹韵也不挤泪了,表情一变,换作杀气腾腾:“安照带人杀到冥宫去了,一群跳梁小丑,竟敢刺杀少爷,真以为他们是狐狸,有九条命啊!”

——吱吱,谁在叫我?远在都尉府陪伴小主子的小狐狸打了个喷嚏。

“胡闹!”燕离陌脸一沉,“你们也知道那是跳梁小丑了,现在去找他们干什么?”

竹韵想要辩驳,却只敢嘟囔几句:“谁让他们先惹到咱们头上嘛!”

温酒已经单膝跪地向燕离陌请罪:“公子,是属下没有拦住安照,公子要罚就罚温酒。”

燕离陌没有让他起身,眯了眼看过去:“安照回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温酒沉默了半天,还是只点了点头——安照是说了很多话,但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连青楼都不敢进的温护法,那根本是天塌下来都不会发生的事。

“行了。”燕离陌知道他那德行,也不逼迫,“起来吧,去把姜教主请出来,再召安照回来。冥宫那群小鬼,让他们再蹦跶几天,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再死一次。”

瑕疵必报,这才是燕小爷的本性,至于怎么报,全凭他兴趣!

朱穆轮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燕离陌处理事情,眼中的情意也越来越深——他能看出这两个人品性资质,能让这样的人物效忠的人,岂会是大女干大恶之辈?

姜漓一向起得很早,正在后山看竹心指挥众人建造房屋,温酒就来请人了。

“离陌!”

难得见宠辱不惊淡定如水的姜漓有一丝慌张的样子,燕离陌走过去揽他的肩:“怎么样?在我这儿山头住着还行吧?”

姜漓温柔一笑,点头:“的确不错,离陌任人唯贤,治下有方,自然让人宾至如归。”

“行了你,别拽词了!”燕离陌剜他一眼,“真正需要任人唯贤,治下有方的是你才对,小爷我就当个懒散的山大王就够了!”

朱穆轮从姜漓进来,脸就沉着,这会儿更是眼神一直胶着在燕离陌搭在他肩上的手上——虽然成熟了不少,但情敌环伺,吃醋依然不可避免啊!

吃过早饭,燕离陌已经和姜漓谈好之后的事,吩咐过温酒依言行事之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下山回陇城。

山脚下,仍然是那队守卫,这次再见到燕离陌,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敬畏——乖乖,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竟然就是他们还没见过面的山主啊!

怎么就这么骄傲呢?

“温酒是个很能干的属下。”姜漓知道昨天燕离陌他们闯山的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温酒就又调整好了守备,果然不容小觑。

“怎么?你也想挖墙脚?”燕离陌忽然想起皇宫里那个小大人——不愧是亲戚,看人眼光都一样。

“我怎么敢?”姜漓摇头失笑,“况且一挖就得挖两个,我很穷,养不起。”

燕离陌了然地点头:“安照的确太活泼了点,太费心。”

两人相谈甚欢,相视而笑。

朱穆轮铁着一张脸站在一旁,根本插不进去话——燕离陌身边的人除了陈戬,他都是第一次见,偏偏那个陈戬已经不在他情敌范围内了。

一路奔驰回到都尉府,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闹哄哄。

进去一看,就见任勇他们几个副将军在那儿你一言我一眼地说得热闹,而陈戬却风雨不动安如山地坐在书桌后看着本书。

“将军!”

瞧着燕离陌走进来,任勇他们几个愣了一下,都惊喜地起身围了过去——虽然燕离陌年纪轻,但军营向来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

