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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 上——by酥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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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与皇后是少年夫妻,算不上情深意重,却也有几分故旧之情,曾经有个妃子自以为得宠,就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扬言取而代之。第二天,皇上就将她打入冷宫,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赤裸裸地宣告皇后国母之位,无可动摇。其后,天下四大美人之一的牡丹妃入宫,宠冠后宫,对皇后依然恭恭敬敬。

慕枕流道:“如此说来,若是为了贪污受贿,唐驰洲不会动廖府。”

夙沙不错道:“除非,有个更见不得人的理由。”

慕枕流道:“若是有更见不得人的理由,唐驰洲、俞东海就都有嫌疑。”

夙沙不错颔首道:“以能力而言,他们二人的确嫌疑最大。”

慕枕流自言自语道:“以动机而言,到底是什么会使人下此毒手,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廖府。”

“军器局。”

“老掌局,受贿。”

“局丞……”

慕枕流猛然站起来。

夙沙不错差点将豆沙包送到鼻子里去,“你……”

“我要查账。”

局丞说过,他和五室令是中饱私囊,不是贪污受贿,那么,军器局的账目就一定有问题!

夙沙不错站在门口,看着占了半个书房的账册,眉头皱成一团:“你要查这些账?”分明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慕枕流知道,局中有不少局丞一系的人不满自己亲近俞东海,所以在暗地里使绊子,不然,只要交上来每年的总账册就好。但他们没料到的是,慕枕流要看的,正是巨细无遗的每一笔账。

他伸手拿起平波城军器局初建时那一年的总账册。

夙沙不错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真的要这样一本一本地看下去?”

慕枕流比了个嘘的手势。

夙沙不错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见对方始终不离自己,忍不住弄出了一点声响,见他还是不为所动,气得摔门而出。

他走后,慕枕流才抬头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夙沙不错离开后没多久,俞东海又来了,来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当慕枕流看到俞东海带着青蘅郡主大摇大摆出现时,不禁有些佩服这位郡主。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她这般,受挫之后,马上重振旗鼓,披甲再战。

“慕老弟公务繁忙,哥哥我又来打扰了。”俞东海哈哈笑着,一如既往的热情。

慕枕流道:“两位差爷昨日受委屈了,慕某实在是过意不去。”

“两个饭桶,算哪门子的爷。”俞东海摆手道,“这等小事,也值当老弟挂心?来来来,我为你引见一位贵客。”

青蘅郡主在他的示意下,娇羞地上前半步。

“这位是……”

俞东海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半路截断:“厨娘郡主嘛,昨儿个已经见过了。”

门口,夙沙不错顶着一头热汗,面无表情地说。

第二十六章:京师

青蘅郡主的脸很快扭曲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可怜兮兮地望向慕枕流。

慕枕流道:“这位是夙沙公子,不拘一格庄的主人。”

俞东海早就知道慕枕流与一个江湖人关系密切,见夙沙不错仪表不凡,态度却粗俗无礼,暗暗皱眉,表面仍笑容满面地说:“久仰久仰。”

夙沙不错道:“你听过我?”

当然,没有。

俞东海反应极快,看了慕枕流一眼道:“慕大人提起过。”

夙沙不错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我什么?”

俞东海用眼神向慕枕流求助。

慕枕流无奈地笑笑道:“武功高强,为人直爽。”

俞东海顺坡下驴:“正是!百闻不如一见。夙沙公子果然如慕大人所说的那般,为人直爽坦诚。”

夙沙不错点点头,走到俞东海和青蘅郡主边上。

青蘅郡主畏缩在俞东海身后。

“你也相信她是厨娘?”夙沙不错突然道。

俞东海愣了愣,道:“此言何解?”

青蘅郡主双目含泪,委屈地看着慕枕流。

夙沙不错拳头一紧,生出一股将俞东海与青蘅郡主一起揍一顿丢出去的冲动。

“两位请坐。”慕枕流看出他脸色不对,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对门口高声喊道:“来人,上茶。”

茶很快上来,却比慕枕流平时喝的还要差一些,里面的茶叶数一个手掌就数得过来,而且水是凉的。

俞东海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向慕枕流。

慕枕流叹气道:“军器局最近……”

俞东海道:“可要我调些人手过来帮你?”

