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磕在腿上：“求时哥看护我几个月，我手臂长出来，立刻离开，不给时哥添麻烦！时哥有什么要求，小宇在所不辞！”
娜娜也跪伏下身体，额头紧贴前爪。
“喔……”古时水提出一个问题，“你们到现在还没有监护人？”
“我们怕被发现，一直是黑户。”小宇解释。
“怪不得，”古时水想了想，“三个月？”
“足够。”
“行。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谢谢时哥！我会努力的！”
“我继续去毁尸灭迹。”古时水看看天色，又看看卧室这两个，“你们歇着吧。”
“时水哥哥，不把楼下的坏人也吃掉吗？”小松发问。他没什么传承，也没人指点，三观稚嫩如婴孩，在他看来，既然坏鱼精死了可以吃，那么坏人死了当然也能吃。
“我比较偏向人类。”古时水说，“所以不吃。”
“不能吃吗？”
“入乡随俗，人类习俗是这样。”
“时水哥哥你是什么？小松也不会吃时水哥哥的同类。”小松表态。
古时水回答：“我不是物灵，是个器灵。不会有人吃器灵。”无论是小松这样草木精，还是小宇那样动物精，都属于开启神智的物灵，而器灵和物灵的形成方式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于器灵本身一般不具可食性，拿来用的居多。
“哦……”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一楼大厅，拉起孙老道尸体，往金杯车上运。
刚拉开车门，若干道手电光仿佛就等着那一瞬间，齐齐亮起。
古时水眯了眯眼。
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按在挡风玻璃上。
“不许动！”
第十二章：中科院第七学部
还是那个听到猫叫怪异的保安，在逛了一圈后，依然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又绕了回来。
正赶上听见母鱼康姐一声吼，那音量，那臭味，惨绝人寰，在室外也不能幸免。
小保安闪身以金杯车为掩护，蹲在车轮旁，感觉脚底下……黏糊糊？
他趴下去，手电一照不要紧，吓得差点坐在地上，车下鲜血狼藉，看血量绝对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联想之前的怪声，小保安当机立断联系他们队长，随后报了警。
如果是凶杀，在辖区里可算大案要案，派出所不敢怠慢，一口气来了两辆车。
大家没敢打草惊蛇，听听小别墅里没有打斗声，正要过去拉电闸——断电，是突然打断罪犯行凶的好办法，一举两得的是，还能通过观察室内烟头、手机或者手电的亮光，判断对方位置。
接着就让冒充维修的物业人员，过去敲门，也降低了对方的警惕。
计划虽好，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拉闸，就听见门里脚步声，立刻换了策略——守株待兔，人赃并获。
确实人赃并获：一个残疾人，一具死尸。
完全不用抢救，脑门都砸烂了，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
一脸淡定，腿脚不利落，但是看体格和肌肉块完全有能力行凶的青年男子，暂时无法判定是杀人者还是受害者，但大家都倾向于前一种。
被按到车上快压扁了的古时水，争分夺秒说了两句话：“楼上有伤员。我有特许证。”
“这年头假证多了，满大街都是小广告，买二送一还包邮。”一名体格健壮的中年警员撇嘴，同时不敢怠慢进去勘察。
“特许证在我裤子口袋里。”古时水非常清楚警员们的心理，看见死尸，又看见嫌疑人，整个神经都是绷紧的，自己说不定什么动作就导致对方误会，反而有苦头吃。因此他十分配合，除了动嘴以外，身体一动不动，任由另一位瘦高个子的年青警员搜身，掏出一个墨绿色外皮的本本。
“中科院？第七学部？这什么奇怪的证件……”警员嘟囔着，瞥见证件上编号，先愣了愣，哈哈一笑，“伪造的够大杂烩，这什么工作证？连警号都有，看着还像真的，没收。”
“还是打个电话查查吧。”古时水善意提醒。
匆匆跑上去的中年警员又匆匆下楼，他已经叫了救护车，看见犯罪嫌疑人态度配合，未免少了些警惕：“你是谁？身份证呢？”
“我的证件在这兄弟手上。”古时水回答。
中年警员随手拿过小绿本本，翻开一看，对照相片和古时水的脸，神情严肃起来：“你是……稍等。”
年青警员不禁一愣：“李队您认识这个？”
中年警员李队长嗯了一声，跑到一边，埋头打电话：“小赵，来给查查。”报出一串数字和字母。
足足三分钟后，李队回来，眼神才有点不一样：“放人。”
这就放了？
