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凯文·哈德利,早就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回到现场,发现凯文·哈德利很幸运地没有受到爆炸波及,依旧倒在地上满脸惊吓。
「如果你要带他回去,最好处理一下他的伤口。」伏野尘一冷眼看着坐在地上被五花大绑、断腕处不停流出鲜血的男人,皱起眉头。「你要怎么带他回去?他流了那么多血,肯定没有体力自己走,先说好,我可不想背他。」
马可斯抬手看了一下表,「我们的交通工具应该快到了。」
「交通工具?」伏野尘一这才知道原来他早有安排,「你的交通工具要怎么在丛林里找到我们?」
「这还不简单。」马可斯指着不远处一堆烧焦且冒着黑烟的废铁,「你刚刚不是放了『烟火』吗?没看见的是瞎子。」
说完还不到三分钟,所谓的交通工具就来了,螺旋桨的声音大老远都听得见。
伏野尘一仰起脖子,「直升机?」
马可斯耸肩,「我跟刚果民主共和国的几位官员有些交情。」
伏野尘一是聪明人,一点都不相信这家伙说的话,如果这架直升机是马可斯以各种威胁利诱的手段要来的,那还比较可信。
待直升机停妥,伏野尘一率先爬上去,还丢下一句话。
「那家伙你自个儿看着办,我是不可能帮你抬他上来的。」
马可斯本就没打算自己扛凯文·哈德利上直升机,也不打算找伏野尘一帮忙。他当场指挥副驾驶和机工抬他上来,俨然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属下,还理所当然命令着:「顺便帮他止血吧。」
24.
直升机载他们到达最近的军事基地,马可斯很不客气地要了一辆军用吉普车,把经过军医紧急治疗的凯文再度五花大绑丢上后座,接着开车上路。
「难得来到非洲,好歹欣赏过非洲草原、看过非洲五霸再回去。」马可斯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笑容邪恶地说着。
伏野尘一坐在副驾驶座,悠闲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他心里很清楚马可斯在打什么主意,若是不把后座的人质在颠簸的路上折腾几天他是不肯回去的。
他们在刚果看森林象和黑猩猩、在安哥拉见识蓝头树棘蜥、在纳米比亚欣赏猎豹狩猎的英姿,等他们抵达南非时,受伤、食欲不佳又天天舟车劳顿的凯文·哈德利已经被整得不成人形。
「要直接去机场吗?」伏野尘一已经看够野生动物了。
马可斯转着方向盘,一脸坏笑。
「我们当然要去机场。」他轻松地表示:「不过是在看过企鹅之后。」
南非的企鹅因为产下的蛋有半数都被人类捡去贩卖或食用,加上原油污染海洋,导致南非唯一的企鹅品种濒临灭绝,现在不去看,改天想看就没得看了。
就因为马可斯想看企鹅,他们又多耽搁了三天,凯文·哈德利更加消瘦,马可斯这才心满意足。
「我们回去吧。」
伏野尘一没料到,马可斯居然再度使坏,利用他所谓「人性的弱点」软硬兼施向私人飞机公司讨来一架「免费的」私人商务飞机。
伏野尘一对此只有一句话:「你这家伙不只任性、心眼坏而且脸皮很厚。」
一个人究竟能有多自大,才会把自己当成世界的王,想要什么就讨什么,完全不看对象是谁?
连伏野尘一都很想揍他几拳,也难怪美国人想除掉他了。
「坐私人飞机比较舒服,我是为你着想。」
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不只是凯文一个人,以为他都看不出来?本来是想沿路看看风景散散心让他放松一下,虽然伏野尘一确实挺喜欢这趟长达半个月的动物之旅,心情转好,但还没达到马可斯想要的效果。
是他太贪心了吗?
