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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夫难嫁下——by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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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拉住,杜益山的火气也上来了,“你想走到哪去,你走了,我追到天边也要把你抓回来!我一心为你,你就是如此对我的?”

方云宣变了脸色,他盯着杜益山,目光像刀锋一样扫过他的脸颊,“那你要我怎样?眼睁睁看着你去战场送死?”

说到“送死”二字,方云宣终于还是忍不住,哽咽了声音,那个死字从口中溢出来,方云宣都觉得心痛的难以忍受,好像杜益山真的已经战死沙场一样。

眼泪夺眶而出,方云宣急忙擦拭,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包袱,想从中找到一点坚强的力量。

“你不必如此为我。冒这么大的险,就为了一纸婚书……我,真的不值得……”

“值不值得,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杜益山彻底火了,他一把夺过方云宣手里的包袱,扔出了窗户,拧着方云宣的手臂,硬把他拉到床边,将他整个人压倒在床榻上。

杜益山揪扯着方云宣的衣襟,满脸狠戾,如同撕咬一般吻了上去。

方云宣抖得像风中落叶一样,一面感受着杜益山的怒火,一面伸出双手,轻轻搂住眼前的人。

“对不起……”

杜益山的心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那一声如同哀叹,诉尽了方云宣心中的不甘、埋怨,还有无尽的爱恋,令杜益山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无奈和深深的怜惜。

残暴的动作再也不做出,杜益山撑起手臂,轻轻用嘴唇厮磨着方云宣的脸颊,口中止不住溢出一串苦笑:“你怎么总能让我失去冷静?”

方云宣紧紧搂着杜益山,用力呼吸着他的味道,让这个人的气息充斥进自己的整个身体。

他说失去冷静,可自己又何尝不是。爱他爱到不知如何是好,杜益山的一个动作,都会令方云宣失去冷静,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难受了,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越是爱恋就越是在意,越是在意就越是难以冷静。方云宣从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一件可以令整个人都燃烧起来的事情。

“我和你一起去南缰。”

是方云宣最后的回答。不管杜益山如何反对,方云宣都一定要跟着杜益山一起去南缰平叛。

杜益山百般不愿,战场上瞬息万变,双方厮杀起来,他是分不出半点心神去照应方云宣的,刀枪无眼,有时一个冷箭过来,你都不知道是谁射的,就已经命丧当场。如此危险的地方,他哪能让方云宣跟着。

方云宣听都不听,杜益山既然能为了一纸婚书而去南缰平叛,他若还是留在广宁,每日只是安享太平,守在家中等着他回来,方云宣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不用别人说什么,他也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和杜益山在一起。

要活便一起活,要死,便一起死。

方云宣打定了主意,立刻开始安顿家中事宜。没了顾虑,他才能放下心来,安心跟着杜益山去南缰。

头一件就是楠哥儿的事。

孩子今年八岁,还离不开人照应,他与方云宣感情亲厚,这一分开,日后还不知能不能再相见,方云宣真不知怎么向孩子开口解释。

楠哥儿还要上学堂,战场那地方,也不是能带着孩子去的。方云宣想了几日,终于还是决定将楠哥儿送到杜益山的伯父家里。一来杜霖为人忠厚,又是饱学之士,把孩子交给他照看,他一定不会亏待楠哥儿。再有杜霖家里人口简单,也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宅门内斗,他府里只有一位结发妻子,两个嫡子相处和睦,一家大小十分和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杜霖家中有个与楠哥儿差不多大的小孙子,两个孩子一起读书、识礼,能相互作个伴儿,想来多少也能缓解一点楠哥儿与自己骤然离别的悲伤。

方云宣磨了几日,才跟楠哥儿说了实情。

楠哥儿心智已开,读了两年书,已经知道不少道理。他静静听方云宣说完,眼里还是含了两泡眼泪,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扑进方云宣怀里,叫道:“等爹爹从南缰回来,一定记得来接楠哥儿。”

方云宣鼻子发酸,搂着孩子连连点头,“爹一定来接你。”

