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别说过，我和温穹最终标记之后，我们的标签就会“共享”，我能听到温穹的标签，温穹也能听到我的。
而此刻，温穹虽然已经转身离开，标签的声音却不断在我脑袋里尖叫着：
“标签a‘言周教老公’自动发动‘精神洁癖’效应。”
“标签a‘言周教老公’自动发动‘精神洁癖’效应。”
“标签a‘言周教老公’自动发动‘精神洁癖’效应。”
我试图推开力诺，却被尖叫声弄得集中不了注意力，酒精仍在起作用，一团混乱之中，我隐约意识到不对，不对，我还在照着老路走，眼前的事，分明就是“重现”。
“伽洛，对不起。”力诺低声说。
他的拳头向我打来，我看到他指间有寒光闪过。
“滚开！”我强忍着刺耳的尖叫声，单手拽住他的手腕，抬起膝盖猛地顶向他的肚子。
这时，却有另外一个人向我攻来。
是ke隆人“温穹”。
我把他给忘了，令我惊讶的是，他的攻击路数竟然和真的温穹一模一样。
我躲过温穹的攻击，力诺又向我扑来，夹击之下，我感到应付着越来越困难。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再次抓住力诺暗藏暗器的手。
“你既然不会乖乖听话，那我只好强迫你，”力诺仍然是那副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却让我不寒而栗，他换了一只手，微型激光枪的枪筒对准我的头，“我也不想打爆你的头，所以你最好束手就擒。”
我退了一步，“温穹”举起一把激光枪顶住我后腰。
我举起双手，刺耳的标签鸣叫突然安静下来。
“这才对啊，”力诺说，“其实，你忘记了以前那些事也挺好的。”力诺笑了笑，抬手向我打来。
就在这时，“砰”的一枪响起。
力诺骤然倒下去。
我看到温穹举着枪，站在门前。
我立刻反身夺去ke隆人的枪，把他踢倒在地。
力诺颤抖着去够枪，我踩住他的手。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我毫不犹豫地踩断他的手，随后捡起激光枪，挂在腰上。跨过地上两人，我大步走向温穹。
“恭喜你，”我说，“又删掉一个标签。”
温穹望着我：“对不起……”
“没事，”我笑笑，“反正一切都是为了删掉标签，快点抓住幕后黑手，这样，我们就自由了，你也不用担心会不会生孩子。”
温穹惶惑地看着我。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我问。
温穹垂下眼睛：“对不起……”
我叫出白虹，让他把ke隆人和力诺分别捆起来，挂到储藏室去，顺便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我坐进沙发里，方才打斗出了一身热汗，酒劲完全下去，这时候的我，无比清醒。
没错，我不能陷入原来的人生轨迹，那样，我就永远逃不出预定的命运，像个戏子一样一次次地为台下看不清楚脸的恶趣味金主表演。
我反思了一下，每次，当我动感情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滑入原来的轨道。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温穹问我。
“告诉我以前发生过的事，坎贝拉组织的事，我要知道，想办法应对他们。”我说。
温穹点点头，简明扼要地告诉我坎贝拉组织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发动的一次次袭击和我的应对。
“所以，他们仍在太空的某个地方，很可能就在大地星附近。”我扶住额头，竟然没有人告诉我，战争并没有结束……
“嗯。”
“糟了，生命之石！”我猛地站起来。
“你放心，生命之石很安全，有中央研究院护着它。”温穹说。
“可是他们有ke隆人。”我一边换上便于行动的外衣，一边对温穹说，“我必须去确认一下。”
中央研究院笼罩在夜色之中。
我把飞行器泊在入口外，和温穹一起走进巨大的建筑里。
我们刚一走进去，报警就鸣叫起来。
许多细小的射线向我们扫来，我站住，等扫描仪确认我的身份。
“怎么会……防御系统启动了？”温穹自言自语。
“没错，”我说，“因为在我之前，已经有一个‘我’进入这里，中央研究院的设备显然还没高端到能够分辨ke隆人的地步。”
温穹脸色变白：“那我们要快点进去阻拦他们才行。”
我说：“不用紧张，既然防御系统启动了，我们就让它启动的再剧烈一点。”
我取下腰上挂着的激光枪，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嗡嗡嗡嗡”报警器传来巨大的噪音，幽静的走廊瞬间被强光灯照亮，几束强光从我们身上扫过，我听到报警器自动升级防御等级的声音。
