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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留半殇 下——by君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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茛觿房里没有一点动静,他心头一紧,推开门闯了进去。

屋子里暖暖的,飘着一层淡淡薄薄的水汽,寂静得诡异。

焱潲扣上门,往内进去。屋子侧边摆了一道屏风,水汽烟雾就是从那里来的,仔细看还可以看到一人坐在浴桶里的影子,影子一动不动,他大叫不妙。

第五卷:情迷意乱(二十五)

屏风上挂了几件红色衣袍,衬地屋子更加的妖异。焱潲绕过屏风,水汽不断从浴桶中升腾而起,蒸得桶里的人皮肤微微泛红。他静静地一动不动倚在桶壁上,面色有些苍白,闭着眼睛。

焱潲摇了摇他的肩膀,道:“清歌?清歌你没事吧?快醒醒。”

恍惚间,他看到了茛觿的背部。茛觿的背后一大片的青紫,有大面积的瘀血,不断的有黑血慢慢往外渗出来。

他脑子空白了片刻,心隐隐地痛,二话不说环住茛觿的小腿打横抱了起来。离开水面,他带起了些许水珠,有的掉落回桶里,有的则留在焱潲身上。

他顾不得这些,急急忙忙把茛觿抱到榻上。茛觿被放在榻上,发丝湿嗒嗒的散在被褥和肩头,光滑泛着粉红色的身体暴露无遗,焱潲心里一动,当下不敢看,将他翻转了过来背部朝上,用被子盖住只流出背部。

焱潲不太懂医,以前受伤了回到府里下人便用各种金创往他身上抹,不知道管用不管用,焱潲也只有金创药可以给他涂了。

他不敢去找大夫,怕暴露身份。茛觿强撑装作没事人回到自己房里也是为了掩饰自己有伤的事实吧?他们千辛万苦铺好的台阶,不能因为身份暴露而崩塌。

如今谷无忧也见到了,解毒办法也知道了,要是茛觿愿意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去,偏偏关键时刻受了伤,还是为了他受伤。

焱潲心里有些愧疚难受,他确实不该让茛觿来帮他挡下这么一掌,等茛觿醒了,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到了点金创在手心,用手指一点一点沾在青紫处,这中间茛觿没有半点反应,估计是累昏过去了吧。

焱潲小心翼翼地将被子盖好,守在榻边不曾离开。中途阿千龙帘回来了一趟,看到屋子里是亮着的,确定是焱潲回来以后才放下心,回房间休息去了。焱潲守在边上一直到下半夜,靠在榻边小睡。

茛觿睡得很沉,他梦到了几年前他遇到焱潲时的情景。那个无名客,那颗榕树,那轮明月,还有那两个白色的身影,看上去那么的美好。突然间画面碎裂,接踵而至的多年前北宫的那场熊熊大火,宫人们不想死去地恐慌的喊叫,君玉临产前痛苦的表情,还有接过烈儿幼体得知君家皇族全部死去时的无助。如果他没有跟着君玉逃出来,是不是也会在那场大火中醒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对么?

可结果就是,他活了下来。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体是反过来趴着的,胸口闷的厉害,背部又疼得厉害,动弹不得。然后,他看到了一边听到有动静后正在缓缓转醒的焱潲。

“炎焱潲,扶我起来。”

听到茛觿的声音焱潲立马清醒了,几乎是弹起身子,对上茛觿又困又累的眼神,他心底犹如打翻了味瓶,五味陈杂,又惊又喜。茛觿见他这副样子,像是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便又说了一边。

“快扶我起来,这样的姿势我很难受。”

焱潲抓着他的手臂轻轻将他扶起来,一不小心方向偏转,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了大片白皙肌肤,他们同时一顿。

茛觿的反应是:“你脱我衣服?”

焱潲的反应是:“快把被子拉上!”

两人陷入了僵局,焱潲很想解释衣服是他自己在沐浴的时候脱的,不是他脱的,但是茛觿完全没有要听解释的样子。

他推开焱潲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忍痛坐好把被子拉上。该什么表情还是什么表情,冷冷淡淡一点也没有变。

“谷无忧呢?”

焱潲道:“伤了你之后走了。”

第五卷:情迷意乱(二十六)

“走了?!”茛觿一脸惊异,“你怎么不拦住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焱潲不明白茛觿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茛觿这么说话他短时间内没有接话,半天才说:“你受伤了,我没办法拦住他。”

茛觿冷笑:“我受伤和你拦住他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吧?”

焱潲不以为然,“有关系。你受伤了,我会难受,我难受,就没有办法对付谷无忧。而且,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不能放下你不管。”

茛觿别过头不去看焱潲的眼睛,他怕看到焱潲的眼睛会心软,“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为了帮你才挡下那一掌?”

焱潲回答的很快:“除了为了我,你还有别的理由么。”

茛觿斜眼瞪了他一眼,有意结束这个话题,“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连我也敢顶撞,脖子硬了想要让兵器库试刀?”

