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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夫难嫁下——by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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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笑得肆无忌惮的杜益山,方云宣的心情也快活起来,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小羊有三个兄弟……”

楠哥儿听得认真,不时问几句后来怎么样了,方云宣越编越离谱,把他听来的各路神话传说、童话故事拆开来汇总在一起,又加了点英雄好汉除暴安良的戏码,这四个羊兄弟一路披荆斩棘,最后终于打怪成功。

连杜益山都听得入迷,楠哥儿睡着后,就问方云宣这是哪里的故事,他怎么从来没听过。

这都方云宣前世听来或看来的,杜益山到哪听去,支吾道:“我顺嘴编的,哄孩子罢了。”

杜益山又笑起来,想起刚才方云宣说的一本正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竟连自己都唬住了。

两个人都走了困劲儿,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压低声音聊天。

方云宣对此情此景着实有些疑惑,杜益山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当了知己,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他一点都猜不透。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榻上,按理说该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可他们就这样睡了十几天了,方云宣对着杜益山时,还是有几分局促和紧张。

方云宣知道自己动了心,不然也不会这样心慌、不安,既想和他呆在一起,又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他厌弃。

杜益山也同样着急,他与方云宣的关系毫无进展,赖在食锦楼里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向方云宣表明心意。

他才知道开口说喜欢一个人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几次觉得机会合适,憋了半晌,最后说出口的话却都变得面目全非,与他最初的目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杜益山彻底犯了难,愁了许久,最后也没把话说清楚。原先只是朦胧有个好感,杜益山对方云宣还能讲个战术战略,慢慢接近,然后徐徐图之。如今已经确定想要与此人相伴一生,他却真是什么招数都使不出了。

彼此想着心事,话也说得少了,偶尔一句,倒更像是在敷衍。

方云宣干脆合上双眼,想干脆装睡算了。杜益山却突然开口,询问问方云宣过年时有什么打算。

方云宣睁开眼,看向黑暗中的杜益山,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和楠哥儿一起过。中秋时就是这样,我们父子上街闲逛,然后回来吃了一顿好的,应个景就是了。”

杜益山顿了顿,才道:“今年也许不同,多了一个我,怎么也要热闹些。”

方云宣一愣,听杜益山的意思,这是要在食锦楼长住了?

杜益山家里的事方云宣知道个大概,那样复杂的家族关系,方云宣是没法理解的,他家里人口简单,祖父也是好静不好动,亲戚间很少走动,他实在不能想像一个小镇里都是同一个宗族的人居住的情景,更不能想像这些人头顶上还压着一个封建大家长的感觉。

总之不会是愉快的。也难怪杜益山厌恶杜家庄,会搬到食锦楼里躲清静了。

原本想着他不会长住,最多两个月,城外的山庄建好,过年之前杜益山就会搬出去了。方云宣没想到他竟会想留在食锦楼中,与他们父子一起过年。

心中哪能不高兴,方云宣忙应道:“好啊。是该热闹些。我多准备些吃食,把重彦和老六他们也叫来,大伙一起过年。”

杜益山暗自苦笑,好不容易想了个婉转的说法,方云宣却没理会,反而还转到过年上去了。

算了,还是照过去的老法子,慢慢接近,徐徐图之吧。

第47章:辞旧迎新

年终盘帐,食锦楼盈利颇丰。

年底时客人来的渐渐少了,来这里做买卖的客商们早赶在年前回乡,与父母家人团聚,在广宁常住的,也要开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很少有出门会客的。

腊月二十六,食锦楼正式挂了歇业的牌子,给伙计们结清了工钱,又给每人都封了压岁钱,让他们回家去过年。

几个伙计乐开了花,方云宣出手大方,除了工钱,还一人给了二两银子和一小袋银锞子做压岁钱,此外还有些点心、熟肉、新鲜果子,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篮子,堆放在车里,说是让他们带给家里人的。

小伙计们长这么大都还没坐过马车,走时都掉了眼泪,连说:“师傅,你可别不要我们,过了三十我们就回来,你可别雇别人!”

