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我要等导师。”
“导师什么的，你先回去再说！”
“你急什么，我又没事。”满嘉弯腰慢吞吞收东西。
“我有事行了吧，大哥，大爷，祖宗，一声不吭就走，家里找你又快疯了。” 被称作毛豆的小个儿说话跟爆豆似的，手脚利落地把杂七杂八东西一股脑塞登山包里，背在自己身上，“嘉嘉，这里真的很危险，走啦走啦！”
——这怎么回事？
白顾咳了声：“小兄弟，你能解释一下吗？”
毛豆动作忽然停住，将满嘉往身后藏藏，摆出警戒姿势：“你、你能看见我？”
“显然能。”白顾回答。
毛豆大惊失色，二话不说，突然一扬手，黄光一闪，一张符往地上砸去，顿时滚滚浓烟。
这浓烟，挡了白顾视线。
他正感到奇怪，就见金光自浓烟中升起，一只金色的战靴，从浓烟中踏了出来。
转眼间，一位人高马大金盔金甲的将军立在眼前。将军的手上还绰着杆金灿灿的枪，枪头有小臂那么长，枪杆有鸭蛋那么粗！
将军马步一扎，金枪往身前一横，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态。
那将军戴着头盔看不清脸孔，然而透过他的动作，白顾赫然感到一阵威势袭来。
他脸色变了，一霎那，眼里只有那杆枪，心里头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古时水一见这场面，瞥了白顾一眼，果不其然在对方眼中看到跃跃欲试，于是也开始皱眉头。
“咦？这么真实，这是裸眼3D成像吗？怎么搞的？什么时候装上的放映机？”满嘉对于科学研究有超乎常人的热情，已经开始四处找放映机了。
“赶紧走！”这符毛豆也只有一张，要不是觉得面前人太危险太难缠，为了掩护他俩安全撤退，毛豆根本舍不得掏出来。
他用来追踪满嘉的纸鹤，飞到这里就莫名翘辫子，他开了阴阳眼一看，隔着门就能感觉到浓重黑气和死气，吓他一大跳。
满嘉是个书呆子，还不信怪力乱神这些，现在身处龙潭虎穴，毛豆担心得都要炸了，偏偏在手机里听满嘉状况不妙，大急之下不管不顾使了招声东击西，计划浑水摸鱼，只希望能把屋里人阻挡一阵，结果竟然被识破！
今天这事，恐怕不得善终。
毛豆悄悄摸兜，出来之前没有太多准备，口袋里的符不超过十张……这次他可是下了血本了，满嘉竟然还不走！
真有把人打晕的心。
“——白顾白顾快出来，屋子着火了！”连滚带爬跑到门外的吴小虎，一看室友还没出来，赶紧折回头往回跑，扒着门框叫嚷，“还有时哥！烟很浓，你们快出——这、这是什么！”
他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处公寓楼是一梯多户的结构，有住户，被吴小虎这么一叫，隔壁门开了，住户满怀疑惑看过来，不禁也大吃一惊：“起火了！”
顿时就一通乱。
白顾坐在远处，在局面不清不楚的时候，心理素质很重要。
而且眼前就是枪头，别说真扎他一下，就是枪杆扫上也必定骨断筋折，他现在轻举妄动除非是不要命了。
“——喀嚓。”
这个时候，外界任何声音都十分明显。
那杆枪蓦地变向，从白顾跟前略过，劲风猎猎，只一眨眼便到了古时水面前！
白顾呼吸不由一滞，微微侧头，看到古时水……咬了口西瓜。
枪和他手上西瓜块儿的距离，插不进一根手指。
古时水沿着白顾目光看回来，竟然还有心露出一个微笑。
——竟然还能问出“你再来一块吗？”
不知为什么，白顾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毛豆好像发了狠，拼命往外推满嘉。
“等等，”满嘉毫不在意，从裤兜拽出个卷了边的小本子，翻开某一页打个叉上去，不解地问，“毛豆，明明我ROOT过手机，新编了杀软，换过衣服和鞋子，这次你又是怎么追踪到我的？”
“祖宗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毛豆压低了声音。
“毛豆，别这样。”满嘉抓着沙发把手，“你那套判断好人坏人的标准实在很奇怪，不过我能肯定他们不是坏人，我一点危险都没有……等等！至少、至少我先把电话号码拿到！”
他松口的原因很简单——毛豆的个子虽然小，力气可不小，弯腰抄起满嘉的腿，一使劲把人公主抱起来：“赶紧给我走——”啪叽！
毛豆一个四仰八叉，结结实实躺在地上，正对吴小虎。
古时水刚刚丢的西瓜皮立功了。
“你——”毛豆呲牙咧嘴揉屁股，鸭舌帽甩到一边，心里翻了个个儿。
与此同时，他进门后丢下的第一张黄表符，终于烧成了灰烬。
第二十八章：西瓜皮又立功了
“火……嗯？怎么没有了？”吴小虎惊叫，冲进屋，又忍不住大叫起来，“人人人人人！”
他这么一叫，那杆子枪“刷”直接找上了他鼻尖，吴小虎吓得一跤跌倒，自动自发往后退退退，那枪便顶着他进进进。
“眼花？魔术？”隔壁住户也惊讶于火光和烟雾的突然消失，摸不着头脑，纳闷地关上了门。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很明显，小虎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是同一种景象。”白顾身体没动，目光越过将军和枪，向毛豆发问，“我们这里，出了什么问题？需要你拿枪指着？”
