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徐北和徐敏庆还得了孝子的称号,让二人联想到和尚做法式时,大王氏和大房那里哭嚎得像死了亲爹娘似的,怎么那么有喜感。当天来了不少人,徐北也没刻意去请大房的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难道能不知道,爱来不来,结果这些人跑过来一通大哭,嚎得好不伤心,尤其是大王氏,抱着徐兴达的牌位哭喊他怎能丢下亲娘去得这么早,让他这个亲娘日想夜想,哭得闻者落泪,在不知情者看来还以为大王氏以前多么看重这个儿子,再对比老太太跟徐北兄弟俩的穿着,以为儿孙有多苛待她似的。
徐北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戏,让做法式的和尚只管继续,不用管旁人,旁人可没掏一分银子。
知情的人脸上就带上了明显的不屑,不少人私下嘀嘀咕咕:“当初兴达两口子刚死的时候都没见老太太哭得这么伤心,把北小子兄弟俩赶出去连口吃的都没给。”以大王氏的性子还不是想用这样的手段拿捏北小子他们,想让北小子供他们一大家子好吃好喝的,真是异想天开。
不知情的人原先还同情老太太,结果被人给一宣传,立即远离了他们。
徐北直到离开时都没理睬那一家子,没将他们踩到泥地里已算是手下留情了。村里还真没几人同情他们,他们一大家子又不是没吃没喝的了,手里还有那么些田,只要勤快些不愁日子过不好。
徐北走前又给村里留了笔银子,用于村里的建设,这笔银子在二人尚未离开时就传遍了村子,受惠的村人心自然更偏向他们兄弟了。
后来,里正和村里长辈商量了一下,用徐北留下的银子,将那间破房子推倒了重建,造了几间青砖瓦房,用作上坡村的学堂,请了夫子前来教导村里的孩子,也许不久的将来,村里能再有聪明的孩子走出上坡村,成为整个村子的骄傲。
这次徐北将自己在滟州城的地址留给了大爷爷和里正,学堂建成后里正给徐北去了信告知此事,徐北并无意见,反而认为里正等人颇有远见,而且那里的地契仍在他手里,也就是说新造的房子他随时可收回手,虽说那本来就是用他留下的银子建的。也许再等个三四十年,他和敏庆都成了老头了,他会将地契送回上坡村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离开上坡村后,徐北一路上没有再耽搁,直奔滟州城,接下来可是策论大比的时间了,关系到敏庆的前程,这可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
离大比尚有几日,兄弟俩留在家里,一个温习功课,一个在纸上写写划划,在敏庆的支持下,徐北打算将脑子里的想法写下来,到时由四公子看了再拍板。
他上辈子是做物流的,虽说现在也做了些小生意,但还是对老本行最为熟悉,何况后来又被白狐狸调、教了一下,对物流的认识也不是起初那样浅薄了,以为只要拉起一个车队就可以四处折腾了。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对这里落后的交通与运输深有感触,而且力量分散,使得效率大大降低,如果将这些分散的力量整合一下,在他看来,这应当是件好事,至于有多好,他以为,这就是四公子该考虑的事情了,他只提出一个思路。
驿站、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战马、退役和伤残的将士等等,这些都是可利用整合的资源,徐北一项项地罗列出来,偶尔徐敏庆也从书房里出来换换脑子,过来帮他哥哥参详参详,最后由徐敏庆将他写下来的文字重新誊写了一遍,一份古代企划书便这样出炉了。
将徐敏庆送进考场的时候,花费了徐北无数脑细胞的企划书也送到了四公子面前,为此,四公子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天,策论大比期间这可是少有的现象。
策论大比是由萧王爷亲自主持的,可见对此的高度重视,四公子离开书房后便去了他父王那里,将徐北送来的那份东西交给了他父王,就连世子也被他四弟的这番动作吸引了过来。
世子看着纸上的字摸着下巴上的胡渣问:“这是徐北那小子的字?他的字居然比本世子还要好?”不可能的吧,世子本人一手字马马虎虎,现在见了徐北的字大受打击了,在他眼里,徐北可是粗人一个啊。
四公子忍不住笑了:“这是徐敏庆重新抄写的,徐北的字……”四公子直摇头笑叹道,“无法见人。”
世子开心了:“哈哈,我就说嘛,看那小子也不像念过几年书的样子,怎可能写得一手比我还好的字。”
萧王爷恨铁不成钢,身为世子居然这么没有追求,徐北的生平他了解过,那是真的没有进过学堂,可萧诤身为他的嫡长子自幼就开始接受王府世子教育,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可他的长子却堕落到跟徐北相比去寻找优越感,简直怀疑这个继承人是不是找错了,王府还能传承下去吗?
