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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夫难嫁上——by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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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众人也没意见,商议一通,最后全把目光放在杜益山身上。

他们这些老兵都是跟着杜益山出生入死过的,对他极为敬重,从边关到京城,又从京城跟着他回广宁府,有些人是放弃了官位,也要跟随他的。因此凡事都要听听这位当家人的意见,若是他不同意,那他们也只能做罢。

推让半天,还是韦重彦去跟杜益山打商量。

第21章:相约同行

韦重彦支支吾吾地走到杜益山面前,点头笑了笑:“将军。”

都在一个屋子里,他们商量得兴高采烈,杜益山哪能听不见,刚才的话一句不落,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韦重彦的来意,他自然也是明白的。

杜益山手扶着挎在腰间的弯刀,冷着一张脸,面对着屋中众人,不怒自威。

他的态度从来如此,冷峻中带着一股高傲、矜持,谁见了都会退让三分。可奇怪的是,杜益山如此却不让人觉得他是倨傲、难相处,倒不仅仅是因为他面容俊朗,而是因为一种气度,一种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就该如此冷傲,也有冷傲的资本。

杜益山没有说话,越过韦重彦,将目光放在方云宣身上。方云宣感受着那道目光,像被人扒皮一样从头看到脚,方云宣想这人要搁在现代,医院连x光都能省了,只要请杜益山去看一眼,一个人从皮到骨头,都能被他看个明白。

气氛立刻冷了下来,刚才喧闹的人们也不由噤声无语,都盯着杜益山看,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韦重彦也犯了难,站在那里进退不是,又骂自己思虑不周,不该擅作主张,更不该大嚷小叫闹得众人皆知。他该先与杜益山商量的,就算不成,也不至于让方云宣尴尬。这下可好,架在马上了,万一杜益山不答应,他可怎么收场。

杜益山看了多时,才问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方云宣闻言一愣,不自觉的抚了抚肋下,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好了。”

他没想到杜益山还记得,在洛平县城里匆匆一会,从头到尾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更何况那时的自己落魄至极,而这个人长街纵马,意气风发。差距如此之大,方云宣一直觉得他们两个不可能再有交集,即使有,杜益山也不会记得这等小事。

问过方云宣,杜益山就不再说话,气氛又紧张起来,僵了许久,方云宣实在受不了压抑气氛,只好多说了一句:“小伤而已,多谢杜将军挂念。”

杜益山顿了顿,才将目光从方云宣身上移开,低声道:“也没多挂念,只是偶尔想起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如此认真解释,让方云宣几乎绝倒——大哥,您没看出来我是没话找话,顺嘴客气嘛?

他俩一问一答,韦重彦也鼓足了勇气,急忙凑上前来,接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说:“杜将军,你也听见了。我和兄弟们想请方兄弟做个帮厨,这一路上,大伙风餐露宿,遭的那份罪就别提了。就算有客栈投宿,那饭食也跟喂猪的泔水似的,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如果有方兄弟跟着,那就不同了,起码每天都能吃口热乎饭,大伙也不用再遭罪了。”

韦重彦说得悲痛,一半是临场发挥,一半也是真情实意。他们这些人常年打仗,往往把吃饭看作头一等重要的人生大事。在战场上,吃了这顿,很难保证你下一顿还有命吃,所以他们的每顿饭,都是可着劲儿的造,有了好吃的,全跟饿鬼抢食似的,谁也不顾。这是多年鏖战攒下的毛病,恐怕穷其一生都改不了。

其实杜益山也是如此,只是他从小家教极严,又出身世家,没有韦重彦他们那样露骨而已。

韦重彦说完就长出一口气,拿眼偷偷瞄着杜益山的脸色,等着他的答话。

杜益山静静听韦重彦说完,轻轻挑了挑眉,问道:“说完了?”

韦重彦点了点头,咧嘴笑回:“完了。这不是问您的意思嘛,只要您答应,往后的日子我们兄弟可有口福喽。”

杜益山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失望,他冷冷说道:“韦副将,亏你是办事办老了的,怎么才从战场上下来,做事就变得首尾不顾。”

韦重彦被说得愣征,直着脖子就想嚷。这也太小题大作了,不就是想雇个厨子吗,跟顾头不顾尾有什么关系?