“呃……这个……”见这两个人依然气定神闲，毛豆觉得大事不好。
“啪嗒。”
古时水的西瓜又啃完了，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又一扔西瓜皮，直接丢到那将军的战靴上。
吴小虎高度紧张，并没有发现鼻尖上的枪有点发虚。
白顾则发现将军从战靴开始，开始虚化，渐渐消失。
毛豆紧张的目光，牢牢盯在地上某一处，青春活力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一片。
用一块汁水淋漓的西瓜皮破了他的将军符箓——这人，好强！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身边还有个状况外的满嘉，毛豆抓抓后脑勺，忽然爬起来，对着白顾和古时水，噗通就跪下了：“对不起打扰大家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嘉嘉完全不知情，他身体不好，天都黑了，家里着急找他呢，还请几位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说着，砰地磕了个头。
白顾看看被迫静止不动的吴小虎，再看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毛豆：“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绝对、绝对没什么意思！”
见他一副如临大敌，好像面对洪水猛兽的模样，白顾乐了，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满嘉，你朋友的精神有没有问题，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这怎么看怎么像被害妄想。
“没事，毛豆平时就神神叨叨。”满嘉显然习以为常，“毛豆，不要相信封建迷信，我一定会找出科学理论根据的……”
“好好好，行行行，回去一切都依你。”毛豆咬牙切齿，只要满嘉离开，他还有一拼之力。
想着，他借着这个姿势，悄悄将左手中指塞到嘴里，发狠就是一咬，感觉嘴里腥咸铁锈味儿，知道出血了，这才又悄悄缩回手，插进裤兜，凭感觉捏住一枚铜钱，将血涂在铜钱上——这是他最后一招，他师父说过这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纯粹两败俱伤的招数。
“道歉。”
正当毛豆脑补了100多K热血战斗友情牺牲可歌可泣的TXT文档，并做好拼命准备的时候，忽听古时水说了两个字。
——这是对方不打算追究？还是有什么阴谋？
毛豆十分光棍，立刻对着白顾又磕了一个头：“对不起打扰先生了。”整个屋就这位身上死气浓重，当然是重点。
“错了。”古时水提示。
毛豆马上转过来，以他的身手和本领，寻常一块西瓜皮当然不能将他如之何，而对方令他摔跤，还这么随意破了他的将军符箓，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就必定有意为之，挨了这么一算计，他认输到也心服口服。
“错了。”古时水二次提示。
毛豆疑惑的目光，梭巡一阵，屋里就只剩普通人吴小虎了，没发现其他高人。
他这么一迟疑，古时水淡淡道：“不分青红皂白擅闯民宅，搞障眼术扰乱人心，惊吓旁人，谁教你滥用道法神通？”
他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居高临下，指着惊吓过度精神高度紧张的吴小虎：“道歉。”
吴小虎好歹也叫他一声时哥，人又单纯，虽然胆子小，但是看见屋里着火不自己先跑下楼，还知道回来叫人逃命——就凭这一点，古时水对他的观感并不坏。作为始作俑者的毛豆，完全应该向受惊的吴小虎道歉。
古时水说完，也不管现场，施施然绕过毛豆，走进卫生间——刚才啃西瓜的时候他可没戴一次性手套，手指头粘的，得洗。
毛豆转向吴小虎。
今天吴小虎的精神接连不断受到考验，实在吓得够呛，根本没听古时水说了什么，看见毛豆扭过来，吓得连忙叫：“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毛豆给吴小虎磕了一个头：“对不起，我不该擅自闯进来，给您添麻烦了。”
叩首是古礼，搁现代人身上，看着不伦不类，吴小虎哪里受过这个，顿时惊悚，连连摆手：“没、没关系。”
发现3D将军消失，又没看到放映机，满嘉顿时没了兴趣，这时候上前一步，打算扶毛豆起来：“咦？你又打算干什么？”
吴小虎战兢兢，也帮着扶：“嗯嗯，起来吧。”
毛豆不敢动，目光直接投向白顾。
看我干什么？白顾觉得奇怪，他也一手粘粘的西瓜汁，见局面稳定住了，站起来，打算回屋去洗。
他一动，毛豆就不由一哆嗦。
“满嘉，”白顾直接问，“你这位朋友，到底为什么一上来就这么折腾？”
“没事，习惯就好。”满嘉解释，“我建立了关于他的五十几项课题，等都研究出来，就能说服他不再这么从事封建迷信活动了。”