如果能活着回来,方云宣是一定会去接楠哥儿的。这几年下来,他早把楠哥儿当了自己亲生的孩子,楠哥儿天性纯良,又好学懂礼,这样好的孩子,若不是万不得已,方云宣是一刻都不肯抛下的。

“夫子说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爹爹是去南缰杀敌平叛,是为了南缰百姓不再遭战火荼毒,是办大事去。楠哥儿一定好好读书,在杜爷爷家等着爹爹回来。”

方云宣百般不舍,送楠哥儿走时,他心里难受得厉害,父子两个坐在小船中,往杜霖家中去,方云宣抱着孩子,一刻都不肯松开。

到了杜霖家里,方云宣千咛万嘱,交待楠哥儿万事当心,不要到高处,小心跌着;去河边时一定要有大人跟着,以防落水。种种叮咛说了又说,杜霖忍不住报怨:“我们夫妻一把年纪,儿子孙子带大了好几个,连这些小事都不知道?还要你一一叮嘱?”

方云宣也觉理亏,忙与杜霖道谢,又和杜益山一起,给杜霖磕头行礼,让老人家一定长命百岁,等着他们从战场回来。

安顿好楠哥儿,接下来就是食锦楼的事。

掌柜的走了,酒楼还怎么维持?方云宣本想关门算了,杜益山却头一个反对,好不容易才为方云宣洗清冤枉,食锦楼重新开业不过半个月,就又要关门,那这块招牌还不彻底砸了?

方云宣也舍不得,那是他几年才奋斗来的心血,几经波折,终于重见天日,他哪能轻易放下。思前想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正好能替自己照管食锦楼。

方云宣想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在迎春宴上厨艺不分伯仲的周撼海。

陈兴被判流刑,面刺金字,流放两千里。聚仙居败了,酒楼开不下去,周撼海正无处可去,想要远走他乡。

方云宣亲自去请周撼海。周撼海得知方云宣的来意,犹豫了一阵,才点头答应。

他问方云宣:“你我彼此敌对,方掌柜难道不怕我暗中捣鬼,再害食锦楼?”

方云宣闻言一笑,“我说这话周师兄可别恼。”

“有话请讲。”

方云宣指了指周撼海的双手,“您那心思都放在一双手上,每天研究菜色,想着如何精进厨艺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心思顾着害人?”

面由心生,通过一个人的面相就能大致判断出一个人是心地良善还是不好相与。做菜也是一样,周撼海做的菜,味道纯厚,用料细致,从切菜到上锅,每一步都能看出他的诚意和用心。这样一个一心扑在做菜上的人,哪会有什么坏心眼去害人呢。

周撼海也是一笑,心中释怀,痛痛快快答应下来,当日就跟方云宣回了食锦楼。

后厨有周撼海盯着,前面有王明远照应,食锦楼中的一切就都能像方云宣还在的时候一样,运转的井然有序。

一切都安顿完毕,十日之期也很快到了,方云宣与杜益山备好行装,这日选个吉时,离开广宁,一路往南进发。

才出广宁城门,后面就有一队人马追出了城外。

方云宣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贺双魁领着鹤鸣帮的兄弟赶了过来。

方云宣勒马回头,等贺双魁到了马前,才笑道:“贺大哥怎么送到这儿来了?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大哥留步吧。”

贺双魁勒住缰绳,在马上挠了挠头,“我,不是……”

他支吾一句,才向杜益山拱手抱拳,“杜将军,我们兄弟在流氓堆里滚腻了,想跟着您到军中混个差使,不知您肯不肯收留我们兄弟?”

杜益山向他身后一看,贺双魁带来二百多人,不由一笑:“好!既然兄弟们肯跟着我杜益山,我就都收下了!”

贺双魁喜上眉梢,招呼一声,齐齐向杜益山行礼。

乌压压跪倒一片,众人齐称:“任凭将军调遣!”

杜益山让众人起来,冷了声调,郑重说道:“军中不比市井之地,行动坐卧都要依军规行事,我不管你们过去是什么无赖性子,到了军队里,全都给我改了。一切听令行事,不得私自离营,不准欺压百姓,不准乱杀无辜,违者杀无赦!”

