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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面,不知心——by依米_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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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也摸了摸软软的被子,“新被子,还挺暖和……”

秦勿迫推门进来了,皱着眉,过了一会儿说,“豆子柱子,你们俩一个屋,人家的宅子,晚上少出去走动,看见什么别乱说话,毕竟人家的喜庆的日子。”

豆子抱着被子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柱子也应了,问秦勿迫,“秦勿迫,班主是不是和你一屋?”

秦勿迫眼睛闪了闪,“正好空出一个屋子,我和班主,一人一间。”

“啊……”豆子抗议道,“我也想一个人!”

秦勿迫闷着不说话,看不见面具下什么表情。

第柒章

秦修远惊醒时,睁眼就看见黑乎乎的房顶,心脏像是被什么禁锢着,一点一点收紧,一瞬间心脏挣脱而出,像是溺水的人得救一般无力却拼命的喘息着,血液带着空气,开始缓慢的流淌,恐惧渐散……外面还没有人声。

秦修远又用力喘了几口气才缓缓闭上眼睛。

又做了那个梦,梦见了那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人。梦见了黑紫黑紫的牌位,熊熊的火,烧掉了上面的字,仅能隐约见到一个秦字。

动了动手指,散乱的头发铺了满床。翻身,慢慢的爬起来,像是从身体抽走了什么似的,或者是……塞进了什么,全身陷入无力感……

从自己戏法箱子里拿出来一个木偶。神采飞扬,滚边喜袍,分明是当朝状元郎的模样。

点了灯,秦修远用一把带了黑白灼烧痕迹的犀角梳梳理着木偶的黑发,然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碧玉簪,顺手拿下来,是一支翠色的玉簪子,雕成细细的竹枝。

不自觉的念了一声,“少爷……”

声音戛然而止,秦修远抿着嘴巴,空气里散着淡淡的动物毛发的焦糊味儿,秦修远嗅了嗅带着烧痕的犀角梳,“都这么久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没忘记呢,原来,你也记得……”说着,又用碧玉簪子紧了紧蓬乱的头发。

慢慢站起身从箱子里摸出刻刀,秦修远在木偶的脸上一刀一刀划下去……细腻的木头上,慢慢出现了一张并不太清楚的脸。

刀停了……眼睛……秦修远不自觉皱了眉毛……那人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子来着……

秦修远边回忆边整理木偶的衣襟,却看见衣服间一片小小的芸香草叶,他一愣……是秦勿迫送来的,但是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跟他要过芸香草……又努力想了想,是没要过。

“咚咚咚咚咚!”已经过了五更天。秦修远又愣了一下,起身收拾好木偶刻刀,拍了拍身上细碎的木屑。

今日要去看看秦老爷家搭建的戏台,再过两天,就是秦老爷寿辰了。

秦修远推开房门,穿过后花园和小长廊,到了管家屋子。

“咚咚咚!”秦修远敲完门,退了一步,“张总管?”

“……谁啊?”屋子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么早……”

“啊,张总管,我是杂耍班的班主,今天来看看台子,麻烦您带我去看看吧?”秦修远答到。

“行行行……等会儿啊……哎呦……”

屋子里亮了,秦修远又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在一侧等着。

张管家开了门,瘦瘦的老人笑吟吟的让秦修远进来,“外边冷,快进来。”秦修远和他对视了一眼,看到他侧脸到头顶一边一道不太清晰的烧伤疤痕,显然是很多年前的烧伤。疤痕上只是稀稀落落的长了花白的头发。秦修远跟着张管家进了屋,外面的确有些冷了。

张管家用冷水擦了擦脸,开腔问,“班主好相貌啊,我看你也是读书人的样子,怎么做了变戏法的?”

“啊……是啊,以前的确读过些书,但是后来家里遭逢变故,我年幼时就喜欢戏法,虽然是下九流,但是过得自在,倒也成全了我。”说着还一脸怀念的笑着。

张管家放下了毛巾,浊黄的双眼挤了挤,骨节突兀的手抹了一把脸,双唇颤巍巍的说,“好啊好啊,你……也算是好命……”拍了拍秦修远肩膀,“你……也算是好命……”拍了拍秦修远肩膀,“什么下九流不下九流的,好啊……好……”

秦修远温和的笑着,“嗯……是啊,的确,很好命。”张管家穿上粗布外衫,“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台子,你们好好演,我给你们多跟老爷讨赏!”“那谢谢张管家了……”秦修远说。

“唉,你有二十了么?”张管家开门出来,秦修远跟出来说,“二十岁整。”张管家点点头,“好啊,二十了,你就叫我张爷吧,别叫的那么生分!”