宽敞舒适的皮椅教伏野尘一无法反驳,不得不承认:「你很有本事。」
「这只是小儿科,我真正的本事你早就见识过了。」马可斯低沉地笑着,在坐进伏野尘一对面的皮椅之前,先弯腰吻了他。
伏野尘一任由他吻着,眼角余光瞥见凯文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也难怪凯文吃惊,毕竟他们过去半个月在非洲「旅游」时,共乘一部吉普车进出野外或都会区等各种场所,马可斯皆没有对他做出亲密举动,连占口头上的便宜都没有。
在外人面前亲吻,伏野尘一并不会觉得不自在,马可斯亦然。反而是凯文·哈德利涨红了脸,被铐住双手的他独自走到机舱最里面的椅子入座,让空服员为他系上安全带,期间他不时流露出秃鹰般的眼神打量他们,好似在盘算什么。
「如果你肯让我进你的房间,我会让你亲身体验,我的真本事比起过去又更上一层楼了。」马可斯语气轻佻,眼神暧昧,态度却十分自然,神色自若往伏野尘一对面的座位一坐,系好安全带。
伏野尘一目光陡地深沉,视线越过桌面与灰眸相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马可斯耸肩,「只是想吻你而已,能有什么目的。」
「得了,你当我头一天认识你吗?无二,你故意在那家伙面前来这一手,究竟想干什么?」
马可斯不再否认,神秘兮兮说着:「有些事情说破没意思,你何不猜猜看?」
伏野尘一才不想跟着他的步调走,语带警告:「我不是你的棋子,垣无二,别让我发现你算计我。」
飞机起飞后,马可斯向空服员要来一台笔记型电脑摆上桌面,连结网路,开始专心于网路世界。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马可斯关掉电脑抬起头来,却发现伏野尘一坐在位子上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头偏向一边,只露出半侧俊脸。
空服员正拿着毛毯要为伏野尘一盖上,马可斯霍地站起来,沉着脸压低声音斥道:「你在干什么?」
25.
空服员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只见马可斯大步绕过桌子走向她,一把抢走她手中的毛毯。
「谁都不准碰他,懂吗?」
花容失色的空服员连连点头,仓皇离开现场。
若在以往,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的伏野尘一,小小骚动却并未吵醒他,仍旧睡得深沉。马可斯小心翼翼靠近他,轻柔地为他盖上毛毯。
「看来是真的累了。」他轻喃低语着,望着他的眼神柔情似水。「或者你是对我越来越没有防备?伏野,我是否突破你的心防了?」
马可斯亲自前往驾驶舱找机长,「快到伊瓦图机场了吗?」
「是的,先生,我们再十五分钟就要准备降落。」
「先别降落,在空中盘旋等我的指示。」
机长既惊讶又困惑,「可是先生,我们不能──」
马可斯态度坚决,「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
「但是──」
「没有但是。」马可斯从来都不接受拒绝,这次也一样。「除非你能保证飞机落地时的震动不会扰醒他,否则为了你的饭碗着想,最好还是照我的话做。」
马可斯有种让人无法不服从的威严强势,机长只能点头选择合作。
「很好。」马可斯很满意,回到客舱自己的座位,静静看顾着心上人。
伏野尘一醒来时觉得不对劲,他睡着了?
