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倾城坐在窗边看风景,手里摆弄着手杖,很随意地说:“问吧。”
“我想知道,我加入汉皇之后,贵公司能给我提供多少资源?你们什么时候打算给我出第一部作品,贵公司对我的形象定位又是什么?”
粱倾城没参与过与艺人的谈判,于是看向助理:“凯瑟琳,你跟他说。”
凯瑟琳常年跟这种小艺人打交道,可谓八面玲珑游刃有余,她坐到林梵行对面,嫣红的嘴唇微微一翘:“小林啊,你说这种话我可不爱听了,咱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先想想你能为我们公司带来多少收益,你本身又有多少价值呢。实不相瞒,你很年轻,也很漂亮,不过在我们公司里你这样的男孩子一抓一大把,他们跟公司签约几年,至今没有任何作品,穷的叮当响,所以进了我们汉皇的大门,你也别以为自己就能一步踏上红地毯,更别指望公司给你提供什么,凡事还的靠天分、靠运气。”
凯瑟琳一番半真半假的话把林梵行震住了,他别无选择,只好在合约上签了字。然后凯瑟琳又问他在什么地方住,并且建议他到公司租下的公寓里,那里有几个同龄的小歌手,都是选秀出身,也许有共同话题。
林梵行心中微喜,刚要答应,粱倾城插嘴道:“他不住公寓,我另有安排。”
凯瑟琳将文件收起来,利落地站在门口,目光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随后翩然而去。
虽然之前有凯瑟琳那番话的敲打,但是像林梵行这样轻浮的人,还是为自己与娱乐公司签约而兴奋不已,他先是在朋友圈里一通撒欢,又挨个给自己的好朋友打电话。他的好朋友们纷纷祝贺林大明星遇到了伯乐,并且要预约他的签名。
林梵行飘飘然地做起了明星梦,从接拍电影电视,到发个人专辑,最后到国外参加电影节,作为最佳男主在舞台上发表感言。想到这里,他有些发愁:我的外语水平不高,获奖感言还是用国语吧。
林梵行的梦截止到他获奖归来,下飞机时被无数粉丝围堵。这个时候粱倾城正在卧室里翻箱倒柜,高声问他:“梵行,你帮我找一条围巾。”
林梵行哦了一声,脚步拖沓地来到了卧室,跟他一起找东西。
大概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两人在病房里玩扑克牌,忽然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在摔打什么东西,很快一个保镖快步跑进来,对粱倾城说:“梁先生,他来了,吵着要见您呢。”
粱倾城手里握着纸牌,眉头蹙到一起,似乎觉得很头疼:“拦着他,把他赶回去。”
保镖答应了一声,又快步跑出去。然而外面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歇,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门传过来:“我坐了几十个小时的飞机从国外回来,你敢不让我见他,我打断你的腿!”
林梵行心中纳罕,心想谁敢在粱倾城面前如此无礼放肆,更奇怪的是粱倾城神色不变,继续出牌。
外面的怒骂声又变成了厮打和摔跤的声音,不时传来几声惨叫。林梵行简直有些坐不住了,他轻声问道:“梁先生,外面的是谁啊?”