焱潲又可以把话题扭转回来,不问清楚誓不罢休:“清歌何必转移话题,放肆与否我们稍后再议,作为臣下,我很想知道清帝为什么要帮我挡下那一掌。”

茛觿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仰头靠在枕头上,看上去像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事实上他盯着头顶的帘帐发呆了好久,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在经过一番内心战架后,他道:“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焱潲坐在榻边,笑道:“这要看清帝怎么想了。”

这算是……调情?他有这样一瞬的感觉,当然,这只是感觉。

茛觿半响不说话,其实他也说不出理由,那个时候谷无忧太快,给他思考的时间只有谷无忧出掌的瞬间,他来不及挡与不挡的后果,想也没想冲上去抱住焱潲替他挡下,当疼痛突袭,他后悔了。最可恨的是,他挡下那一掌护焱潲周全,这个家伙居然把谷无忧放跑了!这要他怎么忍耐!正欲发作,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问:“谷无忧最后有没有说什么?”

焱潲道:“有。他说要解毒,必须找到蛊虫饲主。”

茛觿听闻,蹙起了眉。蛊虫饲主他是知道的,就算谷无忧不说他也一定会找出那个人。只是那人的身份特殊,还极有可能就是焱潲族人。炎家世代一脉相传,一个家主只会生育一个男儿,焱潲是独苗,没有兄弟姐妹,他的父亲又早年去世,怎么想蛊虫饲主都只有可能是焱潲。

这一点茛觿早就想到,也早就对焱潲有一定的怀疑,但是经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份怀疑被他埋在心底深深的。

焱潲见茛觿迟迟不说话,以为他有了头绪,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茛觿摇头:“暂时没有。”

焱潲道:“我一直不清楚炎毒任何,也没听你细说过。我只知道你很痛苦。”

一看到你痛苦,我更加痛苦。

这是焱潲想要说的话,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茛觿叹了口气,道:“这其中很复杂,下毒的人是谷无忧,烈儿也被下了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在那之前我必须要找到解药,找到下蛊之人。”

他眼帘微垂,流露出苦恼,焱潲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除了继续下去还能怎样?在这样的世界存活,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步不会踩空摔倒。就好像江湖事江湖了,谁又能保证能不介入一二呢。

第六卷:月下独酌(一)

这几日茛觿一直卧榻,背上的伤好像故意拖拉,不肯痊愈。瘀血已经退去,但还是一块的青紫,疼痛倒是减缓不少。

说没有人怀疑那是不可能的,比如龙帘和阿千。这几日一直没看到茛觿露面,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是焱潲一直瞒着说是这几天累的不行嗜睡,糊弄着也过了七八天。

焱潲怕茛觿总是用金创药会耽误,便去了一趟药馆,好在谷无忧那一掌没有加些什么毒药邪术,否则事情就难办了。等他回到客栈,却发现茛觿不在房里,神色略慌,问了店家才知道茛觿去了对面茶楼。

焱潲在茶楼底层便可看到小阁楼上那抹红色的身影,心里一动。阁楼上的他目光有些失神,手里端着陶瓷茶杯轻轻摇着,脸色有些苍白,一个人坐在小阁楼上,显然是吩咐过不得要人打搅。

不多时,他出现在他的身后,“身体还没好就赶着来喝茶,阁楼上透风,你就不怕留下后遗症?”

茛觿早就发觉了焱潲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放下茶杯,谴人端了把椅子在边上,又上了一杯茶。

焱潲在边上坐下,低头看了眼茶杯里的茶色,道:“又是苦丁茶?”

茛觿心不在焉,道:“你若是不喜欢叫人换一杯新的就是。”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漂在茶面的茶叶,抿了一口。苦丁茶入口辛苦,却有着一番柔软温和的感觉,回味是极好的。难怪茛觿会喜欢。

焱潲顺着茛觿的目光向下看去,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自从焱潲来了之后就一直盯着楼下的来往人群车马。

“炎焱潲,”他开口道:“你觉得,我会不会就这么被炎毒折磨着一直到死?”

焱潲一怔,“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以后会怎样谁都预料不到。”

他苦涩地笑了:“以后的事情是预料不到,可若是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呢?你真的以为谷无忧这一次出现太过自然么?”

焱潲将他的轻笑尽收眼底,说不出的感受。他们都是聪明人,对于事实都有一定深度的看法,差别就在于,焱潲的敏感度远不及茛觿。

“谷无忧就是孤翼侯,在来这里之前我就有过猜测,知道真相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在北国太难引起我的注意,在南国有太过于显眼,而西周府却不一样,西周府与南北都没有太大交往,在西周府最容易达到目的。”

茛觿斜眼看着焱潲,继续道:“如果不是散布假消息故意要我知道谷氏陵墓这个地方,又何必主动告诉我谷氏陵墓的具体位置,难道就不怕我动手毁掉?不等我调查,便主动承认自己是谷无忧的事实,还真的以为自己策划的毫无破绽?他这么做,绝对有其它的目的,而我受伤误打误撞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迫使他没有继续进行。”

焱潲原本没有想到这么多,听茛觿这么一说,自己又梳理了一遍,微微皱了眉,“那你觉得谷无忧的目的是什么?”