“我这不是迷信，是道术！”毛豆跟满嘉斗惯嘴，忍不住抗议。
“我不跟你争，将来总会用科学理论证明。”满嘉全不在意，“就像今天你做的这个3D人像，我会找出其中奥妙的。”
白顾看着这两个人鸡同鸭讲，忍不住笑了：“有志气。”
“所以你们一定会帮我引荐导师的对不对？”满嘉连忙问。
白顾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看挂钟：“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们和王神交流，一般都在他门上贴便笺纸。”
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事到如今他再不明白古时水的本事，他就该质疑自己的智商了。说来也怪，自从昨晚这位新舍友搬进来以后，他怎么就接连遇上这些超自然现象呢？
不过古时水并没有表现出来半分承认的意向，白顾下意识就说出那番话。
毛豆终于后知后觉，醒过味儿来了：“你们……不是要杀嘉嘉？”
“为什么要杀他？杀人犯法啊。”吴小虎不解。
“可、可你们……不是要宰他？”
“啊？宰？”
白顾乐不可支，一指桌上仅剩的最后一牙：“吃完了，打算再宰个西瓜而已。”他也绕过毛豆，往自己屋里走。
毛豆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古时水经过他身边，他没什么感觉，可是白顾经过，那阵阵死气阴森森往外冒，他真受不了。
偏偏白顾在他身边站住：“你受伤了？”他看见对方唇边的血。
“没有！”毛豆立刻摆手，紧张大叫。
对于他一惊一乍的反应，白顾没太在意，目光落在他手指：“果然有创口，我去拿药箱。”
经由酒精消毒，敷上消炎粉，裹好创可贴，左手中指不得不做出不雅造型，毛豆发愣。
“有问题？”白顾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真的不需要来两片镇静药？家里有黛力新吗？给你开点儿？”
——没有任何后招，只是纯粹的包扎？
——这浑身死气的家伙竟然是个大夫！救死扶伤的大夫！
——尼玛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毛豆脑子里不住刷弹幕，听见白顾这么问，连忙摇头：“不不，我很好，很好，谢谢关心！天晚了，我们真得走了！”
“走？”身后飘过来一个字。
毛豆又一激灵，扭头：“先生，大师，高人，您有什么吩咐？”
古时水倚着门框：“就这么走？”
“这……”
“这么乱，收拾完再走。”古时水指指地上西瓜皮和纸灰，“你手破了不能沾水？厨房有手套。”
第二十九章：茅山快递
双方互相留了手机号，吴小虎信誓旦旦保证，如果王神回来一定会打电话，满嘉这才恋恋不舍地同意离开。
毛豆手脚利落，桌子收拾了，地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一看就是做家务的好手，甚至连厨房都收拾干净，这才向古时水请示：“我们可以走了吗？”
古时水看看吴小虎和白顾，又看看收拾完毕的房间，终于点头。
毛豆迫不及待把满嘉带走，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出乎意料，吴小虎瘫坐在沙发上：“白顾，你这下相信灵异事件了么？”
“再说不相信，我都没法说服自己。”白顾若有所思。
古时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他打开冰箱看了看，问吴小虎：“西瓜还宰吗？”
吴小虎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冰箱有空地吗？放整个儿的吧。”他走向自己单间，去抱西瓜。
古时水看向白顾，眨眨眼。好像在等白顾提问。
白顾看向古时水，也眨眨眼。好像在说，我就不好奇。
阿白越来越不可爱了。古时水默默地想，以前那个一逗就炸毛的小骨头，难道因为披上皮肉比较沉，所以性格随之变得稳重了？自己要不要配合着调整下做互补？学着炸毛一点？
……难度太大，白顾脱去皮肉容易，他瘦身这件事真心不容易，还是另想办法罢。
再说，他爱的是白顾本身，炸毛与否不影响这个出发点和结论，这就够了。
可是，看得到吃不到，也真令人烦恼……
吃人家嘴短，有来有往才是朋友道儿，吴小虎抱出西瓜冷藏。
白顾这边有电话过来，是黄博，问候他身体情况，两个人聊了几句。因为很熟，黄博知道白顾没事以后，大力渲染今天周末特别特别忙，白顾没来，她简直累成狗，一定要让白顾代她一天，让她好好睡美容觉云云。白顾便笑着答应好好好行行行，保证随叫随到。
古时水看看外头没什么事，说声再见，慢慢踱回屋，倒在床上滚了两滚。
——阿白咔嚓咔嚓啃骨头的样子，真令人怀念啊。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亮起，响一串铃声。然而这种和座机一样的单调铃声，听起来莫名有种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