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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驸马爷——by春溪笛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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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清晰。她阅书无数,曾经从书上看过不少图纸,当时看到只觉得那些图大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现在有这么一份图纸作对比,顿时明白它们缺乏什么。

这种图才是给匠人用的图,那画得那么逼真又那么精细,连哪个地方下钉子都是一瞧就懂!

晏宁公主目光微亮:“阿兄,这图是谁画的?”

赵崇昭见妹妹光盯着第一张图直看,还以为她不喜欢,听到妹妹这么一问,顿时来劲了。他说道:“上回我不是和你说我遇上个有趣的家伙嘛,叫谢三郎的那个,他给我画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晏宁公主问:“就是给你献药的那个三郎?”

赵崇昭说:“对,就是他!宁儿你想见他吗?我让他进宫来陪你玩好了!”

晏宁公主皱起眉,问道:“你把他的身世查清楚了?”

赵崇昭不以为然地说:“没,已经派人回去他们那边查了,大半个月的路程呢,没那么快查到。”他知道妹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劝慰道,“三郎他们家就三口人,一个女人带着一双儿女,燕统领把过关了,他们都没练过武,有什么好查的?”

晏宁公主说:“不练武不代表其他的,比如他会用药,说不定也会用毒。”

赵崇昭知道妹妹说得有道理,却还是很不舒服。

天天想着这会遭算计那会遭算计,累不累啊?

他既气恼又心疼,气恼的是自己不够争气,老做不好事情;心疼的是妹妹明明已经这样了,还得经常为自己操心。

赵崇昭垂头丧气地保证:“行,你选好我让人把图纸送回去,绝对不和他见面了!”

晏宁公主见赵崇昭耷拉着脑袋,有些不忍。她咬咬唇,说:“我只是开玩笑的,阿兄不会真被吓到了吧?”

赵崇昭一愣,呆呆愣愣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见到兄长这副模样,晏宁公主心里有些忧愁。

这样的兄长,怎么制得住群臣和诸王?

尤其是恭王……

那位皇叔行事作风与“恭”字可没有半点关系!

晏宁公主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定心绪后浅浅地笑了起来:“你派人接他进来见我,我想见见他,和他学学这种画法。”

赵崇昭高兴了,他马上说:“那好,我这就叫人去找他!”

晏宁公主说:“……已经很晚了。”

赵崇昭这才记起这是大晚上,男女七岁不同席,公主见外客已经不合礼数了,再在大晚上见的话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儿!

赵崇昭说:“那我明天再找人把三郎接来,宁儿你快休息吧。”

晏宁公主说:“嗯。”

这个三郎确实不错,很多想法都十分巧妙,但在放任他接近兄长之前她必须先把把关。

兄长身边的人可以有野心,但绝对不能有异心。

第十一章

谢则安第二天一早就见着了张大德。

张大德面色肃然,向谢则安说起晏宁公主要见他的事。

谢则安说:“听你大德这语气,公主殿下好像比太子爷还可怕。”

张大德和谢则安很熟,压低声音说:“皇室中人若要排个号,小殿下是可以排第三的。”

谢则安说:“前头是当今陛下,另一个是谁?”

张大德惊奇:“你为什么不猜是太子爷?”

谢则安说:“……呵呵。”

这两个字透露出来的感情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一瞬间将谢则安的意思传达到张大德心坎里。张大德声音压得更低:“排在第二的,是恭王。”

恭王。

这个人物谢则安并不是第一次听说。

这段时间谢则安听得最多的名号有三个,当今陛下,太子爷,以及恭王。

提到恭王时坊间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只不过最后都会变成以所有人缄口不敢言为结尾,可见恭王的威名深入人心!

张大德居然说晏宁公主仅仅排在恭王这号人物之后,谢则安不由有了几分好奇。

他对张大德说:“我去见公主适合吗?”

张大德说:“小殿下想做什么事,陛下和殿下一向不会阻止。”

谢则安说:“那我这就随你进宫。”

张大德说:“小殿下对你画的图纸很感兴趣,我看三郎你用的笔好像和毛笔不太一样,你要不要带上?”

谢则安说:“也好。”

谢则安用的笔是铅笔,这时代当然没有这东西,不过铅笔做起来并不难,他叫张大义找人帮他做了出来。

铅笔用的原料并不是铅,而是石墨。石墨这原料找好了,谢则安又让人弄了点树脂、硫磺之类的统统加进去,具体配方他不知道,所以他让“专业人士”试验了几天,终于做出了硬度适合、不易折断的铅笔芯。后面就更简单了,给铅笔芯套个“衣服”就好。

听到晏宁公主注意到了图纸的不同,谢则安想了想,叫谢小妹去房间把自己那套铅笔拿出来。

有时候铅笔用起来比毛笔方便,把它献到晏宁公主面前倒也不错。

谢则安拿定了主意,跟着张大德进宫。

虽然是第一次到皇宫,但谢则安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路上都乖乖紧跟在张大德身后。

张大德惊讶不已,小声说:“三郎,我头一回进宫时都惊呆了,你怎么好像觉得很平常?”

