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对安迪彻底的刮目相看,这会儿正忙不迭地陪着逗乐献殷勤。安迪既困惑厌烦,只得说道:“我记得萧先生好像很讨厌我。”
萧郎半蹲在他面前,急急忙忙地否认:“没有的事情!”
“我是心性老实,可也不傻。”安迪没好气的说。
萧郎收敛了笑容,半晌轻声而认真地说:“我以前眼睛瞎,不识人。”他轻轻握住安迪的指尖:“我原本以为,一辈凑合着也能过去。直到遇见了你。我觉得我很幸运,你是我命定之人。”
安迪轻轻地抽回了手指,因为素日的涵养,他才强忍着没有用衣袖擦拭手指。但是神情里的拒绝是显而易见的:“不管你是在开玩笑还是别的,我都装作没有听见,以后……”他忽然停住了,目光紧紧地盯着远处。
吴千帆气喘吁吁地站在草坪对面,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显然是刚从楼上休息室跑过来。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对方,半晌安迪先笑了一下,迈着虚弱的步子慢慢走过去。
吴千帆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把他抱住,原地站了几圈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又涨红了脸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刚才在找你……”
安迪温和的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吴千帆讪讪地说:“我陪你上楼吧。”
“嗯。”
两人相互搀扶着慢慢走了几步,吴千帆忽然说:“我爱你。”说完又觉得很突兀,不禁十分懊恼。
安迪耳根微红,慢慢说:“你都说了几百万遍了。”
吴千帆吃惊地盯着他。
安迪只好解释道:“我并不是真的睡了,只是没有力气睁眼睛。”
两个人不禁都笑了起来,吴千帆攥住他的手,小声道:“那往后不准生气了,也不要跟我分居。”
安迪抿嘴一笑:“再说吧。”
萧郎一个人被丢在草地上,愕然又愤怒,十分地想打人。
74、各自圆满
安迪在医院住了几日即出院,因为挂了几天葡萄糖,身体迅速瘦成了林黛玉。他自己正暗暗喜悦,然而回到酒店里多吃了几块枣泥蛋糕和金枪鱼披萨,身体宛如气球一样慢慢地鼓了起来。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美貌如昙花一现般,消失在了层层白肉里。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说好的欧洲十日游也已经到了尾声,实际上他们只是在捷克的酒店里住了十天而已。大家心里不无遗憾,但还是收拾行囊打算回去。
自从海上那件事情后,萧郎和洛云一直都分开住,见了面只是点点头,也不怎么说话,因为不太好面对对方。
这天早上,洛云出了房门去楼下吃饭,正好撞见萧郎也从另外的房间走出来。
洛云愣了一下,装作忘记拿东西的样子要折回房间避开他。
“洛云。”萧郎终于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洛云宛如被针刺了一下,好像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又似乎非常惧怕这一时刻的到来。
萧郎有备而来,他主动推开洛云的房间,自己走进去站在靠窗的茶座旁边,然后看着洛云:“进来吧,我有话跟你说,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洛云慢慢地嗯了一声,随手关上了房门,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这样严肃地说过话。
茶座上的咖啡杯和茶壶似乎不太洁净,萧郎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干脆连茶也不喝了。他直接说:“我妈的遗嘱上嘱咐我,要赡养你一辈子。咱们两个又发生过关系。于情于理,我都不会不管你。”
他把那些不堪的关系梳理得如此简单,可见是拿定了主意。洛云此时也渐渐地平静下来,谨慎而刻薄地,他紧盯着萧郎,想在这段关系结束时抓住些好处。
“你开个价。”萧郎很大方地说:“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们两个以后,也两清了。”
洛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应该直接狮子大开口,还是礼节性地哭泣挽留一段时间。
“我知道你的为人,你也不必装腔作势。”萧郎此时看着他,眼睛里已经没有半分的情意:“这会儿想不出来,以后告诉我也行。不过我警告你,我不是任人宰割的冤大头,你开多少价,还要看我乐不乐意给。”顿了顿站起来:“一起吃饭去。”
洛云眼睛里仅存的一点雾气也被萧郎的冷漠给打击的烟消云散,他十分爽快地站起来:“走。”
洛云是在此时对萧郎绝望的,而更早地几天,在海上遇险时,萧郎望着洛云头也不回的背影,就已经死心了。
早上的自助餐厅里十分安静,角落里的黑人乐师拉着小提琴给客人助兴。六个人陆陆续续地坐在洁净的圆桌上,各自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吃到差不多时,梁倾城饮了一杯咖啡,微笑着开口:“今天早上我得知了一件喜事。”说着把手搭在了林梵行的手背上。
林梵行微笑了一下,显出一点害羞的神情。
“虽然跟在座的诸位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还是很想跟你们分享一下。”梁倾城说。
于是四个人放下了刀叉看向林梵行,一个错觉是以为他怀孕了。
“梵行参与主演的一个影片,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奖了。”梁倾城尽量轻声说:“今天早上组委会打来电话,通知他去参加颁奖礼。”
四个人都愣了一下,安迪迟疑道:“就是那个国际电影节?”
