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以后由你开车。”
“嗯。”
宋冬野把他带到服装店换了一身装束，毫不客气地说道，“到时候从你账上扣。”楚原翻开标签，缄口不言。
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套衣服，宋大经纪豪气地一挥手，对导购小姐说全包起来。
“其实……”楚原才说出口就被冷冷打断，宋冬野斜睨他一眼，“不要妄想以后还穿你那些破布出门。”
导购小姐默默把“破布”收进袋子里用甜美的声音对楚原说道，“先生你的衣服。”
楚原接过说，“谢谢。”
宋冬野看着他。
楚原镇定的说道，“我拿回去当抹布。”
……
“所以呢？现在去哪里？”楚原无视宋冬野颇为古怪的表情问道。
宋冬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说，“难道你不知道今天你试镜吗？”
“哦，”楚原点头，“确实没人跟我说过，我以为我的角色已经定了。”
宋冬野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走个过场罢了，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楚原忽然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像骄傲的猫儿，胡须一翘一翘的。
宋冬野可不管他在想什么，脸色又沉下来，“你最好祈祷表现不要太糟糕给我丢脸。”
“我明白了。”
宋冬野把他送到目的地，当然不会傻傻在那里等过程结果，丢下一句“结束了自己回去”就扬长而去。
被丢在门口的楚原叹了口气，转身进去了。
正像宋冬野所说的，对方只是打量他随便问了几句又让他试了段戏就通知他开拍时间地点了。
几天后片场开拍，楚原给宋冬野发过一条短信却没有收到回复，于是自己去了片场。丁林调侃他，“宋冬野可不是那些母鸡似的经纪人寸步不离，你还是自力更生吧。”
“好像是你极力想把他塞给我的。”
“啧啧，”丁林上上下下地扫视他，“大哥，你这话说的，要被他听到了少不了扒层皮。”
楚原不置可否。
丁林正色，“前面我是开玩笑，宋冬野人虽然难相处但其实懒得去计较，不过要是惹到他了，宋家那边可不会心慈手软。”
楚原随意一挥手，“我听他就是。”
丁林无力地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样子，总觉得眉头突突地跳。
宋冬野过了十二点才回到公寓，手机短信“咚咚咚”一声接一声地响起，他按住太阳穴，咬牙切齿地打字发送，“再发就去喝西北风。”
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高层公寓空荡荡的，开了灯因为午夜的静谧也显得暗淡。他解开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揉揉疲惫至极的脸，走进浴室。
哗哗的水声响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宋冬野洗完热水澡换上睡衣才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于是给自己倒了杯水拿起手机。
丁林的短信全是同样的内容，只是每一条都换了不一样却同样极尽夸张的表情，宋冬野进书房打开电脑，果然收到一个视频文件，打开赫然是楚原那场戏，因为场地的问题，他们是先拍比较后期的一幕戏，也就是男二与女主之间的一场感情戏的大爆发。
上了妆，靠灯光和镜头打出来的楚原看起来跟戏外很不一样。
宋冬野掏出手机，“你哪里要来的？”
“嘿嘿。”对方发了个有些猥琐的笑容符号，“你不上心我只好多费些心思了。”
宋冬野又习惯性地微微皱起鼻子轻哼一声，然而对方看不到。
“怎么样？很赞吧”
宋冬野皱着眉打字，“太僵硬了。”
“呵，但是大有可为不是吗？那导演也没说什么呢。”
“有没有能力以后就会知道，我没时间跟你讨论这个。如果你太闲公司可以找点事给你做。”
连忙举手投降，“好吧好吧不打扰宋公子了，您老晚安。”
宋冬野关了机，又重新看了一遍视频，鼠标移到右上角点了。
楚原拍那部戏花了两个月，期间宋冬野也出现过几次，但呆的时间不长，都是匆匆来回，对他冷言冷语几句。楚原人虽然寡言少语，但长得出众人又和气，倒是跟剧组的人关系还不错。然而意外很快来临，某场戏楚原正跟女主对手戏时，旁边搭起来的架子忽然倒塌，正冲他们两人的方向，楚原反应迅速地一把拽过对方，分量不轻的架子直接压在他肩上。
宋冬野到医院时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居高临下地站在病床前盯着他缠着纱布的肩膀，“几天不见长进了么，英雄救美实在太让人感动了。”
“……”楚原难得从低角度看他光洁的下巴，没受伤的左手从旁边拿了个雪梨，“刚削的”。
宋冬野沉默了一下，“谁送的果篮？”
“女主。”
“还帮你削梨？”宋冬野眼神有点冷，“我好像忘了跟你说，我不喜欢帮别人擦屁股。”