“你也看看吧,我看徐北这小子挺不错,这想法挺好,你们兄弟商量商量,这事就交给你们了。”身为王爷他能看到那些想法的可贵之处,又可为他们解决退役的战马和将士问题,而且真正落实后,萧王府对北地的掌控力度将会进一步提升,作为掌权者,他看到的不是其中产生的利益,而是各地消息传递的快速。
“是,父王。”
看兄弟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萧王爷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唯一遗憾的是四子身子早年到底亏损太大,于寿数有碍,他恨不得将那位林神医打包送到四子身边,专为他调理身体,可那老小子,萧王爷想起来就要吹胡子瞪眼睛,居然不从,他还不能用强。
四公子也没想到徐北会再次给他一个惊喜,看来也是那些官职都不合他的意,于是打算另起炉灶了,不过这事也的确需要一个能让他们放心又懂行的人去做,也就徐北适合这个位置了。
四公子与世子商量后暂且按下,先等策论大比的结果出来。北地也有科考,童生试院试乡试,但春闱会试就需要北地的举子前往京城去参加,北地的举子到了京城,不是受到京城学子与官员的打压,就是被拉拢了过去,无法真正达到选举官员的目的,于是,策论大比便应运而生。
参加策论大比的有直接从书院出来的学子,也有已考取功名的秀才或是举人,一场场地筛选下来后,最后的大比所有参与者所作的策论都会公开张贴出来,以便让没有入选的学子心服口服。
徐北把手里那份东西往四公子那儿一递就什么也不管了,眼巴巴地天天等在考场外,在他看来,这种考试才是劳心又劳力的事,又反复交待胡妈妈这几天的吃食务必要精心准备,还罗列了几样好吃又补脑的食物。
大比期间滟州城也人满为患,作为北地的头一等大事,四面八方的人都蜂拥了过来,也有那南地的名士闻名而来,因为平时可是见不到柳山长这类人物,借此机会也可以切磋切磋。
而且听闻北地出现了不少罕见的孤本以及江大学士的文集,这让南地的文人都不敢相信,南地偏文北地重武,已成为人们习惯性的认知,南地才是天下文人的汇聚地,就算有柳山长之类的名士也弥补不了北地的缺憾。
江大学士的文集和着述就连南地都见不到,怎会出现在北地?莫非是流放到北地的江家后人拿出来的?怎么可能!江家后人怎可能投靠萧王府!