再看他身侧的姜漓和朱穆轮,其他几个将军脸色都变了变,只有任勇热情地迎了上去,行了个大礼见过姜漓。

姜漓之父本是姜桓的皇兄,当时的太子殿下,却忽然对外宣称因病去世。因病?对皇室而言,多么熟悉又烂俗的借口。

先太子去世之后不过一年,当今天子就被立为太子。

所以任勇这一拜,其实本该是合情合理。

姜漓对他们截然不同的态度倒没多大反应,只虚扶了任勇一把,然后大家落座。

燕离陌将姜漓的动作表情尽收眼底,眸光闪了闪,不知何意。

“这位是玉兹首领吧?”姓李的一个将军上前犹疑着问道——他们还记得,去年军营比武,就是这位年轻的玉兹首领和他们将军比试一场,震惊全场。

朱穆轮还在想自己的心思,见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微微点了个头。

这下在场所有人的心登时又变了——如果有石月和玉兹部落的支持,那这场还算师出有名的动乱,胜负谁手,可就值得考量了。

除了任勇个性爽直,爱憎分明,是当真只为了替姜漓讨回公道,其他几个都有自己的打算,而朱穆轮的出现,显然把他们心中的那根绳,又往这儿拉了一大截。

虽然燕离陌并没打算利用朱穆轮,把石月和玉兹拉进来——他本来的打算就是只要石月不会趁火打劫就行。

看到那几个副将的表情,忽然就有些冲动,开口就想否认他们的想法,却被朱穆轮拉住。

转头疑惑地看他,手心忽然被捏了一下。

“无妨。”他看到朱穆轮的口型。

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让他忘了挣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大手。

这之后的商谈就进行得异常顺利,无论他们为义为利,总归是达成一致。

雁山的效率很快,第二日,城中已经传遍流言——直指当今天子当年谋害兄长,使得无辜幼儿流落江湖。

此流言一出,满城哗然。

虽然皇室皇权相争的丑闻并不少见,但这么直白地坦露在天下人面前,依然引起满城风雨。

这之后,流言便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向京城传播,不过十几日,已经传到了皇宫那位的耳朵里。

皇帝震怒,下令大理寺严查流言来源,严惩不贷。

不过比起他的愤怒,百姓们显然更同情流离失所十多年的姜漓——自古谣言偏于弱者。

谣言散播的这十几日,姜漓也在调动全国各地水离教的势力,暗中做好准备。而燕离陌更是派了之前训练出的那一只先锋军,暗地里偷偷入京。

半月后,这里的一切准备妥当,姜漓和燕离陌选择分别入京,走最后一步棋——直捣黄龙。

又站在雁山山脚下,姜漓看着越来越具规模的雁山,忽然问道:“应该改名燕山了吧?燕离陌的燕?”

燕离陌耸耸肩:“哪个字并不重要,反正只是个居住的地方。”

姜漓轻笑:“真想看看,将来能让你称之为家的是什么地方?”

燕离陌瞥他:“跟我比起来,你将来要住的那个地方,更称不上家吧?”

姜漓脸上的笑意淡去——的确,他在皇宫住的那几年,流落江湖之后再想起,每每都是噩梦,而他前半辈子的人生,都在为了回到那个噩梦而努力,真是可悲至极!

“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会帮我?”

燕离陌看了看他,不答反问:“回雪剑在你身上?”

姜漓愕然。

“还记得我们在京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燕离陌解释,“那时候就觉得你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明明从来不认识。后来见到真正的莫央,我才知道原因。”

“是因为回雪剑?”姜漓从腰带里抽出一柄软剑,其光冷冽,清寒似雪。

“莫央是我师兄。”燕离陌很不情愿地承认——想想现在在京城装疯卖傻,围着许淳一口一个哥哥的莫央,他是真不想承认啊!

“流风回雪,难怪。”姜漓恍然大悟,自嘲一笑,“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看穿我的身份,果然心细如尘。”

“如果你杀了他,今天我们就会是敌人,但是你只夺剑,所以我们才会站在这里。”

“他是个无辜的人。”姜漓神色有一丝怅惘。

“所以我选择跟你合作,虽然论手段你比不上姜桓,但你比他有一个最重要的优点,足以成为我的伙伴。”燕离陌直言不讳。

“很荣幸。”姜漓笑了笑,“可你怎么知道,等我坐上那个位置,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燕离陌拍了拍等的不耐烦的马:“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不过将来的事,不足以妨碍我今天的决定。”

姜漓对他的坦率直白并不忌讳,反而发自肺腑地笑:“放心,即使身不由己,如果我有那一天,在变成那样的人之前,我一定会自我了断。”

燕离陌闻言稍感惊讶——他一直以为姜漓是个隐忍坚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样倔强耿直的一面。

“最后一个问题。”

燕离陌屁股下的马是真的不耐烦了,一直仰脖打喷嚏。

姜漓了然地看一眼身后不远处——同样一匹等得不耐烦的马。

“这么做,值得吗?”

燕离陌一听就笑了:“什么值不值得?姜桓吗?”

姜漓不语,他在宫中自然有探子,不会不知道燕离陌和皇帝的关系。

“你认识小爷还短。”燕离陌一手拉起马缰,一手拍了拍姜漓肩膀,“小爷这个人就这样,做事只凭兴趣,人犯不犯我,全凭我兴趣决定,要不要犯回去。只能说,姜桓触了我的霉头,赶上我有搅个天翻地覆的心情。”

姜漓哑然,却又释然。或许,真如眼前这恣意桀骜的人所言,人生不过随心所欲而已。

雁入丘山,道过珍重,再见便是京城。

72.拉拢

燕离陌溜溜达达地骑着马过来,朱穆轮正在嚼着一片树叶子。

“说完了?”