“走。”我说，“防御等级自动升级后，没有人能离开中央研究院，现在，我们只要找到我的ke隆人，干掉它就可以了。”
温穹点点头：“小心一点。”
中央研究院的路径四通八达，一部中央电梯，上可到达最高层的观星台，下可到达深藏地底的机密实验室，而我和温穹要去的就是后者。
我们乘坐中央电梯，向地下行去，周围很安静，电梯的层数迅速地变换着。
电梯内壁如同镜子一般，能够反射出光影来，我和温穹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总觉得四面八方站着的都是人，抬头往上看，也能看到自己的映像。
“我以前就建议院长把电梯里的镜子换掉，但他一直不同意，他说这样能够更帮助研究员审视别人眼中的自己。”我说。
“……”温穹沉默片刻，向我走近一步，“我觉得，挺好的。”
我看向镜子里，那里，我和温穹并肩站立，似乎关系很好的样子。
“你后来怎么样了？”我问温穹。
“后来？”温穹没反应过来。
“离开我以后。”我说。
我看到镜子里的温穹垂下眼帘，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的‘重现’，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前两世之所以会发生后来那些事，只是因为‘精神洁癖’这个标签，原来曾经让我那么痛苦的事，都不过是标签所致，”我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
“感情，是最容易被迷惑，最不可相信的。”
“可是，”温穹叹了口气，“如果连感情都不能相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我们才要干掉设下标签的人。”我看向温穹，“我们要删掉迷惑我们的标签。”
温穹短暂的怔忡之后，说：“我以为……你是就此不相信感情了呢，原来是这样，我的初衷也是如此。”
温穹咬牙，想到气愤处，切齿说道：“如果被我抓住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好，合作愉快。”我伸出手。
“合作愉快。”温穹握住我的手。
我和温穹从别别扭扭的状态又恢复到战友状态，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都暂时告一段落。
“那我能不能问一句……前两世……你也有过？”
“……”温穹脸色变了两变，“对。”
我沉默了。
电梯门打开后，我们看到狼藉的机密实验室。
地上都是摔碎的灯，一个个被折成扭曲的形状。
“小心。”温穹说着，打开激光枪，走在前面。
我跟在他后面掩护他。
穿过走廊之后，我看到机密实验室的门完好无损，机密实验室自带的安保系统运转正常，才松了口气。
但是……如果那个人在这里，他又没进去机密实验室，是不是说明，他正埋伏在某处？
我立刻端起激光枪，戒备地打量四周。
就在这时，一束光向我们这里扫来。
我推开温穹，就地一滚，暗处放来的冷枪射在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来。
我真正体会到了院长那句“可以体会一下别人眼中的你是什么样的”的含义。
因为此刻，站在我面前并且端着枪指着我们的，就是我自己！
不，我的ke隆人！
十分钟后，我和我的ke隆人打成一团，周围墙壁上都是刚才枪战打出的单孔，后来我们的枪都被对方打掉，改用近身肉搏作战。
他的每个动作，每个反应，都和我一模一样，我能预料到他出什么招，他也能防住我的攻击。
这绝对是一场苦战，苦的我的腮帮子挨了好几拳，温穹在一边端着枪不敢随便开，怕打中我。
好不容易，我把ke隆人压在身下。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发现他长得还挺帅的——不对，我发现他的目光和其它ke隆人不同，他是有感情有思想的。
他在困惑。
“你是谁？你是我的ke隆人吗？”他问我。
本打算开枪的温穹也愣住了。
我就更不必说。
“该死的！”他咒骂了一句，“力诺一定是去找你了！”
我皱眉，这个ke隆人怎么还和力诺认识？
不过也是，都是一个窝里出来的，能不认识吗？
“你不许动力诺。”ke隆人突然发力，我们两个翻滚了几圈，变成他把我压在下面，他激动地掐着我的脖子，“该死的ke隆人，都怪你在外面乱跑，力诺才会犯险去找你，你把他怎么样了？快说！”
我露出一丝怜悯：“白痴，你才是ke隆人。”
ke隆人愣住。
我再接再厉：“如果你是正主，力诺干嘛来找我？”
ke隆人似乎脑容量不够了。
我立刻反扑，把他压住：“温穹开枪！”
枪没有响。
一个熟悉的老女人声音响起：“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ke隆人？听说……你已经失去记忆了啊。”
