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告诉我,宝找到了亲人,已经出了国……
我当然不会信,于是我开始发疯般地找宝,但是几天下来,却毫无结果,然后我冲回了家,第一次对我最敬爱的父母说出了残忍且大逆不道的话:“我恨你们。”
爸爸的耳光仍旧迅速且毫不留情,我应声倒下,然后沉睡过去……
当我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我环视周围,依然没有宝的身影,而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意识到,宝是真的离开我了,否则他不会忍心见我这么痛苦。
后来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才把身体调养好,肺炎加营养不良几乎要了我的命,把奶奶心疼得不行,她轻拍着我的手,眼含泪光地对我说:“你放心吧,宝的亲人都是有钱人,你的宝不会受苦的。”
我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想说,奶奶啊,你可知道宝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他是我从小呵护到大的宝贝啊,我怎么舍得呀……
妈妈上前为我擦眼泪,我看到她这些天来急剧苍老的容颜和红红肿肿的眼眶,心中被愧疚和痛楚占满,我望了望妈妈,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同样苍老的爸爸,我说:“爸、妈,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爸妈不会与你计较的,”妈妈宽慰地摇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我努力地将干涩的唇扯出弧度,告诉他们我会很快好起来。
19.罗遥
快走到租住的小区大门口时,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拿出手机一瞧,来电的是罗遥。
和罗遥的相识颇有戏剧性。
有一次打完球之后与几个朋友一起到程毅的忘了吧喝酒,结果三劝两劝的我喝得有点高,再加上酒吧里灯光昏暗,不知怎么的,我竟错把从身边走过的罗遥认成了宝,冲过去紧抱着不松手,气得罗遥边跳脚大骂我流氓边使力挣脱,可是天下人都知道我这个人长处不少,但最厉害的要属力气大,即便是在众人合力之下,一时间罗遥也难以脱困,后来他急中生智地咬了我的手,我才吃痛地放开了他,抚着被咬疼的部位,我还在委屈:“宝,你这老毛病怎么还没改呀?”
“改你个头!”随着一声厉喝,一杯冰水兜头淋下,于是我瞬间清醒过来,然后我看到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特别是面前的这个拿着杯子的长相俊美的少年,对我更是横眉怒目到了极点。
立即的,我意识到我刚刚都干了些什么,总之是丢脸丢到家了,无奈,我只好叹口气,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他虽然长得和宝有些许相似的地方,但他确实不是宝。
罗遥是个典型的富二代,名车华服,经常呼朋唤友地到处玩,属于花父母的钱连眼都不眨的那种。
自从那次与我戏剧性的相识,他就对我口中的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见到与他自己长的有几分相似的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都会硬拉到我的面前来让我过目,几次下来,排场弄得跟选妃似的,害我就差没说宝是我虚构出来的人物,求你不要再找了,行不?
别以为这家伙有多热情,我看他是闲得发霉,在我这儿找乐子呢。
真不想接他的电话,八成又是从哪里找了个冒牌宝回来。
我都已经告诉过他,宝人在国外,而且上次还给他看了宝的照片,他找的那些人与宝的样子相差甚远,还没有他自己来得像呢,要他不用白忙活了。
结果罗遥盯着我皮夹里的合照近三分钟后,问:“这时候你们多大?”
“我十二岁,他十岁。”
“你家宝是不是咋长都不带变样的啊?”
我汗,宝的照片少得可怜,这是我永远的痛,如果是现在,我一定拿着相机追在他身后记录他每一时期的样子。
手机的铃声一直在响着,充分展现着电话另一端的人的执着,没办法,我只好按了接听键,可是对方却同时挂断了,于是我耸耸肩将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却不料这时我又听到了一声彩信的提示音,只好再拿出来看——
传来的照片里,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简单的装束,牛仔裤配T恤,虽然光线偏暗,但那挺秀的鼻,斜飞的眉和莹润的唇却是隐约可辨……
心脏猛地一动,撞痛了胸腔,然后狂跳起来,令我几乎握不稳手机。
宝,是你吗?
我急急地看照片下方发来的字幕,上面写到——是你的宝吗?如果觉得像就来忘了吧亲眼见一见吧。
立即的,想也没想,我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忘了吧。
在快到忘了吧之前,我不放心地给罗遥又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无论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帮我留住他。”
罗遥的声音听起来兴奋极了,“是宝吗?真的是你的宝吗?这么说这回我找对了?”
我说:“照片里的光线太暗,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觉得很像很像。”
“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缠住他,叫他插翅也难飞……”罗遥说的时候很有把握,然后却在下一刻连声音都变了调:“哎?那家伙人呢?”
