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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上——by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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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浩轩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感受着胸口珠子带来的温暖。这真是一个妖物!但是自从“共主”两个字一出,哪怕后来这珠子再也没什么特意的表现,他也像是安下心来。至于为什么安心,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但是他能对元嘉说起一些事情了。他对元嘉似乎从一开始,就有着一种无端的信任,就像现在,哪怕是在别人听来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可以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元嘉这个壳子虽然曾经是大定国的军人,也接收了原身的几乎全部记忆,但要说他对这个大定国有多少认同感,那纯粹是说笑。哪怕是原身,恐怕最后也逃不开官逼民反。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元嘉打了哈欠,突然觉得自己想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管你是太子亲卫还是……反贼?”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轻笑了一声,“反正你是我哥不是?难道你这么快就不认我了?”

樊浩轩别过头,嘴角不自觉扬起,说出口的声音都带着笑:“再这么笨这么懒,就真不要你了。”撑杆落到河底,使劲一撑,小船轻快地往前窜出去一段距离。

元嘉懒洋洋道:“敢不要我,不给你做饭吃。”他哪里笨哪里懒了?明明是樊浩轩拦着不让他做好吗?他切菜,刀子切快一点都要被瞪眼。

突然间元嘉想起来:“敢说我笨,其实是你自己才没脑子吧?济州城恐怕是太子的老巢吧?”如果不是这样,世道这么乱,太子干嘛好好的京师不待,跑来济州城?

樊浩轩翘起的嘴角猛然打直。

元嘉还在那里说:“在路上找不到机会吗?非得等到了人家的老巢里动手,嫌人家吃不饱饭,给人送菜吗?”

樊浩轩握着撑杆的手紧了紧。

“这样竟然你还能活命,真是……太子也不聪明啊。”

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的竹竿发出艰涩的嘎嘎声。

“啊,太子本来就不聪明,不然干嘛怎么会让你一个……细作,潜伏到这么近的位置?”

成年男人手腕粗的竹竿直接被捏爆,扔进济渠里。樊浩轩一弯腰就钻进狭小的船舱里。

元嘉往边上让了让:“你进来干嘛?不撑船了?”

这船虽然比原来那个散架的船要大一些,但是两个大男人,尤其是樊浩轩这么一个大高个,一进来空气都稀薄了。

也不见樊浩轩有什么动作,元嘉一眨眼就被樊浩轩抢了位子,自己反倒跪坐在樊浩轩的腿上。两腿叉开,双手反射性地抵着樊浩轩的肩头,脑袋贴着樊浩轩的侧脸。

樊浩轩双手扶着元嘉的后背,直接偏头在他耳边威胁:“臭小子,敢嘲笑你哥?”

元嘉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结果被说两句樊浩轩就生气了。他一边暗笑,一边暗想,果然樊浩轩还是个小孩子啊。

等等!

元嘉连忙要将自己屁股捂住,怎么忘了这小魂淡会打他屁股?他都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被一个比自己小的……

可惜,樊浩轩只要把自己身为太子亲卫的能力,拿出一个一两分就已经足够压制住元嘉。一手依旧扶着元嘉的后背,原本在他后腰上的手向下三寸就落到了那手感极好的部位。

“你敢?”

樊浩轩的巴掌已经落下去了。

“啪啪啪!”

只是听着声音响,但其实元嘉根本丁点都没觉得痛。

不对,他的脸皮很痛,自尊心更是碎成了渣渣。

然后,他的脸皮烧了起来!

被人看到了……

“笃”地一声,小船一阵轻晃,显然和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

然后小船又是微微一沉,外面青年的声音传来:“我去看看,谁家那么倒霉,被困在了河上。”

元嘉转头,对上青年。

这样的姿势,少年脸带春色,两眼含泪的样子,简直不能更能说明状况了。

青年没想到船舱内会是这样的情景,脸上的嬉笑已经僵硬住,尴尬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樊浩轩迅速将元嘉按在自己胸口,冷声:“出去!”

【进入敌方阵营,消耗气运1,加持欺骗光环。】

元嘉听到声音差点没憋住。这颗珠子跟他一样是穿的吧?还光环呢!

樊浩轩的眉头皱了起来,拉起旁边的盖毯,将元嘉整个包裹起来。

青年被樊浩轩阴测测的眼神看得害怕,迅速往后退了两步,船本来就小,他再这么一退,差点就掉河里了。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旁边大船上伸过来一根撑杆,将他稳住了。

大船上的人问:“怎么回事?”

青年微红着脸:“掉了撑杆,咱有多的没?给你根!”这小船一目了然,哪怕船舱略微昏暗,可也一目了然。撑杆那么长的东西根本就藏不下。这对野鸳鸯倒是心宽,没了撑杆干脆就……就……

“等着!”大船上的人过了一会儿,将一根撑杆扔了下来,“拿去!”

“对不住啊,撑杆我放这儿了。”青年将撑杆往小船上一放,忍不住多嘴叮嘱了一句,“船上寒气重,节制一点的好。”

节制?

节制什么?

