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判决的那天,他特意病怏怏的去了,在听到那么高的赔偿费后,他是又怕又眼红。
怕的是,如果他儿子和儿媳还活着,或者他们直接撞到了人,那该赔钱的就是他们家了。而眼红的是郭建军竟然在当场就把所有赔偿给清了。那可是很多人一辈子见都没见过、想都不敢想的钱啊,就那么眼都不带眨的全给人了?
而且,郭建军在庭上财大气粗的处理善后和诚恳向受害人家属致歉的临危不乱,让他在想起自家天都塌了的境况不觉心生恨意,那份痛失独子的仇恨,也被他全部转嫁到郭建军身上,连郭建安都被他遗忘了。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郭建军竟然很快就登门拜访了,一起带来的还有两万块钱现金和一箱壮骨礼盒。
他收了那些钱,千恩万谢。
但郭建军赔了多少钱给那些人家他是知道的,只是给了他区区两万块让他更加不满。所以,在孙女对着郭建军又打又骂的时候,他并未过多阻拦,只是一脸心痛地看着没爹没妈疼的孙女哀声连连……
白奎被一个小姑娘带上二楼,进门最先看见的就是坐在沙发一角的郭建军。自从郭建军不上他家门了,他有几次专门到农忙市场碰过运气,可一次都没有碰见。
郭建军在他看自己的时候,也抬了抬眼。
白奎这两年几次出现在农贸市场他都知道,不过,他虽然没有深想过对方一直以来的那种态度,尤其是对孙女隐瞒事实这一项,但白奎每一次都作出‘儿子刚死活不下去’的哀痛样子,第一年第二年还好,第三年第四年他就开始厌烦了。
郭建安当出心痛他刚跑长途回来才睡下不久,接到催货电话就私自把大货车开走了。结果还没开到地方车祸就发生了。
交警界定的结果是,白微微父母的车子与郭建安开的大货车,车距是足够郭建安强行刹车的,可郭建安变道了,在撞到一个行人和一辆小车的同时引起后面一辆山轮车追尾,总共三死两伤。而白微微父母闯红灯违法了交通规则,但人都自己冲下公路摔死了,追究也无从追究起。
在郭建安这边,还有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郭建安只有普通车辆驾驶证,大货车考证至少年满二十一,郭建安年龄不够。
他在把郭建安送到医院后,有瞬间真的是很想弄死自己。可他不能,他还得守着郭建安,还得处理后续事情。他跑了无数关系,塞了无数钱,不是没有效果,但郭建安却说:“哥,让我去坐牢吧,不然我会死的,我每天都做恶梦,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人惊恐的表情,他一下就飞出去了,我总是梦见他们……”
呼……
郭建军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白奎被他那双眼睛吓了一跳。
朱文轩懒得理这个老头儿,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进门这么久,连孙女都顾不上,用那种复杂的眼神望着郭建军是几个意思啊?真是自欺欺人欺成真了啊?郭建军特么又不欠你家的。
他走过去,拉了拉郭建军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
“我没事儿。”郭建军拍了拍他的手,“你们先聊,我下去抽支烟。”看小老板要跟着,他回头笑道:“你是老板,不亲自处理怎么行?”
朱文轩看他走后,心里烦躁得不行,再看白微微爷孙两就更烦了。他瞧朱文霞也没什么事儿,就说:“文霞姐,你下去帮我看看郭建军,别让他走了,我很快就处理好。”
朱文霞点头也下楼去了。
她在美人鱼馆外面看见蹲地上抽烟的郭建军,走过去笑了笑说:“很少看见你这样啊。”
郭建军现在就乐得有人跟自己调侃,回嘴道:“你才见过我几回啊?”
朱文霞靠在他旁边的墙壁上说:“虽然我见得不多,但我们家文轩见得多啊。”
“你说什么?”郭建军拿着烟愣了一下,猛地抬头望向她。
朱文霞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不是吗?我家文轩可很少有这种大发神威的时候啊,除非是自家人,不然他不会这样的。你跟他要是见得不多、感情不好,他会替你抽人小姑娘巴掌吗?”