杜益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

“你说与我商量,可依我看这事只是你们一厢情愿,我冷眼看了半天,也不见有人问这位方公子一句,我们去广宁府山高水远,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打个来回的事,方公子能不能去,愿不愿意去,你们竟没一个人想起来问问。如此你还敢到我跟前问我可答应?你这些年的历练难道全在京城的胭脂地里消磨光了?”

韦重彦臊了个大红脸。可不是,这半天只顾着高兴,都没问过方云宣的意见,他愿不愿跟他们去广宁,有没有别的事要去办,他们全都没理会,为了一口吃的,竟然没出息到这种地步,事情都没办清楚,还好意思腆着脸跑到杜益山跟前问他答不答应,枉他过去叱咤风云,在军中也算一号人物,今天可真是把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老六等人也都不言语了,耷拉着脑袋,都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

方云宣怕韦重彦难堪,忙道:“我们父子只是出来游玩,去哪里都行,若是韦大哥不怕我们累赘,我就随众位走一趟广宁府。”

韦重彦感动坏了,揽着方云宣肩头,拍他后背,直喊:“好兄弟。”

杜益山见状,自然也不会再阻拦,他治军严明,却不是不通人情,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兄弟到现在还愿追随他。何况现在他也不再是战场上的冷面将军,从前那一套,少不得要慢慢改过来。

杜益山叫过方云宣,细问他可有难处,此行是否真的方便,有什么困难尽管言明。

方云宣一一如实作答,杜益山这才点头,应下让方云宣随他们一起去广宁,按月结钱,赏钱另算。

方云宣欣然应允,反正他出来只为四处走走,去哪儿都一样,跟着杜益山他们,一来还韦重彦的人情,二来也有个照应,路上再不用怕遇到强盗悍匪,此外还能挣点盘缠,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事情就算定了,众人都高兴,说笑一会儿,各自找地方去睡觉。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方云宣起来时,天才刚刚放亮。

楠哥儿还睡着,一张小脸睡得粉扑扑的,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嘴微微嘟着,让人恨不得上去啃一口。方云宣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自家小娃可爱。

起身披上衣服,给楠哥儿掖紧被子。庙里众人还沉睡未醒,方云宣轻手轻脚爬起来,拿了铁锅和做饭要用的东西,先到井边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着手准备早饭。

这群人饿狼一样,昨天把存粮吃得差不多了,方云宣掂量了一下,饭不够。皱眉想了一会儿,重新进庙里,顺手绰起一把弯刀,转身出了庙门,想去山里找点能吃的东西。

一夜暴雨,山里被雨水洗过一遍,满山遍野湛清碧绿,地下树上全都被雨水滋润得水嫩新鲜,呼吸一口,微凉的湿润里还有丝清甜的味道。

方云宣顺着盘山道往深山里走,采了点蘑菇,挖了点野菜,一路边走边找,看有什么能吃的。

找食材这方面方云宣真不拿手,在现代哪有大厨做饭,还要去野地里现找食材的,当然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数还是像方云宣这样,会买、会挑,但唯独不会抓。

山里有不少鸟雀,方云宣只能看着干瞪眼,地上不时跑过几只兔子,方云宣追了两步没追上,也只好罢了。走了半天,累得腿抖,还是一只活物都没抓着,手边只有一些野菜、蘑菇,总不能让大伙儿头一顿吃他做的饭,就来一顿全素吧。

方云宣正觉得丧气,身后树上突然一阵沙沙声响,方云宣头皮发麻,乍着胆子回头一看。好家伙,他背靠的那棵大树上,竟有一只碗口粗的大蛇。

方云宣连滚带爬跳了起来,浑身冷汗直冒,心道好险,他要是晚起来一步,非得让蛇咬了不可。抹了抹汗,想再往前走,抻手拿刀时,心里突然有了主意,这蛇可是一道好菜,若能捉住它,早上的饭就有着落了。

