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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夫难嫁下——by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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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菜既可做菜又可做汤。先用高汤将各种时鲜蔬菜熬制成美味鲜汤。再将黄瓜汁加进面粉里,揉成面团,揪成小挤子,擀成饺子皮。这饺子皮自带一股黄瓜的清香,因为是夏天吃的,不能做的太油腻,馅料也不是纯肉的,而用虾肉加上翠嫩菜心,用的调料也不多,盐、糖、生粉,再加上一点姜粉去腥。

饺子不能包得太大,像柳叶似的,小小的一个。把翠皮饺下进鲜汤里煮开,盛在白瓷盆里,端上桌后,小小的翠皮饺浮在爽口清汤里,配上看着就干净清透的白瓷盆,虽然是热菜,却也让人食欲大开。

天气炎热,这个时节人们的胃口大多不好,吃不下东西,油腻的菜更是无人问津。

柳叶翠皮饺原本只是一道普通饺子,只有面皮里的黄瓜汁算是特色。方云宣又大胆创新,给这道翠皮饺加了一碗鲜汤做陪衬。有汤有菜还有主食,即使是夏日炎炎,人们也不会觉得难以入口。配上汤汁吃一口饺子,保证你舍不得停嘴。

汤汁味美,翠皮饺鲜嫩而不油腻,面皮劲道,咬一口还有一股黄瓜的淡淡清香在齿间滑动,一碗下去,出一身透汗,以热解热,倒觉得比吃寒凉的东西解暑多了。

这道菜推出后,反响并不如方云宣预期的那样好,和伙计们在巷口宣传了几天,只有区区十几个客人进来品尝,和以前人头攒动的情景实在是不能比。

伙计们都有些失望,他们准备了几天,收效却少得可怜,临街的聚仙居里灯火明亮,迎来送往热闹非凡,陈兴穿了一领绛红绉纱袍,站在街口摇着纸扇,冲方云宣等人耀武扬威。

小米恨得直骂:“无耻小人!天天赔本还美滋滋的,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众人也都帮腔,可生意不好,众人骂得也没力气,喊了几声就偃旗息鼓,蔫蔫的回了食锦楼去。

方云宣偏不信邪,第二天又推出一道菜,名字取得富贵,叫黄金塔。

这道菜是豆腐做的,把上好的北豆腐改刀,切成厚厚的三角形,上锅蒸一会儿,去去豆腥味。然后从中间剖开,里面夹上调好味道的肉馅,再下锅炸至金黄即可。装盘时也有讲究,要一块堆一块,搭成宝塔的样子,最后端上桌时,因为形状和颜色极像一座黄金宝塔而得名。

虽是油炸的,但却并不油腻,豆腐很好的中和了肉馅和滚油的肥腻,入口后只觉外脆里嫩,软滑多汁,咸香适口。

如此往复,方云宣一面闷头做菜,一面和伙计们到四城散发菜单,招揽顾客。

反败为胜的过程格外漫长,一直到了九月,胜利的苗头才渐渐显现,食锦楼的生意恢复如初,而聚仙居却因为长时间亏本经营,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想来也是,谁能一直亏本赚吆喝呢。

陈兴虽然厨艺不济,可却极会做生意,算盘打得精,也最会驱利避害。他想挤走方云宣,所以把聚仙居里的菜全部降价,而且降得极低,有些菜甚至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如此一来虽然挤兑得食锦楼里几乎到了绝境,可他的聚仙居也因此赔了不少钱。

刚开始时,陈兴看着食锦楼里门可罗雀,心里还觉得高兴舒坦,赔钱看戏,只当取乐了。可后来方云宣天天推出一道新菜吸引顾客上门,陈兴就有点高兴不起来了。

第56章:生辰之喜

聚仙居本是百年老店,在广宁府的口碑极好,生意兴隆,已经历经三代,根基稳固,原本无人能够撼动。

陈兴的祖父做的一手好菜,当年就是他一手创建了聚仙居。陈兴父亲这一辈,厨艺虽不及祖父,可也是老成宽厚,极为本分的生意人。等到了陈兴这一代,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嫡子,祖母疼爱,难免太娇宠了些。陈兴自小就脾气大,性子急,做菜的手艺没学会,倒学了一身纨绔子弟的坏毛病。

原先还有父辈管束,陈兴还不敢太放肆,自从父亲去世,聚仙居由他接管,陈兴就开始放开手脚的胡折腾,店铺不好好经营,却一心惦记着旁门左道,看见谁家生意好,心里就气不岔,就一定要把人家挤兑走。

生意哪有这样做的?不在业务上精益求精,反而一心想着靠害人取胜?