郭建军有点无奈自己最近这状态,好像自从知道朱奶奶发现他和小老板的事儿后,他在这方面就特别敏感。刚才朱文霞那么说,他以为对方也是知道点儿什么了。
“……小老板今天是挺让我意外的。”
“意外吧?”朱文霞捂嘴笑,笑完了很是感叹地道:“我小时候其实不喜欢他,他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他自己又不反抗。学校很多人知道他是我弟弟,总爱在我面前嘲笑他,弄得我也很没面子,当时我就觉得他真让我丢脸。”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郭建军道:“你别这么看我,我们那时候上小学,有人骂他野种、拿泥巴打他,还有树上掉下来的烂苹果,他们直接砸到他头上,他都不还手的。可有一次,我被一个胖子堵在校门口,他比对方小整整一号啊,我都没想到他敢冲上去揍那个胖子。”
郭建军追问:“结果呢?”他心想小老板肯定吃亏了。
朱文霞道:“结果他被对方揍了好多拳呗,还被打掉了牙,可就这样,他还凶狠的吐了对方一口血,说:你再欺负我姐姐我见一次打一次。”
“呵……”郭建军笑得肩膀抽抽,心里也跟着抽了抽,小老板小时候可真惨啊。
“那胖子被他那口血吓到了,屁股尿流地跑了,后来也没敢再找我麻烦了。”朱文霞长舒一口气道:“我回家就跟我爸说,我弟弟是好样儿的。我爸告诉我,说文轩有次把一个大人的手臂咬掉了一块肉,因为那人把奶奶推到地上去了。”
郭建军扔了烟,从地上站了起来。
朱文霞笑着说:“心里有没有舒服点?你看他在‘很反常’的为你出头,一般他反常了,就说明他是把你当成家人了,很重要的家人。所以,你也别太……为你弟弟的事儿发愁了。”
郭建军算是听明白这是在安慰自己了,不过,这安慰他觉得挺有效果,“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都不知道小老板精分还是分人的。”
第四十七章
处理完白家爷孙两的事儿,朱文轩跟郭建军回了小阁楼。一回去他就洗了澡爬到床上躺着,也不跟郭建军说话,整个人都被浓浓的阴郁之气笼罩着。那股子‘我不开心,我闷闷不乐’的情绪,都不需要郭建军费力猜就能感受的到。
郭建军跪一条腿在床上,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问:“怎么了这是?突然就变这样了,你这嘴嘟的都能挂酱油瓶子了。”小老板前几天把长长的头发又修了修,圆润饱满的额头全部露在外面,嘟起嘴的样子简直把人萌化了。
朱文轩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
今天见到白奎,朱文轩心里特别不舒服。白奎年纪比朱奶奶小很多,看上去却比朱奶奶显老不止十岁,但他打心眼儿里厌恶白奎。一听说白微微偷东西了,就立即低声下气给他‘赔礼道歉’,说什么我一个糟老头子不仅没有儿子赡养,还要供着孙女吃不好穿不暖的,啥啥也不容易。
岁数大还自己养孙女就可以纵容孙女偷东西吗?