江大学士的书还没见到,进入北地首先见到的就是用水泥铺成的平整的官道,有几位名士联手而来,耳边听着马蹄踏踏声,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路面,皆陷入了沉寂。
“看来传言也不尽皆不可轻信,杜大人可惜了,萧王府……着实出人意料。”
说话者脸上既有遗憾又有隐忧,北地发展的势头越是强盛越是让南地人担忧,一步步壮大的萧王府真能忍受朝廷的压制?一旦战事又起,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两地的百姓也不一样。”这位走过的地方比较多,见过南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再对比所见的北地的平民,心中感慨无限。
等进了滟州城,那感觉更不一样了,以前不是没来过滟州城,短短几年可谓变化极大,与京城的奢华不同,这里处处透出一股勃勃生机,而少了对皇权的敬畏,人们只知萧王府而不知朝廷了。
一行人看了心情更加复杂。
大量人流汇聚滟阳城,徐记杂货铺的生意又上了一个台阶,最新加入的粗细不一的粉条售卖量也日日攀升,有在酒楼里尝过的人打听这粉条出自何处,酒楼的小二掌柜并不隐瞒,将来处一说,知情的人无奈笑了笑。
谁不知道这个杂货铺子里卖的东西都不错,就是那山货也比别家的品质来得好,让人吃得放心,可就有一点让人不太满意,那就是量太少了,东家也是,就守着那一家铺子,不知道把生意做大了,有钱都不知道赚。
前三轮的考试,对于徐敏庆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他的目标本来就是奔着最后一项的策论,也就是在这最后一日,将由萧王爷亲自揭题,通过前三轮的学子文人当场破题作文章,并且在邀的各方名士与官员一起评判,依次评定名次,遇上好的文章还会有人当场念出来,供大家欣赏。
徐北混在人群中,听那些没参加大比或是落选的学子谈论此次大比情况,甚至有人在打赌此次的头名会花落谁家。让徐北不开心的是,居然没几人提到他家敏庆的名字,明明连路大人和书院夫子都对敏庆寄予厚望的。
他也不想想,那些被人追捧的大多是成名多年的人,而徐敏庆虽已初露才气,但到底不过十五岁的少年人,与那些人相比到底欠缺了些眼界和阅历,当然这是别人的认识,徐北可不认为自家弟弟比别人差。
“你们说的这些人都不错,可滟阳书院的少年才子徐敏庆也不见落后于他们,指不定能成为此次大比的一匹黑马。据我所知,滟阳书院里不少夫子都很看好他们这位学生。”有位书生在与人理论时大声坚持道,仿佛那声音能带给他更多的说服力。
“对,对,我也觉得是,我……不,滟阳书院的徐敏庆比其他人有竞争力多了,年少怕什么?当年四公子可就是年少成名的,再说了,曾经的江三公子那不也是年纪轻轻便声名远扬,少年人才有冲劲闯劲。”徐北站出来支持那势单力薄的书生。
江宏站在一边也连连点头,那是,他的主子可聪明着呢,那些个人哪里及得上他的主子,再说江三公子那可他主子的生父,有父如此,他的主子怎会差到哪儿去。
可那据理力争的书生反而掩面要远离徐北这个傻大个了,其他人也用嘲讽的目光看向徐北,这哪里跑出来的傻大个,那叫什么徐敏庆的再有才,也敢厚着脸皮跟四公子以及江三公子相提并论,幸亏这话不是他本人说出来的,否则要被在场的学子们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了。
真是大言不惭。
这些人顿时离这个傻大个远远的,徐北愣愣地看着他们一句话都没有就跑光了,问江宏:“他们这是怎么了?说得好好的怎就跑没了?难道我说错了?”
“没有,大少爷才没说错。”江宏坚定地说。
姜平在一边握拳抵在嘴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笑出声,否则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好吧,他也承认敏庆不比别人差的,可他的年龄在别人眼里就是硬伤啊,而且与别人相比,身上还差了点功名。没办法,敏庆毕竟才出了孝,还没来得及去考个功名来。
“那边有文章贴出来了,快去看啊!”有人高喊道。
守在外面的人一哄而上,徐北离得远已经挤不过去了,连忙对姜平说:“姜大哥,你耳力好,快听听这是谁的文章?”
