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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驸马爷——by春溪笛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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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则安斥喝:“别胡闹了,躺下等胡太医过来!”

赵崇昭紧紧地抱紧谢则安,不依不饶地往下说:“三郎,你再相信我一次……”

他不在意了,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就算谢则安身边有再多人他都不会再生气,只要谢则安留在京城就好。他混蛋得让谢则安那么难过——他让谢则安那么难过却根本没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他真是个蠢到极点的混蛋。要是能让谢则安高兴起来,他马上把那些看不顺眼的家伙都找回来——只要他们能让谢则安高兴就好。赵崇昭又红了眼,小心翼翼地亲了亲谢则安的耳朵:“三郎,我保证再也不会乱发火,再也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

谢则安感觉着赵崇昭那滚烫的体温,缓声说道:“昨天有人想杀我。”

赵崇昭浑身一震。

谢则安平静开口:“多亏了你,我才免难于幸,逃过一劫。”

赵崇昭紧张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多亏了我?三郎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则安挣开赵崇昭的怀抱,抬眼和赵崇昭对视:“在那之前,我看到你抱着别人快马加鞭地赶着回宫。”

赵崇昭如坠冰窟,通体冰凉。

谢则安说:“于是我临时起意出了城,没有经过平时回家的必经之路。巧的是李明霖准备去我府上和我谈太学的事,正好碰上了埋伏在那里的刺客。李明霖的官服和我的有点像,傍晚光线又不好,那批刺客把他当成了我,动手想杀他。好在大郎的人及时赶到,李明霖才不至于出事儿。”

赵崇昭勃然大怒:“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

谢则安说:“大郎擒了活口,刺客供认说他是福王小公子派来的。”

赵崇昭整个人僵住了。

谢则安险些遇险的时候,他却正抱着落水“昏迷”的赵奕景回宫——

难怪赵奕景会问“谢尚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原来他胆大妄为地设伏杀谢则安!假如谢则安真的遇刺,假如谢大郎没有抓到活口,赵奕景会凭着自己“昏迷”轻松洗脱嫌疑。而他肯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把赵奕景当弟弟疼爱……

他是个蠢货,他真是个蠢货!

连真心假意都分不清,因为这种居心叵测的家伙让谢则安伤心!

第二零一章

赵崇昭病得急,好得却也快。到中午时他已经退烧了,嗓子还是不行,眼巴巴地看着谢则安,想说话又说不出来,顿时抓耳挠腮,十分着急。

谢则安既然与赵崇昭说了实话,便是决定再信赵崇昭一次。他与赵崇昭走到今日实在不易,因为赵奕景的出现而将前面的努力付之一炬未免太可惜。这个赵奕景居心不良是肯定的。至于他是自己对赵崇昭有别样的心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则安说:“大郎已经在追查,赵奕景那边……”

听谢则安提到“赵奕景”三个字,赵崇昭眉头一拧,面上满是恼怒。他待赵奕景不薄,从小有好东西都不忘送他一份,这些年他虽然把他抛诸脑后了,再见之后不也像从前那样待他?没想到赵奕景竟歹毒到要置谢则安于死地。

谢则安说:“他大概是被人蛊惑的,那刺客不像是福王府中的人。”

赵崇昭想反驳,喉咙却疼得厉害。戴石适时地给他送上纸笔,让他在纸上和谢则安交谈。赵崇昭马上挥动笔杆:“他当然不会找府中的人,又不是多蠢的人。”

谢则安说:“这批人来得蹊跷,而且训练有素,不像是江湖草莽。偏偏大郎稍一审问刺客就供认不讳,好像压根扛不住刑一样。这件事透着古怪,一定要彻查清楚才行。今天他们敢在京城刺杀我,明天说不定会向别人杀手。”

赵崇昭坚定地说:“当然要查!”他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一个令牌,在纸上写道,“这是调用暗卫的信物,三郎你拿着,以后你和我一样可以动用暗卫!”

谢则安:“……”

暗卫这东西,有点阴损。它一方面要暗中保护赵崇昭的安全,另一方面则要负责探知赵崇昭想知道的事。简单来说就是如果赵崇昭想知道兵部尚书晚上和小妾用什么姿势玩耍,他们都会尽责地去蹲墙角。他们从懂事开始就被培训成对皇室忠心耿耿的死士,只要在任的皇帝一声令下,让他们集体抹脖子都成。

赵崇昭在这方面一向信任他。只要他想要的话,不管什么赵崇昭都会捧到他面前。只是这种无条件的信任来得太轻易,他不知道下一刻赵崇昭会不会也轻轻松松收回。这样的话,有无数人提醒过他,亲近的不亲近的,为他好的为他担忧的,都会提上一句“伴君如伴虎”。一来二去,他在看到赵崇昭和赵奕景在一起,免不了会想起那些悲观的劝诫,在心里恍然地说:“果然如此。”

说到底,他这个人只相信自己。

世上真的有人能够把一切毫不犹豫地交付给另一个人吗?谢则安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是那样的人。可赵崇昭却愿意这么做,明明是一国之君,却巴巴地把玉玺和暗卫都与他“共享”。要是换成哪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大庆早就落入他人之手,从此永无宁日了。

谢则安说:“赵崇昭,你不必把所有东西都给我。”

赵崇昭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谢则安。他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亲吻谢则安的耳朵。

他害怕,害怕自己把所有东西捧到谢则安面前,谢则安却不信也不要。他提了再多遍让谢则安陪着他一起批阅奏章,谢则安都轻描淡写地掠过他的提议。他把暗卫给谢则安,谢则安也说“不必给我”。

那谢则安要什么呢?他还有什么可以给谢则安?