退了几步,方云宣细细打量这条蛇,粗壮的身子,弯弯曲曲的盘在树干上,也不知有多长。蛇身上的花色深暗,正可与树干的颜色溶为一体。

怪不得刚才没发现它,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树上还趴着这么一个东西。方云宣一边打量,一边掂了掂手里的弯刀,琢磨着从何处下手,能将这条蛇一击致命。

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方云宣也知道,他抽出弯刀,双手用力,牢牢攥紧刀把,盯着巴掌大的蛇脑袋,比划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是它的七寸。

狠了狠心,方云宣大喝一声,冲到树前,抡刀就砍,只听喀嚓一声,树杈子让方云宣砍断了两根,他挥刀过猛,举的高度也不对,一刀砍下去,刀身就死死卡在树上,可那条蛇却毫发无伤。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方云宣也不顾上理会,那条蛇被树干的细微震动惊扰,迅速游动起来,它游得极快,顺着树干片刻就到了方云宣脚边。

方云宣放开手里的刀,撤身后退。那蛇紧追不舍,循着热源就往方云宣身上缠。方云宣手无寸铁,想反抗只有肉博,可惜这听不懂人言的冷血动物,哪管方云宣是不是准备好受死,猛的弹起身子,张开一张大嘴,冲着方云宣肩头咬去。

第22章:施以援手

方云宣想躲,可哪里快得过大蛇的速度,脑子里刚有闪避的念头,那蛇已经到了他身前。方云宣吓得闭上双眼,心想完了。

耳边刷刷两声轻响,接着便听到蛇身掉落的声音。

方云宣急忙睁眼,就见杜益山长身独立,如从天降。也不知他是何时拨下方云宣砍进树干里的弯刀,更不知他是怎样在顷刻间就救了自己的性命。

地上的死蛇断成几截,此刻看见只觉得后怕。方云宣细细的抖着,脚下直发软。

杜益山蹭掉刀头上的血迹,回头看了一眼方云宣,几不可察的弯了弯的嘴角。他想他这辈子都会记得此刻,记得方云宣是如何笨手笨脚的挥动他的弯刀,然后拿出杀猪的架势,雄赳赳器昂昂地直奔着大树而去。

“你没事吧?”

方云宣抱着胳膊,摇头道:“没,没事。”

使劲在胳膊上捋了两把,方云宣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蹲下身去拣地上的死蛇。圆滚滚、滑溜溜,触手冰凉,方云宣拣起一截就寒毛直竖,忍不住又抖了起来。

杜益山忙蹲下帮他,拣起死蛇扔进方云宣手边的筐里,问他:“你没事招惹它做什么?这是五步蛇,顾名思义,被它咬了,五步之内必死无疑。”

砍它之前方云宣就知道这蛇有毒,前面说过,他不会抓,但是会挑,也会认,蛇宴可是一方菜系,方云宣哪能没研究过蛇的种类和习性。

方云宣站起身,迎着朝阳笑了笑,“我是厨子,抓蛇当然是用来吃的。”

方云宣正对着火红的太阳,雨过天晴后的阳光格外耀眼,方云宣说得骄傲,自信得仿佛他是天下的王者。杜益山望着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像被阳光镀上了一层光晕,周身都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泽。

回破庙的路上,方云宣问杜益山是怎么发现他的。

杜益山没有回话,脸上的神情蓦然变色,手掌紧握着弯刀,眼中的情绪渐渐变换,由不甘转为气愤,又由气愤转为无奈悲凉,最后那抹悲凉的神色一直在他眼底萦绕不散,让他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方云宣意识到自己问的话可能触动了杜益山的心事,原本也是无事闲聊,如此就更加不指望他回答,背着筐慢慢走在前面,与杜益山刻意拉开了些距离。

“你偷了我的刀!”