客人们虽然不管他们生意竞争的事,可来聚仙居吃饭,总是想吃到这个饭庄里原汁原味的特色。陈兴的心思全用在了害人上,哪还有闲心钻研菜色,聚仙居近几年的生意越来越差,就是因为他们的菜色从来没有变化,而且味道上也大不如前,谁还总来上当呢。

聚仙居的处境原本就有些风雨飘摇,陈兴还不想着好好整顿家业,反而为了挤垮食锦楼,恶意降低菜价,不只如此,最后为了不亏死,还干脆在菜上做起了手脚。

一道菜的成本是定死了的,他降价降得太狠,短时间内虽然见了成效,让客人们蜂拥而至,表面上看生意红火得不得了。可这帐不能细算,细算能让人肉疼死。真让小米说着了,陈兴纯粹是赔本赚吆喝,不仅挣不来钱,反而还亏得稀里哗啦的。

这哪能行,才一个月的光景,陈兴就撑不住了,从家里补了五百两银子到聚仙居帐上,这才勉强又支撑了半个月。方云宣那里天天一道新菜,又便宜味道又好,还有免费的点心赠送,利润虽然薄,但也比陈兴这样干赔钱强得多。

陈兴眼看着食锦楼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客似云来,慢慢已经恢复到原本的样子。他心里又急又气,火都拱到了脑门上。如今他是被架到马上下不来了,聚仙居把菜价降下来,要想再涨回原价,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如果他挤走了食锦楼,这条街上只剩下他一家酒楼,他涨价还不至于被客人非议。可现在他非但没把食锦楼挤走,反而还让方云宣又大出了一回风头,这个时候陈兴要是把所有菜都调回原价,试问还有哪个客人会来他这里吃饭?他这聚仙居也别开了,干脆拿板钉门算了。

这不是自打脸么?不仅前段时间白忙了一场,还等于告诉全广宁府的人,他陈兴输了。

陈兴真是急了,眼看着钱越赔越多,聚仙居里每多一个吃饭的,他就要多赔一份钱进去,再这样下去,真要赔得倾家荡产了。

陈兴没有方云宣那个本事,能天天想出新菜色来,没有办法,他只好从别处想主意。每日买菜时,专让人买些便宜菜回来充数,肉用边角料,原本该用里脊肉的,改用腰条,原本该用腰条肉的,就改用猪后鞧上的肉。蔬菜上也是如此,鲜菜都不要了,每天傍晚时到集市上收些人家卖剩下的枯黄菜叶子,鱼虾等物也一律改用死的。

如此一来成本是降下来了,可做出的菜味道也不能吃了。

去酒楼吃饭,吃的就是厨师的手艺和菜本身的新鲜。如今的聚仙居,手艺拼不过方云宣,连菜色的新鲜都下降了,这不是自找倒霉么?

才几天的工夫,客人们就吃出不对劲,鲜菜和烂菜的口感一吃便知,无论味道还是颜色,都是骗不了人的。

客人们哪管你有什么苦衷,酒楼的菜不好,不再来就是了,谁跟你理论去。有脾气不好的,当众便掀桌子骂人,陈兴也是不好惹的,硬说客人故意找茬儿,反把客人教训一顿,扔出聚仙居去。

开店的摆谱儿摆的比客人还大、还牛,得,惹不起我们躲得起。

自此之后,聚仙居的生意大减,又过了半个月,情况便来了个大倒转,聚仙居里天天无人问津,而食锦楼的生意却比从前还要红火。

陈兴怒从心起,越看越恨。他这种人,永远也想不起来是自己先挑事害人,总会把责任和过错推到别人头上,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陈兴恨方云宣恨得牙痒痒,暗自在聚仙居里调兵遣将,想用更狠毒的法子去暗害方云宣。