赵崇昭把脑袋埋在谢则安颈边,像只撒娇的大狗。那种在心里不断涌动的不安和彷徨,毫无阻碍地传递给了谢则安。

谢则安说:“不全是你的问题,会闹成这样,也有我的原因在。”他微微退开,和赵崇昭对视,“我说过,我没有你们想象中好,我不像看起来那样事事都有把握。为了不让自己走错半步,我往往要探明一切才肯迈步。一旦遇上未知的道路,我就会裹足不前。比如我们之间……”

赵崇昭紧紧握住谢则安的手。

谢则安看着眼前熟悉之中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眉宇。相识十年,他似乎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赵崇昭。相比初见时那个圆润的小胖子,赵崇昭早已彻底变了样。随着身形不断拔高,胖乎乎的体型渐渐被英伟挺拔的身材取而代之,当初的圆溜溜的脸蛋也越来越棱角分明——那双动不动就瞪圆的眼睛,如今也变得稳重了不少。

他们之间从前总是赵崇昭一步步相逼,他一点点回应,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他自己从未细想。

他甚至没有注意过赵崇昭的改变。

谢则安说:“无论做什么事,别人进一步自己才走一步,永远是讨不了好的。”他轻轻回握赵崇昭的手,“我们选的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却从来没有真正敞开心扉好好说清楚,会闹成这样也不冤。”

赵崇昭少有地安静听谢则安讲话。

谢则安说:“你应该也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要么不要,要么就要全部。”

赵崇昭微微错愕。

谢则安说:“我不在意你重用多少良臣忠将,不在意你信任什么人,也不在意你找多少人变着法儿讨你欢心。但是像赵奕景这样的,不一样。”

赵崇昭想告诉谢则安没什么不一样,却被谢则安用目光制止了。

谢则安说:“赵奕景与你相识得早,在我还没有出现前他已经在你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靠着这十年来的相处,我也许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打败,但是要我为了这种事去和他针锋相对,我做不到。要和别人抢才能抢回来的感情,对我而言实在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义。”

赵崇昭不由紧紧抱住谢则安,像是害怕谢则安会消失掉一样。

他是大大咧咧的人,谢则安要是不说,他永远想不到这些事。谢则安和他不一样,他要是觉得谢则安和谁走得近,绝对是先把谢则安抢回来再说。谢则安对感情有着近乎洁癖的要求,一旦变了心变了味变了质,谢则安再也不会看半眼。

谢则安说了,要么不要,要么就要全部。

赵崇昭心里有点激动。

至少这一点,他是可以做到的!

赵崇昭硬是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话来:“不用抢的,永远不用抢,三郎,我爱你,我只爱你。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也只爱过你一个……”

谢则安打断:“别说话。”他顿了顿,“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事到临头,又免不了多想。”他侧首,在赵崇昭唇上亲了一口,“对于赵奕景的出现,我是在意的。只不过在你面前我装得一点都不在意——装得太自然,所以你根本没发现,我自己也差点相信了。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扩大。装到最后再也装不下去,我不想再哄你也不想再让步,我们这段时间才会接二两三地吵起来……”

赵崇昭收紧手臂,心中喜悦得很。这是谢则安第一次说出对他的在乎,即使只有一点点,他也已经喜出望外——他最害怕的是自己不管做什么谢则安都无动于衷,他拿出的所有东西谢则安都不需要。

谢则安说:“赵崇昭,你不用把所有东西都给我。”他把赵崇昭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难道暗卫在你手上,你就想不出办法帮我?”

赵崇昭对上谢则安的目光,精神一振,哑着声音保证:“我叫他们彻查这件事!”

谢则安微微地笑了笑,说道:“可以。”他拍拍赵崇昭的脑袋,“不过我觉得你们暗卫的业务水平有点落后了,不如叫大郎给他们培训培训……”

赵崇昭两眼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谢则安让赵崇昭放开自己,去把谢大郎找过来一起商量。赵崇昭现在也是半个哑巴,和谢大郎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谢则安这个“中间人”觉得挺有趣。

他向谢大郎说出自己的意思。他这么做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出了这样的事,要是不找到能暗中保护他的人谢大郎是绝对不会放心的。谢府已经被谢大郎布置得密不透风,但真正能跟随在暗处的高手却难找得很,谢大郎怎么肯离开?