“我们没什么。”楚原把梨举高到他眼前，“我削的。”
宋冬野狐疑地看着他的手，“你是左撇子？”
楚原摇头。
“我是两只手都能使用。”
他又晃了晃手里的梨，宋冬野鬼使神差地接过，“谢谢。”
“不客气。”降降火。
病房里一瞬间沉寂了。护士推门进来，“楚先生换药了。”
宋冬野有一瞬的怔忪，顷刻间神色恢复如常，不着痕迹地把雪梨塞回桌子，淡淡道，“你放心养着肩膀吧，我让编剧把剧本删改了，到此为止你的戏份就完了。”
楚原毫不意外地点点头，“麻烦你了。”
04.受伤
丁林最近很苦恼。
他收起一贯的嘻嘻哈哈，严肃地对楚原说，“你要负责。”
楚原又端上一盘菜，站在餐桌旁看他故作严肃实则狼吞虎咽的样子。
“负责什么？”
“开车的是你，受伤的是他，苦命的却是我，当然不行。”
楚原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里的色泽变深了。
“宋冬野为难你了？”
丁林点头如捣蒜，一摊手，“其实我觉得他也不想跟我蘑菇。”
“所以呢？”
丁林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要不是你把车撞了弄伤了他一条腿，我也不用奔波着找人打理。” 努嘴示意一桌丰盛的菜肴，“你这么贤惠，亲自出马再好不过了。”
楚原摇头，“换了几个人？”
他伸出两根手指摇啊摇。
“不多。”
丁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说道，“确实不多，但已经是他的忍耐度有洁癖和强迫症，非常不喜欢别人出现在他的屋子里。他说下一个不是最后一个的话我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楚原顿了一下，对上丁林灼灼的眼神，还是摇头，“我答应他也未必乐意。”因为车祸的后遗症宋冬野现在可是非常不待见他。
他狡黠地笑了。“这交给我吧。”
丁林第二天就给他发了个地址。楚原开着导航绕了老远的路才找到位置。按丁林说的，宋冬野住的偏远，很少人知道他的住址，也几乎没有人去过。地处郊区，从外面看也只是栋有些年代的屋子，正门上方的阳台上养着的藤蔓从上面延展下来，垂落在走廊两侧。
按响门铃好一段时间后大门才被打开，宋冬野拄着一对腋拐靠在门边，看见楚原脸上浮现惊讶的神色，
“丁林找你来的？”
楚原微微点头。
宋冬野敛去惊讶的表情，淡淡说道，“你答应了？这是兼职补贴家用吗？”他虽然这样说，但并没有一贯嘲讽和不耐的语气。
楚原注意到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家居休闲服，整个人透着懒散的气息，并不像刚认识那般给人的感觉居高临下，不过那一副拐杖说明这家的主人最近过得应该不是那么轻松。
“是我的疏忽让你受伤。”
宋冬野撇撇嘴，“我不至于记这个仇。”
楚原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丁林需要找个人来帮忙，我也能够胜任。”他向前走了一步，视线落到宋冬野的腿，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恢复原样，“我想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宋冬野不点头也不摇头，杵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还是偏过身子拄着拐杖往里面走，看起来没有多吃力，但也不轻松。
屋子里比楚原想象的更为干净整洁，有条有理的摆列无不透露出主人的性格。蓝灰白的主色调，显得沉稳而简洁，空间并没有多宽敞，但绝佳的构图却不显得臃滞。
楚原觉得有必要向他征询一下是否能坐下，宋冬野自己却先坐下来了，指指他斜对面那张椅子，“坐那吧。”
楚原坐在椅子上盯着他放在一边的腋拐若有所思，“丁林说你对之前的家政很不满意。”
“他们活干得不好，”宋冬野说道，“最糟糕的是，把我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的。”
“看起来会这样没错。”
“嗯？”宋冬野疑惑地应了一声，忽而笑着说，“让艺人来照顾经纪人我大概是第一个吧。”
楚原忽略他的话，抬眼往四周打量，“看起来你并不需要帮忙。”
“我也觉得。”他漫不经心地回道，“但是丁林太啰嗦了。你要不乐意也可以走。”
楚原默然，半晌说，“没什么。”
“呵，你还要去拍冯导那部电影，有空顾这些吗？”宋冬野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明白丁林为什么非要让我带你，就算你没心思红，我也懒得费劲，但至少不要给我丢脸么。”
“没问题的。”
宋冬野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移开视线，“随你。”
楚原站起来，“那从现在开始？”
“……你觉得这屋子现在看起来需要打扫吗？”