慕枕流搁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慕老弟莫要误会,我只是看你刚刚上任就要独立支撑偌大一个军器局,有些担忧。”俞东海补充道。

慕枕流琢磨了一下。

他不在乎俞东海的手伸入军器局,只要一心为公,谁是谁的人并不重要。只是,平波城的局势这么乱,俞东海究竟是一心为公,还是一心向瞿,尚待商榷,再加上,他身边还有信王后人,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他笑道:“俞兄一番美意,我怎会误解?若是力不从心,一定上门求助,届时还望俞兄不要嫌我麻烦。”

俞东海大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说两家话。”

青蘅郡主低声道:“俞大人有慕大人这样的知交好友,真是叫人羡慕。”

俞东海哈哈笑道:“慕老弟,郡主竟羡慕起我来,你又如何?”

慕枕流道:“郡主过誉了。”

俞东海道:“我与郡主相识已久,她竟不羡慕你而羡慕我,真是,真是……哈哈哈,我冒昧说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青蘅郡主面色娇艳欲滴,怯生生地垂头。

夙沙不错冷哼一声道:“听说信王府不久前被抄家了。”

青蘅郡主身体一震,脸色刷白。

俞东海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戳破了窗纸。

慕枕流早已见怪不怪,苦笑道:“他一向直率,还请大人与郡主海涵。”

夙沙不错翘着腿,状若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信王府的家眷被判了流放,郡主是路过平波城,进来打个招呼吗?”

青蘅郡主坐不住了,娇躯微微颤抖。

俞东海皱了皱眉头,看向慕枕流。在他眼里,夙沙不错是慕枕流的下属,他的言行自是慕枕流授意。

慕枕流有些无措。他是独子,从小到大都是独来独往,长大后交友,也在朋友的本分之内,从未逾越过界限,对他人横加干涉,如夙沙不错这般的,明知在外人眼中他与自己俨然拴在了一条绳上,也不好开口斥责,只能打圆场道:“年少时,曾在恩师的府里远远地瞻仰过信王风采,见之难忘。见了郡主,才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俞东海“嗯”了一声,面色仍有些僵硬:“郡主才华横溢,在京师有‘小牡丹’的美名。”

慕枕流道:“时候不早,不如由我做东……”

俞东海不等他说完,就截断道:“既然时间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

慕枕流不以为意:“我送二位。”

俞东海无可无不可地一笑,与慕枕流并肩往外走。青蘅郡主自以为隐秘地看了夙沙不错一眼,引来他的冷笑,吓得不敢再东张西望,快步追上俞东海。

临分手,俞东海看了眼来路,见夙沙不错没有跟上来,低声道:“慕老弟,也就是哥哥我懂你,才知道那个夙沙说的话并非出自你的授意,若是换一个人……嘿。你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哥哥我也能放心,但是,江湖上武功好的人多如牛毛,要找一个能制得住的才好。”

慕枕流苦笑。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可惜,由不得他挑。

俞东海看出他眼底的无奈,有些讶异,暗暗揣测起两人的关系。“还有一事,青蘅郡主……她是故友后人。信王糊涂,妻女无辜。还请慕老弟代为包涵。”

慕枕流道:“慕某识浅,只看得见军器局一隅之地。”

送走俞东海和青蘅郡主,就看到夙沙不错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地上凉。”慕枕流说。

夙沙不错道:“他想把他的破鞋踢给你。”

慕枕流眉头微皱,淡然地看了一眼,转向书房。

夙沙不错心头一紧,猛然追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夙沙公子所指为何?”

“你刚才看我的眼神。”

慕枕流道:“夙沙公子是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夙沙不错嗤笑道:“你是怪我说你的厨娘郡主是破鞋。”

慕枕流:“……”夙沙不错很喜欢将别人推给他,再生气。

慕枕流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自从认识夙沙不错,头痛的时候就越来越多。“你为何看她不顺眼?”

夙沙不错道:“卖弄风骚,恬不知耻。”

“与你何干?”

夙沙不错被他轻飘飘的疑问问住。

慕枕流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夙沙不错很快又抓住他的胳膊,理直气壮道:“与你有关!”

慕枕流道:“所以?”

“相爷命我保护你,我自然要将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一一拔除。”

慕枕流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平波城,不是京师,我们势单力孤,不能横冲直撞,纵是拒绝,也应该委婉地拒绝。”

夙沙不错哼哼道:“你确定你会拒绝?”

慕枕流道:“你不是说我心有所属吗?”