谢大郎听后果然两眼一亮。他掌控着谢则安的情报网,和暗卫交过几次手,虽然手法落后了点,身手却是一等一地好。而且赵崇昭肯让谢则安接触暗卫,说明他们之间已经和好如初。左右谢则安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离开京城的,没和赵崇昭闹僵日子会舒坦很多——至少不用和皇权对着干。

谢大郎在纸上和赵崇昭谈判:“给三郎两个高手。”

赵崇昭瞪着谢大郎。

他还不知道么?根本不用他来帮谢则安讨的!

谢大郎继续写:“我来挑。”

赵崇昭:“……”

感觉好像他出了人,好感度却是谢大郎刷了!!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谢大郎。

第二零二章

姚鼎言最近心情不太痛快。

因为他最近看沈敬卿不太顺眼,左看右看都不顺眼。再瞅瞅谢则安身边那一溜人,姚鼎言心里更不痛快了,据说谢则安和富延年一行人前两天聚会,引得东郊桥市拥堵不已,河水里不知道漂了多少向他们抛去的绢帕。

弄得谢则安一行人被迫转移阵地。

这桩风流逸事在京城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个说“谢三郎”好,那个说“傅官人”也不差,再来就是其余几个长得俊的青年才俊了。总之,谢则安往来的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怎么瞧怎么让人喜欢。

更重要的是,经得起眼镜考验!姚鼎言一戴上眼镜,便明白沈敬卿和杜绾在朝中为什么这么不讨喜了。倒不是他们五官不正,而是他们面向女干邪,怎么看都不是好人好官……

谢则安登门拜访姚鼎言,正巧看到姚鼎言在写字。

他乖乖巧巧地往旁边一站,好奇地瞄了瞄姚鼎言正在写的东西。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谢则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几分小狡猾。这是孔子说的。澹台灭明,字子羽,本来想当孔子弟子,孔子一瞅,面向丑恶,看着不是好人,不收。后来澹台灭明才思出众,品行高尚,追随者众多,牛逼大发了。孔子知道后就感叹了这么一句,以此告诫自己和弟子不要以貌取人。

姚鼎言为什么会写这么一句话?显然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犯以貌取人的错误,正在深刻地反省呢。

谢则安不说话,他装鹌鹑立在一边给姚鼎言研墨。

姚鼎言早瞧见了谢则安,见他那理直气壮的讨好架势,没好气地说:“当初你徐先生身居相位,你总避嫌着不去见他。现在我在这位置了,你倒是不避嫌了,得了空就往我这边跑。”

谢则安说:“反正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何必在乎那么多。”

姚鼎言瞧着谢则安那横样,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谢则安真要这么想就好,可惜不管他威逼还是利诱,谢则安总有他自己想法,永远不会像他其他学生那样无条件支持他所有做法。谢则安还是太顽固了,总执着于一时的对错。事实上要进行彻底的变革,怎么能只着眼于眼前?即使眼前有点儿怨声,长远来看却是好处居多。

偏偏谢则安总能“捐弃前嫌”,冷不丁地上门地来和他商量这商量那。等他回过味来,谢则安又从他这讨了鸡毛当令箭,回去按照自己的想法瞎捣鼓。

姚鼎言瞅着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谢则安,有点拿他没辙:“你又想做什么?”

谢则安说:“也没什么,就是想来和您商量商量‘存储’和‘贷款’的盈利怎么处理。我的看法是基础建设一定要搞好,俗话怎么说来着,‘要致富,先修路’,我琢磨着按照各地贷款的盈亏份额,把各地的路修一修。”

姚鼎言眉头一跳。

青苗钱也有盈利,每年都能给朝廷带来三成利润。这三成用到哪里去了呢?按照当初的计划,一部分藏入国库,以备荒年救赈;另一部分用作军饷,支持兵事变革。这两个地方都是大窟窿,年年都把国库吃得一干二净,偌大一个大庆竟年年都没什么余钱!

谢则安搞的这个“存储”和“贷款”,起初大伙都不以为然。不就是钱庄吗?天底下那么多钱庄,也不见他们多有赚头。

没有人料到这么一种情况:谢则安和张大义是连白手起家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一旦手里有了大批资产,那利润简直是滚滚地来。谢则安有着敏锐的商业触觉和超前的经济理念,张大义有着过人的管理能力和经营能力,两个人联手合作,农业合作社汇集的资金不到一年就翻了十番。

这个惊人的事实吓呆了不少人,他们连骂上一句“与民争利”都忘光光了。

此时此刻,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回去赶紧叫负责“养”自己的商户去找张大义,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张大义向来豪爽重义,早年跟着他一起干的人如今都赚得盆满钵满。仔细数数如今排得上号的商号,哪家不是和张大义走得近的?再想想如今大伙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以“张氏商号出品”为第一选择?

不知不觉间,农业合作社已经把天下商户都“合作”进去了,但凡想自己玩儿的,最终都因为落后于其他人而被淘汰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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