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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留半殇 下——by君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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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梓祭的心在抽痛,茛觿面对死亡越是坦然,他就越是心慌,他怕,怕茛觿突然间……就消失了。

“我不会让你死。”

“纵然你用尽气力,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救朕,可朕,真的能撑过这一年么?”茛觿靠着旁边的树坐下,仰头靠在树上,淡淡道。

血梓祭不说话。没错,按茛觿目前体内的真气流走和蛊虫出动的疯狂程度来看,他确实熬不过去。就连身为秘术师的血梓祭,一点办法都没有。

“血梓祭,你老实说,炎毒蛊虫这次发作,是不是冲着焱潲的血来的。”茛觿想到的是更深一层面的东西,自己的生命走向衰亡,可他并不愿意拖累到他人。

血梓祭根本没有打算隐瞒,一次把话说的明白,“没错。蛊虫之前尝到过炎焱潲血的甜头,安定了一阵子,这一次发作便是冲着血来的,是对血的渴望,所以发作起来才会比往常痛上许多。清清,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我也不打算瞒你,如果炎焱潲留在你身边,可能会对他造成伤害。”

这一点,茛觿比谁都明白。炎毒发作严重的时候,他是没有知觉的,他的行动以及思维都是炎毒蛊虫在控制,既然炎毒蛊虫是为了血,就不难保证它们会主动去寻找焱潲。这样,茛觿就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伤害到焱潲。

冷静许久的淡然脸庞脸色终于变了变,茛觿轻轻叹了口气。果真,是上天不让他们在一起么?他苦笑。

原来他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原来他的人生,结局这般悲凉。

原来他到死,都不能与他厮守。

这世道,太过凄凉,太过无情,太过残忍。

喜堂内桌上已经摆好了酒席,焱潲坐在中间逐一给他们进酒,因为人不多,所以这进酒的规矩很快就完成。北国这边的规矩,新人在拜完堂后直到洞房前是不能见面的,焱潲担心茛觿的身体,匆匆喝了几杯就去了新房。

房内有些闷,大红绸子从房上梁横过,垂下来几寸流苏,流苏末端,茛觿坐在桌前倒着酒壶中的酒。

“交杯酒。”茛觿端起其中一杯递给他。

焱潲无声接过,茛觿勾过他的手腕,抬起酒杯要饮尽,被焱潲抓住手腕制住。

“清歌,别喝了,身体受不了。”

茛觿回给他以眼神安慰,道:“朕这一生只和一个人成亲,只喝一次交杯酒。”

他一饮而尽,焱潲顿了顿,仰头喝尽。放下酒杯,茛觿感到一阵心凉,他为他们谋划好了一切,现在,将来,以及,将来他死后的将来。与其日日同床共枕,数着为时不多的日子,在痛苦中煎熬到死,还不如让他一个人默默承受。

他没有为焱潲做过什么,也没有关心过他什么,甚至根本不了解。

茛觿低下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静静看着焱潲转身叩门的动作,心里思绪飘飞。

焱潲,你知不知道,现在面对你的每一刻,朕的心都在绞痛?对你,要朕如何能够不痛苦。

第六卷:月下独酌(二十三)

眼睛好涩,涩得发疼,他尽量让自己直立身体,不让焱潲察觉出任何异样。

独处。悲哀与静。

“焱潲,明日朕派人送你回南国。”他尽量保持自己说话语气的平淡,平日里孤傲的他,在此刻却犹如被丢下山崖还未学会去飞的鹰,在空气激流中不断坐着垂死挣扎,再也寻找不到先前的自然洒脱。

焱潲身形一顿,转头看向他,神情木然,“为何?”

焱潲沉浸在成亲带来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明白茛觿隐藏的另一层意思,现在他的眼里,除了对于茛觿模棱两可的话语的疑惑,根本没有忧愁。

茛觿的心在滴血,可理智支撑着他用冷言冷语一字一句地说的明白:“之前新帝来的时候不是要你回去么,朕留了你这么久,是时候把你还给他了。”

他虚弱的身体支持不住他想要的冷漠的氛围,他想要用有效的时间,以一种利索的手段,让焱潲远离他带来的威胁。

因为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伤害他,是他万万不能去做的事情,就让他一辈子地认为,茛觿就是他的敌人,就让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真相。

焱潲脸色变了变。茛觿这意思很明白,他要他走。

他蹙眉,要问个明白,“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厌倦我了?”

“是。”

“你觉得我没用了?”

“是。”

“你说想要和我成亲,都是假的?”

“对,都是假的。”

手脚像是被冰块冻住尘封,冷飕飕的从脚底一直绵延到头顶。身体冷,骨冷,心更冷。胸口扑通扑通一直规律的跳动,在刚才的某一时刻,似乎已经停止。心像是被人强行掏出,用刀剑穿刺,千疮百孔。

这是心寒么?不是,是心死。

“为什么……要骗我。”他听见自己的喉间挤出这么几个字,没有愤怒,没有被伤害的悲哀,冷冷淡淡的如地底十八层刮来的风。

茛觿将他的表情一览无余,在临近崩溃的边缘,他低着头,不让焱潲见到他发红的眼,用他那让人彻骨的声音道:“因为你是南国新帝身边的重臣,新帝疼惜你,想要你。而朕要你就在朕的身边,只是觉得,用你来折磨新帝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焱潲冷笑,“玩弄我?”