我疑惑地看向举着枪的老女人，她穿了一身蓬蓬裙，像古老的贵族一样，神色骄傲，我确实听过她的声音，但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蕾贝卡。”温穹提醒我。
原来是坎贝拉组织的首领——“夫人”。
“呵呵，能证明一个人是本人的唯一方法，就是记忆。”蕾贝卡用枪指着温穹，“小omega，你想清楚了，你要开枪打哪个？”
温穹默然。
蕾贝卡继续动摇他：“你怎么知道你救回来的不是一个ke隆人？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你的伽洛在进入实验皿的时候，他的精神就被完全复制下来了，从斯科特到大地星的一天时间虽然短暂，但足够我们培养出一个半成品。”
蕾贝卡看向我，似乎在说明我就是那个半成品。
温穹思索了一下，说：“的确，他没有之前的记忆。”
蕾贝卡露出笑容：“是啊，也许真正的伽洛，已经背叛了你们。不过，这世上哪里有绝对的忠心呢？”
温穹说：“好，那就让我打死他。”
说完，他开了枪。
蕾贝卡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看向被我压在下面的ke隆人，他的左胸开了个洞，死的非常干脆。
“你——很好。”蕾贝卡仍在强装笑颜，“杀了那个对你不利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伽洛，很好，很干脆。”
听到此处，我不由笑了起来：“你不用动摇他，他绝对站在我这边的，你说的没错，记忆确实是证明一个人是本人的有效方法，我记得的一些事，足以证明我不是ke隆人。”
蕾贝卡扬起声调：“哦？这么说来，力诺传给我的消息，倒不怎么准确了？”
“……”联想到力诺数个小时前的声情并茂，我不由庆幸，还好我没相信他。
“放下枪。”温穹指着蕾贝卡命令道。
“好，很好。”蕾贝卡皮笑肉不笑，“你们这些偷东西的贼，还想杀掉主人吗？”
我和温穹对视了一眼。
我们同时向蕾贝卡开枪，她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洞穿了身体。
蕾贝卡嘴角溢出血丝，却笑得分外扭曲，她喃喃地说：“可惜……我也是个ke隆人……”
“这里的ke隆人不知道清理干净了没有。”我自语。
“我们去找一次洛宁上将。”温穹说。
“洛宁上将是谁？”
“……院长。”温穹说完，突然惊奇地看着我，“你刚才在电梯里，不是提到院长了吗？”
“好像是哦……”我揉揉头，“有时候会不经意想起一些细节。”
我跨过地上的尸体，走近机密实验室的大门，温穹在后面给我做掩护，防止突然有ke隆人跳出来。
“实验室里有人。”我看到门上的灯亮着，“还好他们没有半途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时候还有人在做研究啊，真是废寝忘食。”
“要不要进去看一看？”温穹问，“万一……”
“能进这道门的，都是中央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我可进不去。”我耸肩。
“好吧，那我们还是去找洛宁上将。”
“好。”我从门前走回来，和温穹一起回到电梯，往顶层去。
我们还没上电梯，洛宁上将就给我发来消息，让我在原地等他，他很快就下来。
我一直以为大部分将军都长成阿隆佐那样，没想到洛宁上将相貌斯文，谈吐文雅，好像和温穹是一个类型的。
“我已经看到监控了，”洛宁上将神色凝重地说，“还好机密实验室没有被坎贝拉组织突破。不过，我们马上要进去检查一下。”
“我们也能进去？”我的兴致来了。生命之石这个东西，毕竟我失忆了，完全不记得，对我来说就像第一次接触一样，感兴趣是肯定的。
“对，跟我来。”洛宁上将在前面带路。
看到两个ke隆人尸体时，他皱了皱眉，似乎对外人的血弄脏了地板感到不太高兴。
“这道门的加密程序非常复杂，”洛宁上将一边解锁一边说，“就算他们做了和我一模一样的ke隆人，也是进不去的。”
“这么厉害。”我说。
“对，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能进这道门的只有我和另外两位教授，对了，今天在这里做实验的，应该是——杜尚别吧？”洛宁一边自语，一边打开了门。
一层铁锈一样的东西裂开，露出里面如水银一般的帘幕，洛宁上将把手伸进去，水银自动散开。
我在惊讶中，看到门内的情景，数座巨大的实验皿矗立其中，只能看到台基部分，在中央的空地上，杜尚别穿着一身实验服，正专心致志地研究放在小匣子里的东西。
竟然是杜尚别……早知道我就给他发个信息让他开门了。
“好的，他没事就好，我们离开吧。”洛宁上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