陈兴要如何暗害方云宣暂且不表,再看方云宣这边。

食锦楼的生意恢复如初,甚至比从前还好,方云宣也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敢懈怠,只把新菜改为十日推出一道,其余优惠还是照旧,天天有一道半价菜,每桌客人都附赠一道美味点心。

要说起这次反败为胜,方云宣做的点心可是立了大功。

菜式再怎么变花样,也离不开煎炒烹炸,食材变换全靠厨师的技艺精湛。而点心,除了精湛厨艺外,还要看厨师的心思是不是够精巧。

点心有甜有咸,可蒸可炸,手法也多变,揉、捏、搓、卷、抻,压模、滚沾、镶嵌,做出来的造型也是花样百变,比做菜还见工夫。

别的不说,只说一样——一锭雪茶酥。

这道点心是将白糖、水、熟米粉加香油搓成外皮,再用蜂蜜和切碎的果脯和成馅料,外皮裹上馅料,放进制成银锭形状的木制模具里,压实一磕,出来的点心形似银锭,色白如雪,味道清香甘凉。最要紧的是看着就喜兴,盛在小盘里端出来,真像端了一盘银锭子出来似的。

这样的菜,谁看了不喜欢。这一道点心就为方云宣抢回不少回头客,客人们喜欢,方云宣更加用心,干脆从伙计里分出一个人来,专攻白案,把这些点心做得更精更细,也算给食锦楼里又添了一样特色。

九月十六这日,正是杜益山的生日。

接连几个月忙得晕头转向,方云宣这些日子把全副身心都扑在食锦楼里,原本还想着杜益山生日时,给他好好过个生日,可这一忙起来,生日的事就被方云宣彻底忘在脑后。

杜益山也不提醒,这些天方云宣为食锦楼的生意着急,他看在眼里,也心疼得厉害。

方云宣骨子里自尊、骄傲,认为一个男人必须有自己的事业,要活得顶天立地,不能依附他人。这点杜益山觉得敬佩,若是换了别人,他还会拍着巴掌叫好,喊一声:真是条汉子。

可这个人换成方云宣,杜益山就喊不出来了。他看着方云宣辛苦,看着他忙碌到每天连饭都顾不上吃,看着他为了想出一道新菜,眉头总是紧紧的蹙着,愁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杜益山只觉得心疼。

生日什么的都不重要,他们俩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还有无数个生日可以共同渡过,实在不用在意这一次半次的忽略。

杜益山心里明白,道理也清楚,可到了生日这天,方云宣还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他不由还是有些失落。

老六等人起个大早,给杜益山行礼,恭贺他生辰之喜。

广宁知府马成安也来亲自道贺,还送了一份寿礼、一百份银丝面和五百个寿桃。凡与杜益山有生意往来的客商,也都陆续送来了寿礼。

杜益山在归云山庄设宴,招待各位前来道贺的客人,老六问起方云宣,杜益山苦笑一声,叹道:“别告诉他了,食锦楼的生意才刚刚有了起色,这会儿离不开人照应,生日也不是大事,还是不要让他两边跑了。”

杜益山语间落寞,老六哪里看不出来,不由也怪方云宣太马虎了,那样细心周到的一个人,怎么对杜益山却这样不上心。

方云宣一整天都在食锦楼里忙活,到晚间才有工夫喘口气。

大堂里只有两个小伙计擦抹桌案,方云宣坐在椅子上,不时在肩头揉捏两下。

背后突然探过一双小手,攥成拳头在方云宣背上来回敲打,还问道:“爹爹,还累么?”

楠哥儿上了几个月学堂,认了不少字,性情也更加敦厚稳重,看见父亲整日忙碌,从学堂回来,不是帮忙干活,就是帮方云宣揉腰敲背,贴心得很。

方云宣抱起楠哥儿,一身疲累都消散了不少。他笑道:“爹不累,爹看见楠哥儿就不累了。”

楠哥儿笑弯了眉眼,倚在方云宣怀里,絮絮叨叨的讲着学堂里的趣事。

“夫子说了,温故而知新,一会儿楠哥儿还要写一篇大字,再把千字文背起来……”

父子俩说着话,楠哥儿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写了大字的宣纸,递给方云宣,摇晃着小脑袋,得意道:“这是楠哥儿给杜叔叔的寿礼。爹爹,你看,我特意向夫子学写的寿字,一共一百个。”

方云宣如遭雷殛,脑子里一下就懵了,慌忙问道:“今日是九月十六?”

