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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留半殇 下——by君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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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潲拉住他,道:“不必。我去。”

龙帘推脱:“熙王爷还是歇歇的好,这种事我去办就好”

“清歌他现在还在里面躺着,不能没有人照顾。回头你熬点补的给他。”

龙帘上前一步,对着焱潲离开的背影问道:“熙王爷为何不自己照顾,殿下醒来想看到的第一个人应该是你。”

焱潲笑着摇头,“不,他不会想我,因为昨天晚上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拿剑杀我,他现在……应该不太想要见我。”

说完他很快走开,留下龙帘一人若有所思。

宫里头,宫人侍卫的住处是安排在一块的,特别容易寻找。去找侍卫之前,焱潲先去了一趟事务府,问了昨日在流清殿驻守的名单。

他敲开了其中一位侍卫的门,开口就问:“作夜是你在流清殿侍候,为何不见你踪影?偷懒不成?!”

那侍卫一看来者不善,跪下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熙王爷息怒!昨夜有人送了酒来来,我们几个兄弟就贪了几杯,有些小醉时模模糊糊有人来说是换班了,属下几人才敢回来休息的,熙殿下明查!”

喝酒?有人来送酒?宫里头不是有规定不准在守卫期间喝酒的么?怎么还有人明知故犯?

“你还记不记得是哪个人给你送了酒?”

那侍卫胡乱一点头。

“是谁?”

“属下不知她的名字,属下认得她的脸。”

焱潲望天,低沉地说道:“一柱香,把人给我找来。”

那侍卫连声喊了几声是,爬起来连忙往外面跑出去,丝毫不敢怠慢。当然,他若是敢,那么就人头落地。

焱潲现在门口等,算着时间。一路上不断有宫人经过,见到他都是要行礼的。焱潲很累,连应都不愿意应。

最后一点时间,那侍卫回来,而焱潲等的有些不耐烦。

“如何?”

“王……王爷,没找到……”

焱潲目光一冷,“没、找、到?那,你也不必活了。宫里养你不是要你来说没找到的!”

那侍卫一听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求着饶,“王爷,王爷饶命……”

“滚。”

焱潲毫无头绪,粗暴的低吼了一句。遇上这种事,确实不让人高兴。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茛觿?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茛觿每日里蹙起的眉。

流清殿内,龙帘拧了把毛巾,帮茛觿擦拭身体。他睡得很沉,对于龙帘将它翻转过来的大动作没有丝毫反应。

龙帘处事冷静,轻轻用毛巾擦拭着每一个角落,碰到淤青发紫的地方下手就格外的轻。

擦拭完毕,龙帘将被子拉上,放下帘帐,端着水盆推门出去。

焱潲刚刚回来,见到龙帘问道:“他……还好么?”

龙帘摇头,道:“暂时还没醒来。不过熙王爷不必担心,回头我给殿下上点药。”

焱潲道:“原是我做的不好。”

他也不想发生这些事情,但每每见到茛觿,之前心中做好一切绝不伤害他的决定全部烟消云散,他根本把持不住自己。不是别的,因为对方就是茛觿。

第六卷:月下独酌(十三)

隔日,流清殿正殿。

他坐着软垫,靠着紫色狐裘,提着笔悬在纸上勾勾画画一圈却还是没有下手。这一日醒来后就一直精神恍惚,原本打算找焱潲问罪,后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眼不见为净,倒是换了清净。

让他精神不振的还有流清殿帝玺被盗一事。如今帝玺不在手,说多了也是他没辙,倒不如让事务府秘密仿造一个,说不定会有用处。若是用这个假帝玺以假乱真,也是个不错的点子。

“龙帘。”他轻声唤了唤,守在门口的龙帘立刻推门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

“你私下去问事务府赶工一个帝玺出来,他们没见过帝玺,就让他们赶制一个清帝私印出来,若是没派上用场,日后朕也能用。”

龙帘会意:“殿下这是要……以假乱真?”

茛觿不做回答,取了放在书桌上的青色玉石交给他,道:“用这个做镶嵌,说不定会比桃花玉更加好看。”

龙帘无声接过,他认得这块青玉,这是去云滇岛的时候焱潲送给茛觿的,没想到他还留着,看来这回他是真的用心了。

茛觿前些日子翻看南国小史时,偶然看到了女子出嫁三日回门的习俗,道:“朕听说南国女子都有三日回门的习俗,你和阿千成亲,是不是也该回南国一次,算作回门了?”