方云宣笑道:“不用急。十五之前也没什么客人,你们安心过年,过了十五再回食锦楼里帮忙就成。”

伙计们连声答应,又跟楠哥儿道了别。方云宣嘱咐车夫稳当些,务必把孩子们送到家里。

车夫也少见这样的老板,笑道:“您这掌柜当的,比他们亲爹娘都上心。成啦,我一定送到,放心!”一甩鞭子,驾车扬长而去。

腊月二十七这天,韦重彦等人都来了食锦楼,一进门就喊道:“不走了,不走了,云宣,把你家好吃好喝都拿出来!”

方云宣让众人进来,一看,二十几个兄弟全到齐了,忙派活儿:“要吃的容易,可不能白吃啊。重彦领两个兄弟去把楼上楼下都打扫一遍,老六帮我把鱼和肉都收拾了,其余兄弟也别闲着,摘菜,劈柴,挑水,自己拣一样干去!”

众人都笑,“云宣这才做了半年掌柜,使唤起人来就有模有样的,这要再做几年,我们都得成了他手里的小伙计了。”

说笑一阵,各自去干活,没人敢使唤杜益山,方云宣也不敢,看了他两眼,把楠哥儿往他手里一递,“楠哥儿和杜叔叔玩会儿,爹给你做好吃的去。”

楠哥儿牵着杜益山的手点头,等方云宣走了,一大一小悄悄跟进厨房,看方云宣忙活。

过年是大事,不管家里是穷是富,都会把各样吃食尽量准备得丰丰富富,再用红纸盖上,为着讨个好彩头,明年能为家里多添些喜庆红火。

方云宣手里的钱宽裕就从来不会省着,钱只有花了才叫钱,如果一味省着,攥在手心里,那只能叫纸。

今年有这么多人陪他一起过年,东西自然要多准备些。牛羊肉自不必说,广宁府守着港口,海产极多,鱼虾又多又便宜,方云宣特意多备了些,过年时吃个海鲜火锅,或熬个蛤蜊汤都是好的。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贺双魁递了请柬过来,请方云宣和杜益山去鹤鸣帮饮宴。

方云宣接了请柬,应下正月初三一定到。

转头又看杜益山,问他可有空闲。这几日递拜贴、请柬给杜益山的都要把食锦楼的大门挤破了,每天一大撂,方云宣都替他愁得慌,这么多,亏他有那个耐烦心去应付。

杜益山算了算,除去除夕这天要回杜家庄祭祖,其余几日拜会几家生意上有来往的客商,再到广宁知府那里走一趟,剩下的那些尽可以推了,时间上还算宽裕。

当即便应承下来,说初三晚间一定去鹤鸣帮叨扰。

老赵领了回话,又递上一份礼单,说是贺双魁送与方云宣的年礼。

方云宣打开一瞧,礼单备得还算体贴,没有什么吓死人的贵东西,都是普通百姓间礼尚往来常用的。

方云宣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贺双魁送他的东西太贵重,他回不起,那可难看了。

收下礼单,让老赵替他道谢,又封了红包给他。

老赵这才出门,回鹤鸣帮去复命。

腊月三十一早,杜益山先回杜家庄祭祖,期间生出不少事端,一直耽搁到午后,他们才从杜家庄出来。方云宣一直在食锦楼中等到未时,才看见杜益山等人进了街口。

进门来众人都是一副笑脸,刚才的不快谁也没有多提。方云宣也没细问,只招呼大家快进来,吃茶喝酒,等着吃他做的团圆饭。

今年的新年对方云宣来说意义非凡,食锦楼开张半载,他在这个世界终于站稳了脚跟,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有了日后为之奋斗的目标。

人就怕没方向,没方向就容易迷失,迷失后就会彷徨,恶性循环往往会把一个人磨得再也没有斗志。

如今却不同了,方云宣每天都在为食锦楼忙碌,辛苦却也满足。明年攒足了银子,他就可以再开一家大点的店铺,经营好了,以后还要再开分店。一步一步,方云宣早已计划妥当,他要用自己这双手,让他和楠哥儿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杜益山等人围坐桌旁,一桌坐不开,就把几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挤在一处,饮酒说笑,恣意快活。