大家心有疑虑，不过还是服从命令，一松手，古时水揉揉肩膀和手腕，这才离开了挡风玻璃，淡定自若打招呼：“李队好，大家辛苦，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李队态度虽然带着谨慎，还算客气，“古……教授，多有冒犯，这是兄弟们不明情况，照章办事，还请您理解。”其实古时水的证件，别说年青人不懂，他也不怎么懂，不过队长级人物，总比普通警员知道得多点。什么人动不得，他们警局内部有一套系统查验，就比如中科院第七学部这个，这不算徇私舞弊，属于特事特办。
一通电话过后，他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和他分属不同系统，马上会有专门人员过来处理。而遇上这样的人，他所知道的就是你不招惹对方，对方也不会招惹你，双方和和气气平平安安，一切都好商量。
李队挑了个不会出错的称呼，在中科院这么叫大约不会有问题。古时水并不在意，也跟他客气：“我哪里是教授。”说着把自己名片递过去，“开了个小公司，欢迎多多照顾我生意，可不欢迎多多打搅。”
这话听着挺奇怪的，然而李队看到他名片以后，秒懂。
“古白废旧物品回收公司”，总经理，古时水。
古时水口中说的照顾生意，无非就是收点废品，二手家具二手电器书籍报纸破铜烂铁之类。而不欢迎打扰，这句显然希望，将来需要到废品堆里翻刨线索的事儿，越少发生越好，也算是对警局破案能力的一种间接肯定。
“原来是古总。”李队迅速改口。还没等他再说话，头顶上忽然打下一束光线：“就是这里了。”
歘歘歘，直接三个人就戳在李队等人面前，从感觉到的垂直风向判断，妥妥儿从天而降。
这种出场方式实在太不同凡响，一般人没遇见过。李队他们先吓了一跳，再定睛细看，这三个人有T恤牛仔裤留着圆寸头的休闲青年，有白大褂口罩无菌帽的医生，还有个花睡衣兔子拖鞋大蝴蝶结发箍的姑娘，脸上那是一片惨白惨白，大半夜单独遇见，那必定是见了鬼了。
“什么紧急情况？”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花睡衣口中发出，“老娘敷面膜睡美容觉的时候打电话，你们最好真有大事儿。”
休闲青年目光掠向一群目瞪口呆的人，最后停在古时水身上，很显然感觉到古时水的与众不同：“这位道友？”
古时水相当熟悉流程：“道友，劳驾出示证件？”
“对对，”休闲青年一拍脑门，掏出来个小绿本。
李队也反应过来，两下把证件一验，事情一交接，这边就没他什么事了，领着属下当即离开。
在离开之前，想起来告知对方：“楼上还有伤员，我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没用。”医生发话，“我去看看就行。”说着他上楼了。
古时水一拍小松：“你也跟上去，这是自己人。”
“好。”小松不清楚一会儿一变的局面，不过他现在对古时水可谓言听计从，立刻飘了上去。
“死了一个……这是人类啊？”圆寸青年蹲在尸体旁边，啪啪照相，“我得看看是不是编内。”
“嗯，辛苦你们了。”
第十三章：结案
精怪有精怪的处理方式，人类有人类的处理方式。
人类和妖怪之间的纠纷，有专门的办事机构。
面对“恶性谋杀”的指控，在中科院七部的参与下，很快搞定。
——没错，处理人与非人的机构，不是国家司法部门，而是科学院。
中科院对外设立六个学部：数学物理学部、化学部、生命科学和医学学部、地学部、信息技术科学部和技术科学部。而第七学部，集中了精锐人马和精良设备，专门处理各种人类范畴以外的事。
要知道科学院才真是藏龙卧虎，战斗力一等一彪悍。逮捕个把犯罪分子只是小事情，主要职责在于维护社会稳定，调解种族纠纷，实现经济生态社会三者可持续发展提供助力。比如建个隧道，可以邀请穿山甲提供辅助，某地干旱，叫上几条鱼飞一飞，外国虎视眈眈边防海域，有龙和蜃负责搅局等等等等。精怪则求助于人类，装个避雷针躲雷劫都用了无数遍了，电力和网络的发达，令寻找同类和守望相助变得极为容易，一些人类甚至十分崇拜他们，在某些特定场合比如万圣节，甚至现出原形都没有人注意。
人与自然原本就应该和谐发展。
小宇看到警员上来，还有几分自信能瞒天过海。虽然他实力有限，没有办法操纵人进行活动，也不能修改记忆，但靠着幻术和催眠，模糊印象对他来说并不难。
然而医生一上来，情况就大不同。
娜娜挣扎站起，紧张地往小宇前面一拦，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看见娜娜的体型以及狰狞相貌，医生并没有感觉紧张，自我介绍：“我是中科院七部的，这个是证件，人证合一，有灵力加持证明哈哈放心做不了假，你是什么品种？满屋子鱼味儿，你是鱼吗？海洋生物？没关系，我们对病人的品种一向保密，要相信医生的医德是不是？来，让我看看，讳疾忌医的结果多不好啊你说是不是……”
他开启了自来熟功能，小宇依然有些紧张，还是随后而来的小松送来了定心丸。
没过多久，下头搞定了验尸，也都上楼来，本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原则，向小宇询问事情始末。
小宇也都一一回答，睡衣面膜姑娘一一记录在案。
