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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留半殇 下——by君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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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是我彻骨的寒。彻骨的,寒。

他再也闻不到他身上的竹清香,再也见不到他的红衣昝白,再也见不到他冷冷的笑。他们从此,再无瓜葛。

他缓缓放开抱住他的手,从背面看不清茛觿脸上的表情,他苦笑,转过身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胸膛深处止不住的颤抖。每向前一步便心痛一分,他现在应该是什么心情?绝望么?还是说应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而庆幸?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上了马车。

人未眠,情眠意眠。这份无法被茛觿接受的情谊,从现在开始就会被尘封,永世再见不得天日。

茛觿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人们都说风水轮流转,他看过太多的别离,今日也算是轮到他了。他想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可他偏偏就是投错了胎,来了这君家,做了这清帝,如今和他这般残局,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哪一步棋下错了。亦或是,他根本不应该来这棋局,举棋落子。

为国事着想那是他的职责,心为谁属那是他的自由。他一席红衣,绝代容颜,早就没有了当初无名客栈与焱潲初遇时的那份青涩。可现如今,他的绝代风姿再怎么动人,除了炎焱潲又有谁会真的欣赏,又有谁会懂他的内心苦涩?

谷无忧是他一生的恨,他又是炎焱潲一世的仇。两人都是他应该憎恨的人,可是他对谷无忧的恨意与对炎焱潲的情感又不一样。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后宫那众多佳丽本就是他的女人,可他没有喜欢甚至欣赏的兴趣。母后说的灵魂与灵魂的坦诚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懂,甚至不会像正常男子一样真心诚意地去喜欢一个人,传宗接代,共享天伦之乐。

他猛地惊醒,拉过一边准备好要回宫的马车,断了车绳,取了马缰。衣玦轻荡,翻身上马。双腿用力夹了夹马腹,向处境马车的方向追去。

茛觿的动作惊动了在一边等候的龙帘,他不明白茛觿突然做出的做法,没有任何预兆,又怕茛觿一人出事,牵了随行马来追了上去。

没错,他不能,他不能真正放下心来去喜欢一个人,但是焱潲可以。报仇是他作为炎家人的使命,而自己是他的报仇对象。他不太会做一些对别人好的事情,但至少他可以让自己死在焱潲手上,这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事,但恰恰就是死在焱潲的手上,一切才会变得心安理得。

最起码……不会再让他觉得,是彻骨的寒。

马行速度因为有了马车的重量而大大减小,根本比不上茛觿的精马快。就算是早行了半柱香时间,倒是很快赶上了。

阿千听见后面的马蹄声追来,于是放慢速度回头查看,当看到是茛觿时惊的下巴都要脱下来了,他急忙拉紧马绳,强迫马绳停下来。车里焱潲察觉到了异样,掀了帘子要问。他刚掀开帘子,便见有一骑从马车边超过,横在马车前。他静静看着马上微微喘着气的红衣男子,心里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他道:“新帝说的对,朕大业未成,还不能放你走。”

茛觿的目光很平淡,看不出波澜。

焱潲半天没有回答,顿时回过神来:“就为了大业?”

茛觿道:“让你回去就回去,别得寸进尺。”

焱潲笑了,原先沮丧的心情一扫而光。无论他要什么理由让他回去,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回到他身边,大业也好,他愿意,因为那是茛觿想要的。

茛觿见他不回答,挑眉道:“想抗旨?”

这个时候龙帘刚好赶到,看到马车被强制拦截也是惊讶,与阿千眼神交流无果,正当龙帘想要开口时,茛觿先开口了。

“北国皇族熙王爷,未经清帝同意蓄意抗旨,乃大不敬之罪。即日起囚禁北宫流清殿西厢,带走。”

第五卷:情迷意乱(九)