粱倾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林梵行便也很知趣地不再问了,心中知道这应该算是梁的私事。
几十分后,外面的战况停歇,那个吵着要见粱倾城的人似乎是负气而去了,而那些保镖们则顶着鼻青脸肿的样貌来给老板复命:“已经回去了。”
“他受伤了吗?”粱倾城开口问。
“我们没敢碰他,倒是他的人把弟兄们打了。”
粱倾城点点头,叫他们去财务上领一笔医疗费,吩咐完这些,他把纸牌往桌子上一扔:“自己玩吧。”这件事情以后粱倾城的情绪就有些不好,晚上也没有吃饭,就回床上睡了。
林梵行在病房里的地位,等同于小猫小狗。粱倾城不陪他玩的时候,他便失去了在这里的价值,连门口的保镖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林梵行还沉浸在签约的喜悦当中,他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玩手机,然后忽然接到了吴千帆的短信。
“我在楼下。”
林梵行抓起外套,飞跑着下楼,果然在外面的草地上,见到了清瘦挺拔的吴千帆。
“吴叔叔,我跟汉皇签约了。”林梵行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然后他跑过去抓住吴千帆的肩膀:“我很久都没见过你了。”
吴千帆来此地,纯粹是路过,他下午参加了一个庭审,傍晚在附近吃饭,忽然就想起了林梵行,于是鬼使神差地来到此地。吴千帆举起手里的一个纸袋子递给他,说道:“顺路买的,拿着。”
林梵行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见里面是几件衣服和零食,于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又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给吴千帆讲了一遍,最后抱怨道:“吴叔叔你干嘛要吓我,梁先生身上的伤不重,而且他也原谅我了,还跟我签了合约。他人挺不错的。”林梵行开心地笑了笑,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认识啊。”
吴千帆略一错愕:“他跟你说的?”
林梵行摇头:“有一次他和我聊天的时候,称呼你为老吴,我觉得你们两个大概是有一点交情的。”
“交情谈不上,我的工作性质就是跟有钱人打交道,自然和他有一点联络。”吴千帆随口说,又揽着林梵行的肩膀往外面走:“天气怪冷的,咱们去吃关东煮。”
“我不去。”林梵行挣开他,有些尴尬地说:“梁先生还没睡着,我得上去。”
吴千帆注视着他,目光微微眯起,半晌忽然说道:“梵行,你是个好孩子,但娱乐圈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面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是你的长辈,我不想看着你深陷其中,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去换取一些一文不值的虚名。”
这话说的极隐晦,但也足以刺中林梵行心里最隐秘的痛楚,他涨红了脸颊,忽然大声说:“你怎么知道那里没有我想要的!这是我选择的路,这就是我想要的!”
他极少发火,哆哆嗦嗦地说完了这几句,林梵行大口喘息着,半晌才平复下来,有些羞赧似的,他低声说:“吴叔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不了解我。”
吴千帆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转过身踏着残雪和落叶大步离去。
林梵行回到楼上时,果然看见保镖在四处寻找他,他快步回到卧室,粱倾城正拿着手杖来来回回地走。
“你跑到哪里去了?明天出院,你也不去办手续,也不来收拾行李,等着我做吗?”
林梵行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到门口,随便翻了翻衣柜,见里面没多少衣服,明天一股脑就能带走,出院手续自有他的助理去办,轮不到自己操心。可见粱倾城这一顿脾气发的是非常无聊。
粱倾城拄着拐杖走到门口,抓住纸袋子的底部,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了。林梵行来不及制止,忙道:“那是我的。”
“我知道,”粱倾城说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捏了一遍,然后才放心地站了起来:“老吴女干诈的狠,我要确保里面没有窃听器。他们律师最擅长搞这一套。”
林梵行把地上的东西重新收拢起来,装进袋子里,替吴千帆鸣不平:“你也太小瞧人了,吴叔叔本事大的很,才不屑用这种小伎俩。”停了一下,林梵行又跃跃欲试地问:“梁先生,你跟吴叔叔跟熟吗?”
粱倾城盘腿坐在地板上,摇了摇头,指着旁边桌上的木瓜道:“三分熟吧,点头之交。”停了一会儿又提醒道:“不过你别和这人走太近,小心被他算计了。这人唯利是图,两面三刀,杀人不眨眼的。”
林梵行才不相信这种话,毕竟也有人提醒过他粱倾城也是个凶狠暴戾、性情古怪的暴君。现在看起来这都是胡扯。
粱倾城忽然又想起一事,正色道:“小鬼,你叫老吴为叔叔,怎么着也该叫我一声叔叔吧。”
林梵行收拾完东西,也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好奇地问:“梁先生您今年多大了?”