元嘉想了半天没想明白。

樊浩轩倒是瞬间就明白了,眉头皱得更紧。元嘉是他兄弟,他怎么会对元嘉出手?就算对元嘉出手,又怎么会在这种几乎光天化日之下,还是条件这么简陋的地方,怎么也都该要在布置温暖的卧房里面。元嘉的脚不好,受不得寒气,还得装地龙。

元嘉的腿能治好,但是需要时间调养,就是以后调养好了,平时也不能忽视了保养。

樊浩轩一时间想得有些远。

小船一阵颠簸,显然是旁边的大船离开引起的动静。

樊浩轩回过神来,就看到元嘉正把手从他胸口拿出来。微微粗糙的手指擦过他的胸口,他的整个脊梁骨都酥软下来,将元嘉转了个方向,改为侧坐:“这珠子……气运珠……邪性。”

元嘉没察觉到樊浩轩的异样,最近他被樊浩轩老是抱来抱去,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手上的气运珠的样子,还是那副劣质玉石的样子,上面隐隐透出一丝青黑色。

“更难看了。”元嘉下了评语,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重新将珠子塞回到樊浩轩胸口,“走吧。不是要去找太子的下落吗?”

樊浩轩抱着元嘉蹭了蹭,才重新出去撑船。

樊浩轩一走,元嘉觉得浑身一冷,不禁拢了拢盖毯。

他这具身体底子根本千疮百孔,平时没什么,但只要稍微有些变化,不仅是腿要拉警报,后背冒冷汗,胃也会抽痛。

就像今天早上,只是走了一段路,就撑不住了。现在也是,船上坐得久了一些,寒气就像从骨子里透出来一样。

幸好这个地方已经距离济州城不远。

小船直接穿过水城门,进入到城内。

几乎没有受到盘问,元嘉透过船舱看到城内巡逻的一队队士兵。

小船沿着济渠再往城内进去了一段,百姓的身影落入到元嘉的眼底。

虽然行人不多,但是显然社会秩序已经开始渐渐恢复。

樊浩轩在一队士兵的指示下,将小船栓在一处小码头上,交了三个铜板的停船费。

下船的时候,元嘉的腿已经痛到几乎没有知觉了。其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严重,这条腿几乎就没不痛的时候,也就是有点疼,和非常疼的区别,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

樊浩轩的脸色很难看:“一会儿找个客栈,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回头山里面找点艾草……”

元嘉老实地趴在樊浩轩背上,小声提醒:“还得买盐。”

樊浩轩被打断,回头狠狠瞪了元嘉一眼:“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元嘉不知道为啥有点心虚,手指微动,指了个方向:“往那里走。对了,你有钱吗?”

樊浩轩又扭头瞪了他一眼,纠正:“我们有钱。”

越往内城走,行人就越多。一队队的士兵往来巡逻更加密集,老百姓们虽然步履匆匆,但是脸上却有着一丝镇定。

这济州城完全看不出,前些日子被山贼攻占的影子。

跟着元嘉指示走到的地方,是一处民居。三进深的宅子,围墙足有丈高,房东隔了一进屋子出来,专门出租。

樊浩轩背着元嘉转了一圈,里面一应俱全,就点头住了下来。

两扇角门一关,就和主宅完全隔离开来。

樊浩轩也不把元嘉放下来,直接走到小灶间,让元嘉烤火:“先暖暖,一会儿烧水洗澡。”

第十五章:药浴

洗澡,对于元嘉来说几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不对,那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穿过来那么多天,最多也就是擦身罢了。全身泡进水里的感觉,舒爽极了。

哪怕浴桶那么小,连坐着腿都不能伸直。

哪怕里面被樊浩轩放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草药。药浴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味道其实一点都不好闻。

“烫。”元嘉阻止樊浩轩再给他加热水。现在都已经快蒸桑拿了,再加热水进去,那不成涮火锅了?

他是羊肉吗?

那必须不是。

樊浩轩将提起来的水桶放下,皱着眉头,把手往浴桶里探了探,果然有些烫手:“再泡一会儿。等到水不是那么烫了再叫我。”他想了想,又拿着手巾给元嘉擦了擦脸。

元嘉的脸上早就被蒸得通红,粗糙的皮肤在水汽之下也显得水嫩起来。

樊浩轩看了看装满热水的水桶,往外面去了一次,拿了脸盆进来,将脸盆架给搬了过来,开始给元嘉洗头。

元嘉没法保持平常心,将樊浩轩当洗头小弟使唤:“我自己洗就成了。”

樊浩轩将元嘉一巴掌拍老实了:“谁让你乱动的?乖乖坐好。腿还要不要好了?”

元嘉必然不想当一辈子的残障人士。虽然这世道里,他也明白这会儿并不能好好调养。樊浩轩能这么快就弄来这么多药材,已经让元嘉大吃一惊了。

没有热水器,没有各种现代化的卫浴设施,这年头洗澡洗头都是一项大工程。

还有一点,为啥男人也要留长发?!简直不科学!

世道那么不好,也不怕发臭吗?