茛觿道:“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

焱潲道:“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追查?”

茛觿高深莫测地看着他,道:“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追查不太可能。谷无忧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你我又是以白氏兄弟的名义出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们的处境都不好。”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茛觿勾唇:“聪明。”

第六卷:月下独酌(二)

第二日,龙帘在码头找船家,阿千在客栈结账,快接近正午,茛觿才从房里出来,对上在门口等久的焱潲的目光。

焱潲见一切准备妥当,对茛觿道:“阿千已经在码头了,我们走吧。”

龙帘结完账,将要带走的东西搬到了马车上,随即招呼茛觿焱潲坐好,在客栈店家的目送下,驾马而去。

龙帘一直没弄明白一点,来云滇岛总共才几天功夫,他们又没有查出什么也没有行动,茛觿这么急着离开又是什么意思,是不打算调查了么。他也不敢当面多问,只管着专心驱马。

马车内茛觿倚着无所事事,时而掀起帘子看看行程。其实去往码头的路程根本不用马车,走路也不需要花多长时间,可焱潲说什么伤没好不易多劳,也便依了他。

“回到西周府什么打算?直接回宫还是继续留下?”焱潲在茛觿下车前问道。

茛觿面无表情:“留在西周府对我们还不能造成威胁。”

焱潲道:“你不打算继续追寻谷无忧?”

茛觿道:“他若是想躲,我怕是几十年也找不到。他若是想要出现,自然会出现,还需你我动手?”

焱潲轻点:“既然不打算追查,又为何留在西周府?”

茛觿扭头看了他一眼,子夜般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笑意,道:“就算是皇帝,也需要时间闲暇游乐。”

敢情他留下只是为了游玩?焱潲觉得自己的眼皮抽了抽,也不再多说什么。

阿千站在一条船上向他们招手,茛觿一眼便见到,二话不说上船。而阿千看上去呆傻的动作让龙帘噗嗤一笑。

阿千眼尖,尽管龙帘那么努力的想要不笑出声:“你笑什么?”

龙帘道:“我笑你傻。”

阿千:“……我想杀了你。”

茛觿在小间里听到这一串嬉皮的对话,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对一边焱潲道:“阿千龙帘那两个人,是不是有感情了,每天凡是碰到的,没有不在一起的时候。”

焱潲此时正在翻阅茛觿的书,听言满脸笑意:“有一个喜欢的人不是很好么?再也不会怕孤独一人了。”

茛觿不以为然,想结束这个话题,焱潲却继续道:“清歌你看,阿千龙帘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如今也这般快活了。你说,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像他们一样呢。”

茛觿默然,“你想绝后?”

焱潲笑意更甚:“你这算是默认?”

茛觿冷哼一声,“你还是清醒的吧?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喂鱼。”

焱潲笑而不答,在他眼里,茛觿不抗拒,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船上不时传来龙帘取笑捉弄阿千和阿千不服气却无计可施的对话,茛觿听了全部当做没听见。

良久,他道:“既然他们两个真心相对,不如成全了?”

焱潲抬眼:“你不是一向讨厌男子与男子的情感么?怎么今天突然就……”

茛觿道:“顶撞我?”

焱潲道:“不敢。”

于是茛觿就将赐婚的想法打消了,毕竟给两个男人赐婚,确实有点……怪异。

船夫听了龙帘阿千的话半响,似乎有些忍不住也要插嘴,“二位客官真是……活泼。难道客官就不畏惧圣潭之火么?”

圣潭之火?茛觿与焱潲对望了一眼,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龙帘道:“圣潭之火?怎么说。”

船夫划着船桨,慢慢道:“客官没听说么?前几日药山灵芝谷发生了一件怪事,灵芝谷圣潭瀑布后居然着火,老夫活了半辈子,还未有听说过水中火的事情,听说啊,说是上天发怒了要展现威力呢!想起来后怕!”

什么上天发怒都是谬论,谷氏陵墓被毁才是真的。谷无忧应该不会笨到把自己祖坟给烧了吧?肯定另有其人。

谷氏陵墓被毁,谷无忧指定第一个怀疑到茛觿头上,那天会面,茛觿说过要毁了陵墓的话。这到底是另有阴谋还是只是一个玩笑?陵墓被毁,但是可以折射出来的是,除了谷无忧、茛觿焱潲,还有人知道谷氏陵墓!会不会就是炎毒的饲主?

潲顿住很久,回头看着茛觿略显愁容的侧脸,道:“你怎么想?”

茛觿睨着他:“应该不会是谷无忧本人。他还没那么蠢。谷氏陵墓被烧,下手的人肯定另有目的。烧的又偏偏是谷无忧的地盘,祖坟被毁谷无忧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我,放火人无非就是想要激化我和谷无忧之间的矛盾。我素来不结仇,除非……是蛊虫饲主。”

焱潲摸了摸下巴,道:“也有可能只是机缘巧合?”

茛觿点头:“不错,那是另外一种可能了。我在怀疑……有人跟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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