杜益山清冷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连贺双魁都止不住肃然起敬,挺直腰板,大声应道:“属下听令!”

杜益山这才点头,贺双魁他们散漫惯了,万一到战场上犯起浑来,那可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战场上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一个人不听号令,就有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成败,不趁此时好好敲打给他们,到时候再管束,什么都晚了。

第72章:初到南缰

杜益山一行一共二百余人,一路风餐露宿,纵马疾行,直奔南缰。

一路无话,路上走了一月有余,终于在五月初时,赶到了南缰境内。

杜益山先与五十万大军汇合。

此次出征杜益山为主帅,其余几路大军都是从全国各地以及戍边守将中调配过来的,有不少是七星领上的守将,与杜益山、韦重彦等人都是老相识,彼此见过,诉过离情,便向南缰守将打听此处的战事如何。

驻守南缰的是南缰总兵苏密,他点齐诸将,将杜益山等人接进营帐。李忠先宣了圣旨,将帅印交给杜益山,众人望京城方向焚香跪拜,谢了皇恩,重又回营帐落坐。

休整一日,杜益山下令大军开拔,顺着山路又往西南行进,翻山越岭,又走了一个月,一路大军压境,连夺几座城池,留下兵将驻守,一面派人飞马回朝,请皇帝派官员来收复失地。

肖冠成来南缰十余载,深得民心,在南缰百姓中十分有威望,这里的土着颇多,各山各洞都有村寨,村寨中的百姓都只知道肖冠成,而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

杜益山领兵平叛,百姓们虽不敢反抗,但民心却颇有怨愤,甚至有些人数众多的部落酋长,带领族人在山间挖下陷坑,阻挡大军的去路。

大军前进的脚步格外缓慢,南缰天气火热,比外省的温度要热得多,而且丛林密布,时常下雨,道路泥泞,行进困难,就连空气中蒸腾的湿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这五十万大军中,竟有一大半不服当地水土,一到南缰就头晕脑胀,更有甚者,还会起一串串的红疹子,又痛又痒,令士兵们苦不堪言。

一面打仗,一面应对各种艰难险阻,一直到了七月,五十万大军才堪堪到了燕赤河边,隔河远望,就能望见对面一座山城高高耸立,而城中,就是肖冠成的天王府了。

肖冠成早已得到消息,得知朝廷派大军压境,他集齐南缰土着及手下三十万人马,全部退守边陲。

两军隔河相对,杜益山下令,离江五里,扎下营盘。

燕赤河水流湍急,又深又宽,要想过河,只有一座石桥可以通行。杜益山连人带马,足有数十万之众,想要从一条仅容三人一马并排通行的桥面上过河,绝非一件易事。

杜益山的人马一到河边,河对岸的肖冠成便派一万精兵把守石桥,在隘口处暗伏弓箭手,又备下火炮数枚,提防杜益山派人强攻过河。

朝廷派人打了几年,南缰久攻不破,一来是因为这里气候炎热,瘴气横生,不熟悉这里环境的北方士兵们到此,多半会水土不服,仗还没打,先就病倒了大半。二来就是凭借燕赤河这道天险,易守难攻,令肖冠成有恃无恐。

肖冠成每日派人敲锣打鼓,在桥边叫骂,让杜益山放马过来,他要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众将每日被人骂阵,全都听得火起,几番向杜益山请令,要领兵夺下石桥,攻破天王府,活捉肖冠成。

杜益山一律驳回,这几日天气越发热了,士兵们的体力也大为下降,闷热潮湿,再加上水土不服,许多士兵都是带病行军,接连走了两个月,此时再不休整,士兵们就算勉强上了战场,也打不赢肖冠成的三十万大军。

杜益山传下军令,所有兵将没有帅令不得私自出营,又派韦重彦带人去接应粮草,切莫让肖冠成偷袭粮道,断了他们的后路。

韦重彦领命,带了五千骑兵,出了营地,直取粮道。

其余众将不敢违令,全都留守营中待命。

因为有李忠这个监军在,杜益山就有些放不开手脚,开始时凡事都要问问李忠的意思。苏密及几个参将、都尉就更是如此,李忠这尊大佛,背后站的可是当今万岁,可是不能得罪的。

李忠倒也没什么架子,也没做什么扰乱军心或胡乱指挥的事,他私下里跟杜益山说过,自己来营中就是个摆设,绝不会插手军中事务,请杜将军尽管放心。

杜益山笑道:“你不掺和军中事务?皇上那里可好交待?”