我心口一震,急问:“怎么了?他不见了吗?”
“刚刚还在吧台那里呀,点了杯蓝色忧郁,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呢?”罗遥也跟着急起来,忙道:“我让朋友们一起帮忙找,应该还没有走远。”
“谢谢你。”我道了声谢后,催促司机让他开快些。
可是,等到我在忘了吧门口下了车后,看到的却只有罗遥和他那几个死党,罗遥遗憾地说:“抱歉,我们没有找到他。”
于是,我的心再一次沉入谷底。
“不过……”罗遥忽然又说:“虽然人没有找到,但是我已经打听出他是来找小米的,只不过服务生告诉他小米去旅游了,所以他喝了杯蓝色忧郁之后就走了。”
小米?
我边在忘了吧附近找那个与宝相像的人,边不断地给小米打电话,希望能从他的口中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小米始终关机,打给程毅,也是同样情况。
直到接近午夜时分,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米租给我的房子,当我打开房门,将自己摔进沙发里的时候,不禁感叹这一天真的是相当地漫长。
掏出手机,再次翻看罗遥发给我的彩信,视线便再也不愿从照片中的人身上移开了……宝,如果真的是你,你怎么忍心见我这么无助地找寻你?如果真的是你,你可曾听到我在心里大声地呼唤着你?
20.方亦冉
“……听得到啊……听得到……”
隐约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倏地传入耳中。
我愣住,第一反应就是,我出现了幻听?然后静下心来再仔细辨识时,那声音又断断续续地微小地说:“……三点钟……对……还好……”
我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而直到此刻我才想起,这个屋子中应该还有一个人——小米那家伙的宝贝表弟。
回头,我终于看到了那扇门开启后的样子,当然,我刚刚进门时它就是开着的,只是我一直没有注意到。
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去,想到小米曾说过的,他这个表弟为人有些孤傲,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甚至他不在家的时候,他的房门一定会是锁起来的,所以我想,还是不要随便进去他的房间为好。
停在门口,伸手欲敲门引起房中人的注意,却又顿住——因为我看到,他此时正站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讲电话……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大概只点了床头灯吧,我猜。风从阳台上吹进来,窗帘在他的身后轻漫舞动,而他是背对着我的,大半个身子被帘幔遮挡住,若隐若现,所以我只看得到他上身似乎穿了件白背心,下身着一条浅灰色休闲长裤,身材挺拔而纤瘦,随意地站在那里,便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显然他一直在阳台上讲电话,所以对于我开门进来一事,全然未发觉。
“……嗯……好……记得……是……”我猜,电话那一端的人不是他妈就是他女朋友,大有煲电话粥的意思,基本上都是对方在说,而他只是在低声应和着。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放下电话的意思,便只好作罢了,打算先去洗个澡,再出来打声招呼就好。
******
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流敲击着身体,腾升的雾气中,似乎有宝的脸庞在眼前闪闪烁烁,于是,我便一直固执地不肯停下来。
直到我在花洒下冲水冲到快要沉睡的时候,我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句提高的音量——
“……我说大小姐,虽然你家钱多到没处花,但也不用煲越洋电话粥来消费吧?……”
宝的脸瞬间消失了,我从梦中醒来,却是第一次没有感觉到心痛,而是喷笑出声,看来这家伙终于受不了了……不过这声音中虽然满是嗔怪,却又透着一丝化不开地宠溺……对方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
但是,他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好像宝……
摇摇头,我苦笑着对自己说,我一定是想宝想到走火入魔了。
******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做了皮蛋瘦肉粥和煎蛋,然后在上班前,将便笺纸贴在了冰箱上——
你好,方亦冉,我是与你合住的人,厨房有早餐,如果合你的胃口,可以热来吃。另外,如果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吧。我的电话:xxxxxxxxxxx
那个人起床后会吃我做的早餐吧?坐在公车上,我还在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特别期待晚上的见面。
昨晚我洗完澡之后,方亦冉房间的门已经关了,也没有灯光透出来,于是我想他可能已经睡了,所以便没有再去打扰他。
一直等到下午,我都没有接到他打来的电话,难道还没睡醒么?可能在调时差,拿白天当晚上用了,我模糊地想着。下班之后,在公车上我接到一条短信,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猜是他,于是迅速地打开来看:
——谢谢你的早餐,很好吃。不过今晚恐怕不能与你吃饭了,我现在人在机场,要去一趟西藏,等回来我请你。
心里忽然涌过一股强烈地失落感,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从指尖溜走……下意识地吸进一口气,将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然后慢慢地呼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这个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动作了,但不知为什么,在这时候会忽然又做出来。
两天后,米小米和程毅回来了,我拉住小米准备向他打听那个到忘了吧找他的人是谁——
“小米,这几天你怎么一直都关机呀?程毅也是,你知道我打了多少次电话给你们吗?前两天……”
可是在我还没有说完时,小米却是更加兴奋地反拽住了我,神秘兮兮地问:“见到方亦冉了吧?进展如何?”