有句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有没有钱。
这句话在精怪的圈子里，就变成了，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拳头硬不硬。
目前这件事儿，处理起来并不困难。人类的手段只能借助监控，花睡衣的女子直接回溯了景象，一看死者当时的猖狂就皱了眉。古时水吃鱼，那是鱼精死了化成原形再吃的，死者当时可是活生生把小宇手臂撕下来生嚼。
精怪的规矩相当简单，弱者服从强者，即使强者在不占理的条件下击杀弱者，弱者打不过，就只能认命。
孙老道明显打算虐杀小宇，按理说小宇死了也只能算运气不好。
但被古时水这么一插手，死的是孙老道本人，也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至于有没有人为孙老道出面报仇，能不能打死古时水，还没发生的事，谁又知道呢？古时水也可以邀人来助阵。
修道之人原本就是逆天而行，这种一报还一报，熟悉无比。
中科院七部在处理这类型事件上，尽量保证私斗不伤及无辜，别的都好商量。
当然，处罚也不是没有。
“处罚？”小宇惊讶，赶紧说，“时哥是因为我才出手的，要罚罚我好了。”
“目前不行，你是编外的，说白了就一黑户，你连户头都没有吧？”圆寸青年说，“虽然你是因，但他杀人结下的果，自然由他来付代价。”
“……代价？”小宇慌了，“什么代价？我能帮他出么？”
“你有灵石？”圆寸青年打量房间，“这里没有任何灵石的气息。大概你还不知道灵石的价值？”
“呃……”
古时水被罚了一枚中品灵石，作为出警劳务费和后续事宜的费用。所谓后续事宜，包括抹掉摄像监控，给相关人员进行催眠暗示，修复现场等等。
灵石分上中下三品，兑换比例为百进制，一比一百比一万，品质好的还要有浮动。
还有，凡是不属于人类的物种，缴费一律使用灵石。
而灵石和现金的兑换比例也不固定，完全看成色，一枚下品灵石价值万元到十万元之间，波动相当大。因为灵石中的灵力可以辅助修炼，用灵石做惩罚代价，更容易让精怪们感到肉痛，达到惩前毖后的目的。
小宇还在惊讶中，古时水淡定挥手，说了两个字：“记账。”
保守估计，古时水为这场风波支付至少百万。如果付了，他将预感到月底的时候，将面对会计一张惨绿惨绿的脸。
账面上的百万数字，足以令十几家小企业破产，他一个废品回收公司，能不能拿得出，就全看他回收哪些废品了。
对于精怪来说，清理家当，偶尔清理出三百年前一个破茶壶也说不定。古时水用最新的韩国柠檬杯，或者造型杯子，就能把破茶壶换到手里，修补修补出货……此类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事儿，他没少干。
不过……“记账？”
“嗯，可以接任务。”古时水回答，“七部有的是任务。”他拿出手机，找出一个APP给小宇看，点开这个看起来很像游戏的“中科七”，简洁的苹果绿界面，分门别类全都是任务，从跑腿送信寻找失物，到配合研究调查意外，无所不有，光是“进行中”的项目，就有三万多个。根据难度和危险性，提供相应的灵石报酬。
甚至今天来的这三位，也是领了任务：出警。协助调查事故。
“你不用操心这个。”古时水收回手机。
然而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小宇和小松的身份问题，还需要解决。
这就是古时水会问到他们有没有监护人的事了，一般精怪在城市混，都有经验老道的前辈做指导，并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也就是所谓“监护人”。作为回报，被监护人帮助监护人处理各种事情，这是互惠互利的一种方式。小宇这样私奔出来，背后顶着一堆压力，就怕被发现，哪还敢找监护人。
第十四章：任务
实际上中科院七部正规手段登记的精怪，也就占城市精怪的二分之一，有了登记好处是有了一定程度的靠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慢慢探索，而且还有各种工作机会修行机会和福利；坏处当然就是要帮着七部做事，有时候不太自由，不过这都属于互惠互利范畴，“中科七”APP就是因此研发的。
小松比较简单，新生的小妖怪，登个记，先休养着，以后送到学校去就好。
小宇暴露了，又被发现这是条成年的雄琵琶鱼，没少了被人默默围观——没有别的原因，公鱼太罕见了，成年后很快就变成母鱼一部分，君不见度娘里全都是母鱼图片找不到公鱼么？现在这里有这么一条活生生摆在面前，自然吸引了多人目光。
——要知道，中科院是一个生命不息，研究不止，即使生命熄了，也能变成鬼再接再厉的地方。
于是小宇明白了古时水说的“三个月”是什么意思——他被借用三个月，名义上是助理，实际上用作观测体。作为补偿，他将会被好好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