李忠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嘿嘿笑道:“有什么不好交待的。咱家一个宫中的太监,皇上还能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派我来不过是为了给杜将军派个杂役使唤的人,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咱家去办,杜将军要钱要粮,只管跟咱家说,咱家跟皇上要去。这军中您最大,我不听您的听谁的?”

李忠说的满脸挚诚,杜益山却笑骂了几声:“滑头!”

什么杂役使唤?天下谁不知道,李总管是当今万岁跟前的红人,曾做过天子的大伴,是从小看着皇帝长大的。这样的人,除了皇帝,谁敢使唤他?他说的如此小心谨慎,也不知这其中有几分是当今万岁授意的。

想来也是,李忠这个监军的身份本来就尴尬,再要指手划脚的瞎出主意,仗打胜了还好,万一败了,他不只在皇帝那里不好交待,就连杜益山那里,也一并得罪了,此外还要落个太监祸国的骂名。

何苦呢。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推的干干净净,日后就算打败了,也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杜益山与李忠谈笑几句,心中也算有了主心骨,免得这边打仗,那边还要惦记着背后有人捅刀子。

晚间回了营帐,里面空无一人,方云宣还没回来。

杜益山不由苦笑,自从来了军营,自己就与方云宣聚少离多,见面都是来去匆匆,有时说不上几句话,就会被战事打断。

方云宣不让杜益山多费心顾他,每日忙着伙头军中的事,竟比他这个军中主帅还要忙上几倍。

一到军营,方云宣就主动揽下伙头军的重任,战场上他帮不上忙,只能在后勤补给方面帮杜益山分忧解愁。

军中足有三五十万人,每日吃饭就是个大问题,大锅饭做出来,分到每个士兵头上,也不过就是两个粗面馍馍,和一碗飘着些许油星的素菜。

打仗是最费体力的事,何况这些兵将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北方,在南缰水土不服,不是腹泻不止,就是全身起疹子。那疹子能从胸前长到后背,还不能挠,一挠就破,一破就化脓溃烂,流出来的脓水沾到好皮肤上,马上又起一大串又红又痒的脓包。

浑身又痒又痛,士兵们每日在潮湿中疾行奔袭,光是杀敌平叛就要耗费很多精力,如今还要受这些疹子的侵扰,真是苦不堪言。

军医也没法子,这是内毒,只有等它自己发散出来才行,汤药、草药都只能起个帮助发散的作用,喝了之后,也只是让那些疹子发的快些,过程更是难受。

方云宣冥思苦想,想起鱼腥草能清热解毒,对脓疮最有效用,而且极易找到,来时的路上就在山野里见过不少。

急忙带人去把所有能找到的鱼腥草都采来,洗净后,摘取茎叶,熬成鱼腥草粥,或捣烂了和进面粉里,烙成煎饼,剩下的就加进糯米粉里,上屉蒸熟,做成糍粑,散给生病的将士吃。

军中的大锅饭向来难吃,一打起仗来,能有口热汤热饭吃就算不错了,谁还挑剔好吃还是不好吃。这些将士多年征战,也早就习惯了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可自从方云宣来了,军中将士就觉得他们的伙食待遇大为提高,倒也不是顿顿都能吃到鸡鸭鱼肉,而是味道和菜色上,都有明显的改善。

比如从前每日两餐,早上是一碗清粥,两个棒子面窝头,晚上是一碗大杂烩和两个粗面馍馍,隔三五日能有一顿肉吃。这已经算是好的了,他们在前方打仗,才能有此待遇,若只是留在后方驻守边关,那些普通士兵都是顿顿清水煮白菜,连个油腥也瞧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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