龙帘一顿,道:“多谢殿下挂心了。”

茛觿道:“也罢。这些日子忙的紧,西周使团看上去也没有回去的意思,等这阵子过了,一同去南国瞧瞧吧。”

龙帘心头一暖。原来,看似冰冰凉凉的殿下,也会有为他做打算的时候,他从未见过殿下关心别人的样子,从云滇岛回来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龙帘退下后,茛觿放下手里的笔,仰着头闭了眼小睡了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帘再一次推门进来,神色有些慌张,道:“殿下,殿下醒醒。”

茛觿睡得浅,听到动静便挣了眼,见到龙帘脸上的表情,心里一悸,“你慢慢说。”

龙帘静下心,道“是苏月。方才有人在宫里一处小潭发现了她的尸体。”

茛觿猛地坐起,无奈引得身体一阵撕裂般的痛,他不由得崩直了身体,道:“苏月死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

他虽与苏月不熟,却算是他的朋友,他曾经因为她对于焱潲的执着而想着要去成全她,特地的眷顾她让她去焱潲那里侍候,怎么这人说没就没了?

“验官验过了么?”

“是,溺死。”

“熙王爷知道这事么?”

“知道,方才已经与阿千赶着去了。”

茛觿蹙眉,道:“看紧了,有消息立刻来报。”

小假山边上的小潭周围聚集了许多人,其中焱潲现在最前面。苏月的尸体被水泡的有些浮肿,被跟随而来的几个宫人抬走。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阿千道:“你去把新婚夜里在流清殿守门的侍卫找来。”

阿千不多问,转头跑来,焱潲上前止住宫人搬运尸体的动作,道,“稍等片刻,等一个人。”

周围弥漫着尸体的恶臭,不少人用袖子捂住了口鼻。阿千办事很快,很快就把人找来了,那夜守卫的人有七八人,阿千不知道焱潲指的是谁,就把所有人都给找来了。

焱潲一眼就认出了那日的侍卫,走到他跟前,道:“你且去看看,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来送酒的?”

那侍卫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查看,只一眼,他便确定了答案。

“王爷,就是她。”

“果真?这话若是有半点假实,就拿你问罪。”

“王爷放心,属下绝对没有认错人。”

焱潲这才放他离开,让人把尸体搬下去。

如果是苏月,那么这一切又如何解释。苏月送酒,下了迷药,现在人又不能生还,到底谁才知道真相?不过苏月绝对不可能就是那个策划偷走帝玺的人,更或许,苏月根本就不知情。苏月尸骨未寒,究竟是自己失足落水还是被害死,都还是未知数。

正如茛觿所言,帝玺对他的皇位造成不了伤害,他依旧还是皇帝。既然那人的目的不是为了茛觿的皇位,那又是为了什么?闲着徒找事做?还是为了拟造圣旨做一些别的事情?还是说,为了报复?

茛觿怀疑蒙图塔,也不是毫无道理,至少焱潲自己对蒙图塔也抱有些许敌意。如果说蒙图塔一点嫌疑都没有,那才可疑。北国没有下任何邀请,也没有任何律法规定西周这个时候要来北国拜访,说说就来出使了,准备的东西还极其敷衍,看来,他有必要仔细调查一下蒙图塔了。

第六卷:月下独酌(十四)

流清殿门口秘密安排了许多高手保护,这几日茛觿连着都没有上朝,待在房内写写诗作作画,听着龙帘传来的消息,什么话都不发。

苏月之死宫里头传的开了,每日宫人们无事可做的时候就拿此事嚼舌根子。宫人们都好奇他们的清帝殿下会有怎样的惩罚方式,连连等了好几日都没有消息。

龙帘在一旁帮茛觿研磨,看着茛觿没有一点点想要提起这案件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为何不问津?”

茛觿放下笔,取来事务府今早刚送来的接连赶了三天三夜的帝印,沾了沾红泥在画作落款处印了一章,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宫里头出事,那本该是守宫卫的责任,朕又何必插手,那偷贼如若是真想要朕插手,自然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龙帘道:“那么殿下是想让这事直接过去?”

茛觿将画轴举起,细细端详着,道:“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龙帘惊叹茛觿的计策。茛觿不出面处理,自然是为了引起盗贼注意,既然盗贼有意只是为了引起茛觿恐慌,那么就一定会处处留心茛觿的情况。茛觿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暗地里却也查的分明。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只怕无人能够破解。

“朕让你去调查蒙图塔家事,你办的如何?”

“办妥。属下已经把他的家属都接过来,在宫外一座府邸养着。”

“切莫张扬。”

龙帘点头,见茛觿收起卷轴不再画了,简单收拾了下笔砚,出了正殿正欲去给茛觿准备晚膳,刚一出门,便见焱潲从西厢出来,正往这边走。

“熙王爷有何吩咐。”

焱潲面无表情摇摇头,道:“他还好么。”

龙帘有意要撮合他们,装作很不想帮忙的样子,道:“熙殿下为何不亲自进去探望?”

焱潲苦笑,“他不会见我的。”

龙帘云淡风轻,继续道:“殿下这几日过的很不好,吃不好睡不好,每日对着砚台就是发呆,人都瘦了呢。”

焱潲微怔。这几日,他都没有看见他,他没有上朝,也不见他出来透气,莫非……真的病了?