杜益山突然出声,他说的原因让方云宣听了险些栽倒,回过身盯着杜益山,上下看了他几回,才反应过来,自己从破庙里拿的那把弯刀,竟是杜益山的佩刀。

从破庙出来杜益山就一直跟着他,方云宣拿弯刀时,杜益山早就醒了,他没有出声提醒,只是静静的看着方云宣拿着他的刀出了庙门,杜益山想知道方云宣拿着他的刀要做什么,所以一路跟着他,直到他砍蛇不成,还差点被命丧蛇口。

这把弯刀跟了杜益山十年,陪着他浴血奋战,经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役,刀刃劈砍得都不知卷过多少次了,杜益山还是一直不舍得扔掉,修修补补,加钢重炼,过了这么多年,这把刀还是一直佩在身边。

这把刀已经是杜益山峥嵘岁月的印证,只是看着它,杜益山就像还能听见七星岭边关上的号角声,还能感受到烈烈西风、漫卷黄沙的豪情。

可惜如今,将军卸甲,宝刀还鞘,这把刀,还有他这个将军,都再无用武之地。

杜益手持刀鞘,抽出弯刀,持刀在手。

一道冷光滑过,杜益山望空斜劈,虚砍两刀,苦笑道:“这刀,日后恐怕也只能用来劈柴捕蛇了。”

方云宣猛然间恍然大悟,杜益山语间的悲哀,是满腔抱负无处施展的不甘,是多年付出无所回报的不满,还有对未来无措的茫然。

心头也跟着沉重起来,方云宣想要劝慰,却找不出任何一句话,杜益山如磐石一般刚毅顽强,他不会需要别人的劝慰,茫然也不过是一时的低落,就像他在韦重彦等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沉默,他永远是个强者,而强者是不需要同情的。

方云宣摇了摇头,笑自己想的真多,如同过客一样的人,何苦考虑他的心境呢。

向前走了几步,方云宣懒懒的展了展腰,回头笑道:“杜将军,刀就是刀,只要有用,砍柴捕蛇又有什么关系!”

杜益山听得清楚,静默片刻,突然有些豁然开朗:“是啊,只要是好刀,用在哪里都是一样。”

回到破庙,韦重彦和其他兄弟早已经醒了,因为楠哥儿起来不见方云宣,委屈得直哭,韦重彦他们连衣裳都顾不得穿,全围在楠哥儿身边哄他。

楠哥儿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特别怕陌生人,韦重彦等人全都不据小节,从来不修边幅,胡子长得老长也不修理,头发也乱糟糟的,一个个都跟长毛怪似的,不哄他还好,一哄倒把楠哥儿哄得更害怕了,也不敢大声哭,瘪着嘴小声抽抽,看着就可怜。

一群大老爷们彻底没辙了,急得乱找,方云宣进来时,韦重彦都出去找了他一大圈了。

“你可回来了,快来,楠哥儿找不见你,正哭呢。”

韦重彦急得大叫,一把拉过方云宣,拽着他就往破庙里跑,杜益山跟在两人身后,也疾步进了庙里。

楠哥儿一见方云宣就扑了上来,喊了声:“爹爹!”就大声哭了起来。

方云宣抱起楠哥儿,轻轻拍着他后背,摇晃着哄劝:“楠哥儿不哭,都是爹不好。”

韦重彦直挠头,看了半晌才啧嘴皱眉的说道:“这臭小子,我们一群人都哄不住你,偏要找爹。这可好了,你爹可算被你拴牢了,以后连上个茅房都得带着你!”

好一会儿楠哥儿才止住哭声,方云宣放下他,摸了摸楠哥儿的小脑袋,带他去梳洗,收拾好了,让他一个人玩会儿,自己好去做早饭。

楠哥儿拉着方云宣的衣摆,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方云宣看他眼巴巴的样子,只好带着楠哥儿一起去做饭。

把各种野菜都洗干净,焯熟凉拌,锅里熬了汤,就剩下一条死蛇等着处理。

方云宣琢磨着,蛇肉味道鲜美,倒不能做得太精细了,否则会破坏蛇肉本身的味道,不如切成蛇段,用树枝串起来,架火烤熟撒上精盐,吃它最最本质的滋味。

盘算好了,方云宣拿过死蛇,下手去扒蛇皮。正要下刀,一眼看见楠哥儿,不想让他看见血腥,停下来笑道:“楠哥儿,去跟韦叔叔玩会儿,爹一会儿就过去。”

楠哥儿也不言语,红着眼圈盯着方云宣,鼓着脸颊摇了摇头。

方云宣正为难,杜益山走了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菜刀,问道:“我来,怎么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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