粱倾城说了自己的年龄。林梵行惊得简直要从地板上跳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你才比我大两岁?您怎么这么年轻!”
粱倾城简直有点郁闷了,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问道:“所以我看起来已经像一个中年大叔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梵行急忙解释道:“因为您事业上那么成功,和您的年龄未免太不相配了。”林梵行说完这句,心中感叹拍马屁也是一个技术活儿。
粱倾城果然有些高兴,就和林梵行讲了几句关于自己的事情:“我爸妈是小城市里的中学老师,我十几岁出来闯荡,最开始也是从模特做起,后来到剧组里打杂,认识了一些人,也积攒了许多入行的经验……”
林梵行没有想到像他这样炫酷的总裁也是白手起家,当即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梁先生您能拥有今天的事业,一定跟您超出常人的努力和天赋分不开吧。”
粱倾城微微一笑:“不错,我在剧组做了五六年,虽然积累了许多人脉和资源,但还是穷困潦倒,一无是处,后来我交了一个很有钱的女朋友,她是港商的遗孀,虽然很快就分手了,但是承蒙她资助,我才能开办汉皇传媒,并且一步步做大。”
林梵行听到这里,眼中的崇拜之情渐渐熄灭了,嘀咕道:“原来是这样啊。”
粱倾城凝视着他的眼睛,开口道:“小东西,梁叔叔今天教你一个道理,在国内娱乐圈,你如果踏踏实实地拍戏,不做宣传,不炒作,不抱大腿,那么你这辈子都红不了。”
11、春心莫共花争发
出院的当天阳光明媚,粱倾城被十几个公司高管们簇拥着,众星拱月地出了医院病房,前面有保镖们开道,后面有几个私人助理负责搬运杂物。林梵行远远地跟在众人后面,双手插在口袋里,有些闷闷不乐。
众人陪着粱倾城说说笑笑,然后各自坐上了汽车,粱倾城和凯瑟琳停在一辆漂亮的卡宴旁边,粱倾城先是给凯瑟琳拉开了车门,然后绕过汽车,打开后排车门,原地转过身看看,还没开口,已经克制不住要发脾气了:“你又犯什么迷糊,一车的人都在等你。”
虽然是发脾气的话,但是声音并不大,不会使林梵行觉得难堪。
林梵行忙快步走过去,看见粱倾城还一手搭在车门上,就有些犹豫,心想自己既不是女士,也不是大领导,没道理让粱倾城给自己开车门,所以只得停在原地。
粱倾城愣了一下,才弯腰坐进车里,恰在此时,前面转弯处忽然驶过来一队亮闪闪的车,颜色炫目耀眼,速度极快,开得也没有什么章法,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围住了粱倾城的车子。
梁的保镖和属下迅速从车里出来,十分戒备地一步步靠拢过来。林梵行还站在车外,尚未看清楚眼前的状况,而粱倾城倒是很沉稳,转过身专注地看着那一排车。
最前面的那辆车子里,走出一名穿着米白色运动衣的青年,带着红色墨镜,白色棒球帽,身材清瘦,体态优雅,他绕到后备箱里,一阵挑挑拣拣,拿出一个高尔夫球棍,迈着轻佻地步子朝粱倾城走过来。
这青年一下车,梁这边的人似乎是集体松了一口气,然后瞬间怂了,迅速躲进自己车里不出来。反而是粱倾城有些烦恼,他大力拍了拍前排司机和凯瑟琳的座椅,简略道:“下车。”
那两个人不消他吩咐,早已经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躲到别处了,粱倾城也下车离开,走了几步,才转过身拉住林梵行的衣领,不管不顾地拖走。
林梵行还咦了一声,心想今天的事情真是奇怪,这些人干嘛这样怕那个瘦瘦的男人。他跟着粱倾城快步走到一处电梯口,并没有刻意躲藏。转过身时,正好看见那青年举着球棍,朝车窗玻璃砸了过去。砰地一声,漂亮的玻璃上布满了蜘蛛网状的裂纹。
林梵行目瞪口呆,心说一杆下去几万块钱就没了。另外,他怎么觉得这个施暴的青年如此眼熟呢。