见他过来,便扔了一片树叶给他。

“又涩又苦。”燕小爷嚼了嚼,很快吐出来。

“你没觉得我的语气也很苦涩?”朱穆轮凉凉地来了句。

“……”燕离陌差点没噗出来。

“走吧。”朱穆轮上马,骑过来牵起他的马缰,“永夜就先留在陈戬那儿,小狐狸会陪着他,等我们回来再去接他们。”

——呜呜,还在都尉府努力卖萌博小主子一笑的小狐狸心里一酸,几乎要流出几滴狐狸泪来,大主人这是终于心里有自己了啊!

“你真的要跟我回鄢都?”燕离陌拉着缰绳不放手。

“我以为我们这几天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已经达成一致了。”朱穆轮也不放手。

……

“我会回来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但心里还是有一种隐隐的抗拒感——从天绝峰回来,燕离陌开始有意无意地不希望朱穆轮看到他不好的一面。

朱穆轮眼神亮了亮,拽着缰绳的手一紧,就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我陪你去,结束这一切。再回来时,你答应我忘记之前的不愉快,高高兴兴地和我在一起,和我做成亲之后该做的事。”

……燕离陌猝不及防下撞入他怀里,想起身就听到头顶一番话,忽然就有些鼻头发酸。

他之前曾说陈戬何其有幸,能得月阔镜台真心以待,纵使不相守,却也心不负。可是这一路走来,真正幸运的应该是他才对。即使伤害,即使拒绝,即使一再因为自己的伤口推离,那人却始终站在不远处,只要他勇敢一点走出那一步,就能不负相守,潇洒于江湖。

或许,真的是他燕小爷矫情了,其实他从来都不是该凄苦一生的那一个。

回京的路途很远,但时间很短暂,九月桃熟透了时候,燕离陌已经又站在他住了二十年的燕府大院里。昔日就简单空旷的府邸,如今更显荒凉破败,明明走了不过几个月,却好像十几年未曾住人一样。

站在已经快要干涸的温泉池前,他看着里面落满的树叶,忽然想起之前管晋悉心照顾这池子,不管是水少了,还是水脏了,他都会第一时间派人处理好——因为他知道燕离陌身上的寒毒发作有多痛苦。

摸了摸又回到他手上的石头串子,燕离陌忽然心中蓦然升起一丝怅惘,如果娘亲二十年前没有去过边关,十年前也没有去过,如今自己根本就不存在,即便存在,也应该是不同的模样吧?

或者,他会像尚璟他们一样,单纯地为了自己的喜好,张扬而肆意地活着。

朱穆轮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神色惆怅在发呆的他。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今天晚上去住客栈。”

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朱穆轮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很。

“不去客栈。”燕离陌开口。

朱穆轮顿了顿,才斟酌着开口:“燕,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虽然不是完全清楚当年的事,但月阔镜台告诉他父王没死,而且把当日在月宫发生的一切告诉他的时候,他就知道,燕离陌的心结,一定与石月,与他父王有关。

可是他还未彻底对自己敞开心扉,朱穆轮也就从未逼迫,等他愿意开口的那一天,无论是怎么样的过往,都不足以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在月阔首领年轻而单纯的心里,只要彼此爱慕,一切都不足为虑。哪怕倾尽繁华,负尽天下,也是值得。

燕离陌回头看他:“我住在我自己家里,怎么会不开心?”

“可是……”朱穆轮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却还是硬生生止住了。

“我和我娘在这里住了十年,这是我的家。”燕离陌像是为了保证一样,自己主动解释,想要勾起嘴角,却怎么也勾不上去。

“好。”朱穆轮心里一痛,干脆利落地回答,“你爱住哪儿就住哪儿,我去收拾房间。”说完轻轻抱了抱他,转身离去。

他凑过来的速度很快,拥抱的动作很轻,让燕离陌来不及拒绝。

抬头望了望蓝得轻快的天,空无一人的院子里,燕离陌终于成功地让嘴角弯起。

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姜漓就过来了。

“你们不是说去客栈吗?临时变卦,可让我一顿好找。”

姜漓看起来难言疲倦的样子,显然早到几日的他要甚是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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