谢则安说:“不就是大一点吗?”

作为一个去过故宫、逛过长城、摸过飞机航母的现代人,这皇宫除了规模大之外,没什么值得谢则安惊叹的。

张大德张大了嘴,正要再说话,忽然听到一声爽朗洪亮的笑声:“好一个‘不就是大一点嘛’,你是谁家的娃儿?”

张大德吓了一跳。

谢则安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玉面中年人站在不远处,约莫三四十岁,五官硬朗,胡子齐整,头上戴着金冠,腰上挂着金玉带,瞧上去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池中之物。

谢则安说:“草民谢……三郎,见过——”他拖长尾音,看向张大德。

张大德这才回神,惶恐地跪下:“小德子给王爷请安!”

谢则安不想跪,直棱棱地站着见礼:“见过王爷。”

中年人不以为忤,看向伏在地上的张大德:“你是皇侄儿身边的小德子吧?这是领人去见皇侄儿?”

张大德说:“不,小的是领三郎去见公主殿下。”

中年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摆摆手说:“那去吧,别让晏宁等太久。”

说完中年人转身上了软轿,轻敲着轿沿示意轿夫起轿,消失在谢则安两人的视线中。

这回张大德瞧清楚左右没人了才敢说话:“刚才那位爷就是恭王。”

谢则安眉头一跳。

刚才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张大德这么一说,他莫名地有了种寒透心骨的感觉。

果然是个可怕的人。

谢则安很快又稳下心来。

可怕不可怕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是想浑水摸鱼捞点好处没错,但他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会成为这种人物的对手!

等级本来就不一样,人家哪会把他放在眼里?他根本不必杞人忧天。

谢则安说:“别说了,随便说句话都会给人听见,你还是直接把我领过去吧。”

张大德点点头。

晏宁公主的住处没一会儿就到了。

谢则安目不斜视地跟在张大德身后。

张大德跪地请安,谢则安却依然直棱棱地站着,拱手问安:“见过公主。”

事实上他根本见不着公主,因为他们之间隔着蹭蹭帷帐,他连晏宁公主的一根头发都瞧不着。

谢则安对晏宁公主的长相不太好奇,问完好就站在原处等候对方发话。

他毫无好奇心,晏宁公主却想看看他的模样。

她抬抬手,示意宫女把帷帐一重一重撩起来。

直至只剩一重珠帘,晏宁公主才叫人收手。

谢则安见到了晏宁公主。

虽然知道晏宁公主肯定比赵崇昭小,真正看到床上半卧着的小女娃时谢则安还是有些意外。

实在太小了。

现代的小女娃儿,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

而张大德怎么评价晏宁公主来着?皇室中人她能排第三位。

谢则安从一开始就没敢小瞧这个时代的人。

他冷静告罪:“冒犯了。”

晏宁公主同样在打量谢则安。

她已经知道谢则安年纪和她兄长相当,可眼前的谢则安看起来却像比她兄长小上一两岁。这么小的年纪就有那么多心思,绝不是寻常人。

两个半大小娃娃都面色沉静地将对方品评一番。

最后晏宁公主终于开口了:“听阿兄说你是和你阿娘、小妹一起入京的?”

谢则安点头。

晏宁公主问:“为什么只有你们三人入京,你们家的男丁都不在了?”

谢则安说:“我不知道。”

晏宁公主隔着珠帘深深地看着他。

停顿片刻,她再次问:“你们是来京城投亲的?”

谢则安明白了,晏宁公主是想直接盘问出他的底细。他继续回:“我不知道。”

晏宁公主被他噎得一滞,有些气恼地蹙眉。

她冷笑说:“像谢小官人这样的人,居然会不知道为什么要入京?”

谢则安趣道:“殿下很了解我?”

晏宁公主静默不语。

谢则安说:“我确实不知道。”

晏宁公主咳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

谢则安说:“假如有人抛弃妻子,他是否还算我们家的男丁?”

晏宁公主一愣。

谢则安说:“假如果真如此,我们在京城是否还算有亲可投?”

晏宁公主脸色稍霁。

她说:“这样的话,你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去确认这两件事,你心里有主意了吗?”

谢则安说:“老实说,并没有。”他淡淡地坦言,“这样的‘父亲’我也不太愿意认他,入京是家母的心愿,我遵从她的意思行事而已。”

晏宁公主没有说话。

谢则安这种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可晏宁公主生在皇家,见过太多父不父、子不子的事儿,并不像士大夫那么迂腐地认为应该一味愚忠愚孝。

那不是忠孝,是犯蠢。

晏宁公主说:“听说你很疼你家小妹?”