伙计们都笑,答道:“师傅怎么了,您昨日才给我们发的工钱,一月一结,昨日是十五,今日可不是十六么。”

方云宣整个人都慌了神,放下楠哥儿,让伙计们帮忙照看,连衣裳都顾不得换,一溜风似的冲出了食锦楼,直奔城外跑去。

第57章:相守一生

方云宣跑到归云山庄时已经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叫开府门,冲进正堂,气喘吁吁地闯了进去。

四处灯火通明,客人们早就散了,正堂屋里刚刚撤去残席,老六正看着几个仆役打扫屋子,收拾碗筷。

他一回头,一眼瞧见方云宣,见他跑得满身是汗,腰里还系着一条油乎乎的围裙,这一路也不知是怎么着急来着,都到了这里,还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老六迎上前,不由取笑道:“想起来了?”

方云宣臊了个大红脸,看来人人都是记得的,唯独他这个最应该记得的人却给忘了。支吾半晌,才问道:“益山……候爷呢?”

老六直偷笑,指指后面,小声道:“在水榭里。”

方云宣谢过老六,穿过回廊,快步往水榭走。

归云山庄依山而建,还保留着不少山中原有的美景,这座水榭就建在上次方云宣他们品茶的凉亭旁边。从山里引过一道细细河流,在此处汇聚成一洼碧水,水上修一条曲折游廊,连通水榭两边。

方云宣走到水榭外,远远已经看见杜益山凭栏而坐,独自倚着木制围栏,望着窗外一池平静无波的湖水。

方云宣放慢脚步,心里自责不已,不只因为他忘了杜益山的生辰,还因为这些日子的怠慢和疏忽。

今日月亮正圆,天上挂着一轮皎洁明月,月影清楚的印在水中,圆圆的一片,随着水纹轻颤,月影也跟着颤动,显得格外飘忽柔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它便会碎裂。

方云宣走了进去,停在杜益山身后,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一路上他想了许多托辞,太忙了,忘记了,对不起……

千言万语在此时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面对杜益山孤单的背影,方云宣的心猛的揪紧了,他张了张嘴,所有的抱歉全都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方云宣叹了一口气,慢慢靠近,挨着杜益山坐下。

轻轻执起他的手,方云宣的心一下子涨得满满的,那种名为喜欢的情绪萦绕在心头,让方云宣胸膛中鼓动起一股激昂的热浪。

方云宣把那手放在唇边,轻轻碰了碰,“以后我都会记住。每年,不,以后的每一天,我都给你做一道好吃的菜。”

方云宣没有道歉,事情已经错过了,道歉也没有任何意义,方云宣只会用他以后的行动来向杜益山证明,他爱他,非常爱。他没有别的本事,只有做菜这一件事,是方云宣觉得自豪和骄傲的,他要做菜给他的爱人吃,每天、每日,直到他再也拿不动锅铲为止。这样的白头到老,相伴不弃,也许没有半点浪漫可言,可却是方云宣最为实在的爱情表现,是他最最直白真诚的心。

杜益山本来就没有怪他,听见方云宣进来,他本想立刻转身的,可转念一想,若是把这事轻易揭过去,只怕以后这人更不把他放在心上,因此才装作生气的样子,绷着劲儿不理他。

听了方云宣的话,杜益山心里早乐开了花,他相信方云宣的为人,他能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这还是方云宣第一次对他做出承诺,每年、每天,这样实实在在的承诺比那些花言巧语要可靠得多。

内心甜蜜不已,杜益山却没有让心里的喜悦表现出来。高兴是高兴,不过今日这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杜益山抿起嘴唇,脸上更加的面无表情,他冷冷对方云宣说道:“你心中在意的事情太多,今日的承诺也许明日就会被食锦楼里的杂事替代,让我如何信你?”

方云宣一下子慌了,他急忙摇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我喜欢你,每时每刻都恨不得跟你厮守在一起。食锦楼没了,我可以再开,可若失去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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