梁倾城拍手,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不然呢?”
吴千帆倒是不怎么意外,他素来知道林梵行的实力以及梁倾城力捧林梵行的决心。吴千帆先举起牛奶杯在林梵行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很温柔亲昵的说:“恭喜,小家伙。”
然后众人这才热热闹闹地说起了恭贺的话,安迪最为吃惊,他甚至不知道林梵行是大明星。他以前以为林梵行只是生的漂亮做了大总裁的情人而已,没想到还有如此酷炫的一面。
吃完饭后,大家商议乘坐晚上的航班回国,正好可以在飞机上睡一觉。而梁倾城则又有别的事情要办,不能跟他们一道回去。林梵行自然也是跟着他的。
大家商议已定,热热闹闹地回了房间。安迪把他们四个人的护照和签证收起来,打算去订机票。吴千帆怕他累着,殷勤地给他打下手。萧郎见安迪美貌衰退,撩拨的兴致也减少了许多,懒洋洋地回房间睡觉了。
洛云呆呆地坐在饭桌旁,见其他人都走光了。他慢慢地擦拭了嘴巴和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酒店。
外面阳光正好,广场上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喂鸽子。洛云找了一处僻静的长椅坐下,心里只是冷飕飕的。
他想,我一大早被男人甩,他怎么就成了影帝了。洛云不禁想起了两年前,两个人一起在剧组里打杂跑龙套的时光。归根结底,大概是自己命不好吧。
洛云越想越觉得沮丧,简直要忍不住掉眼泪了。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嘛。他并不比林梵行差,比那个安迪更是美了一百倍,偏偏越过越糟糕,傍上个大流氓都能被甩。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前置摄像头,顾影自怜了一番。最后想:我这么年轻美貌,偏偏没有人来爱我。
这自然也是个无解的题。洛云努力想了半日,更觉伤心难过了。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被人爱过。
他独自在广场的长椅上嘤嘤哭泣了许久。回思自己的前半生时光,东奔西顾,潦草狼狈,一无所获。但是幸好他还年轻,想要从头来也并不难。
太阳升到正午时,洛云被晒得头晕眼花,心内却一片澄澈宁静。他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大彻大悟的表情,拈花一笑,步步生莲花地走向了酒店。
他跟萧郎张嘴要了五百万人民币和家族企业里百分之二的股权。
萧郎睡了一觉,皱着眉头看向洛云,沉思了半晌才说:“回去给你答复。”停了一会儿又指着自己的眼睛问他:“你哭过了?”萧郎觉得很疑惑,因为洛云并不是长情的人。
洛云坦然微笑:“哭了。”
萧郎揉了揉头发:“你现在又高兴什么?”
洛云眉眼弯弯:“因为我……”他想起了某个电视剧里的场面跟自己此刻的心情很相似,于是慨然道:“i am awake!”
萧郎快把头皮挠掉了:“啥玩意儿?”
洛云看美剧就学了那一句话,口音也许还不太标准,有些羞愧,但还是装作很深沉的样子,对萧郎的愚蠢表示怜悯,微笑着走了。
傍晚的时候吴、安、萧、洛四人去机场,梁倾城和林梵行为他们四个送行。
在机场大厅里,六个人正说笑,有一个做健身推广的人,文质彬彬地走过来,给安迪了一本健身宣传册。
安迪当时脸就黑了,朝那人连翻了三四个白眼,那人只好讪讪地走了。
吴千帆很贴心地小声劝他:“你不胖,挺好的。咱们这个年纪的人就是要胖一点才好看。”又指着旁边的那四个人,无差别地打击道:“男人瘦得跟柴禾似的,瞧着没有安全感,不好看。”
萧郎想解释说自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又见安迪嘟着嘴巴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忘了开口。
四个人上了飞机后已经是夜晚,于是各自躺在椅子上休息。
洛云在筹划自己的钱要怎么花:在一个二线城市里买一个结实的房子,剩余的钱存到银行里,自己则应该学一点东西,或者找点事情做。不管怎么样,一个有房有钱、年轻漂亮的男人,日子总能过的很体面。
萧郎有些困了,脑子里偶尔会想起安迪。他觉得安迪很美,可惜不争气,自甘堕落地把美貌埋没在了脂肪里。他扪心自问,并不能接受一个肥胖平庸的中年男人。但是真要撂开了,又很舍不得。最好的办法是把安迪抢过来,强令他变成千娇百媚的清瘦模样,讨自己的欢心。
萧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安迪在机场被打击了一番,情绪依然很低落,他打开座位旁边的小灯,偷偷翻阅健身手册上的运动项目,正在入神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安迪脸颊一红,忙把书合上。
“你啊。”隔着厚厚的椅子扶手,吴千帆揉了揉安迪的头发,又叫他靠在自己身上。
“已经是将近不惑之年啦。”吴千帆柔声说:“还要跟小姑娘似的减肥呀?”