姜平侧耳辨认了好一会儿,对徐北摇摇头。
徐北说:“不急,做得快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有人将贴出来的文章大声念出来,从远地赶来的文人也在下面品评,有那南地过来的人看了赞道:“北地虽然在底蕴上不及南地,但民风要开放得多,长此以往不愁追不上南地。而且听说了没有,有家慎之书肆新推出了一种印刷方法,能大大降低书籍成本,如此一来将会有更多的人进学堂。”
“慎之,慎之,你们没觉得这名字耳熟之极,而且江大学士的文集正是这书肆推出来的。”
“对了!”另一人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震惊道,“慎之不正是江三公子的字么,难道说,这慎之书肆真和江家有关系?”
“不会吧?”那语气也不太确定。
“那也未必!”
第67章
就在外面个别人因为慎之书院的名字而展开联想时,考场内,也有从南地来的文士震惊于一位少年考生的容貌。
当徐敏庆一手撩起袍摆信步走上前时,坐在主位的十几人,其中有一位失色地将手边的茶杯打翻。
皎如皓月,玉树临风,翩翩少年人如玉。
仿佛当年的江三公子再现人前,也是这般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从容不迫,熠熠生辉。
“慎之?!”那人失声叫道。
徐敏庆缓下脚步,抬头迎向那人震惊的目光,江奉最初找上自己时便说,他与生父生得极像,看来真是如此,这位想必也是极为熟悉他生父的人,而在他叫出来后,台上另几位从南地来的文士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
“你姓甚名谁,和江家以及江慎之是何关系?”那人急切地问。
台上有人露出恍然之色,也有不明情况的人交头接耳,尤其是滟阳书院的夫子,徐敏庆那是他们极为熟悉的一个学生,怎会和江家扯上关联?唯独柳山长老神在在地捋着胡须,他的学生萧谦早给他打好了预防针,因此他在书院内暗中对徐敏庆多有照顾,也是希望江家后人不要堕了先祖的名声。
萧王爷和四公子也在场,萧王爷拍了拍脑袋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了,谦儿,你说那傅老贼处心积虑把江家弄没了,也没落到什么好处啊,看看,还是有那么些人记着江大人。”
萧谦笑了笑:“父王,怎会没有好处,要是江大人仍在朝堂,傅太师不可能独揽大权为所欲为,江大人持身正直,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摆布。”当年江大学士的确一片忠心,可他这片忠心却挡了某人私欲的道,所以不计后果地出手除了江家,只是他恐怕也没想到,这么一个被他瞧不起的文人,在死后十数年仍旧有这样大的影响。
台下徐敏庆微微一笑,拱手道:“学生姓徐,名敏庆,自襁褓中被徐家收养,恩重如山,三年前有旧仆寻来,称学生是江家三房后人。”
与其由别人去调查,不如自己说明,自己的身世简单明了,并不难查。不过到底是不是江家后人,只怕还需要姨母出来证实。
场内因这一幕惊变而哗然,徐敏庆淡定自若地将自己的策论交上去,由各位品评,自己便退了出去。
徐北仍在外面等着徐敏庆的文章什么时候张贴出来,可一转眼就看到他人已经走出来了,徐北忙迎上去,顾不得问他文章做得如何,说:“哈哈,考完了就好,咱回家,洗个澡好好吃上一顿,再睡个饱觉,其他的等睡醒了再说。”
徐敏庆抿唇一笑,哥难不成是担心他文章没做好,提了他会难过?想到场内人因他抛出的消息而处于震惊之中,徐敏庆不由凑近低声说:“哥,不用担心我文章没做好,该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有人认出我了,看来那人是江三公子的旧友,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哥,我看我们收拾一下去庄子上住几天吧。”
徐北立即回过味来,忙一把拽住徐敏庆往人群外挤去,说:“对,我们快走,走晚了可不得安生,怎就那么凑巧。”
姜平耳力好,也忙护着兄弟两人离开,江宏也匆匆跟上去。
徐敏庆的身世,徐北自知道后跟姜平有提过,其实他不提,依姜平敏锐的观察力,也早有察觉。
外面有同一个书院认识徐敏庆的,见他出来后就匆匆离去,私下嘀咕莫非他考岔了羞于见人,所以早早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