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揽着何朝露的肩膀,已然视他为心腹大将。面对布鲁的抱怨,店老板得意地说:“这就是市场经济,布鲁先生,有才能的人应该得到重用。”
布鲁哼了两声,埋怨着走回了收银台,他说:“我真后悔没有读大学。”
店老板站在巨大的广告牌下,指着比基尼形状的LOGO,对何朝露说:“何先生,我现在任命你为裤头快餐店的中层经理,地位仅次于我。”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小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何朝露的英文缩写。
何朝露很惊喜,绷直了身体,不敢相信地样子:“我吗?可是我才来这里一个月。”
“那不重要,你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潜质,我看着你,就好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店老板挺着硕大的肚子,无限忧伤神往的样子。然后话锋一转:“要是你能利用中午的时间招揽顾客的话,咱们裤头店快餐店的生意肯定会更加火爆的。”
何朝露挺起胸膛,大声说:“没问题,老板。”
店老板满意地点点头,眯起眼睛摇摇晃晃地走了。
晚上阿多尼来接他下班的时候,何朝露很得意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并且说:“我现在是经理了呦!”把工作服上的牌子扯给他看了看。
阿多尼不敢拆他的台,当然是满脸笑容地说恭喜,然后把他扯到自行车横梁上,两个人慢悠悠地回家。何朝露遂把中午与老板的对话给他说了一遍,然后说:“我老板说以后开分店,会优先考虑我为店长哦。”说着这里,不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阿多尼只好岔开了话题:“那你以后中午都不能回家吃饭了。”
“是哦。”何朝露有些忧愁。他不爱吃快餐店的东西。
“我做好了给你送过来吧。”阿多尼笑着说:“反正我工作很清闲,早去一会儿晚去一会儿无所谓的。”
何朝露正色道:“阿多尼,对待工作可不能三心二意呀。我听镇上的海员说,你们老板想提拔你为船长,你总是推三阻四的,为什么?”
阿多尼随口说:“因为我不愿意出海,太危险了。”
何朝露听到这里有些惊讶:“你……你,”顿了顿,柔声嘀咕道:“你说这话也太没出息了。”
阿多尼是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从来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他此时温柔地低下头,用胡茬蹭蹭何朝露的鬓角,笨拙地说:“我舍不得你。”
何朝露垂下眼睑,红着脸笑了笑。阿多尼并不是罗曼蒂克的人,然而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出使人脸红心跳的话。
夏至日,太阳直射着整个小岛。道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何朝露哭着脸,坐在广告牌阴影里,拿帽子扇风,偶尔路过一两个人,他有气无力地说:“美味时刻,尽在裤头餐厅。”
布鲁从店里跑出来,给他递了一杯汽水,开口道:“你不用这么卖力,反正老板没给你加班费。”
何朝露认真地说:“我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理想。”
布鲁无奈地说:“祝你好运。”从背带裤里掏出手帕,呼哧呼哧地回店里了。
阿多尼骑着自行车从海滨小路上过来,车篓里放着白色编花的篮子。一看见何朝露的样子,心疼的直叹气,他把车子扔到一边,强行把何朝露往店里面推:“你进去歇一会儿,我帮你拿广告牌。”
何朝露见了他,只觉得蛮心欢喜,连工作也暂且弃之不管了。他拉着阿多尼的手一起进店,坐在最靠近冷气的位置,抢过篮子,说到:“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揭开一看,见里面放着一小碗米饭,一盘蔬菜沙拉,一盘红烧狮子头,一盘水饺。
何朝露垂涎三尺地说:“我们一起吃。”
“我都吃过了,你别管我了。”阿多尼帮他把碗碟摆好,自己起身到店内转悠。布鲁正在摆弄自己的长笛,见了阿多尼,很礼貌地点头:“你好,理想先生。”
阿多尼有些错愕,但还是微微颔首:“你好。”
何朝露吃了午饭之后,就开始犯困犯懒,之前的雄心壮志也都烟消云散了。他打听到老板下午不会来店里,于是大着胆子翘班了。好在他的工作无关紧要,少来半天也无所谓。他跟阿多尼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困意渐消,指着商店橱窗里的东西说:“我要这个我要那个。”阿多尼尽职尽责地刷卡结账,并留下了送货地址。
这之后已经是傍晚,一群海鸟在岛上盘旋,渡轮的汽笛声远远传来,何朝露仰起脸思考片刻,忽然开口:“我想要一艘轮船。”阿多尼差点一脚踩空:“买不起……”
何朝露白了他一眼:“我自己挣钱买。”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举广告牌的酬劳,大概要不吃不喝做五百年才能凑够一艘小型轮船的钱,不由得很沮丧,又想念自己白白损失的那一大皮箱珠宝钻石,顿了顿才说:“我哥哥在这里就好啦。”
阿多尼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很好脾气的应承:“是啊,梁先生很有钱。”
何朝露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到会伤了别人。他在广场上跑跑跳跳,坐在木头椅子上吃雪糕。远处有一个喷泉池,行人偶尔路过,便合掌许愿,往里面投硬币。何朝露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果然瞧见池水底部有大量的钱币。
何朝露伸出手指数了数,感慨道:“也是一笔不小的钱呢。”挽起袖子就要下水。阿多尼忙拦腰抱住他,强行拽离了水池,低声道:“好弟弟,这个不能拿。”
“他们不要了。”何朝露指了指路人。
“那也不行。”阿多尼轻声说:“这属于公共财产,不准拿。”
何朝露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这些钱能买一个滑板鞋了。”阿多尼揽着他的肩膀,慢慢说:“我给你钱。”
何朝露看看天空,又看看地面,思索了许久,最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回到家里,阿多尼忙着做晚饭,何朝露从仓库里拿了一把铲子,在门口转悠许久,最后选出了一片空地,兴致勃勃地挖坑。
阿多尼把鱼汤和蔬菜摆上饭桌,喊何朝露吃饭的时候,才看见门口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一个很小的土堆。何朝露撅着屁股站在坑内,很兴奋的样子。
“我打算挖一个许愿井。”何朝露举着食指说:“每一个路过的人在这里许愿,我们就能赚很多钱了。”
阿多尼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半晌才说:“弟弟,你先进来吃饭。井不是这样挖的,要有特定的工具,你这样只能挖出一个大坑。”
“是吗?”何朝露有些茫然,低下头看见自己半天只挖了一尺来深的地方,不禁有些泄气:“那怎么办啊?”