谢则安说:“嗯。”

晏宁公主说:“让她进宫陪我一段时间吧。”

谢则安眉头微动,平静地说:“我不会再和太子殿下有任何往来,请公主殿下放心。”说完他直接转身往外走。

原以为是个卧病在床的可怜女娃儿,没想到果然不愧是“帝女”,直接想把他抓在手里拿捏。

谢则安固然想攀上赵崇昭这座靠山,可他想找靠山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全李氏和谢小妹。

要他把谢小妹送进这吃人的皇宫当人质?想都别想。

晏宁公主没想到谢则安会干脆利落地离开,愣了一会儿才下令:“拦住他!”

她一急,扶着床沿猛咳起来。

谢则安听到那钻心地咳法,有些不忍地顿步,转身遥遥看着晏宁公主。

晏宁公主说:“我可以帮你找到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到时你想认还是不想认都由你。”

谢则安安静地站在原地。

晏宁公主没想到有着那么多奇妙想法的谢则安居然是这么个拗人,不过是试探一句他就变成这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有些气恼,却又明白是自己不对在前。

晏宁公主平复好呼吸,对谢则安说:“是我不对。”

谢则安惊讶地抬眸,对上晏宁公主清亮的眼睛。

晏宁公主说:“我只是想试探试探你是不是真的那么疼爱你妹妹。”

谢则安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试探出来以后呢?”

晏宁公主见他明显还在为刚才的提议生气,咬了咬牙,坦诚相告:“知道了你的软肋,我对你当然比较放心,这样我才敢让你留在我阿兄身边。”她对谢则安动之以情,“易地而处,如果有人要接近你妹妹,难道你会在不知底细、不知深浅的情况下让他们接触?”

谢则安顿了顿,说:“我明白了。”

晏宁公主松了一口气。

她鲜少见外客,要是难得见一次就落得尴尬收场,她会开始怀疑自己。

谢则安说:“有这么个兄长,殿下真是辛苦了。”

连叫什么样的朋友都得把关,可见赵崇昭多不让人放心。

晏宁公主:“……”

她替赵崇昭辩驳:“兄长他不是不会想,只是不乐意去想。他要是肯下功夫,肯定能做得很好。”

谢则安淡淡地提醒:“可惜有人帮他把功夫都下了。”

晏宁公主这次真的错愕了许久。

直至左右悄悄喊了声“殿下”,她才猛然回神。

晏宁公主眼睫微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你说得对。”

她抬眼看着谢则安:“你什么时候想要去找你的‘父亲’,都可以来找我,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谢则安说:“多谢殿下,不过我还有点事要弄清楚。”他朝晏宁公主笑了笑,“殿下请放心,我不是那种瞎客气的人,需要的时候必然会开口。”

晏宁公主怔了怔。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仿佛像春日里头的花儿一瞬间全开了。

第十二章

谢则安正午就见到了赵崇昭。

赵崇昭一见面就追问:“三郎,你和宁儿说了什么?”

谢则安可不能和赵崇昭一样大咧咧地直呼公主的名讳,他恭谨地说道:“公主殿下对我用的铅笔很有兴趣。”

这是谢则安和晏宁公主套好的说辞。

赵崇昭不疑有他,兴致勃勃地问:“什么铅笔?”

谢则安拿出一套新的,削了一支给赵崇昭看。他说道:“公主殿下腕力差了点,写毛笔字很辛苦,用铅笔的话字比较容易成型,挺适合的。”

赵崇昭瞧着有趣,当下让张大德找张纸来试写。

他手劲大,没一会儿就把笔尖给弄断了。于是写了几个字后他就摇摇头:“不成,不好写。”

谢则安说:“殿下力气过人,当然不一样。”

赵崇昭想了想,又拿起笔写了几下,说:“这笔尖够细,要是拿来抄书的话省纸,倒也不错。”

谢则安惊讶地瞄了赵崇昭一眼。

赵崇昭恼羞成怒:“你那小眼神儿是什么意思?”

谢则安一脸意外,接着才极有诚意地溜须拍马:“殿下时刻惦记着百姓,实乃百姓之福!”赵崇昭会说出“省”字自然不是指他自己,他哪需要省?

赵崇昭面不改色气不喘地说起了大话:“我离京期间停停走走,见到不少读书人买不起书,都用手抄的。可纸价同样不便宜,很多人连纸都买不起。在京城时人人都说大庆朝富足,这次我去瞧了瞧,觉得一点都不富,一点都不足。这样的感触,是呆在宫里体会不来的。”

谢则安瞧了他一眼,施施然地说:“殿下琢磨出这套说辞是想去骗人吧?或者应该说,殿下想去欺君。”

赵崇昭:“……”

谢则安不客气地指出赵崇昭的漏洞:“去时我不知道,可回京时我是知道的,殿下一路上何曾扫过一眼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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