韦重彦和老六去厨房里给方云宣打下手,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兄弟们猜拳行令,喝酒喝得热闹,不由眼馋,时不时就往外面瞄一眼,恨不得立刻就跑过去与兄弟们一起玩乐。

方云宣笑道:“你去吧,都是些现成的,我重过一遍油就成了,这厨房小,人多了连身都转不开,你和六哥都出去吧。省得碍事。”

韦重彦和老六一听,客气道:“那哪行?”眼睛却直瞟外面,心早飞了。

方云宣好笑起来,推他俩出去,“真不用你们。玩去吧。”

韦重彦早呆烦了,让他抡刀还差不多,你让他抡锅铲子,这不难为他。当即不再推让,笑拍方云宣:“好兄弟,回头哥哥请你喝酒。”说着话放下手里的铲子,扯掉围裙,撒脚就跑。

老六见韦重彦跑了,挠了挠头,冲方云宣笑了两声:“兄弟,你受累啊。”也跟着跑出了厨房。

外面早闹翻了天,二十几个人或坐或站,开始还好好饮酒,玩到最后,全兴奋起来,三五成群聚在一块,掷筛子猜大小,划拳斗酒,闹成一团。

杜益山抱着楠哥儿坐在一边,刚剥了两个花生喂他,就见韦重彦和老六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扎进人堆儿里玩闹起来。

杜益山皱了皱眉,便对楠哥儿说道:“我们找爹爹去可好?”

楠哥儿使劲点头,外面太乱了,孩子烦得慌。

进厨房一看,果然见方云宣一个人忙得一头是汗。

杜益山放下楠哥儿,拿过方云宣手里的鱼肉,道:“我帮你。”

方云宣吓了一跳,他都不知道杜益山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不,不用了。”

杜益山不理这话,提起菜刀,问:“怎么切?”

方云宣突然想在破庙中时,杜益山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干净利索的收拾了那条死蛇,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这个人总是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帮自己。

一丝情绪慢慢萦绕心头,方云宣默默体味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与前世时不同,那是比暗恋更加明确的欣喜和快乐,让他忍不住扬起笑脸。

杜益山也是一愣,方云宣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一点一点扩散开来,将他不很出色的五官衬托得柔和、美好,像镀了一层柔光一样耀眼夺目,杜益山不由恍了心神,心头翻起热浪,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把眼前的人拥进怀里。

“爹爹,你脸红了。”

楠哥儿突然出声,屋里的两个人才回过神来,都弄了个大红脸,方云宣转身出门:“我看看外面还少什么……”

杜益山也胀红了脸,瞪着楠哥儿,捏着他的脸蛋,恨道:“都是你坏事!”

楠哥儿咧着嘴,笑嘻嘻的倚进杜益山怀里,又问:“爹爹为什么脸红?”

杜益山无言以对,往楠哥儿嘴里塞了个红枣,堵住这张多话的小嘴。

吃过年夜饭,众人上街放烟火,楠哥儿抓着两个地老鼠,从方云宣手里接过一截香,就去点地老鼠上的捻子。哧溜一声,老鼠尾巴上冒出一溜青烟,跟着火花四溅,地老鼠发出一声尖啸,贴着地面在地上来回转起了圈子。

楠哥儿看得有趣,忙去点另一个,又拉方云宣看。

方云宣也没想到这个世界做烟花的手艺如此精湛,这地老鼠物如其名,做得跟真老鼠相似,只比真老鼠略大些,外皮也不是灰的,而是用五颜六色的彩纸贴在竹制的骨架上,尾巴处留下一个长长的纸捻,拿香点着,就会满地乱蹿,十分好玩。