茛觿轻笑,“能被朕玩弄,是你无上的恩德。”

无上的恩德。被欺骗到让他差一点沦陷一辈子,还真是无上的恩德!他想不到,他以为他和茛觿之间的仇恨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以为他可以安安稳稳地与他过完余生,他以为他再也不用受茛觿冷漠的折磨,但这一切都是单纯的他以为。

焉的,他笑了。笑的那么凄凉,那么清冷,多是自嘲的笑容,一声冷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茛觿再也受不住这该死的骗局。

“朕再也不想看到你,收拾好你的东西,明日朕派人送你……”

“够了!君茛觿,你的手段真是让我自愧不如。我平生最恨别人骗我,本以为你将伴我一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用你的暧昧蒙蔽了我的双眼,什么乱仑,什么断袖,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目光骤冷,厉箭一般穿透茛觿单薄的身体,一遍又一遍。

“你骗我,这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挫败之处。君茛觿,或许我应该谢谢你,你教会我,永远,都不要去相信自己的仇人,永远都不要。”这是他留给茛觿的最后一句话,代表了他又多恨茛觿。

那是他对他的恨,一辈子的心头上的伤痕。

茛觿听着门被强行扯开而发出的吱吱声,眼角滑落了一颗什么,冰冰凉凉。他抬头看向挂在房梁上的大红绸子,视野渐渐被模糊。

龙帘轻轻抬步进来,扶起瘫坐在地上发呆的茛觿,柔声道:“殿下起来吧,地上凉。”

茛觿被龙帘搀扶着在桌边坐下,抬头对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月儿发怔,端起酒壶倾倒了一杯清酒,斟酌道:“龙帘,血梓祭说,朕没有一年了。”

龙帘微讶,看着他苦笑着将这一杯酒饮下。方才他们的对话龙帘全都听到了,他明白,焱潲要离开了,阿千也要离开了。心中充满离别愁绪的同时,他也为茛觿而担心。相比于自己,他更能希望他的殿下能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恨极必损,爱极必殇。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其实他们都没有错,茛觿为了焱潲,为了掩盖所谓的真相,他不得不这么做。如果真的要怪,就怪炎毒吧。

这个时候的冷眼甩手,是不是就是为了以后真正的生离死别的时候,心不会裂得更痛呢。

龙帘顺着茛觿的目光望向那一轮明月,半掩在云里,仙逸得不像话。

第七卷:一曲流殇(一)

南国新帝四年,九月二十七,雨落。

尚书府前前后后忙得厉害,大大小小的彩礼堆了一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尚书府大门不断的有人通传拜贴,来的人颇多。

南国尚书炎焱潲,回归南国的第三个月,新帝为他办了一场生辰宴。

南国史臣将此事载入卷中,来显新帝对他的器重。史卷上这么载:南国尚书炎焱潲,新帝器重者也,开国四年九月廿七日,为之举宴,时年二十。

对于新帝的器重,焱潲整日在府中什么事也不做,偶尔得了闲过问过问国事,其余的就如四年前的他一样。他的命里,似乎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做君茛觿的人。

“少主,七大人的拜贴。”阿千将拜贴呈上,抬眼看着焱潲往茶杯里添了茶水。

七大人,七若醉。也算是焱潲真心相待的故友,可现在,他连见都不想见。

焱潲冷眼瞥了那份拜贴一眼,声音寒冷得犹如十二月的荒野,“都让他们回去,今日我谁也不见。”

阿千的神色有些为难,早晨陆陆续续来的各位大小官臣已经坐满了前厅,非要见到焱潲不可。阿千明白这个道理,焱潲身为新帝暗许之人回归,对谁都是一根卡在喉间的鱼刺,虽然不是官场上针锋相对,可眼下焱潲是新帝眼里最重要的人,待他就如掌中宝一般,换作谁,都不得不忌惮。

“少主,这是皇上的诣旨……”

焱潲目光一厉,道:“可我不曾让他下过这个诣旨,我为何服?要做让他自己做。”

阿千只得闭嘴,得了令退下。

他有些想念他们在北国的生活,那个时候的少主是那般温柔,可在他与清帝成亲的那一天,不知怎的半夜抛下洞房花烛,连行礼也没收拾连夜赶回南国。此后他多次想要问他为何,都生生被他的冷漠逼回。

短短三个月,少主也便成了这副他所陌生的模样。他想应该是清帝对少主说了什么,让他能够毫不犹豫地甩手离开。他见过少主心里充满怨恨的样子,可却不是现在这样的。从北国回来后,他便再也没有提起清帝,就像清帝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一滴豆点大的雨滴落在他的鼻尖,凉凉的。阿千的脑中闪过一个人的人影,纵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纵然分隔两地,他还是不能够停止没日没夜对于他的思念。