他立刻坐直身躯,毛毯滑落到他的腿上。「我睡了多久?」他揉着眉心,转头望见窗外的天色,「天都黑了还没到机场?」
「就要到了。」马可斯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先叫来空服员给机长传话可以降落了,接着才道:「你睡得可真熟,像天真的孩童毫无防备,真是『秀色可餐』哪。」
「这些话留着跟女人说吧,我不吃这一套。」
伏野尘一有些生气,气自己居然在马可斯面前轻易卸下防备。
「可惜我对女人没兴趣,伏野师弟,你比那些肤浅的女人更吸引我。」马可斯的语气异常温柔,看着他的灰眸里情感流露。「假如你不想提起菱花,那我便不再提起,直到你愿意告诉我。如果你晚上失眠睡不着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可以陪你喝酒聊天或是去道场练剑,甚至你想半夜出门我也可以奉陪。伏野,硬撑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伏野尘一无动于衷,「若非我已经认识你二十二年,知道你的真面目,现在肯定被你这番话打动。可惜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垣无二,我跟你所知道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不来点新招术是无法打动我的。」
马可斯很想叹息,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不过马可斯也不得不承认,伏野尘一说的很对,他的招术是有点老套了。女人很爱这招,但男人就……
天杀的真麻烦,如果是一般人,他早扑上去一口把人吃了,哪里需要每天看着一块「牛肉」在眼前晃来晃去却碰不得?就因为伏野尘一不是一般人,他必须很小心、很谨慎、很珍惜,才能有机会吃到这块上好「牛排」。
目前只能继续忍了。
飞机终于降落在马达加斯加的伊瓦图国际机场,一行人刚下飞机,康拉德已经领着一票属下站在数辆轿车组成的车队旁等着他们了。
伏野尘一对着眼前的大阵仗扬眉。「我们不用通关?」
「直接上车回家就成了,我在马国有特别待遇。」马可斯说。
伏野尘一冷哼,不想对此表示意见。当马可斯为他打开车门,他一时无言,默默上了车,等马可斯也上车后,车队便驶离机场。
伏野尘一问:「那家伙呢?」他指凯文·哈德利。
「在后面那辆车,我的手下盯着他。」
「回去之后你要怎么处置他?」
「当然是先关起来。」马可斯轻松道:「他知道一些事,我要想办法问出来。」
伏野尘一大约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逼供,因此没再追问,而是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此时车队已经离开机场,正要转往七号公路。
「现在时间很晚了,你还睡得着吗?」马可斯打趣道:「等会儿陪你下棋?」
下棋?依他看马可斯大概连棋盘都没摸过吧。
伏野尘一知道自己若是跟着他的话头接下去,最后肯定会提到他不想提的事。既然如此,他便刻意转个话题。
「你最近有帝王的消息吗?」
26.
「那家伙啊,正在度蜜月呢。」马可斯的语气里有一丝羡慕,「他的手机关了、邮件不回,而且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度蜜月。看来菲利克斯很不想被打扰呢,都快一个月了,或许我该寄一箱鸡精给他补充体力。」
菲利克斯以为他查不出他的蜜月地点吗?真是太小看他了。
「度蜜月?菲利克斯结婚了?」这件事伏野尘一是头一回听说,「对象是谁?」
他怎么想都觉得菲利克斯不可能跟女人结婚,但是有可能跟凯希吗?两个男人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
「对象当然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了。」每次想到凯希,马可斯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男人居然是饭店柜台接待员,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跟菲利天差地别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菲利却把他当成命根子似的养着护着,还结了没有法律效力的婚。」
伏野尘一想起凯希,一个单纯得像只小鹿的男人,打起架来却也有模有样,不是软柿子。
菲利克斯与凯希是他所见过最登对的一对爱侣,但若要问他的想法,他肯定会这么说:「菲利克斯配不上凯希。」伏野尘一表示:「凯希太干净,而菲利克斯的双手沾满血腥。」
马可斯点头同意,「难得我们的看法相同。」
「我觉得会有事情发生。」伏野尘一的直觉向来很准。