夙沙不错一怔,抓着慕枕流胳膊的手微微松开,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双脚好似深深地插在地上,寸步难移。

慕枕流虽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思。自从知道夙沙不错是恩师派来的人之后,他就收回了探究的心思,将精力放在其他事上。

账目太细,账册太多,饶是慕枕流没日没夜的查,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中,夙沙不错行踪成谜,开始只是白天出去,晚上回来,后来,三四天回来一次,五六天回来一次,到现在,已经十二天没有消息了。

慕枕流空下来的时候,也会差人去打听打听,始终没有消息,也就罢了。

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上次他知道夙沙不错去了哪里,何时当归。而这次,是夙沙不错自己的事了。

军器局的账目做得非常用心,进账与出账完全能对上,唯一的疑点是杂项费用。只是杂项虽高,也没有高得离谱,分摊到军器局诸人身上,塞牙缝也不够,就能令他们铤而走险,供认不讳?

慕枕流将自己选出来的几本账册又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始终看不出名堂。

查账是高邈的专长,若是他在此……

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想到高邈,他不免想到沈正和。

平波城艰险,却险不过整个大庄朝最最险要的,莫过于天子脚下。

沈正和输过一次,侥幸全身而退,若再输一次,谁都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

下了朝,沈正和和瞿康云一道往外走。

一个面沉如水,一个面黑如炭。

到了宫门口,瞿康云跟着沈正和走了几步,状若不经意地说:“你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正和淡然道:“妄揣圣意是大忌。”

瞿康云停下脚步,脸黑漆漆的,看不出一点儿阳光。

沈正和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找个人去天机府摸摸底。”

瞿康云负手望天:“我这里没人。”

沈正和道:“你是鬼?你儿子是鬼?你学生是鬼?你家是鬼屋?你……”

瞿康云不等他说完,扭头就走。

这就是他讨厌沈正和的原因!

什么一山不容二虎,都是屁话!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才是正因!

瞿康云走后,沈正和眸光沉了沉,上马车之后,唤来小厮,小声交代了两句。

另一头,瞿康云回家之后,叫了幕僚来,将沈正和与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只是省去了沈正和最后的那一句。

幕僚道:“方横斜龟缩不出,天机府几近瘫痪,皇上悬而不决,大量朝事搁置,长此以往,凌霄阁危矣!”

第二十七章:对弈

朝局变迁,最是残酷无情。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车水马龙的天机府门可罗雀。

饶是如此,求见天机府主依旧极难。

忠勇伯和昌平侯连着来拜访七天,仍不得其门而入。

到第八日,忠勇伯请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昌平侯带着凌霄阁几位阁老联名的推荐信,直接闯府。

门房唉唉叫了几声,直接跑了。

府内侍卫冲出来,既不拦阻,也不喝止,只是围着他们,一步步地往里退。

退到正堂,忠勇伯喝道:”昌平侯与忠勇伯来此,方横斜还不过来迎接!“他是长生子的弟子,也算朝中有数的高手,提气一喝,满府皆闻。

过了会儿,一个少年托着托盘穿过重重侍卫的包围,走到两人面前:“主人请两位喝茶。”

忠勇伯道:“他人呢?”

少年说:“主人正在对弈。”

忠勇伯道:“与谁对弈?”

少年说:“与主人对弈。”

忠勇伯没好气道:“蠢蛋,我就是问你你主人与谁对弈!”

少年细声细气地说:“我不叫蠢蛋,我叫小卷。主人正在与主人对弈。”

忠勇伯道:“你主人是谁?”

小卷道:“我主人是天机府主。”

忠勇伯道:“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忠勇伯嗤笑道:“自己与自己叫个啥对弈!去,给爷爷我带路,我与你主人下一局!”

小卷道:“主人请两位喝茶。”

忠勇伯看向昌平侯。

一直默不作声的昌平侯笑眯眯地说:“我不渴。”

忠勇伯立刻道:“我也不渴。”

小卷道:“主人说,这是去年在梅花花瓣上搜集的雪水煮的茶,清香扑鼻。”

忠勇伯不耐烦道:“这个小娃娃,怎么像一头倔牛呢?爷爷我不渴,不想喝还不成吗?”

小卷道:“你们真的不喝?”

忠勇伯一把掀翻他的托盘:“这下喝不成了,你带路吧。”

小卷叹了口气,转身道:“请跟我来。”

侍卫们见状,纷纷让出一台路来。

小卷领着他们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假山环绕的池塘,将近寒冬,池塘却开着荷花,清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更难得的是,池塘中间有一座亭子,由木桥相连。方横斜正坐在亭子里,怡然自得地下着棋。

“方府主!”忠勇伯隔着桥大喊一声。

方横斜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有失远迎。”说归说,却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忠勇伯啪啪啪地踩着木板桥来到亭子里,见石桌上果然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却没有棋子,大笑道:“府主下的是什么棋?竟然无子。”

方横斜道:“盲棋。”

忠勇伯道:“哦?那现在局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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