“呃?”我愣住,然后傻傻地问:“方亦冉吗?”
“嗯。”小米用力地点头。
“算……见到了吧。”我答。如果只是见了个背影,也算见到的话。
小米皱眉,“算……见到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将与方亦冉的错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我以为他只会对我碎碎念什么没照顾好他的宝贝表弟之类的话,却没有想到他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居然指着我的鼻子暴跳如雷:“什么?你白痴吗?”
“喂!”我一愣,火气也上来了,大声地吼回去:“咱们虽然是哥儿们,但也请注意一下你的语气和用词好吗?”
程毅忙过来打圆场,一手搂紧小米的腰,一手拍着我的肩,道:“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成吗?”
小米狠狠地跺了下脚,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了我好一会儿之后,忽然一转身挣脱了程毅的掌握,两步来到冰箱那里,从冰箱上面拿出了一把钥匙,然后他又走到方亦冉的房门前,虽然犹豫了片刻,却仍是开了门。
我和程毅面面相觑,不明白小米究竟在做什么。
“包磊,你给我过来。”小米压抑着情绪,对我招手。
虽然我觉得小米这邪火来得未免太过莫名其妙,但仍是走过去。
“干嘛?”我没好气地问。
“干嘛?”小米的嘴角斜斜地扬起来,然后用力地将我往屋子里一推,咬牙切齿地说:“进去看看就知道我说你是白痴已经说得很客气了。”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发火,因为在我踏进这间屋子的一瞬间,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确是个白痴。
21.重逢
午夜,我独自坐在方亦冉房间里的地板上,头靠着床檐,仰望着挂在墙上的巨幅照片,小米说方亦冉是学摄影的,且如今已是小有成就,还没毕业就得过几次国际性的大奖,并曾在纽约与朋友一起开过一次大型影展,受到业内人士的关注和一置好评,而这幅照片就是他自己最满意的自拍。
禁不住的,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方亦冉的号码,随着几个嘟声后,他接了电话:“喂?”
我立即用手捂住嘴巴,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音。
“喂?请说话。”
泪水迅速弥漫了眼眶,我颤抖着吸气,依然不敢作答。因为我不确定他想不想见到我,我怕他如果知道是我之后,会再也不出现,那么,我一定比下午刚进来这间屋子时后悔一万倍。
小米说他刚认识方亦冉的时候,曾听方亦冉在睡梦中喊过“包子”这个名字,但是自从五年前方亦冉车祸伤好后,却再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但小米仍觉得在方亦冉的心里应该还是有包子的,而他也知道我的心里一直装着一个宝贝,所以才会费尽心机地安排我们见面,但是他又怕方亦冉其实并不想见我,以至他这两天都没敢开手机,目的就是为了躲方亦冉。
“合住人?是你吗?”电话那头的方亦冉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说话?”
我立即按了手机,如果再继续下去,他可能会起疑。而,我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这一刻,我已经满足。
站起来,走到照片前面,伸出手,我的指尖轻轻滑过方亦冉的脸,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眼底的那颗……令人心疼的泪痣……
宝,对不起,你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没能认出你,你的包子真的是个天字第一号大白痴。
将头靠近他的脸庞,缓缓地贴上去,虽然泪还是会落下来,却已止不住笑意地蔓延。
宝,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星期后,小米告诉我,宝要从西藏回来了。
这一次,我没有去接机,而是下午特地跟公司请了假,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的食材,我要准备一大桌宝爱吃的菜,为他接风洗尘。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本应该六点钟到家的宝,在九点钟时却还没有回来。
我打电话给小米,小米说宝并没有去找他,后来他给宝打了电话,宝只说临时有事,过一会儿就会回家,小米也不敢多问,上次宝回来时,他与程毅跑去了长白山泡温泉,直到现在宝的那股小气儿还没消呢,直说小米是个重色轻弟之徒。
各种食材我都已经洗好备妥了,但是怕做好之后,如果宝回来的太晚就凉了,所以一直没下锅。
宝就快回来了,我紧张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于是下意识的,我扎上了围裙,总得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情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