八月二十日,北国大晴。难得遇上这么好的天气,宫里宫外都十分热闹。

当然,宫外人们围坐在一起嚼舌根子的大部分话题都是熙王爷的事情。宫里有人多嘴走漏了风声,熙王爷蓄意抗旨被清帝软禁。这说是软禁吧,还是关在宫里头的,早朝都没去上了。这些无业百姓的想法可不单单是这样,他们觉得,清帝软禁熙王爷有一半的私人原因,看上去熙王爷被“打入冷宫”,到实际上,宫里风声紧的很,谁也不知道清帝和熙王爷在做什么。

不过,清帝还真就不会做什么,把熙王爷关到西厢后连一句问候都没有,没有人能猜透清帝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天正午,茛觿在寝殿里看书,突然间外面就有人嚷嚷了。茛觿立马就知道了来者是谁,丢下书本急忙冲到门前想要锁门,手还没碰到门锁呢,那人就冲了进来。

“清清~”那人推开门正好对上茛觿那张黑线的脸,兴奋之余还不忘抱住茛觿。

茛觿牙咬地咯咯响,这眼前全身亮红,再配上女子般娇滴滴的声音,茛觿很想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把他拖出去斩了。

“血梓祭,别把你的手挂在朕身上。”每次看到他,他都能做出一些茛觿想要咬舌头的事情,还有,今天这“清清”的称呼是怎么回事,以前看他清歌清歌叫的开心,也没管他,今日变本加厉叫起清清来了,也是够放肆。

血梓祭和茛觿认识很久,在茛觿的记忆力,血梓祭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做起事情来却有条有理,效率极高。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都可以做到,甚至完美无缺。血梓祭与茛觿同岁,人看上去却没大没小,虽然茛觿看他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颇为不悦,但是往往就是因为这一点,让血梓祭成为茛觿身边的常乐豆,也是成为他挚友的原因之一。

其实两人性格不相像,到如果谈起共同处,也是很多的。他们都喜红,血梓祭喜欢鲜红,茛觿则是喜欢暗红多一些,平日里服饰多是红黑搭配。他们都是贵族后裔,拥有美丽的容颜,高强的武功,有权有财……

最重要的,血梓祭明白茛觿的痛。在北宫烧毁到他十六七岁,都是血梓祭在身旁的。这些年忙于朝政,也见不上几次面了。

“咦……清清你干什么啊,我们老半年没见面了,清清也不来看我。”血梓祭识相放开抱住茛觿脖子的手,开始在殿里游荡,把玩殿里摆设。

茛觿冷哼一声:“没时间。”

血梓祭轻笑:“清清的人我最了解了,清清不喜欢我,就算有时间也不会来看我的。”

茛觿微愣,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血梓祭的脸上总挂着笑,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笑是苦是甜。他取过摆在书桌上的那只玉雕,放在手心反复把玩。

“清清不喜欢没关系,我喜欢就好了!”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茛觿冷眼白了他一眼,在桌边坐下,“这次来,又想做什么事了?”

“有事有事!”血梓祭放下玉雕,一本正经,“前几天清清让我去给新帝道歉说熙王爷不能回去,你猜我看到了谁?就是那个孤翼侯!他和新帝说要去什么云滇岛。”

茛觿一听是关于孤翼侯,来了兴致,“他,去云滇岛干什么?”

血梓祭把那天听到的回答了:“好像是说什么祭祖,要去谷氏陵墓什么的……孤翼侯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啊,还有谷氏陵墓!他祖上倒了八辈子霉才生了这么一个讨厌的家伙!”

第五卷:情迷意乱(十)

云滇岛……谷氏陵墓……孤翼侯还敢说自己和谷无忧没关系!茛觿查的很清楚,南国根本没有谷氏一族,唯一知道的就只有谷无忧。那天北宫大难,看他的装着一眼便知是南国人。

这次孤翼侯去云滇岛,他才不信孤翼侯是简单的祭祖!云滇岛在西周府的一片海域小角落里面,岛上有一座药山,生长着各种珍奇药材,他这次前去,怕是是去寻药的。说不定还与炎毒有关系。

血梓祭自行倒了杯茶,道:“清清怎么想?”