“当然不。”楚原端详他神情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宋冬野点头，“楼下是客厅厨房浴室，楼上是卧室书房，就这样。”他手一摊，“如你所见，地方不大，东西也不多，希望你别弄乱了。”
楚原神色有点怪异地看他，“我以为我要住下来。”
宋冬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你觉得……这里有多余的地方吗？”
“但是，”楚原皱起眉头，“你这里离我住处要一个小时车程，另外，我没有车。”
“哦，”宋冬野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你可以买辆车。”
“我买不起。”他说的坦然，听的人却是眉心直跳。
“差点忘了你还负债累累……”宋冬野故意叹口气，“那没办法了，这里就不劳你操心了。”
“钥匙。”楚原伸出去。
宋冬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
“你的车钥匙。”
“……你要开我的车？”
“嗯，现在的你也不需要。”楚原淡定地说道，“而且平常也是我开车。”
“……不可能。”
楚原静静看着他，两个人一站一坐对峙着。
“也好，不拍电影时间就充裕了。”
“什么？”宋冬野呆楞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楚原好心地补一句，“你不要担心，合约还没签，不需要公司付违约金的。”
宋冬野怒极反笑，冷冷说道，“违约金？你觉得我在担心这个？你现在是在告诉我要放冯导的鸽子？我辛辛苦苦帮你争取到的？”
“那好吧，车钥匙。”
“……”
05.达斯
楚原开始天天到宋冬野家报道，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每天除了打扫屋子煮菜做饭受人颐指气使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傍晚时分出去遛狗。
是的，宋冬野家里养了一条叫达斯的哈士奇。长相一脸纯良无辜，性格……说它欢脱吧。
“达斯想做什么就让它做什么。”宋冬野说，把项圈给他，“但是千万不能放开它。”
一人一狗在小区里收获了极大的人气。纯（fan）良（chun）的达斯频频做出引人注目的事情，连带楚原也被人熟知起来，一开始被同样遛狗的欧巴桑包围。
“咦这不是宋先生的狗吗？”
“楚先生原来是宋先生朋友啊，还特地来照顾他，真是太体贴太难得了。”
“达斯真的非常受欢迎哈哈”
……
然后渐渐遛狗的人越来越多，尤其年轻女性。楚原虽然不怎么说话，却很有礼貌，跟人相处的极为融洽。
于是某天宋冬野站在二楼的开放式阳台浇花时就看到楼下不远处被团团围住的楚原以及被挡在人群外跟一条拉布拉多追逐玩耍的达斯。
楚原牵着达斯刚走到门口还没踏上台阶，门刷啦一下就被打开了。
达斯摇着尾巴跑到主人身边蹭啊蹭，仰头看宋冬野。宋冬野弯下腰揪了一把它的尾巴，低声斥责道，“还记得回来了？”
达斯蹲坐在地上，做出一副讨好的表情。
楚原走过去拍拍达斯的脑袋对他说，“抱歉，我不应该带它出去那么晚。”
宋冬野没有回应，而是说道，“你们先进来吧。”
楚原隐隐感觉到他有些不悦，保持沉默进了门。他习惯性地往厨房走，宋冬野忽然开口说，“你喂完达斯就可以走了，不用准备我的晚餐。”
楚原挑眉看他。
“今晚我要出去。”宋冬野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有点事想说一下，我并不想说得太难听什么的，不过我下午看见你放着达斯在一边不管，这很糟糕。”
楚原不置可否，“哪里糟糕了？”
“如果让它自己到处溜达，我想也完全不需要你吧？”
楚原摇摇头，“让它跟其他狗一起玩很正常。”
宋冬野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不认同，“我可不想某天突然发现达斯怀孕了。”
楚原讶然，“达斯是条母狗？”
宋冬野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我以为它是公的。”
“我有这样说过吗？或者说，达斯有告诉你它是公的？”
楚原看了眼在屋子里闹腾的达斯，“因为名字。”
“……”
“如果你有这种担忧，可以带它去结扎。”
“真是谢谢你的建议了，”宋冬野没好气地说，“可惜我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楚原不再说什么，收拾好一切就走了。
第二天下午楚原再过来时，按门铃许久都没有人应门，他绕了房子一圈，却只看见窗帘拉着，似乎没有人在家。
门口台阶左右种了大片的腊月红，鲜艳的颜色衬得白色的屋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在台阶上坐下来。午后的阳光分外灿烂，身体躲在门廊里的半边光影，楚原拿出手机又想起那个人的话，于是发了一条短信，屏幕上缓冲了几秒后显示已发送，之后就陷入长时间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