看龙帘的样子,一副平淡的样子又像是在刻意挖苦他,不过龙帘说的话十分之八九都是可信的,而且焱潲相信,他还不敢拿茛觿开玩笑。

焱潲别有深意地望了望正殿大门一眼,道:“你去通报一声,看他是否愿意见我。”

龙帘照做了,茛觿此刻拿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听言眉头一紧,想都没想就说:“不见。”

龙帘扶额,自己是有心想要撮合他们,但茛觿态度立场都很坚决,尽管是自愿,作为中间人他一样感到为难。

“熙王爷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殿下还是暂时放下私怨,请他进来吧。”

他和他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说?茛觿是真的不想要他来打搅自己看书的雅致,听龙帘这么一说有所动摇。

说不定真的有大事,极有可能关于案件。

极不情愿地放下书本,启唇道:“有什么话,让他现在门口隔着说。”

龙帘原话传达,焱潲觉得,他肯听他说话,已经是很不错了,什么也没说便来到门口。茛觿对着门坐着,看门纱处投下的一片阴影,静静等着他开口。

焱潲半响没有说话,他知道茛觿就在里面,就等着他开口,千言万语一时涌上心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还好么。”

茛觿冷笑,他早就该猜到的,这就是他所谓重要的事?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值得他倾听的。

他靠着椅背,双手抱胸,冷冷道:“如果你这次来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么朕没有时间可以……”

“对不起。”

茛觿又是一声冷笑,如果单单一句道歉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什么官府存在了。他没见过焱潲什么时候低声下气地求过谁,给谁道过谦,今日头一次听到也是新鲜了。茛觿不打算领情,正想开口打发他走,他却抢先一步开口。

“我承认那都是我的错,害的你受苦。但是清歌,这世间我见过的女子无数,却对她们毫无感觉,独独对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说过,我只想和你喝合欢酒。”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一直说你不喜断袖分桃之癖,却成全了阿千和龙帘。就算是你自己,恐怕也已不会再抗拒断袖。清歌,你真的就……那么不愿意接受我么。”

断袖分桃,一旦选择,就没有回头的机会。焱潲不知道一个人在这绵长情思的路上行走了多久,可他不后悔自己的作为,他只想知道,前方一直抬着头高傲独步的茛觿,是否愿意为他回头。

第六卷:月下独酌(十五)

屋里半天没有回声。

焱潲杵在原地,静静等着茛觿答复。

可是没有,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回答。他知道茛觿有在听,没有回答只能证明他不愿意回答,更有可能,就是默认。

焱潲叹了口气,转身抬步欲走。门却“吱”的一声开了,他停住。

茛觿立在门前,不冷不热道:“有话进来说。”

焱潲心里一阵波涛汹涌,道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最起码茛觿开门的时候,他是高兴的。

正殿内散着淡淡的竹清香,闻了便让人心情旷达起来,桌上苦丁茶上升起的一缕小烟更是应景。

茛觿在一边坐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焱潲看了半响,焱潲被盯的莫名其妙,有些手足无措。

“你方才说其实朕并不讨厌断袖分桃,何以见得?”

焱潲坐下,茛觿这么一问他有些哑口,“因为你并不反对阿千龙帘在一起。”

茛觿挑眉,“就凭这个就妄下断论未免太以偏概全。”

焱潲无言以对。他知道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可偏偏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低着头不发话。

“如果,朕告诉你你猜对了,你会如何?”

焱潲一惊。茛觿不厌断袖之癖,他是知晓,想必茛觿自己都已发觉,但他没想到茛觿会承认的真的爽快,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茛觿不理他脸上惊讶的表情,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朕确实不反对阿千龙帘,但这只能说明朕并不讨厌断袖之癖,却也谈不上喜欢。断袖与正常情爱男女本没有差别,若是真心相待,朕又何必反对。”

阿千和龙帘,是第一对打破他对世俗观念想法的。他一直深深地记得鸾后对他说过的话——灵魂与灵魂的坦诚相待。龙帘说,他面对阿千,是十分透明坦诚的,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灵魂都是清澈的。

就是这样一句话撼动了茛觿不能动摇的心,再加上茛觿本不是不愿成就佳人的恶人,这等事情他为何不做。有了阿千和龙帘的例子,想必这世间真正有情谊的男子便会越来越多,甚至盛行断袖之风。

断袖,茛觿有很认真的考虑过,特别是在这几日。他很难想象自己变成断袖之后的样子,是不是还能这样意气风发,是不是还能想这样拥有绝代风华。但是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心里面对焱潲产生的那些微妙的变化。

他一直相信自己是孤独的,也将这么一直孤独下去到死方休,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他人而活,他常常想常常想自己的存在意义是什么,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点,那就是作为清帝好好的将北国政事打理好,能让下一任君家后代更好的接任。但这是在焱潲出现之前。

十八岁那年南国的无名客栈,他遇到了一个叫做炎焱潲的人,是他的堂弟也是他的仇家。他在炎府受折磨的那段日子,幻灵很好的将他的本性掩藏了起来。而后变回现在的样子,连他自己也不能知道到底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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