茛觿拾起落在地上的书,翻到方才那一页:“孤翼侯向来是朕的眼中钉,他这次去想必还有别的目的。既然这么可疑,朕不如跟着去会他一会。”

血梓祭细细品茶,心里却飞速般将思绪理了一遍。茛觿不喜欢孤翼侯他知道,而且孤翼侯还做了些让人脸红耳赤的事情,茛觿心里肯定是已经把孤翼侯里里外外恨了个透。这次决定要跟着去一定是有所想法。茛觿的性子他明白,他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他不会去做的,如果现在提出一同前去,茛觿绝对不会同意。但是,由着他一人前去,他又不放心。

血梓祭严肃的表情转瞬即逝,立刻转移话题:“对了,清清啊,我这次来是想帮你看看炎毒的。”

茛觿抬头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不太相信血梓祭能有什么办法,“你懂这些么?朕要是信了你的话,那朕才是真的傻。”

血梓祭不服气,“都说清清你不了解我吧?好歹我也是懂一点巫术的。”

没错,炎毒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巫毒,中毒之人世世代代都倍受诅咒,甚至生出来的孩子也会被巫毒所缠身的,这点来害人的非人计量也只有南国秘术师谷无忧才会做吧?这么说来茛觿觉得血梓祭有半分可信,血梓祭是天生的秘术师,奈何性子太过怪异,又不太喜欢调药,便讨了个闲职整日在府里游手好闲。实际上没有人真正拜访过血梓祭,他每天闷在屋里做什么也没有人会知道。

茛觿道:“你要怎么做?”

血梓祭抽出袖间的小刀,取了一边的小茶盏,道:“那先要委屈清清放点血了。”

茛觿白了他一眼,将袖子向上挽了挽。血梓祭上前来用小刀在茛觿昝白的小臂处轻轻划了一道细短的小口子,接着用茶盏接住溢出来的血,收集完毕后简单包扎了下。

血梓祭道:“我听说清清一年多没发作了?”

茛觿道:“没错。不过中秋日有发作,与以往不一样的是,疼痛感成十倍的翻。”

血梓祭道:“以前不都是在月初的么,怎么变成了月圆夜了。”

茛觿怀疑他是不是看不出半点门道来,嘲笑般问道:“朕也想问你呢?你不是说你懂巫术的么?”

血梓祭干咳了两声:“一年前最后一次发作的时候,有没有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怀疑可能清清你做了一些事情让炎毒受到抑制。”

茛觿回忆,除了前几天中秋外,最后一次发作是在南国炎府,那个时候还在调查焚尸案,在焱潲府上留了几日。那天发作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他只是隐隐约约能想起来一些。

他和焱潲独处,焱潲被他推倒,说了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然后……

茛觿猛然惊觉:“有。那天朕喝了炎焱潲的血。”

第五卷:情迷意乱(十一)

血梓祭沉思。按照茛觿的血色和粘稠度来看,这炎毒里恐怕是混杂了蛊虫,他对于蛊毒这一方面没有太高造诣,目前只知道这炎毒里不止有一种蛊虫。茛觿发作时心如刀绞,腹部如遭受刀剑贯穿,看来应该是有噬心蛊的存在。

下蛊这一狠毒的招数,也只有谷无忧那个败类会用了。

血梓祭放下装着血液的茶盏,道:“看来熙王爷的血对清清的炎毒有抑制作用。”

茛觿听言,想起焱潲说的话,不管怎样,他们两个的血永远也不可能会融合在一起。如今居然被他的血给救了,还真是羞耻。

“朕不信世上有什么人血可以治愈病患的说法。”

血梓祭笑道:“清清错了哦。这不是什么治愈,就想清清说的,一到月初的时候炎毒就会蠢蠢欲动,那么清清有没有想过呢,这些小蛊虫为什么会蠢蠢欲动在清清体内乱动?清清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熙王爷的血满足了小蛊虫的需求,所以它们就安分了啊。通俗一点说,就是熙王爷供养了清清体内的炎毒蛊虫。”

供养?敢情这一年多炎毒没有发作就是因为炎毒蛊虫得到了炎焱潲的血,满足了?荒谬!好好的蛊虫怎么偏偏撞上炎焱潲的血就安分了呢!