方云宣看楠哥儿玩得高兴,便也拿了两个点着,和楠哥儿的老鼠比谁的快。杜益山在一旁看着,偶尔用脚扒拉一下,帮楠哥儿赢了方云宣好几次。

韦重彦和老六等人接连点了十几挂响炮,又放了一个满天星,这才觉得过瘾,纷纷回来洗手,准备等着城外的寺庙鸣响钟声。

天色已近子夜,各家各户都在团圆守岁,食锦楼里安静下来,闹了一天,众人此时都是又满足又疲倦。

钟声鸣响,辞旧迎新,一声一声悠长沉稳的钟声过后,众人吃了饺子,又饮了屠苏酒,一直守岁至天明。

第48章:长辈提亲

众人守岁,熬了一晚,到天明时才胡乱歇了一会儿,起来洗漱了,吃了午饭,杜益山还要赶回杜家庄给伯父拜年,便问方云宣今日可还有事要忙。

新年里食锦楼不开业,方云宣无事可忙,有大把空闲。杜益山便邀他一同回杜家庄,去伯父家里过年,免得他们走了,剩下他和楠哥儿孤单冷清。

方云宣觉得不妥,便婉拒道:“你们一家子相聚,我一个外人掺和什么?还是算了。”

他若不说这话,杜益山也许不会勉强他,可方云宣这句“外人”一出口,杜益山听了就觉得刺耳得很。当下命韦重彦备马车,也不容商量,抱起楠哥儿,拉了方云宣就走。

上了马车,吩咐一声:“稳当点!”

韦重彦等人各自上马,一行人前呼后拥,径直往城外去。

出了城便向右拐,直奔杜家庄。下了马车,改走水路,方云宣上了船,才问道:“这是去哪儿?我竟不知道广宁府外还有这么个地方。”

杜益山瞧他一眼,心中有些无奈,“这是去杜家庄的水路,从广宁走旱路也能到,只是绕的路多些,不如水路顺畅。”

两人再无多话,去杜家庄的水路走不了大船,多是这种能坐三五人的小船。这条船上只坐了方云宣和杜益山两个人,他俩中间还夹着一个楠哥儿。两个人都是一肚子心事,彼此猜测着对方的心思,倒弄得烦躁不安,只有楠哥儿扒在方云宣腿上,顾自玩得高兴。

杜益山坐在船里,望着船舱外波光粼粼,不由想起昨日回来祭祖时,杜氏族长杜裕安将他拦在祠堂之外,不让他进去祭祀祖先,还将他备下的供物全部扔了出来,说要将杜益山逐出杜氏宗族,从此再不许他踏进杜家庄半步。

众人都料不到他此时突然发难,全都愣在当场。最后还是杜益山的伯父出来解围,指着杜裕安的鼻子骂道:“你个老杂毛,大过年的跟孩子耍什么横?你不认他?你也配?益山是长房嫡孙,你个三房出身的老家伙凭什么指摘我们长房嫡系的孩子?去!去!去!快点祭了祖宗,我还等着孩子们给我磕头呢。”

杜裕安不忿,刚要回骂,伯父便指着满地的供品惊叫道:“好啊,皇上御赐的东西你也敢扔?你睁眼瞧瞧,这些供品上还用黄绫缎子裹着,上面有‘皇恩永赐’的印记,这你都敢扔,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杜裕安的冷汗都下来了,低头一看,果然,刚才被他扔出来的供品上都用黄绫缎子包裹,上面还有礼部的印记,一看便是当今万岁御赐下来的。

杜裕安心里明镜似的,他虽能在杜家庄里称王称霸,可一旦出了这里,他连个屁都不是,别说皇帝,就是广宁知府他都是得罪不起的,如今一时气愤,竟然把皇帝赏的东西扔在地上,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弄不好要杀头的。

杜裕安越想越害怕,整个人抖成一堆儿,伯父也不再吓唬他,领着杜益山进了祠堂。他是长房嫡系中辈分最高的,在杜氏家族里极有威望,他说了话,其余人自然没有二话,大过年的谁都想快点祭祀完,好回家去过年,谁也不想惹不痛快,纷纷跟着进了祠堂,把杜裕安一个人晾在了外面。

杜裕安气得倒仰,又急又怒,吹胡子瞪眼了一气,祠堂里礼乐齐鸣,祭祀已经开始,由杜益山的伯父执爵奠酒,焚了表礼,领着子侄们向神主牌位磕了头,再由长一辈的婶娘、媳妇们奉上各样祭祀用的瓜果、菜品,又焚了香,磕了一回头,众人退出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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