龙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是不是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低声下气地对着每一位到访客人说了抱歉,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从他们的眼神看出,对于少主不接见他们的这个行为,他们是不满的。

阿千送走的最后一位客人,是七若醉。临走前七若醉问了些关于焱潲的事,奈何阿千不能够回答出分分毫毫。

送完人后,阿千送了口气,转身对门口守门的两个小待道:“你们听好,若是再有人登门拜访,就说尚书大人身体抱恙,不便接见。”

正想入门,便听身后有一人将他唤住。阿千回身将那个人看清楚,顿时懵了。

那人,谷无忧。

阿千下意识地想要赶他走,还未开口,谷无忧倒是先挥手笑道:“阿千侍卫,好久不见。”

阿千蹙眉,一脸敌意地看着他,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尚书府不欢迎你。”

谷无忧完全没有把阿千像看瘟神一样的目光放在眼里,笑意更甚,道:“我来当然是为了见尚书大人。”

阿千转身步入门中,双手拉了门栓就要关门,“我家少主身体抱恙,不宜待客。”

“我想他应该很想听到关于北国清帝的消息吧?”谷无忧在他将门彻底关严的那一刹那利索地将话说出口,然后看着阿千脸上凝固住的表情以及他极不情愿地再一次将门打开。

阿千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利器,才勉强开始考虑起谷无忧这话的真实性。

量他进入府中也没能耐闹出多大的事来,阿千思虑良久,才道:“最好别耍花样。”

第七卷:一曲流觞(二)

谷无忧的到来完全不是在意料之中,阿千也没有想到对策,硬着头皮去通报。

“谷无忧?”焱潲听到这个名字,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刹,就又把视线别开。

阿千点头,“不过他没有拜贴,不像是来祝寿的。”

焱潲想也没想,道:“问过所谓何事?”

阿千怕焱潲听到茛觿的名字就会翻脸,没有实话实说,摇摇头。

焱潲此刻心很静,看书看得眼睛发酸,谷无忧这次来该不会又是想要使诈害他吧?也罢,他近日来也无重大公事要处理,陪他斗上一斗也无妨。

“让他进来吧,让我好好目睹一下孤翼侯的爽朗风姿。”

阿千没有想到焱潲会同意得这么快,微微一诧。现在焱潲视茛觿是敌人,而谷无忧与茛觿势不两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谷无忧为人狡诈,虽贵为孤翼侯,却也成了险恶的代名词,阿千一点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阿千把人领进屋,自己则守在门外以防不时之需。

谷无忧进门便看到坐在一边没好脸色的焱潲,见面就笑,“炎尚书,好久不见。尚书大人回归这么久本侯却不得拜访,真是有失远迎。”

焱潲勾唇,“孤翼侯见外了。同是为朝廷,哪里来的失敬之说。”

他用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谷无忧坐下。

“当下谁不知道炎尚书回归后再得皇上信任,这满天下都是炎尚书得信之事,北国境内熙王爷在南国过的潇洒的消息那是传的满城风雨,北国人多多少少对你有所了解,包括北宫流清殿的那一位。”

焱潲脸一黑。谷无忧满意地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像是无意间提起的那样,继续说下去。

“对了尚书大人,不知你有没有听说,北国烈小殿下突发怪症,一连几日都不得治,眼下就撑不住了。”谷无忧看着焱潲头顶的乌云层子不断加厚,有意挑起焱潲痛楚,“据说清帝这几日发动巨大人力物力征集怪病解法,急得人都瘦了不少。”

当然,焱潲很明白烈儿的怪症是什么,只不过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当面揭穿谷无忧,把他真正想说的话淹没了。

焱潲冷笑道:“他怎样,于我何干?”

谷无忧耸耸肩,道:“本侯以为你们之间的情谊很深,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焱潲挑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谷无忧见焱潲终于问到了点子上,轻笑了一声,“新帝不是想要一统天下么,清帝为烈小殿下的事忙坏了身体,我们可以借此机会一举将北国拿下。”

谷无忧难得为国事操劳,而且一下就迸发出这般野心的目标,焱潲望向他的眼里闪了闪,随即问道:“这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谷无忧眉宇舒展来来笑了,道:“本侯说过,本侯只想要清帝。”

焱潲不以为然,“大动干戈只为了得到他?”

“有何不可?”谷无忧反问。

谷无忧说他只要茛觿,不惜将国家丢入水深火热的兵戈中去,说实话焱潲心里头有些不悦。他与茛觿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喝了合欢酒又怎样,他永远不会承认那个用感情来欺骗自己的人!

如果动用兵戈大战能够让茛觿感受到一点点的痛苦,那么他会做,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让他感到痛苦的东西。

第七卷:一曲流觞(三)

第二日焱潲去宫里头了,他把攻打北国的事情告诉了新帝。新帝哪有不乐意的意思,焱潲难得一次能够关心起沙场上的事来,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拒绝。再说了,他对于北国也已经垂涎了好久。

焱潲得到新帝的肯定答复,心里不喜不怒,道:“臣即刻便去筹备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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