阿多尼揉揉脸,把他从坑里拽出来:“你去吃饭吧,我帮你挖。”
何朝露这才欢喜起来,却又握住了阿多尼的手腕,笑着说:“傻子,你别饿着肚子干活呀。”两人洗了手,坐在饭桌前高高兴兴地吃了饭。然后何朝露收拾厨房,阿多尼则叫来了自己的工友帮忙挖井。
那几个工友见了这个土坑,十分惊奇。因为岛上的淡水是由自来水厂加工而来。本地的人民甚至不知道井是什么意思。阿多尼只好解释说:“哄弟弟玩呢。”
何朝露搬了凳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他们挖出了许多砂石贝壳,过程十分无聊。何朝露后来有些困了,就回到屋子里睡觉。第二天醒来他跑到门外,见那口许愿井已经挖好了,井口有一尺高的壁垒,上面还用棕榈叶搭成了凉棚。何朝露趴到井口往里面看,这口井只有两米深,井内湿润整洁。
“为什么这口井没有水?”何朝露问。
阿多尼伸开双臂,比划着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珊瑚岛。我们往下面挖,怎么也挖不到水的。”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疲倦地说:“你觉得满意的话就自己玩吧。我回去睡觉了。”
何朝露见他眼睛上有血丝,不禁有些心疼,声音也低了一些:“先别睡,我给你买早饭去,你一定饿了。”阿多尼没什么胃口,摆摆手说不要,自己抬脚进屋睡了。
何朝露这会儿对井也失去了兴趣,忙跟在他后面,给他重新铺了床褥,又坐在他身边,嘀嘀咕咕地说:“阿多尼,你真厉害,这个井挖得很漂亮。”
阿多尼仰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轻声说:“我要睡啦,你出去吧。”
何朝露想了想,低下头把鞋袜脱下来放在一边,自己滚到阿多尼的怀里,很贴心地说:“我陪你睡一会儿。”阿多尼睡眠不太好,平时睡觉都要抱着何朝露才睡得着。虽然他自己不说,但是何朝露早就察觉到了他的习惯。
果然阿多尼把下巴搭在何朝露的头发上,很快就睡着了。何朝露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从他怀里钻出来,轻声轻脚地跑出去,重新回到了许愿井旁边。并开始招揽生意。
布鲁骑着自行车从旁边路过,何朝露大声说:“布鲁叔叔,来许个愿吧。这里是海神庇佑的许愿井,非常灵验。”
布鲁好奇地看了一眼,停下自行车:“真的有那么灵验吗?”他从钱包里拿出一枚硬币。
“不不不,许一个愿望要十元。”
“额……海神也讲价吗?”
“物有所值嘛。”
布鲁把一张十元的纸币扔进去,合掌道:“希望我今天的演唱会能成功。”然后开开心心地道别了,并且赠送了何朝露一张根本卖不出去的演唱会门票。
送走了布鲁,很快他们的店老板哼着小曲在街上散步。
“老板老板,许个愿吧。”
店老板摆摆手:“骗小孩的把戏。”
“真的真的!这是一口有魔法的井。”何朝露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店老板无奈,只好走过来,随随便便地说:“希望我对面的那家快餐店立刻倒闭。”然后他听说还要付钱,勃然大怒:“什么?十元钱,你这是抢劫!我要收回我的愿望!”