元嘉想剃光头,再不然板寸也成。但是他知道自己对自己的头发没有任何自主权,现在他的脑袋都是樊浩轩在打理,樊浩轩还没嫌烦,他要是嫌弃起来,保不准樊浩轩又会给他一巴掌。

呼扇在背上,可疼。

洗头的水,换了五盆。

樊浩轩又将头发慢慢擦干,才让泡得都快睡着的元嘉捞起来,换了一桶清水过了一遍。完了也不重新烧水,自己就着那桶清水洗了个澡。

元嘉提议:“要不,我给你擦背?”

樊浩轩将手巾扔了过去。

元嘉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高高兴兴地将樊浩轩的背狠狠搓了一遍又一遍,完全没发现手底下这人的脊梁骨都酥软了。

元嘉又给樊浩轩洗了个头。

经历了一段几近野人的生活,樊浩轩的头发也略微显得有些干枯,但还是乌黑浓密,比起元嘉的一头“杂草”,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湿漉漉的黑发贴着樊浩轩的脸颊,贴服地沿着脖颈,一直垂到肩胛骨那里。平时看起来冷硬的人,竟然显出一份旖旎。

元嘉呆了呆。

樊浩轩感觉到元嘉没动作,转头的时候看到元嘉的表情,下意识地就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元嘉的下巴:“怎么了?帮我把头发擦干。”

元嘉抹了抹下巴上的水渍,抹干了,又擦了擦,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留在皮肤上面,感觉怪怪的。

樊浩轩终于享受了一把,有小弟伺候着梳洗的感觉。

元嘉显然不是个会伺候人的家伙,无论是搓背还是洗头,都糙得很。但是樊浩轩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觉得舒服极了。

没有吹风机,哪怕头发已经擦到了半干,也不会马上就干燥。

元嘉和樊浩轩两个就拿着翻出来的棋盘,在晒得到太阳的廊下对弈。

没想到,两个人倒是战了个旗鼓相当。

元嘉有些意外。他精于算力,围棋又是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学起来的东西。他那时候学围棋,并不是什么兴趣爱好之类,而是小时候休闲娱乐少。他们家又不像其他的人家,他小时候连个玩伴都没有,经常一个人自己跟自己下。等到了大学,他就意思意思加入了围棋社,才知道自己的水平其实已经不输给专业人士。

但是,樊浩轩这么个武夫,竟然也有这么高的水准,实在是有些意外。当然,元嘉也没有拿出全部的本事。那样太累人,平时玩玩随意就好。

樊浩轩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家元元很厉害啊。”

围棋,这是在上流人士中流行的娱乐活动。在京城,不乏棋力高超的文人,开馆为生。

他自己的围棋是跟着太子练出来的。太子的棋力在京城也是罕逢敌手……

我们家元元什么的……元嘉耳根子一红,觉得头发干了,甩手:“我去做饭。”

樊浩轩收拾了棋盘,跟着元嘉一起去了厨房。

这东家仗着高高的围墙,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城破带来的影响,而且也十分有先见之明。院子里的苗木大都已经铲平,换了蔬菜种上。

这些蔬菜的价格也不贵。

樊浩轩和元嘉终于吃上了两菜一汤。

只是元嘉的匕首耍习惯了,切菜还是用的匕首。

因为洗澡耗时过久,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现在也不可能有夜市,两个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就去睡了。

睡前有个问题:“不是有两张床?”

这一进院落地方不小,显然不可能就一个房间。但光是他们这个房间里,就有两张大床。

元嘉还以为今天终于能够四肢摊平,一个人睡了,结果又被樊浩轩抱着推到了里侧。

这跟两个人之前睡门板有什么区别?

樊浩轩没正面回答的意思,将元嘉的脑袋往自己肩头一按:“乖,睡了。”

不得不说,哪怕济州城的冬天不怎么冷,有这么一个人体暖炉在,也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情。再说两个人都一起这么睡了那么久了,元嘉也早就已经习惯,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樊浩轩悄悄张开眼睛,眼睛扫过对面的大床,满眼的嫌弃,目光落回到身边的这个人身上时,又满目温柔。

他将身边的人又搂紧了一点。像这样毫无防备地将人抱紧,这样的事情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可以将彼此的心跳都融合在一起的距离……

元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腿不痛,腰很痛。

樊浩轩的手臂越来越变态了,他都怀疑是不是哪天会被他勒成两段。

元嘉揉了揉腰,爱赖床的樊浩轩竟然不在。

房东看到元嘉,笑着说道:“你家契兄一早出去买菜了,交代了让你不要做早饭。”

元嘉谢过了房东,下意识地放下揉腰的手,总觉得房东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再说,契兄是个什么鬼?义兄的另一种称呼吗?

樊浩轩倒是很快回来了,手上倒是没提多少东西:“来吃包子。”

包子巴掌大一个,荤素两种。

元嘉吃了两个。他的肠胃脆弱,就算是还吃得下,也尽量避免吃撑。

樊浩轩摸了摸元嘉的肚子:“等过段时间,咱们找个大夫调理一下,到时候元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元嘉倒是不介意:“能有的吃的就好了。对了,你有什么打算,能跟我说说吗?”

樊浩轩其实心里面也没底:“先确认一下太子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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