他也是朱奶奶一个人养大的,可同样知道礼义廉耻和道德之心啊。你说你家庭情况可怜就是理由了吗?听到说孙女偷东西,不仅不教育她悔改,还一个劲儿搂着她哭得像随时要背过气去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们爷孙两怎么了呢。
朱文轩想起当时的闹剧,气得都要笑了,他甚至在心里对白微微怜悯起来。
有这么一个‘溺爱’她的爷爷,何愁长不歪?可让朱文轩更加生气的是,白奎最后竟然拿出‘我给你磕头了’的杀手锏对付他,当真是耻度无限好不要脸,倚老卖老到这种程度也是极品了。
心里憋着一腔的郁血,还是吐不出去的那种。
朱文轩冷冷看着白微微把白奎扶着离开美人鱼馆。到底还是没忍住,他追上去拦下两人,冷冷看着白奎问道:“你当年也是这么一边给郭建军下跪说都是自己没把儿子养好的错,一边在背地里诅咒郭建军不得好死吗?”别以为他没看见老家伙转身时候看着他的阴毒眼神。
白奎当时瞬间瞪大眼的表情,已经在脑子里回放很多遍了。
朱文轩突然翻身起来,红着眼吼:“他肯定咒你了,那个老不死的根本就不是好人,他还想在大街上给我跪下呢!”那时候人来人往,老头儿再哭上一回,就偷了个摆着玩儿的海螺,不知情人肯定是要指责他们小题大做仗势欺人,正好白微微脸上的巴掌印子可以佐证。
小老板突然暴起,郭建军被吓了一跳,但他听到小老板的话,多少也能摸出点儿小老板的心思。小老板这是被白奎恶心到了?还别真说,白奎就是那样一个人,你没深想的时候,就只会觉得他那种动不动就哭诉自己多可怜多可怜的劲儿很烦人。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一开始起的那么点儿同情心都被磨干净了。可等你深想了,才会发现:得,小瞧人了吧,人家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老脆弱,而是一条会吐信子的老毒蛇。
郭建军有点埋怨自己以前没把白奎当回事儿了,但凡他要是长点心,把白奎那恶心玩意儿早点踢远了,如今也轮不到小老板替他打抱不平还窝一肚子火气,他把小老板抱住哄了哄说:“好了好了,咱不生气了啊,要是累你就躺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弄点手擀面吃。”
朱文轩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还是闷闷的:“放点茄子和土豆在里面啊。”
手擀面里放茄子和土豆?茄子土豆手擀面么?
郭建军想了会儿还是没有发出质疑,而是领命下去照办了。王叔家厨房里倒是什么都有,他给正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毛衣的王婶说了一声,就自己进厨房拿了茄子和土豆开始捣鼓起来。
因为配菜略复杂,这么高大上的手擀面郭建军也是第一次做,所以,等他做好面端上楼的时候,朱文轩已经抱着被子发了好一会儿呆了,看见他就嘟着嘴说:“你怎么这么久?”
郭建军:“……”
声音里又是幽怨又是委屈的,撒娇腔这么浓是怎么回事儿?
“我下次注意。”小老板情绪化的时候,他还是宠着点好了,郭建军问:“在床上吃吗?在床上吃我就端个小桌子给你放在床上。”
朱文轩软哒哒地点头,反正他不想动。
他大动肝火的次数比较少,这么些年,总共也就三次,但每次事后,他都会有段时间的低谷期。看郭建军任劳任怨忙前忙后的,他心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明明他是心疼郭建军,想好好把郭建军这些年受的委屈都给填补回来的,可结果却成了郭建军在照顾他。
“郭建军,你别这样,我很快就能恢复活蹦乱跳啦。”朱文轩努力扯出想一丝笑给他但没成功。
郭建军支好小桌子,把手擀面端上桌道:“你几岁了?还有活蹦乱跳的时候?”
“有意思没意思啊,不就一个形容词么。”朱文轩焉焉儿地道:“我就心里不得劲儿,等这阵子不得劲儿过去就好了。”
郭建军笑道:“那你这不得劲儿要什么时候才过得去?”他发现这样子没精打采的小老板逗起来还挺别有一番风味的。
朱文轩半点感觉不出他是在逗子自己,认真想了想道:“不好说,可能吃完手擀面就好了,可能要睡一觉明天才好,也有可能要久点。以前冬天缺水啊,没有水田里庄稼长不好,就晚上还能从东大堰过来点水,大家为了庄稼,只能晚上带着手电筒去灌田。可就算这样,灌田的人多了,水还是缺。上游的和下游的经常会为争水灌田打架。有人跑到东大堰,好不容把水分了些下来灌自家田,可灌着灌着就没水了,沿着水沟往上走,一看才知道是被上游的人给截去了。”
郭建军纳闷这讨论不得劲儿什么时候过得去怎么就说到灌田的问题上了,不过,小老板愿意絮絮叨叨开始话唠,他喜闻乐见的,就故作感兴趣地问:“那后来呢?”