茛觿表情严肃,“你别乱说。炎毒蛊虫怎么好端端的会喜欢炎焱潲的血?朕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血梓祭耸耸肩:“那可说不准啊。你想啊,这毒叫做炎毒,熙王爷呢,又姓炎。这中间有什么关系谁说的准呢。还有,清清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知道。”血梓祭收回笑容,“所谓蛊虫,不是自打它们生出来就会听人使唤的。蛊虫的种类不同,所需要的血的需求量不同。蛊虫还没有孵化前,要有饲主的血来支持生命。在饲主的血液中生存孵化,对于饲主的气味它们了如指掌,而且只会听从饲主的话。”

茛觿心里周旋了一番,觉得他所想的炎毒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如果真的是血梓祭说的那样,那么这炎毒的来历他还真的有必要重新调查一下。

他问:“下蛊之人一定是饲主么?”

血梓祭摇头:“不会。”

这炎毒是谷无忧下的,茛觿一直把谷无忧认为是造事者,如今看来,谷无忧手头有没有解药,这倒不是重点了。

还有,蛊虫对炎焱潲的血有反应,而蛊虫又只会听饲主的话,如此说来,蛊虫把焱潲当做了……饲主。

不对,这种一定是遗漏了什么,还有他没有察觉到的东西。这一切都太过可疑,茛觿不得不防。这世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他不难保证焱潲不是蛊虫饲主。焱潲对于炎毒的事情提到的也不多,说不定是有意隐瞒什么。

炎焱潲,有点意思。

茛觿不屑的笑了一声:“小小蚱蜢也想要掀起大浪?谷无忧、炎毒,即便是能力再大,又能奈我何?”

心里有淡淡的落寞与失望,自从开始猜测焱潲是饲主开始。茛觿和焱潲有仇,仇家下蛊来寻仇,这看上去再自然不过了,而谷无忧,只是一个用来抵挡真正面目的中阶人,替罪羊?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先找到谷无忧。而找到谷无忧的唯一途径,就是找到孤翼侯。茛觿现在不能说认定焱潲就是饲主,却也已经起了疑心。

不过,不知道为何,他还是希望焱潲和此事没有任何关系。

第五卷:情迷意乱(十二)

第二天早晨,茛觿上完朝后命人把所在西厢上的锁打开。小院里没人,也没有侍卫,有些败落。

阿千被茛觿以罪臣侍卫的借口调去前朝做苦差了。其实什么抗旨不敬的原因都是他胡乱说的,为了留下他。将他关在西厢两三天,倒也没什么动静。

他推开焱潲微微掩着的房门,回身将门扣上。屋子里没有开窗,正好遇上阴天便暗暗的,他大概可以看出帘帐内的被褥微微隆起,他走进掀了帘子进去,焱潲睡得正熟。

茛觿冷眼一把抓住被褥一角,忽的掀起。冷气突然侵入,焱潲挣扎了一下,渐渐没了睡意。

“熙王爷,您还真是悠闲啊?”茛觿弯腰对上焱潲缓缓睁开的眼睛,冷嘲热讽。

焱潲看清面前人也是一惊,急忙坐起身子,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是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清帝殿下怎么大驾光临?再说了……入秋了掀了别人被子可是会着凉呢。”

着凉?茛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他是有些担心他这两天被关在这里没人使唤过不踏实,看来这日子过的还挺滋润的嘛?茛觿真的恨当初没下狠口把他打入地牢。

“给你半盏茶的时间,把衣服给朕穿上。”茛觿说要回身出去,在一旁坐着等候。

焱潲的嘴角挂上一抹笑意,慢慢吞吞的穿好衣服理好发冠才出来,等的茛觿差点没踢桌子。

“让清帝久等,真是不好意思。”焱潲去橱柜取了一罐苦丁茶,亲自沏了壶茶。

茛觿还是一副冷冷的老样子:“过几天朕要去云滇岛一趟。”听到焱潲恩了一声后,他继续道:“朕怕宫中无人监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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