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声,对面那家快餐店的老板带着妻子女儿跪在一群光头男人面前,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再宽限几天吧,这家店千万不能倒闭啊。”那几个人凶巴巴地说:“那好吧,就宽限你几天。”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跑走了。
何朝露和店老板都惊呆了。半晌店老板默默地掏出了一沓钱:“我能不能再许几个愿望。”
何朝露欢喜地捧着钱:“您随意。”
店老板走后,何朝露正开开心心地数钱,忽然一群人追着布鲁从远处跑过来,嘴里还疯狂地喊着布鲁的名字。何朝露跳起来,欢喜道:“布鲁叔叔,你成大明星了吗?”
布鲁跑掉了一只鞋,帽子也歪到一边,他没好气地说:“不,他们要我退门票钱!”说罢从小巷子里逃跑了。
何朝露嘀咕道:“可能海神睡着了。”
阿多尼睡醒之后,何朝露高高兴兴地把他拽到井边,煞有介事地说:“这是一个有魔法的井,快许个愿望吧。”阿多尼打了个哈欠,耐着性子陪他玩:“我饿了,我希望厨房的锅里有炸猪排饭。”
何朝露惊讶地睁圆了眼睛,然后高兴地说:“是的,不过那不是海神的愿望,是我给你做的。快去吃饭吧。”
阿多尼端着饭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何朝露哈哈大笑,跟破了洞的气球似的满院子跑,嘴里道:“我发财啦,我有一口魔法许愿井。”他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心想:“为一个井都能高兴成这样,真是可爱。”
高兴过后,何朝露郑重地洗手洗脸,站在井旁边许愿。阿多尼也很好奇地跟过来听。只见何朝露轻声说:“第一,我想见哥哥一面,第二呢,”何朝露嘟着嘴:“我还是想要一艘轮船。”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生活幸福宁静,似乎别无所求了,于是憋红了脸,才轻声嘀咕道:“第三,希望阿多尼少做点那种事,他可这是够讨厌的……”
阿多尼眼看前两个愿望都无法满足他了,不由得很好奇:“第三是什么?”
何朝露绷着脸:“就你耳朵长,吃饭去!”
57、不许走
林梵行把梁倾城赶走之后,便决定去国外散心。韩禅劝他不住,觉得十分伤心:“我现在身体每况愈下,你下次回来,也许就见不到我了。”
林梵行皱了皱眉,不悦道:“你装可怜也没用。我一定要走的。”
韩禅很希望他跟梁倾城能和好,毕竟林梵行那样乖僻的性格,需要梁倾城在旁边指正教导。但是这会儿两人都闹僵了,韩禅也不好再解劝,也许分开一段时间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法。韩禅想了想,从自己卧室里拿出了一个样式古怪的金钥匙,交给了林梵行,说道:“既然你要去国外,顺便帮我把寄存在瑞士银行的东西拿出来。”
林梵行很好奇,拿起钥匙看了看,问道:“是存款吗?”
韩禅笑着摇头:“不是,是我年轻时候买的一块地。你把那东西取出来,随便你怎么处理。”然后又告诉给林梵行一串密码。
林梵行心想一块地在国内还值些钱,要是在国外大概不怎么值钱的,于是也没有太在意。当下又吩咐了保姆如何照顾韩禅,如何送他去医院。又在家里留了许多钱,供他们两个日常花销。
临行前,林梵行忽发奇想,去探望了洛云。洛云住在风城郊区一块新开发的楼盘里,这是萧郎给他买的房子,房间面积很大,价钱也不是很贵。萧郎一口气买了两套房。楼下给自己的女儿住,楼上给洛云住。
林梵行走进洛云的家里,见里面陈设整洁,温馨舒适,便赞叹道:“好地方。”
洛云穿一件宽大的运动衫,光着腿脚,打着哈欠笑道:“胡乱住罢了。你快坐,我给你倒茶。”
林梵行见他衣衫不整,就以为萧郎也在卧室,脸颊一红,颇有些踌躇:“你们两个才起床吗?”
洛云正弯腰倒水,听见这话就笑了,解释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他挠了挠细细的腿,说道:“我上午没有出门,所以才穿成了这样。”说完端起茶壶走过来,慢慢地洗茶倒茶。林梵行见他用的茶具颇为精致,手法也十分娴熟。跟以前那个粗手笨脚的洛云大不一样,心中有些纳罕,不知道是萧郎言周教有方,还是洛云洗心革面了。
洛云完全一副居家少妇的模样,慵懒又温柔,邀请林梵行参观自己的房子,用手指指点点道:“这个是主卧,这个是次卧。”林梵行夸奖说壁纸很漂亮。洛云便笑着说:“这是我跟他亲自挑选的。不过现在我不住这个房间。”指了指隔壁略小的房间说:“我俩现在住这里。”然后又解释说:“上个月他前妻回来,缠着萧郎要复合。然后我把房间让给他们俩住,后来那女人走了,我没挪回去,萧郎也就跟着我住这一间了。”
林梵行被这复杂的婚姻关系惊得说不出话。洛云则是无所谓的样子,随便说道:“他前妻很漂亮,还为他生了女儿,两人也是有感情的,不过他现在忙着追求一个大学生,不能兼顾,所以就把她撂开了。”
林梵行张大嘴巴,半晌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