「我也是这么觉得。」马可斯附和:「菲利自己也有察觉吧,像我们这种人,对于危险总是特别敏锐。」
伏野尘一手指抚过腰间狩行,「我还欠菲利克斯一个人情,他若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如果你有他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马可斯倒是好奇了,「你欠他人情?」他的目光落在他右臂的伤疤上,似乎明白了什么。「是菲利在你手臂上留下这道疤。」
俄罗斯的事件他略有耳闻,但不清楚细节,那天晚上所有发生的事情被掩盖得很好,他探听到的不多。若非他一直在设法掌握伏野尘一的行踪,他才懒得去打听菲利克斯的家务事。
「我也在他肩上留下一块疤,严格来说,我和他打成平手。」
「既然打成平手,为何你会欠他一份人情?」
「晓乌断了,狩行是他给我的,这笔人情迟早要还清。」
伏野尘一简单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叙述一遍,马可斯越听,眉头挑得越高。
「你帮菲利克斯救了他的心肝宝贝一命,他送你一把太刀是刚好而已。」
「但是凯希会有生命危险是我造成的,虽然我只是依照我自己的原则做事,却不想真的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无二,干我们这一行,如果好坏不分一律杀尽,迟早是要下地狱的。」
马可斯顿时沉默。
若要说坏事,这世上还没人干得比他多,若真有报应这回事,他肯定躲不过。可他从来就不相信报应之说,要不然,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早该得到应有的制裁。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当车队抵达图利亚拉的大宅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把凯文·哈德利关进囚室、给他水和食物、叫医生过去帮他的手换药、再派人二十四小时轮流看着,还有,别让他睡着。」马可斯一下车就交待一堆任务,「从现在开始门禁管制,保全系统更换为军事等级的防卫系统;各区的巡逻人员加倍,花园也必须列入巡逻范围;通知各小队做好随时能应敌作战的准备,还要寻找适当位置架设小型防空武器;情报小组早餐后来书房找我。」
「这……」康拉德一头雾水且面露担忧之色,「马可斯先生,我们要打仗吗?」
「只是预防万一。」马可斯最后吩咐:「宵夜送到我房里。」
就在马可斯交付任务的时候,伏野尘一已经先行回到房里洗澡。可当他穿着浴袍走出浴室,房里却多了一个人,不是马可斯。
墨瞳眯起,教爱莲娜不由得倒退三步。
「我只是来看马可斯回房了没。」她解释。
「那你应该去他的房间,不是我的。」伏野尘一防备性地离她一段距离。
一个女人三更半夜跑进男人的房间,意图绝对不单纯。
爱莲娜看上去有些失落。「他不在房间,我以为他会在这里。」
「你已经看到了,马可斯不在这里,请你出去。」
可是爱莲娜并没有马上出去,她的双手扭绞衣摆,纤长的睫毛眨啊眨,神情幽怨且楚楚动人。
27.
「我可以问你跟马可斯怎么认识的吗?」爱莲娜活脱是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埋怨道:「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从来不对我倾吐心声,他只把我当成排遣寂寞的对象,我想多了解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伏野尘一半点都不同情她。
「你找错对象了,这种事你该自己去问他。」
爱莲娜眼中闪过犹豫之色,教伏野尘一瞧出端倪。
「你怕他?」伏野尘一难以理解,既喜欢又同时惧怕一个人的矛盾心理如何能称之为爱?「怕他不可能喜欢他,喜欢他不可能怕他。女人,你应该先搞清楚你自己在想什么,而不是半夜闯进我的房间把我当成爱情咨询专家。」
伏野尘一话语里的轻视教她觉得难堪,「没错,我是怕他,那又如何?每个人都怕马可斯,我不相信你是例外。」
伏野尘一开始不耐烦了。
「谁管你相不相信,我只要你离开我的房间,现在就出去!」
冷凝着脸色的伏野尘一,可怕的程度竟不比马可斯逊色,爱莲娜吓白了脸,奔向最近的一扇门,却发现那是通往马可斯的房间。
爱莲娜不想让回房的马可斯撞见她从伏野尘一的房里出来,于是大步跑向另一扇通往外面走廊的门,迅速打开,闪身出去,再用力关上。
她背靠着门板呼出一口长气,抹去额头冷汗。
这个伏野不是个好说话的角色,难以接近,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说完了?」
爱莲娜僵住,一颗心沈到谷底。她缓缓抬起头来,脸色惨白。
马可斯倚着廊柱,犀利灰眸盯着她,显然已经在那儿站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