青年砰砰砰砰砸碎了粱倾城座驾的车玻璃,又跳上车顶,狠狠地蹦了几下,把球杆砸进前挡风玻璃里,这才有些快意似的,跳下车,原地转了一圈,最后拍了拍身上的玻璃碎屑,整理围巾,朝远处的粱倾城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潇洒离去。
林梵行眼睛瞬间睁大,几乎要喊出来:“这是何朝露!”林梵行望着那几辆绝尘而去的汽车,心中默默感慨:啊,大明星砸车的样子好帅。谁说何朝露没有演技来着,刚才那一幕拍下来绝对是一段经典的暴力美学片段。
望着自己的爱车被砸的稀烂,粱倾城竟然没有发火,习以为常似的,他又改乘了助理的车子。他的那一帮属下也没敢多说话,因察觉老板心情不好,就早早地开溜了。
林梵行没地方可溜,只得暂时跟在粱倾城身边。
一路上车内寂静无声,司机专注地看路,凯瑟琳故作专注地目视前方。粱倾城闭目养神,林梵行默默地观察众人,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有钱人的爱情真是任性啊。
司机先把粱倾城送到了家里,然后粱倾城对司机下命令:“送他去以前租住的房子,收拾一下行李,今天晚上把他送过来。”
粱倾城打算让林梵行住在自己家,这个决定早几天前已经下了,林梵行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为什么要住你家?”林梵行不但觉得困惑,甚至觉得愤怒,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即使我跟你们签约了,也不代表我卖给你了。
粱倾城只是想要一个会做家务会做饭,长得好看脾气也不错的男仆。但是这样的话是不能直白地讲出来的。
“梁总想要重点栽培你。”凯瑟琳非常及时地救场:“跟在他身边,你能学到很多东西。”
林梵行不肯轻易被说服,他性子柔顺,但很不喜欢被人操控的感觉,而粱倾城和凯瑟琳显然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人。
“我最讨厌和别人住一起了。”林梵行语气里带着怒气,看向粱倾城:“您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我要知道你家里还有谁,你的父母和你在一起吗?女朋友、男朋友呢?你家里有没有养小猫小狗?”
粱倾城有些不耐烦,对司机说:“把车开到门口,让他看看。”
这里是一大片高档小区,周围十分安静,林梵行趴在车窗口,见汽车缓缓地驶到了一栋单独的三层别墅。房子整体呈白色,坐落在青草喷泉之间,宛如童话里的城堡一样。
林梵行转过脸,恭恭敬敬地说:“老板,我今晚就搬过来。”
林梵行当天下午回去收拾行李,他走路的时候还感觉深一脚浅一脚的宛如踩在云端。生活真是太奇妙了。半年前他还在三流剧组里当群演,一天领五十块钱。半个月前,他和吴千帆在小旅馆里吃泡面,做好了亡命天涯的决心。而现在,他跟国内娱乐界大佬汉皇传媒签了约,并且要和汉皇的老板同居了!
林梵行想到这里,还是有一些疑惑,为什么我要和他住在一起啊。林梵行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他不太相信凯瑟琳所说的重点栽培这种话。自己的相貌才智虽然出众,但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还没到奇货可居的地步。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林梵行默默地红了脸。
他在底层娱乐圈混了这一两年,也知道这一行充斥着皮肉交易。而他唯独在这件事上十分地不妥协。林梵行骨子里有些傲气,瞧不上那种靠身体博上位的行径。另外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充斥了骗局,很多小艺人往往睡了整个剧组,最后只得一个跑龙套的角色,甚至于怀孕或者染病的也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