“嗯,张爷。”秦修远亲亲近近的叫了一声,仿佛一直这么称呼张管家。

张管家连连应了,“真是好孩子……孩子你叫啥来着?年纪大了就记不住了……”“李易行。”秦修远回答,张管家点点头,“易行易行,好名字好名字啊……”

俩人一路走着,张管家情绪有些激动,老人家双眼通红。

“这屋子翻修了?”秦修远忽然停下来问,“啊,是,是,”张管家揉了揉眼,“是,重建来着。这是祀堂,都三十年啦,着了一把大火,都烧了……唉……”

秦修远盯着张管家通红的眼睛,面无表情,突然温和的笑了笑,似乎是安慰的抚了抚张管家的背,“张爷,节哀顺变。”

张管家摇了摇头,叹口气,往前走了,背影有些摇晃。秦修远敛起了表情,才跟着走。

张管家回过头,正好与秦修远对视,“我啊,无儿无女,姐姐家有个孙子,要是活着也应该……应该跟你爹差不多……”说完叹口气,“那孩子从小在我身边,跟我比他亲爷爷还亲……”

秦修远抿着嘴巴,没吱声,张管家继续说,“不知道为啥,就觉得你像他……嘿,他要是长大了应该也跟你这么个样子,你们俩也不太像,就是啊,我那个苦命的孙子也是打小喜欢戏法……没的时候才十五……”说着还用枯稿般的手揉着眼睛。

“张爷节哀顺变……”秦修远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

“也怪我……我要是……我要是……唉……那孩子太倔,一把火烧了祠堂,自己也死在里面了……我去救他……可是已经……”

“所以您脸上的疤……”秦修远不自觉抬手想触碰,忽惊觉自己孟浪,“啊……在下冒昧了……”赶忙退了一步,拱手赔了礼。

张管家摆摆手,“没事没事,老头子了,不碍事……这是三十年前为了救那孩子烧的,唉……还是没能救的了他……也不知怎么了,我这两天天梦见他,可能是快到那孩子忌日了。”

张管家背着手佝偻着腰,说到这里显得尤为苍老,一步一步往前面走。秦修远站住了在后面看着老人的背影,不着痕迹的攥了攥手,“这么多年了……张爷您不要太难受了……”

张管家回头看了一眼祠堂,“是啊……但是我对不起那孩子……还对不起……还对不起……啊”张管家几番说到对不起,却说完。

对不起……谁?!秦修远闭了闭眼睛。听到张管家絮絮叨叨的声音又响起来,“看到你我就想起来我那孙子了……嘿嘿……不碍事……不碍事……”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都不说话,直到一个秦府的小丫鬟打破了两人的沉默。“张爷爷早……李,李公子……早……”一个“早”字字音被羞红脸的小丫头唯唯诺诺的吞了,低着头还偷偷打量了秦修远一眼。

张管家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稍微松了松,“嗯,寻春啊,给夫人打水?”“是……”小丫鬟寻春小声答了张管家却偷偷看着秦修远,张管家呵呵一乐,随着寻春的目光看了一眼秦修远,秦修远温和的一颔首,寻春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张爷拿她打趣,“平时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夫人都拿你没辙,今儿怎么这么老实?”

被说中了女儿心事,寻春含羞嗔怪了一句,“哎呀,张爷爷!”转身跑了,身后张管家笑声不止。

张管家笑够了才偏过头看秦修远,面相俊秀倜傥,出口有礼,行事进退有度,的确是个好孩子。“易行,这寻春虽然不是我亲孙女儿,但是我看着打小长到这么大,今年十五,也未许配人家,你也过了弱冠之年,有没有意中人啊?”

秦修远正愣神,张管家又叫了一声,“易行?”还是没答应,“李易行?!”“啊!”秦修远转过头,“张爷您叫我?”张管家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就你一个人,可不是叫你么。”

“张爷爷!”刚刚跑了的寻春急急忙忙跑回来,“张爷爷!”张管家回过身,“怎么了?小丫头又开始诈唬!”

寻春瞄了一眼秦修远,才说,“张爷爷,不好了,祠堂着火了!”张管家脸上的表情一僵,“你说……什么?”“哎呀,张爷爷,快点吧!祠堂着火了,你快叫人去啊!”张管家浑浊的双眼闪躲着不知看哪儿,身形不稳,含含糊糊的在说着什么,秦修远上前扶住了才听清,张管家嘟囔着,“小少爷,是小少爷……”

秦修远皱了皱眉毛,“张爷爷,您先去叫人,我和寻春去救火!”张管家回过身,胡噜了一把脸,才脸色苍白的应了,转身去叫人灭火。

在寻春带领下,秦修远跑进了祠堂,提着水冲了进去,应该是两侧的烛台倒了引燃了布帘子和跪垫子,还好被发现的早,没有引起大火也没烧了祖宗的牌位。

一根柱子带着火倒下来,秦修远把寻春扯进了怀里,自己烧了半边衣角。寻春没事,等被秦修远放开,寻春红着脸道谢,又绞着手绢喏喏要亲手给秦修远做一套新衣服。本都是高兴的事儿,但是半天没听到秦修远回答,既不推辞也没答应,寻春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秦修远,却见他苍白着脸色,不禁开口,“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秦修远微微闭了眼睛,“没事,下次这么危险的事,你不要跟进来。”再睁开眼才恢复常色。