朱文轩挑了一根手擀面吸进嘴里,嚼吧嚼吧说:“后来大队里看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就规定排轮子灌田。每个队按小组排序,一个组一天时间,轮到到哪个组了,那个组的人家就会每家抽派一个成员,负责一个缺口,防止有不守规矩的中途截水。我那时候跟着奶奶守在离我们家田最近的缺口,也是小组的人照顾我们,没有把我们分到很远很偏的地方。我跟奶奶把电筒关上,坐在水沟边的田坎上看星星……”
朱文轩想到那时候周围全是静谧的庄稼田,旁边是他最亲的奶奶,头顶是点点繁星,脸上不觉挂起了笑容,可没笑一会儿,他就拉下脸道:“可我们守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来了个男人想抢水。他家是三组的,前一天的轮子,可他家当时没有派人守缺口,三组的人自然不会帮他家灌田。那男人见就我和奶奶两个人,说想分一股水去罐他家的田,奶奶当然不同意了,我们一个组几十户人家还等着灌呢。结果那男的就强行搬开我们拦缺口的石头,奶奶急眼了去拉他,他转身就把奶奶推到地上了。”
郭建军心一顿,想起朱文霞之前给他讲的小老板把人手臂咬掉一块肉的事儿。
他本来盘腿坐在小老板对面的,这会儿起身绕到小老板身后,将小老板整个人搂在怀里问:“后来呢?我猜轩轩这么疼奶奶,肯定给奶奶撑腰了。”
“那是。”朱文轩语气一下骄傲了,他把脑袋在郭建军脸上蹭了蹭说:“我当时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住就不松口。那人叫的可惨了,他想拿锄头打我,可下一个缺口守着的人早就听到吵闹了,跑上来把他骂跑了。我当时也像现在这样,气狠了,回家后牙齿都还咬紧得紧梆梆的。”
郭建军总算听懂小老板的意思了,说了这么一大堆,小老板像表达的意思其实就是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只是精分后的正常情况,属于后遗症,要给他时间来缓冲缓冲。郭建军总结了一下,小老板平时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小软绵性子,但当他的逆鳞被人触碰到,会瞬间启动暴走模式,等暴走完后又有一段时间长短不确定的心情郁闷的低谷期。低谷期的期限,得视调整情况而定。
把脑袋搁在小老板肩上,郭建军圈着他腰的手臂紧了紧说:“今年冬天还是这样子守水吗?守得话我跟你一起去吧。”
朱文轩把最后一点面汤喝干净道:“你当然要跟我一起去啊,奶奶岁数大了,以前都是大伯母代替我家跟着大伯一起去的。”
郭建军从后面摸摸他柔顺的碎发,起身把小桌子和空碗也收拾了。
朱文轩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会儿,翻身望着他道:“郭建军,咱们做吧。”
闷头擦桌子的郭建军把手里的帕子一丢,几步走过去,拉开抽屉,拿出润 滑 剂和套 子扔到床上,反手就把衣服脱了。朱文轩搓了搓脸,也急吼吼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难得主动,朱文轩根本不肯乖乖躺在床上让郭建军压。他不等郭建军替他做完阔张,就站起身将郭建军推到床上躺着,然后转过身坐到郭建军胸口上,倒趴在郭建军身上替他含在嘴里。
郭建军被伺候的直叹气,瞧见手上还湿漉漉的,干脆就这个姿势继续替小老板做阔张。
后面一次性被塞入两根手指,朱文轩绷了下身子,更加卖力吞咽起来。这种事他只为郭建军做过,业务并不熟练,一切都只能从郭建军喘 息抽气的声音里来分辨做的是不是好。这会儿有了在体内捣鼓的手指了,就更容易判断了,如果郭建军发狠地刮他或者往更里面戳,就表明是舒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