安迪脸颊更红,只得争辩道:“是健身。”
“你现在身体虚弱,等养好了再练也不迟。”吴千帆并不怎么干预他的决定,而是翻开了健身手册,一页一页地观看,又问道:“你喜欢什么运动项目?长跑?羽毛球?篮球?高尔夫?”又认真说:“健身最重要的是持之以恒,做一项喜欢的运动,更容易坚持下去。”
安迪趴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本来涌起的雄心壮志又烟消云散了,只是小声地说:“都不喜欢,你知道的,我不爱动。”
吴千帆无奈:“那可就难了。”
“就没有那种做起来不痛苦又很消耗体力的运动吗?”安迪忽发奇想道。
“……床上运动。”吴千帆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可以试试,只要持之以恒,肯定会有效果的。”
安迪红着脸笑,又拿毛毯遮住脸。过了一会儿吴千帆凑过来,握着他的手,轻声说:“我本来也想带你去丹麦办结婚登记,后来又想,那是年轻人爱玩的浪漫。两个人相爱相守,原本也不在于一张纸。回去之后,我们另买一所大房子住,可以吗?”
安迪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下意识地说:“可以呀。”
吴律师很严谨地说:“不是简单的同居,是缔结婚姻契约,以后我们双方要彼此忠诚,彼此扶持,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在五万英尺的高空中,在漆黑的夜幕之下,安迪吸了吸鼻子,眼睛里亮晶晶地,他轻声说:“好呀。”
两个人郑重而神情地凝望着对方,最后安迪举起胖胖的手指:“没有戒指。”
“那个……”吴千帆有点尴尬:“下飞机再买吧。”扯开毛毯盖在他身上,柔声说:“早点睡吧。”
安迪嗯了一声,钻进了毛毯里,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说:“我要记住今天的日期。”
吴千帆把手上的腕表递给他,他一把抓住,枕着吴千帆的手心睡着了。
75、温暖的地方
林梵行并不知道梁倾城要去哪里,一开始以为是公事,后来见他眉眼含笑顾盼神飞的样子,却又不像,两个人收拾了行李,动身时林梵行看了机票,才觉得很茫然:“去墨西哥啊?”
梁倾城点头,一身休闲服,神清气爽的样子。
在路上林梵行忍不住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一点私事。”
既然是私事,林梵行就更加好奇了:“是见什么人吗?”
梁倾城不耐烦地瞅了他一眼,有点懊悔:“你不该跟来的,他不喜欢你。”
林梵行一听这话就火了,他自诩在梁倾城心里的位置独一无二,从来没想过还有别人比自己更重要。
“那你……”林梵行炮弹似的开了口,本来想说那你为什么还叫我来,然后会想到明明是自己要跟过来的。
林梵行恨得咬碎一口小白牙,紧绷着脸不说话,心想我下飞机后就回家,老子不伺候你。
下飞机后,两个人乘坐大巴车到港口,然后买了船票。林梵行渐渐猜到了他要见的人,心里颇不是滋味,但是也没有提出异议,毕竟他知道那人在梁倾城心里的位置是不可替代的。
渡轮既大且平稳,原本是用来装载汽车火车的,甲板上非常宽阔。太平洋温暖而宁静,海风呼呼作响。林梵行从角落里找了一张折叠椅,坐在甲板上一支一支地抽烟。
梁倾城愉快地在餐厅喝了咖啡,又跟旁边的小胖孩玩了一会儿,讨了几块水果糖走上甲板,见林梵行一副颓废模样,他既烦恼又无奈。小表弟是自己的至亲,林梵行是至爱,偏偏两个人水火不容。
这样一路别别扭扭地行了四十多个小时,墨西哥近海岸小岛众多,有的被开发成了旅游区,有的成了居民岛。轮船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卸下粮油淡水等物品。
最后船上仅剩他们两个人,过了许久,才到达一个不知名的小岛。岛上红楼白塔,绿树成荫。沙滩上有冰激凌快餐和比基尼美女,倒是个极悠闲浪漫的所在。
梁倾城带着他下船后,就打开了手机的定位系统,拖着大行李箱穿过大街小巷。林梵行累的气喘吁吁,也没力气吃醋了,只想着快点找张床躺一躺。
他们停在了一栋极普通又极洁净的二层砖瓦结构的小别墅门口。这种房子满大街都是,价格也很便宜。不过这栋别墅的门口铺了碎石,又种了两个小芭蕉树,可见主人是有生活情趣的。
梁倾城刹住脚步,很紧张又很释然地,他松开林梵行的手,柔声说:“很累了吧,马上就到了。”
林梵行举手遮住明亮的太阳,有点睁不开眼睛:“我好困。”
梁倾城推了推厚重的木质大门,本来还想敲门,不料那门嘎吱一声晃悠悠地打开了。
铁塔似的阿多尼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提着一桶水,似乎正要冲凉,满院子花木繁盛,果木飘香。
阿多尼愣了一秒钟,虽然惊讶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很沉稳地把木桶放下,大步走过来,彬彬有礼道:“梁先生,林先生。”他没有主动伸手,是因为他的身份是佣人,没有和前主人握手的资格。