寻春不想到居然是关心自己的话,羞答答的应了,找了借口跑了。几个赶来救火的家奴也散了,处理此事的管家还没来,半边被烧得黑乎乎的祠堂里只剩下秦修远一个人,藏在衣袖里的手不停地抖,因为,在祠堂供桌上摆着无数个紫红的牌位,最下面一个分明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秦修远”。

第捌章

挂在门楣上方的“秦府”两字熠熠生辉,来来往往的宾客身后都有家奴抬着丰厚的寿礼,主人笑脸迎客,人流络绎不绝。

府内熙熙攘攘更是热闹,这时候正是秦修远班子的戏,等轮到了丫头,早就等不及的接过豆子扔来的双剑,翻身跟头辄上了台子。

一个燕子穿林又接轻点荷叶,丫头身似飞凤,闪展腾挪间已经与豆子过了数招,手中握着的两剑若银蛇盘旋飞舞在丫头身侧,引来台下不断叫好。丫头飞身踢了双剑,双剑犹如银光射向台柱,入木三寸后微微抖着。“好!”台下不断喝彩,丫头冲着台下一乐,又翻身上了走索。

豆子看丫头抢了风头也不甘示弱在走索下面耍起了大刀,看官看的应接不暇。

日头渐高,祝寿开始,祝寿宾客都落了座,宴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场中座上的男人腰间系着一条红绸子,阔额方脸,气宇轩昂,剑眉星目,正朗声笑着。

秦家中了举人的秦家公子秦骐在男人面前跪了,“孩儿祝父亲寿比南山,天伦永享!”

“哈哈哈……”秦就天起身,对着全场抱拳拱手道,“老夫五十寿辰,感谢宾客今日百忙之中到场。”全场宾客也都起身抱拳祝寿敬酒,祝寿声不绝。

戏台上杂耍不断,秦勿迫一手搭着红布上台,一身乳白色大褂儿,一块红布犹如包袱皮,反转之间变得彩带花束,又变出金鱼鸽子。然后从容下了台,几步到了寿星秦就天面前,红布一晃,又不知从何地变出寿面,递给了秦就天。

满场惊叹声叠起,再加上秦勿迫一张木脸,看不见表情才让戏法更加神秘。

这时,秦勿迫回身摊摊手,高声言道,“各位低声,今日秦老爷五十大寿,我要去九重天上偷得王母娘娘蟠桃来给秦老爷祝寿!”台下悉悉索索的交头接耳,秦勿迫自顾自的翻了翻红布,证明没有藏东西,然后抖了一个漂亮的布花,几只鸽子四散飞开,眼睛一花,再看秦勿迫手中果然多了一个粉嫩嫩的仙桃,顿时叫好声掌声犹如炸雷。

一场宴席欢声笑语,宾客乐,寿翁醉,寿宴其乐融融。

直到一个灰蓝色衣着的家奴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趴在家主秦就天耳边低言几句。这种情绪像瘟疫一样迅速爬上了秦就天脸上,双眉间立即有了川字。“真是晦气!”这时秦勿迫还面对着宾客举着寿桃,环视了台下一圈,然后微微向秦就天方向侧了目。

“爹?怎么了?”秦家公子秦骐抢上一步低声问。秦就天皱着眉,“你三叔没了,别声张。”说完,秦就天换了笑脸,“抱歉啊各位,家中陈酿不够,老夫已经派了人去买,各位今日不醉不归啊!”

几句安抚了众人,“秦老爷真是太客气了,没了酒而已……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哈哈哈”一位宾客晕醉间口不择言,言辞唐突,秦就天却陪笑,“下人不懂事,怕怠慢了各位……对不住,对不住啊……我去后院看看,各位自便……”

秦就天阴着脸转进里屋,张管家正愣愣的杵在屋里,“张叔,老三他怎么没的?”秦就天背着手,低声问。张管家哆嗦一下回过神,抿着嘴,脸上的褶皱愈显,几次欲言又止,这时旁边一个家奴回答道,“回老爷,前天三爷一夜未归,昨天清早上家里奴才发现……发现三爷尸首吊在老房子主屋门前……内脏都掏了,脑髓也没啦,死相太惨了……把三房各位奶奶少爷和小姐都吓坏了……”

“行了,”秦就天一摆手,打断了家奴的话,“报官了么?”家奴点点头,“昨天发现就报官了,可是……”秦就天“嗯”了一声,交待道,“你出去吧,先别跟二爷还有各房少爷说,在外面别乱说话。”“是……老爷……”家奴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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